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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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妹對坐落淚了一會,沈韻竹擦了擦淚,強顏歡笑道:“這樣也好,也不全是壞事,大夫說人都有一死,能夠在睡夢中沒有痛苦的離開人世也是一種福氣,祖母這輩子什么都經(jīng)歷過了,也做出了男人都沒有的成就,沒有什么遺憾的——連我的終身都有靠,老太太高興著呢,直說可以笑著走了。” “?。俊鄙蚪裰褚粫r懵住了,她偷偷離開雞鳴寺時都沒有聽說二jiejie定親的消息啊! 沈今竹連連追問就道:“是誰???多大年紀?做什么的?我認識不?” 其實此人沈今竹算是認識,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金陵錦衣衛(wèi)同知錢坤錢大人。錢大人出身經(jīng)紀行,少年時就被沈今竹的干爹汪福海招募進了錦衣衛(wèi)做暗探,錢坤一路高升,他一心忙于工作,而且暗探的身份不方便娶妻,父母又早早不在人世,無人cao心他的終身大事,三十好幾都沒有娶妻。 兩年前錢坤在市舶司守備太監(jiān)韋春貪腐案和福州官場大清洗案中得到了慶豐帝的賞識,升了他做金陵錦衣衛(wèi)同知,身份由暗轉(zhuǎn)明,成為從三品武官。這位堪稱黃金單身漢的錢大人被說親的媒婆包圍了,斷斷續(xù)續(xù)相看了一年多,都沒有合意的。 可能還真是緣分到了,上月沈老太太在雞鳴寺“夢游”,祖孫兩人聯(lián)手勒殺尋親的酸秀才。錢坤那夜也恰好在雞鳴寺,他還在汪福海的授意下制造了一場火災,將酸秀才毀尸滅跡,那晚眾香客均驚慌失措,沈韻竹冷靜的照顧“昏迷不醒”祖母,令錢坤眼前一亮,他是歷經(jīng)千帆的男子,一心想找找個能說上話、能打理家務的女子為妻,那種十六七的嬌嬌小姐不符合他的審美,沈韻竹的沉著冷靜、果敢從容引起了他的注意,便悄悄打聽這個女子的來歷。 對錦衣衛(wèi)來說,這個世界幾乎沒有秘密的,何況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奇葩“沈三離”?錢坤查清了女子身份,更覺得這個女子拿得起放得下,豁達從容,心中更是敬佩不已,便請了汪福海夫婦做媒人,替自己說和親事。 汪福海是沈今竹的干爹,汪沈兩家這幾年走動頻繁,成了世交。錢坤年紀雖大了些,但是好在有前 途啊,從三品的武官,又是初婚,配沈韻竹綽綽有余,加上有汪福海夫婦做媒人,保證錢坤的人品沒問題。沈老太太和大少夫人王氏心里是一百個愿意,沈韻竹在雞鳴寺那夜也見過錢坤,印象并不壞,再打聽道他父母早就去了,不用擔心和公婆打交道——她是被前任婆婆白夫人嚇怕了,一招被蛇咬,心里一輩子的陰影。 沈韻竹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在金陵是個妥妥的老姑娘,加上“沈三離”的名聲太響,所以錢坤此人對于她而言,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餡餅,沈韻竹當場就點了頭。 兩人年紀都不小了,論理應該擇日合了八字定婚期的,可是沈老太太油枯燈盡,要去京城達成心愿——老太太若真的去了,沈韻竹要守孝一年。所以婚事一年半載肯定成不了,所以錢坤寫了一紙婚書,兩家在汪福海夫婦的見證下交換了信物,這樁婚事算是談妥了,接下來就看老太太能熬到何時。 