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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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彌只管送食盒,那里管得廚房做什么飯菜,但又不敢說些什么,因為明天就是中元節(jié),寺里住的都是權(quán)貴,他誰都惹不起,只得諾諾稱是,不停的賠禮道歉。一個老嬤嬤走出靜室,說道:“巧慧,少說幾句,瞧把這小沙彌嚇的,佛門清凈之地,不要高聲喧嘩?!?/br> 老嬤嬤揭開食盒瞧了瞧,說道:“這熱湯食不是還有豆?jié){和豆腐腦嘛,夠少奶奶吃的了,少奶奶不能碰的龍眼粥,我們下人用了便是,這在外頭不比家里,凡是簡單便易為好。” 小沙彌們合十退下,這院子都是女眷,伺候的也都是丫鬟婆子, 李賢惠聽了那老嬤嬤的話,很不高興了,嘟囔道:“娘,那丫鬟的名字有個慧字,沖撞了我的名諱,都住在一個院子里,整日巧慧巧慧的叫著,我聽得不舒服,您派人去那邊說和說和,暫時給這丫鬟改個名字好不好?出了雞鳴寺,該叫什么叫什么。” 李七夫人何氏蹙眉道:“你真是活像了你呆子爹,盡是一些破規(guī)矩,脾氣又酸又臭又硬。別人家的丫鬟能沖的到你頭上來?真是沒事找事,趕緊洗漱吃早飯是正經(jīng)?!?/br> 這李賢惠賴在床上不肯起來,非要對面人家的丫鬟改名字。李七夫人拗不過女兒,雖說丈夫和女兒一個脾氣,但是做妻子的不能容忍丈夫如此,但對自己的親閨女大多還是能忍得、慣得。李七夫人命管事嬤嬤去對面說去,不一會,管事嬤嬤回來了,笑道:“對面是知禮的書香人家,那少奶奶聽這么一說呀,馬上就給丫鬟改了名字,叫做巧思,七夫人,您猜那少奶奶是誰?” 李七夫人親手給女兒編著小辮子,頭也不抬問道:“誰呀?賣這么大的關子?” 管事嬤嬤捂嘴笑道:“說起來,她是誰、她婆家是誰,估摸有人會不知道。但是這金陵城啊,誰都知道她爹爹的外號——諢名叫做崔打婿!就是那個愛女兒如珍寶,舍不得女兒出嫁,追著女婿打的崔侍郎大人?!?/br> 噗呲!母女兩個都笑起來,“崔打婿”是今年春天金陵城最大的笑話兒,“懼內(nèi)”這個詞已經(jīng)不新鮮了,“懼泰山”正流行。 李賢惠笑道:“這雞鳴寺還真有趣,崔打婿都出現(xiàn)了,是不是待會會遇見沈三離呀?!?/br> 這沈三離是金陵城夏天風頭最盛的笑話,說的是烏衣巷沈家的二小姐沈韻竹成親三天就和離,還丟失了不少嫁妝,和前夫白家反目成仇。 靜室又是一陣笑,李七夫人給女兒編好辮子,用紅絲扎束,給女兒后腦勺輕輕打了一下,說道:“這話自己說就成了,在外頭和誰都別提,就是別人說了,也要遠遠避開。一來嘛,這沈三離是女孩子家,不好大大咧咧叫人諢名的。二來嘛,這烏衣巷沈家還是我們遠房親戚呢。沈家三夫人也姓何,與我是族人。還有你的姑祖母是魏國公府太夫人,這魏國公的徐四爺填房繼室沈氏,是沈三離的親姑姑呢?!?/br> 李賢惠想了又想,終于理清了這七拐八彎的親戚關系,說道:“我怎么這么倒霉,攤上這種笑話兒親戚,一表三千里,這么說,我還是沈三離表了好幾表的表妹啰?” 