沈今竹聽說是錢坤,很是為韻竹高興,連對即將失去祖母的哀傷都沖淡了許多,說道:“此人當我的二姐夫,才不算辱沒了你呢。以前的那些取笑你嫁不出去的人若知道了,估計會吃驚的眼瞎呢?!?/br> 沈韻竹閱盡世態(tài)炎涼,早已寵辱不驚,笑道:“管那些亂嚼舌根的人瞎說什么,我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就是皇上也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話雖如此,沈韻竹也有些守得云開見月明的舒暢之感,自從她終身有靠,祖母心情更加愉悅了,讓老家人走的沒有后顧之憂吧,錢坤此人,看起來像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我也定不負他就是了。 龐大的車隊駛進了城西石老娘胡同,已經(jīng)是掌燈十分,沈老太太幾乎足足睡了一路,嚇得沈今竹幾次俯身去探祖母的鼻息,生怕老人家在夢中去了,還好馬車進入胡同時,沈老太太終于醒過來了。她一把抓住沈今竹的手,還掐了掐,沈今竹大聲呼痛,沈老太太像個孩子似的調(diào)皮的說道:“我還以為自己是做夢呢,你叫痛,定不是夢,我真的見到四丫頭啦?!?/br> 一聽這話,沈今竹又是開心,又是難過。暗想這段時間什么事情都先放一放,陪祖母要緊。 ☆、第99章 道不同一家難融合,瓊林宴大戰(zhàn)鷹揚宴 石老娘胡同的沈宅從來沒有如此熱鬧過,朱氏將沈老太太讓在首位坐下,雖說沈家兩個兒郎沈義然和沈義諾今年春闈都落榜了,看見眾人烏壓壓行了家禮,這幅兒孫滿堂的情景也令沈老太太心頭大悅。老太太也想的開,畢竟像二兒子這樣的天才是少數(shù),沈家現(xiàn)在有兩個青年舉人已經(jīng)是萬幸了。 眾人落桌,今夜是家宴酒席,可以邊吃邊聊,朱氏站在老太太身邊布菜,才夾了幾筷子,老太太就要朱氏坐下吃飯,“我晚上吃的少,你不用管我,自己坐下吧?!?/br> 朱氏固執(zhí)的站在老太太身后,拿著公筷說道:“媳婦嫁進沈家有十幾年了,今晚是媳婦第四次給您布菜,真是汗顏。媳婦離金陵太遠,甚少回去,不能在您跟前盡孝道,心中有愧,就讓媳婦給您布菜吧?!?/br> 朱氏如此堅持,沈老太太不好再退讓了,宴會正酣時,眾晚輩都拿著杯子搶著給老太太敬酒,說些吉祥話,逗祖母開心,當然,老太太喝的是泉水。朱氏便乘機去隔間整理儀容,用梳子抿了抿鬢邊的碎發(fā),沈佩蘭跟著去了,對朱氏說道:“二嫂,你以后不要稱三弟妹為崔夫人了,聽起來怪見外的,三房雖然已經(jīng)分宗出去,改姓崔了,姓名變了,可是血脈是不會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叫三悌婦吧?!?/br> 沈佩蘭至今叫沈三爺為三弟,連老太太也是習慣性的叫“三兒。”烏衣巷的人對三房一家人的稱呼都沒變,唯有這朱氏認死理,覺得既然三房分宗到了公公崔姓那一支,就應該改變稱呼了,否則分宗有什么意義?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鬧著玩。 都說小姑難纏,沈佩蘭從小是父母兄長們嬌慣長大的,后來又嫁入豪門,她心氣高、見識廣,從來不屑做為難嫂子和弟妹這種事情。只是今晚晚宴上朱氏稱呼妯娌何氏為“崔夫人”,讓沈佩蘭暗自惱火:朱氏是沒長耳朵嗎?明明所有人對三房一家人的稱呼都沒變,你干嘛非要把何氏叫“崔夫人”,沒看見老太太眉頭微蹙,不高興她這樣叫嗎? 面對沈佩蘭的提點,換成是其他媳婦,早就點頭稱是,照著做就是了,朱氏卻固執(zhí)己見,說道:“三房已經(jīng)從沈家分出去了,我叫何氏為崔夫人并無錯啊。你放心,我只是改變了稱呼,對三房的情誼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心里依舊把他們當做親人。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分宗立派是大事,豈能兒戲?” 沈佩蘭知道朱氏規(guī)矩多,為人刻板,但是沒想到朱氏會如此不通情理,暗想難怪沈今竹和她不和,這種古板的為人處事方式,連我都不想和她多待一刻。沈佩蘭見和朱氏講不通道理,便開始打情理牌,說道:“母親的情形你也見過了,大夫說很是不好。母親也是不得已才給三房改了姓,外頭那些人叫崔大爺、崔夫人是無所謂,可是她不愿意聽到家人改了稱呼,就算是為了母親,二嫂且通融一會,莫讓母親不高興?!?/br> 一個孝字壓過來,朱氏勉強點了點頭,“好吧,當著母親的面,我會和何氏繼續(xù)以妯娌相稱的?!鄙蚺逄m說道:“晚宴過后,我和柏兒要會軒園。軒園地方大,院子足夠多,等我安頓好了,我會來接母親還有大房、三房一起過去住著。” 朱氏一驚,忙說道:“萬萬不可,母親和大房、三房遠道而來,我定會悉心照顧他們的,我們二房的宅子不如二姑太太的軒園豪奢富貴,但是房舍院落已經(jīng)打掃干凈,一應被褥幔帳都是新的,也請了南邊的廚子做飯掌勺,請二姑太太放心,我定會盡職盡責照顧他們,不會有一點怠慢。二姑太太,我那里做的不好,還請你指出來,我會改好的?!?/br> 我就是害怕你的“盡職盡責”??!什么事情都是有板有眼,估摸老太太他們在這里會過的不自在。但是這話沈佩蘭不好直說,婉言道:“不是說二嫂做的不好,而是老太太他們近日就要進宮見淑妃娘娘還有兩個公主了。好容易來一次京城,淑妃娘娘肯定會召見好幾次。軒園離皇宮近,來去一趟都便宜,石老娘胡同這里遠了些,難道你要老太太天不亮就起床品妝打扮進宮嘛。” 二姑太太說的有道理,老太太的身體確實經(jīng)不起折騰了。朱氏想了想,說道:“聽你的,一切以老太太身體為重。大房和三房兩家子還是住在我這里吧?!?/br> 沈佩蘭心道:今晚你一張嘴就是崔夫人,已經(jīng)得罪三房了,你要留,人家還不一定愿意住在這里呢。大房一家子是為了老太太來京城的,當然是老太太去那里,他們就跟著去那里,方便盡孝道。 嘴里卻說道:“家里人都想陪在老太太身邊多盡孝道,還是一道去軒園吧。”頓了頓,沈佩蘭又說道:“今竹這孩子也跟著一道去,老太太一刻都不能離了她?!?/br> 朱氏忙說道:“今竹這孩子有些不懂事,莫要氣著母親了,還是——” 沈佩蘭臉色一變,打斷說道:“今竹還是懂事的,就是性格倔犟了些,在老太太面前她自有分寸——我教養(yǎng)了她這些年,對她有些了解,知道怎么管束她?!?/br> 這幾年今竹大部分時候都生活在瞻園,是沈佩蘭在教養(yǎng),說今竹不懂事,就是在指責沈佩蘭沒有教好。沈佩蘭當然生氣了,論理這是你的女兒,你自己沒管好,讓她一個女孩子孤身千里逃到金陵。結(jié)果我?guī)湍愎苤|女,你還怨我? 朱氏知道自己造次了,忙解釋說道:“我并沒有怨二姑太太的意思,姑太太這幾年也很辛苦。今竹這孩子稟性有些頑劣,不服管束,萬事都想按照她自己的意思來,這世上豈能事事遂意了?何況她還是個女孩子,在這樣下去,遲早要摔大跟斗,她是我的女兒,正是說親的年紀,我很替她擔心——” 沈佩蘭不耐煩的打斷道:“你的意思是我一味嬌寵,不關心今竹的終身大事了?” 