李七夫人發(fā)狠拍了一下女兒的手背,教訓道:“什么倒霉不倒霉的?這沈家正經(jīng)出過兩個進士老爺呢,是魏國公府正經(jīng)親家,你莫要胡說八道,惹得你姑祖母不高興,如今咱們曹國公府,如不是身為魏國公太夫人的姑祖母做靠山,早就被人踩在腳底下了?!?/br> 李賢惠被打疼了,憋著心里的話不敢說:哼,我再討好姑祖母也沒用的,橫豎她最喜歡的永遠都是堂姐李賢君,從小就把賢君jiejie接到身邊養(yǎng)著,感情好著呢。 李七夫人母女用了早飯,便要去佛堂誦經(jīng)了,這李賢惠早上被母親打了手背,心里有氣,又不好發(fā)作,便裝病說頭疼,在凈室里休息,不肯跟著母親誦經(jīng)。李七夫人無法,心想女兒還小,沒有性子念佛經(jīng)就算了吧,由得她去。 管事嬤嬤留在靜室照顧女兒,李七夫人獨自往佛堂走去,路過一個長廊拐角時,一個不留神,與一人迎面撞上,兩人行走的速度都快,這一撞很是厲害,李七夫人身形嬌小,一下子被彈開,好在那人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李七夫人被撞的頭暈眼花,正欲反手給那人一巴掌,定睛一看,居然是位穿著圓領大紅蟒袍,腰間束著玉帶的男子,中等身材,約四十來歲,氣質(zhì)威壓,眼神銳利,婦人的手在空中就頓住了,這人來歷看似不凡,還是不要得罪的好。那人先是一怔,見李七夫人梳著婦人頭,衣著華麗,便拱手道歉道:“沖撞了夫人,對不住了。” 李七夫人不好與男子多說話,輕輕頷首道:“我無事的?!鞭D(zhuǎn)身便走,行了約十步遠,覺得好奇,轉(zhuǎn)身回頭看去,那男子居然停在原地看著自己呢,遂臉紅耳赤,逃也似的走了,在佛堂誦經(jīng)也是心神不寧的。 且說那男子停在原地,見婦人居然回頭看了自己,心下莫名有些愉悅,也看著那婦人,直到身影完全淹沒在黃墻翠柳中。一個干瘦的知客僧瞧見這一幕,心想機會到了!這是在懷義公公面前顯能的絕佳機會啊。 趕緊靠過去說道:“公公,可是對此婦有意?” 這男子正是奉旨管理雞鳴寺的太監(jiān)懷義,懷義咯咯一笑,說道:“此婦氣質(zhì)不凡,是官家誥命夫人吧?!崩蠈嵳f,最近膩歪了那些嬌嬌怯怯的揚州瘦馬,確實伺候的舒服,但總覺少了些什么,方才那婦人的模樣雖不如瘦馬好看,但是那股通體的華貴氣質(zhì),好似清晨就在眼前,卻怎么也追趕不到的云彩,反而引起了他的某種征服欲【望。 要說在北京,大太監(jiān)和官員的誥命夫人有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多少小京官都巴不得用妻女換富貴呢??墒撬鮼砟暇?,又是明升暗貶,萬一踩到惹不起的,這太監(jiān)的位置恐怕坐不穩(wěn)了。 知客僧低聲道:“這婦人貧僧認識,原本是商戶女,嫁給曹國公府的七爺了,曹國公府早就敗落了,李家人坐吃山空,要不然怎么會娶商戶女當兒媳婦?這金陵稍有臉面的勛貴人家,都暗暗取笑曹國公府呢。還有,這婦人身上沒有誥命,她的夫婿李七爺只是個秀才?!?/br> 商戶女,破落貴族的兒媳婦,無用的丈夫,即使撞破也不會有什么大【麻煩,簡直是絕佳機會呢,懷義想著,漸漸面露春光,“那就請圓性做月下老人了?!?