朱氏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我沒有——我并不是這個意思,姑太太誤會了?!逼鋵嵣蚺逄m有些心虛,對沈今竹她確實是寵著養(yǎng)大的——但是以前的淑妃娘娘也是嬌慣著長大,包括繼子媳婦生女兒們,但是誰都沒今竹的調(diào)皮勁啊。從金書鐵卷一事后,沈佩蘭認識到今竹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樣,不敢太拘束她,剪斷她的翅膀,覺得這個女孩小時的經(jīng)歷就如此坎坷,一旦以后遇到類似的事情,失去翅膀,她如何脫困逃生? 姑嫂二人不歡而散,沈佩蘭回到席面上略坐了一會,借口宵禁要早些回去,就站起來告辭,和兒子徐柏一道回軒園去了。 晚間歇息時,朱氏和丈夫說了今晚和小姑的不快,有些誠惶誠恐,婆婆和三房來的第一天就生了如此誤會,以后該如何是好?夫妻十五年了,沈二爺心里明鏡似的,朱氏品行端正,就是太刻板、不知變通了,有些不近人情,不合時宜其實并無傷害他人之心。朱家就是這么教女兒的,論理,也不能說她是錯的。 沈二爺安慰了妻子幾句,說道:“二meimei是把你當自己人,才直來直去和你說話。她說什么,你聽就是了,畢竟她最了解老太太的喜好,等過幾日她來接老太太和大房和三房的人去軒園住,你別攔著,時常帶著孩子們過去請安,老太太年紀大了,她怎么自在就怎么來吧,想去那里、想做什么、玩什么,你看在眼里,別做聲?!?/br> 盡管沈二爺舍不得母親和大房、三房一家人搬去沈佩蘭那里住,可是他也明白,有朱氏這樣古板的人當家,金陵來的家人都覺得不自在,也不好說什么,勉強把家人留在這里“受罪”,還不如送到二meimei那里呢。 親兄弟家不住,都住在妹子家?別人會說閑話吧?恐怕有損二房的名聲,好像二房不容人似的,朱氏覺得不妥,但是三從四德,夫大于天,既然丈夫發(fā)話了,她就應該遵從,一切都由著老太太。 翌日,朱氏一清早就起來了,去了老太太院里,預備盡孝道,伺候沈老太太梳洗用飯,一進院門,里頭鴉雀無聲,一個值夜的丫鬟過來迎接,低聲說道:“二夫人,老太太還沒醒,您到里面坐著等會吧?!?/br> 這丫鬟是老太太從金陵帶過來的,朱氏問她,“老太太平日何時起來?” 丫鬟說道:“回二夫人的話,老太太以前都是天亮就起來打拳散步了,如今身子不太好,起床的時辰就說不準了。有時雞鳴醒來,睡不著覺,天都沒亮就起來洗漱了;有時候快到中午頭都不醒,二小姐擔心餓著老太太了,悄悄兒把老太太叫醒。” 婆婆已經(jīng)病到如此地步了啊,朱氏有些懸心,又問:“大夫隔幾日過來請脈開藥?” 丫鬟說道:“以前在金陵是吳太醫(yī)隔三日來看老太太一次,現(xiàn)在到了京城,二姑太太說已經(jīng)向太醫(yī)院遞了帖子,隔日就要太醫(yī)來給老太太請脈?!?/br> 朱氏有些羞愧,身為兒媳婦,她沒有小姑考慮的周到,連請醫(yī)問藥的事情都早早安排好了,朱氏又問了些老太太的作息和飯食等喜好,丫鬟有些為難,說道:“回二夫人的話,老太太向來都是二小姐親手照顧的,奴婢的話不作數(shù),怕耽誤了您的事,您最好去問問二小姐。” 正說著話,大少夫人王氏也一早領著四個孩子們過來了,預備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還沒醒來,見朱氏在此,便一起給朱氏行了晚輩禮——其實論年齡,王氏還比朱氏大幾歲呢。 朱氏將王氏扶到臨窗大炕上拉家常,聊到老太太的身體,王氏嘆道:“這些年多虧了二姑娘細心照顧著,老太太自從犯病之后,習性和喜好就是兩個——無常,今天愛吃清淡的,明日想吃點辣,后日喜歡吃酸,捉摸不透。有時剛放下筷子,收了碗筷,又叫餓了,非要重新擺飯,不給吃還生氣。有時候正點擺上飯,又一口都不肯吃,非說剛才已經(jīng)吃過了,像個孩子似的,都是二姑娘哄著勸著——” 兩個貴婦正說著話,聽見里間臥室沈今竹一聲慘叫,“??!祖母你又掐我做什么?” 老太太蒼老的聲音說道:“我怕是做夢呢,你知道痛就好?!?/br> 其實也不太痛,沈今竹逗著祖母玩兒,故意呲牙咧嘴吸著冷氣埋怨道:“您說說,這是第幾回了?胳膊都快要掐腫了!怕做夢您掐自己不就行了嘛!” 朱氏聽了,暗道:這個不孝女!哪有要老人家自己掐自己的? 老太太也不生氣,還孩子似的笑道:“我老了,又不傻,掐自己太疼了?!?/br> “知道痛還一次次的把我掐醒,不行,我要掐回來!”沈今竹咯咯笑著往老太太懷里蹭去,老太太用被子蒙住自己,憋在里面哈哈大笑道:“你掐不到我,你掐不到我?!?/br> 沈今竹假裝要掀開被子,老太太干脆將自己裹在被子里面,還順勢滾到了床腳,老頑童似的把自己纏成了蟬蛹,笑道:“看你往那掐!”沈今竹不依不撓,撲過去剝蔥似的要把老太太從被子卷里拖出來。朱氏和王氏走進臥室伺候老太太梳洗,恰好看見小魔女大戰(zhàn)老頑童的場面,頓時相視無語了。 沈今竹寸步不離陪著祖母,祖母整日都笑的合不攏嘴,連做夢都咧著嘴,整天像個老頑童似的和沈今竹瘋鬧,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一天一夜過去了,到了三月初三,是殿試發(fā)榜的日子,文武兩榜一起發(fā),今日老太太雞鳴時就起來了,天都沒亮呢,沈今竹揉著眼睛問道:“祖母想不想去看榜?人山人海,可熱鬧了?!?/br> 面對這個孫女,沈老太太向來是直來直去,說道:“我也挺想去看看熱鬧的,可是咱們家兩個小子會試就落榜了,怕他們不好想。” 老太太最疼今竹,但是對其他晚輩也很愛護的,要不然也不會豁出去老命和酸秀才纏斗。沈今竹解釋說道:“我干爹的兩個兒子都考了武進士,我們?nèi)タ次浒駟螒摬灰o吧?” 沈老太太一拍腦門,說道:“我差點忘記了,汪福海是你干爹,麒麟兄弟都在京城考試呢,得事先備好賀禮,他們兄弟兩個住在何處?若他們榜上有名,我們要趕緊派人去送禮?!?/br> 沈今竹說道:“臨安長公主的繼孫曹核和麒麟兄弟是朋友,他們現(xiàn)在都住在臨安長公主府里?!?/br> 去年慶豐帝將寡居的臨安長公主下嫁給金陵錦衣衛(wèi)指揮使曹銓曹大人,有情人終成眷屬,曹核又考取了南直隸的武解元,曹家可謂是雙喜臨門。臨安長公主對“繼孫”曹核照顧有佳,甚至超過了親生的子女,世人都夸贊長公主賢惠,有誰知道曹核是長公主和曹銓“暗度陳倉”時生的私生子呢?忍得幾十年的地下情,終于名利雙收了。 祖孫兩個商量著去貢院看榜呢,朱氏覺得貢院此時人多擁擠,不宜出行,可是想起丈夫的叮囑,還是命人套上了馬車,祖孫用罷早飯,正待出門,外頭管事娘娘匆匆跑過來說道:“宮——宮里頭來了幾個嬤嬤和小內(nèi)侍,說內(nèi)務府安排了家里人明日進宮,他們是來教習禮儀的?!?/br> 沈家這一大家子女眷,只有沈今竹是宮中??停?jīng)常出入宮廷。其次就是朱氏,她是四品以上的誥命夫人,每年正月初一大朝會等節(jié)慶日子,皇宮會召四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去覲見皇太后和皇后,朱氏跟隨眾誥命夫人跪拜進退。