/br> 知客僧圓性忙說道:“為公公效命,貧僧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首先,要試一試這婦人是否和您有眼緣了。公公給貧僧一個定情的物件,貧僧姑且一試,若這婦人有意,肯定會回個帕子或者戒指做信物;若是無意——” 懷義說道:“無意就罷了,咱家不是那強人所難之人,這情之一事,兩情相悅才有意思?!?/br> 圓性暗道:如此看來,公公對這婦人倒也一見傾心啊。 要說這懷義和李七夫人還真有些緣分,他自從來到南京,平日出行都坐著轎子,前呼后擁的,很是威風,根本不可能有今日之遇。昨夜偶遇沈今竹,說他轎子坐的多了,體虛發(fā)胖,他聽到心里去,今日懷義用罷早飯,就沒有坐轎子,也沒讓人伺候,在寺里步行消食,恰好就遇到了李七夫人。 懷義心情大好,帶著圓性去了自己院里,東挑西揀,找出一匣子明珠來,想了想,又抓了一把已經(jīng)打磨好的紅寶石進去,他在南京二十四衙門的銀作局,就是管著給宮里頭打首飾的,這些明珠寶石等物,只要過了他的手,都會留一些備以后送人情使用。 圓性拿著一匣子寶貝,樂顛顛的去尋李七夫人說和去了。此時日頭初升,天漸熱了,懷義坐在庭院涼棚里喝茶,一對揚州瘦馬照例過來捏肩揉腿伺候,被他趕蒼蠅似的不耐煩的攆走了,瞇著眼睛盤腿坐在黃花梨禪椅上,想著剛才少婦的模樣,正入神呢,他新認的干兒子、昨日呵斥齊三的南京銀作局奉御元寶急忙跑過來稟報道:“干爹,城北大營的人來了,要搜咱們雞鳴寺呢?!?/br> 要說這元寶其實和懷義同齡,只是內(nèi)侍這一行當,官大的就是爹,元寶鉆營了好久,才使得懷義點頭認他這個干兒子。 “城北大營?”懷義猛地睜開眼睛,“不好好的守著城門、皇陵,還有太廟那些功臣靈位,巴巴跑到雞鳴寺干什么?我是皇上派來守著皇家香火院雞鳴寺的,他們城北大營想要擅闖進來搜寺,這是要造反??!” 懷義存心顯示自己的威懾力,他穿著大紅蟒衣,頭戴簇新的黑紗三山冠,坐著明轎,擺開太監(jiān)的儀仗,除了同是閹人的小內(nèi)侍們,還叫上雞鳴寺的住持并近一百個和尚走在后面,頗有威嚴。 雞鳴寺山門外,城北大營的老大、陸指揮使下馬抱拳說道:“公公,住持,在下有命在身,不得已要搜一搜雞鳴寺,還請行個方便?!?/br> 陸指揮使是世襲千戶出身,行伍世家,最明白規(guī)矩:在軍中,不是將軍最大,而是督軍的太監(jiān)最大。在皇家寺廟,太監(jiān)的地位高于住持,所以他先和懷義打招呼。 懷義冷笑道:“咱家今日算是開了眼了,你一個地方的軍官,要搜皇家的寺廟,好大的膽子啊,是覺得我懷義初來乍到,想來試試斤兩吧?!?/br> 老大開了口,小弟們是要上去搖旗吶喊助威的,元寶小尖嗓的聲音分外刺耳,“擅闖皇家香火院,待公公稟明圣上,定誅你九族!” 雞鳴寺住持也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這里是佛門清凈之地,不易動兵器干戈?!?/br> “不敢不敢?!标懼笓]使雙手遞上一封書信,“請公公閱覽,就會明白在下的意圖。” 懷義給元寶使了個眼色,元寶取了信件遞給懷義,懷義瞧了,頓時面色大變:沈今竹被綁架?怎么可能,昨晚還聊的好好的,說今天帶她逛遍雞鳴寺的,這會子天早亮了,連早飯都吃完了,沒有聽說沈今竹院子有異常??! 