其余人等均未進過宮門,明日就要全家進宮了,臨時抱佛腳學習宮廷禮儀是必須的。 就這樣,看榜之行取消了,全家都跟著嬤嬤和小內(nèi)侍們學習禮儀,老太太記性不好,學了后面忘了前面,沈今竹和沈韻竹等人都暗暗記下,預備明日提醒老太太,宮里的嬤嬤很有耐性,一遍遍的教著,到了中午一行人告辭,大少奶奶王氏見朱氏木愣愣站在原地道謝,一點表示的意思都沒有,三嬸嬸何氏在一旁看笑話,看來前晚朱氏那句見外的“崔夫人”確實得罪了她。王氏心中暗嘆,掏了私房銀子偷偷的塞給嬤嬤和內(nèi)侍們,可不能得罪宮里人,人家稍微使點絆子,我們都吃不消的。 這時打發(fā)出去看榜的下人回來了,說麒麟兄弟和曹核都中了武進士,其中曹核還是武探花呢!喜事連連,沈老太太忙命人將備好的三份賀禮送到臨安長公主府去。沈今竹也很為結(jié)義兄弟高興,同時也為曹核中探花一事心存懷疑——想當年在曹核在煙雨樓被顧家郎打的滿地找牙,還是自己設計聲東擊西救了曹核,這才過去三四年,曹核脫胎換骨成了武探花,這不科學啊,肯定是慶豐帝假公濟私,為了給這個私生子外甥臉上貼金,點了他做探花郎! 看榜的下人又悄悄告訴沈義然,說來自松江華亭的孫秀中了二甲九十七名,沈義然很是為朋友高 興,也備了份賀禮命人送去集賢街。 令沈家人沒有想到的是,下午新科武探花曹核和新武進士麒麟兄弟居然一起來到石老娘胡同見沈老太太了! 看見三個朝氣蓬勃的少年武進士,沈老太太很高興,汪祿麒說道:“今日接到賀禮,才知道老太太來京城了,我們兄弟兩個就趕緊跑來給老太太磕頭道謝?!?/br> 沈老太太笑道:“我們兩家都成了世交了,不用這么客氣的。你爹爹是四丫頭的干爹,又給我們二丫頭當了媒人,兩家以后更加親熱了?!?/br> 曹核笑瞇瞇的對沈今竹說道:“臨安長公主很想念你,叫我給你帶了個帖子,你什么時候的得空,去長公主府一聚。” 自從那日在暹羅國使團發(fā)現(xiàn)了奇裝奇服的沈今竹,曹核一顆心就飛了起來,想盡辦法要和沈今竹說話,臨安長公主早就知道了兒子的那點小心思,說道:“馬上就要殿試了,你暫且收收心,若是中了武進士,我就去沈家探探口風,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把寶貝閨女嫁給你,你若是落榜了呀,就死了這條心?!?/br> 曹核便消停下來,一心準備殿試,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的努力加上舅舅慶豐帝的提拔,一舉成了 小丫鬟將曹核燙金的請?zhí)恿耍偷缴蚪裰袷稚?,其實她這段時間哪都不想去,只想和祖母在一起,但是長公主誠意邀請是不好推辭的,她笑了笑,說道:“今天內(nèi)務府派人來,說明日我們要進宮,想必要隔兩日才能去長公主府了。” 沈家明日要進宮?曹核心念一轉(zhuǎn),笑道:“知道了,回去我和長公主說?!毙驴莆涮交ú芎私袢赵捥貏e多,自來熟和沈老太太套近乎,談天說地,沈老太太記性差,剛問過的問題扭頭就忘,車轱轆似的一遍遍的問,曹核也很有耐心的一遍遍的說,足足坐了半個時辰才和麒麟兄弟告辭。 沈今竹將結(jié)義兄弟和曹核送到二門外才回去,路上被朱氏叫到正房,三月的京城突然暖和起來了,沈今竹穿著火紅的石榴裙,銀紅色閃緞褙子,頭戴著四季景花冠,打扮的十分鮮亮,白瓷般的肌膚透出健康的淡粉色,眉心還點了一點丹朱,像是花中仙子般。曹核就是為了多看一會沈今竹,而刻意和沈老太太天南地北一頓神侃,拖延時間不肯走。 