懷義附耳對元寶說了幾句,元寶撒腿就跑,約過了一刻鐘,元寶上氣不接下氣的飛奔過來,耳語:“真——人真的沒了,院子里伺候的兩個丫鬟小紅和銀釵都還暈著,不見沈小姐蹤影,被窩是涼的,應該離開很久了?!?/br> “混賬!”懷義低聲問道:“早飯不是都由小沙彌送過去嗎?敲院門沒有人應答,怎么不進去看看?” 元寶說道:“送飯的小沙彌以為昨晚主仆三人太累了,早上貪睡了些,敲了幾聲無人應答,便將食盒放在門口就走了,等著中午送飯時再過來收?!?/br> 懷義頓時覺得問題嚴重了:若是一般家的千金,在寺廟被綁就綁了,交給應天府過來查案,再想法子把責任推給知客僧和住持,可是現(xiàn)在被綁架的是沈今竹! 沈今竹在京城只待了一年,就四五次在皇宮暫住,淑妃娘娘這個親表姐自不必說,大公主、太后,連皇上皇后都很喜歡和她說話,她若在我的地盤出事,宮里頭淑妃娘娘等人怪罪下來,我是脫不了干系的!本來就被明升暗貶,又出這檔子事,我懷義恐怕輕則被罰去掃皇陵,重則一命嗚呼。 懷義面色如此糾結(jié),陸指揮使心中了然:如此看來,瞻園那位表小姐真的被綁架了,趕緊先飛鴿傳書給國公爺吧。 臉面重要還是性命前途重要?懷義揮揮手,說道:“放行!” 陸指揮使抱拳道:“多謝公公!” 雞鳴寺的山門是太【祖爺親筆所書,所有人等均刀劍入鞘,下馬通過山門, 懷義眼睜睜看著那些大頭兵進了寺廟,昂首望天,很是惆悵,元寶湊過去說道:“干爹不必如此煩惱,依兒子看來,這未必是壞事呢?” 懷義瞪了元寶一眼,“這不是拍馬屁的時候,沈小姐在我的地盤被綁架了,無論安然回來與否,我都脫不了干系?!?/br> 元寶說道:“干爹言重了,兒子斗膽分析一下,您看兒子說的有沒有道理。兒子昨日也遇到沈小姐,是瞻園的齊三管事送來的,昨晚那沈小姐說她住在瞻園,由四夫人教導。可見這沈小姐出事,不是因為她來雞鳴寺,也不是因她是沈家人,而是瞻園出了事,殃及沈小姐這條池魚罷了,說到底,這錯不在您身上?!?/br> 懷義嘆道:“雖如此,我也有責任的?!?/br> 元寶說道:“這正是干爹立功的好機會啊!干爹若是能在瞻園之前找到沈小姐,把此事上奏給皇上,有淑妃娘娘和大公主說好話,您說皇上會不會嘉獎您?說不定可以借此機會回到京城當差呢?!?/br> 懷義能從十萬太監(jiān)中混到如今這個地位,心思活絡著呢,立刻想到了兩條計劃,對元寶說:“在寺廟神不知鬼不覺綁架沈小姐,這種事肯定有內(nèi)鬼相助,你去找住持,悄悄排查能接近靜室的僧人,若有行蹤詭異者,告訴他們,放開膽子審問,有我擔著,打死都不怕的?!?/br> 又說,“說道查案子,有誰能比得過錦衣衛(wèi)呢,恰好南京錦衣衛(wèi)同知汪福海一家人都在咱們寺里上香抄經(jīng),我去尋汪同知說說話?!?/br> 元寶有些遲疑,說道:“魏國公恐怕不愿意讓汪同知知道自己家事吧?” 懷義冷冷一笑,說道:“我還不愿意他命人來搜我的雞鳴寺呢。我是皇上的人,這金陵城啊,只有守備太監(jiān)懷忠有資格管我。錦衣衛(wèi)也是如此,魏國公的手也伸不到哪里去,別以為誰都怕他徐家?!?/br> 元寶有些不解,說道:“淑妃娘娘也是姓徐的。” “唷,你還真以為這種家族會是鐵板一塊?兄友弟恭?”懷義一腳踢著元寶的屁股,“別啰嗦了,趕緊去查啊,耽誤事了,小心你的狗頭?!币膊患毾?,這元寶若是狗頭,他這個當干爹的,會是什么。 城北太子湖,蘆葦蕩小茅屋。 已經(jīng)是正午了,金大早已喬裝出發(fā)去了金陵城西北部的儀鳳門附近,這里靠近長江,水路和陸路都很方便,商販人煙密集,大小船只如過江之鯽,最適合逃脫了,這也是他在信件中要求釋放金釵和金爹的地點,確保金釵和金爹沒有被嚴刑拷打,沒有人跟蹤,一家人順利逃脫之后,他才會飛鴿傳書給守著沈今竹的圓慧,要他趕緊逃走,并釋放沈今竹。 當然了,此刻他還不知道,沈今竹已經(jīng)成了棄子,事關金書鐵卷,一大家子的人富貴,魏國公根本沒打算放過他們一家,早就在鳳儀門設了暗樁,就等著請君入甕了。 沈今竹抱著半個冷饅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圓慧腰間掛著的火鐮,圓慧說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放你出去掏鳥蛋野鴨蛋吃的,這蘆葦叢太密了,你要是跑了,我一個人不好找。再說了,這屋子地上鋪的,屋頂蓋的全部是蘆席,你如何生火煮蛋?放火把這太子湖蘆葦蕩都燒了,好給魏國公來個烽火傳信嗎?” “不會不會?!鄙蚪裰襁B忙說道:“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亂放火的,這蘆葦燒起來很快的,又刮著風,我人小腿短跑不過火,何必把自己變成烤蛋呢。” 算你還識相!圓慧瞪了她一眼,繼續(xù)啃著冷饅頭。就在這時,突然從遠處傳來吹奏蘆管的樂聲!圓慧忙扔下饅頭,順手折了一支蘆葦,取了中間一段,也開始對著窗外吹奏起來,兩個樂聲聽起來怪怪的,不成旋律,卻節(jié)奏相似,音調(diào)相合,好像人的對話似的,樂聲漸漸停歇,圓慧突然轉(zhuǎn)身奪了沈今竹手里的饅頭,扔到地上。 到嘴的糧食沒有了,沈今竹很是悲憤,她順勢一把抱住圓慧熊一般粗壯的腰身哭喊道:“你要做什么?鳥蛋不能煮,現(xiàn)在連饅頭都不給吃!” “叫什么叫?是要引人過來救你嗎?敬酒不吃吃罰酒,裝乖裝不下去了是吧?!給我老實待著這里別動!否則扔你到太子湖喂魚去?!眻A慧用布條封住沈今竹的嘴,又將她的手腳捆起來,再三檢查捆結(jié)實了,便將她扔到隔間去,關上房門,又關上大門,這才劃著一葉扁舟向著遠處湖岸邊駛?cè)ァ?/br> 原來這個茅屋是在太子湖的一個小島上,小島上全是一個多高的蘆葦叢,掩蓋了蘆葦茅屋的痕跡,只有劃著小船才能出行,因為這里離岸邊很遠,單靠游泳的話,連一個壯年水手游到岸邊都脫力,沈今竹一個孩子,估摸游到一半就往下沉了,和龍王爺作伴去了。她被藏在這里,即使松綁了手腳任她跑,她也絕對跑不掉的。 圓慧出門辦事,把沈今竹堵住嘴捆綁手腳,自己都覺得有些多此一舉,但是金大臨行前囑咐過好幾次,這孩子十分狡猾難纏,一定要小心謹慎,所以圓慧才會如此。 圓慧臂力驚人,半刻鐘的功夫,就將扁舟劃到岸邊,這岸邊水里當然也都是長滿了蘆葦,圓慧將蘆管放在唇邊吹奏著,不一會,從左邊傳來陣陣腳步聲,一個讀書人打扮的少年,頭戴東坡巾,背著半人高的竹編書箱走過來,細看其相貌,居然是四夫人的一等大丫鬟玉釵! 