到了正房,朱氏屏退了眾人,厲聲說道:“你看看自己的穿衣打扮,花枝招展的,怎么如此不莊重?那汪家雖說是世交,可你也太隨便了,即使見面,也起碼要隔著一層屏風吧?你倒好,就這樣大刺刺的和三個男客聊天閑談,還把人家送到了二門,舉止輕率輕佻,豈是書香門第千金大小姐所為?” 其實那個少女不愛美?沈今竹也不例外,她也有一顆愛美的少女心,若非一定要扮作男子穿男裝出門,她在家或者在瞻園的時候,打扮都是以鮮亮活潑為主,和她的個性差不多,甚少有素凈的時候。眉心的朱砂痣是沈老太太在沈今竹梳妝時親手點上的,沈今竹笑說太幼稚,小時候才點朱砂痣呢,祖母笑說在她眼里,今竹永遠都是個小孩子。 聽朱氏如此數(shù)落自己,沈今竹心頭火起,說道:“我穿男裝,您說顛倒陰陽沒有規(guī)矩;我穿回女裝,您又嫌太過花哨,母親,我今年虛歲才十六,不是六十!難道要終日荊釵布衣才是守本分?汪家是世交,我和臨安長公主更是忘年之交,我和他們?nèi)耸且坏篱L大的,互相都有過命的交情,在金陵的時候,我們經(jīng)常一道出游吃酒,今日送送他們又如何?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的,是你自己想的太齷蹉,硬要往我身上潑臟水。” 朱氏氣得發(fā)抖,說道“我——我不是,你也是我的女兒,我怎么會往你身上潑臟水?毀了你的名聲,我這個做母親如何向你父親、向逝去的jiejie交代。我又沒說你和他們?nèi)齻€有什么,只是提醒你以后注意些。須知人言可畏,女孩子家要謹慎矜持一些,沒得被外人胡亂編排生事。名節(jié)是女人最重要的東西,比性命還要珍貴,你年紀小,不省事。我見得多了,這天下名節(jié)被毀的女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br> 沈今竹說道:“今日之事,你不說,我不說,他們?nèi)齻€更不會故意抹黑我,誰人知道?誰會在背后編排我?我不會因為別人的風言風語而自怨自殘,誰敢在背后胡說八道,我定會揪她出來,還以顏色?!?/br> 朱氏說道:“你是千金小姐,怎地做出上門尋仇之事?女子應該寬厚待人,睚疵必報,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和市井潑婦無異。”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味妥協(xié)退讓,只會讓造謠者更加肆無忌憚。”沈今竹說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您說女子要寬厚待人,我叫好歹您一聲母親,您對我卻何其苛刻?你對造謠之人寬厚,卻數(shù)落我這個受害者,您到底是我的母親,還是造謠者的母親?” “你伶牙俐齒,從小我就說不過你,現(xiàn)在更不行,但是——”朱氏解釋說道:“我是真把你當做女兒看,才會這樣管束你,文竹是我親生的,你看看我何時準許她打扮成這樣?你這個樣子太妖媚了,今日來的又是男客,這幅穿衣打扮實在不妥?!?/br> 沈今竹說道:“那三人的人品我是信的過,祖母也信的過,我才會出來見他們——我怎么穿衣打扮是我自己的事情,即使有人見我的樣子生了邪念,那也是他們內(nèi)心齷蹉無恥,并非我打扮的太好看。這好比偷偷去人家花園掐花的賊人,被抓到后辯解說不是我的錯,是那花兒生的太好看了,引誘我去偷掐的一樣可笑!” 朱氏嘴唇直顫,說道:“你說我是內(nèi)心齷齪的賊人?” 見長姐和母親越吵越兇,誤會越來越深,沈文竹趕緊跑進去勸架,說道:“娘,jiejie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覺得您太嚴厲了些,娘,我覺得jiejie這樣很好看啊,京里也有千金小姐這樣打扮的,也沒聽說過誰太輕佻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jiejie生的好,這樣打扮更是錦上添花了,祖母看著也高興啊?!?/br> 文竹如此言語,朱氏和沈今竹都很驚訝,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了,沈今竹平靜了一下心情,暗想吵了一場又如何,還是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朱氏要做貞潔烈女、賢婦典范,我要海闊天空、尋求自己的理想和價值,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走的是不同的路。她不認同的我的想法,我也不屑她的的管束。站在各自的世界喊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 想到這里,沈今竹對朱氏施了一禮,默默告退。朱氏接著又教訓小女兒,“你剛才說的都是些什么話?你羨慕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jiejie們?” 十三歲的文竹還沒被完全磨平棱角,有些叛逆之心,她說道:“娘,有個漂漂亮亮的jiejie有什么不好?您經(jīng)常說,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有您這種喜歡素凈打扮的,就有jiejie這樣喜歡鮮亮顏色的,jiejie有句話說的對,她今年虛歲十六,不是六十,喜歡花兒粉兒又不是錯?!?/br> 朱氏依舊固執(zhí)已見,說道:“可是這個樣子見男客,太不莊重了。” “好吧,先不說是非對錯了,娘和jiejie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是現(xiàn)在咱們家又不是以前的時候了,大伯、三叔兩家人都住著呢,而且還有祖母在——”文竹說道:“祖母都沒意見,您再看不過眼,也要先忍著,若鬧將開來,你哪怕只有三分的不是,都要變成十分不是了,爹爹夾在中間怪為難的……” 沈文竹勸朱氏放開些,她這幾天也瞧出來了,jiejie和大房、三房誰都能說的來,整日笑嘻嘻的,和祖母就更不必說了,可就是面對自家人那笑容就淡了,客客氣氣的像是陌生人,她能瞧得出來,jiejie在忍耐,這個時候稍微一個火星,就能將矛盾點燃,吵來吵去,誰都不會是勝者,不如暫且放一放,明日還要進宮呢。 次日清早,沈家人都早早起來梳洗,沈老太太、朱氏、王氏三個誥命夫人按照品妝打扮,其他人女眷也打扮得體,坐上馬車往皇宮方向而去。 淑妃娘娘在翊坤宮,沈老太太諸人先行了跪拜國禮,看來外祖母拖著病軀千里迢迢來看自己,淑妃眼里滿是淚光,身邊的公公忙說道:“免?!贝蠊魃锨坝H手扶著沈老太太起來,淑妃牽著兩歲多的小公主走過去和眾人見過了,沈老太太看著肥嘟嘟的小公主,喜歡的不得了,抱在膝上和她說話,問她喜歡吃什么,玩什么,小公主胖乎乎的手指玩著老太太云肩上的流蘇,她說話還不大利索,兩三個字慢慢往外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