過了盛夏就是秋闈了,南直隸地區(qū)的秀才生員們紛紛往金陵城而來,準備三年一度的考試,今年江南貢院剛剛建成,讀書人將在這里進行一場知識的廝殺,各色客棧旅店都住滿了,房租價格更是飛漲,已經(jīng)是平時的三倍多,玉釵這個打扮倒是很應景。 圓慧說道:“我以為你已經(jīng)逃出金陵城了,過來找我們做什么?不是飛鴿傳書說好了嗎,無論你的身份是否被揭穿,送完了信件,就找機會快走,離開金陵城,去找主人,不用管我們,逃的一個是一個?!?/br> 書生打扮的玉釵先小心翼翼的將書箱放進扁舟里,這才走到船上坐下,說道:“全城戒嚴,到處都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進出城的人隨時被要被抽著搜身檢查,我女扮男裝,萬一被抽到要搜身,這一關就過不去的,而且所有人的包袱箱籠都要打開一一查驗,連一張紙片都要看。我?guī)е鴸|西出不去,風險太大了,我想先找地方避一避,實在無路可去了,想想還是你這里最安全,就過來了?!?/br> 扁舟又劃到小島靠岸,圓慧將船隱藏在蘆葦蕩里,才帶著玉釵回到茅屋中。進了屋,玉釵把書箱擱在地上,問道:沈小姐怎么樣了?一定要小心,這丫頭調(diào)皮膽大,我和金釵就是在她手里吃了虧,當時太輕敵了?!?/br> “連你也不信我?!眻A慧說道:“你自己看看她吧。” 玉釵打開隔間用幾張?zhí)J葦席編織的門扉,看見沈今竹光頭一副小和尚的打扮,嘴里堵著粗布,雙手雙腳都被束住,像一只蚯蚓一樣在地上的蘆葦席里蠕動著,看見自己,就如一頭幼【獸般發(fā)出嗚咽的求救聲,眼角也開始落淚,祈求的看著自己。 但這張可憐的臉沒有引起玉釵絲毫的憐憫,若不是她,金釵何以身陷囹圄,我又如何逃的如此狼狽!玉釵揚起手掌,欲給這張可惡的臉來幾個巴掌泄憤,圓慧抓住她的手腕,說道:“說到底,她只是個無辜的孩子,無端被卷進來已經(jīng)很倒霉了,不要打她,到時候又哭又叫的,不好聽。” 玉釵放下手,冷笑道:“你在雞鳴寺待了十幾年,還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圓慧沒有說話,玉釵親自檢查了沈今竹捆住手腳的繩索,確實綁的很結(jié)實,成年人都無法掙脫,何況一個孩子,玉釵放下心來,復又關上門,和圓慧商量如何出城。 圓慧雙手抱胸,無所謂的說道:“我們這次違背主子的意愿,綁了表小姐交換金釵父女,到時候魏國公府是不放我們的,主子八成也是如此,兩面樹敵,以后的日子艱難啊,估摸這太子湖就是你我的葬身之地?!?/br> 玉釵不以為然,她打開竹編的書箱,扔出幾本當做幌子的圣賢書,從里面拿出一個油紙包裹的物件來,說道:“有了此物,你我可保一輩子的富貴?!?/br> 看到這個瓦片狀、銹跡斑斑的物件,圓慧的眼睛像是被火燒了似的,雙手從胸口放下來,伸著腦袋細看,低聲叫道:“金書鐵卷?!你找到了?” 玉釵說道:“半個月前找到的,我看了七十年前重建鳳鳴院的畫紙,果然從書房里瞧出了端倪來,書架后面的墻壁有暗格,這東西就藏在里頭?!?/br> 圓慧難以置信的看著玉釵,“你——你早就想私吞了是不是?虧得你后來還配合金釵在鳳鳴院裝神弄鬼。” 玉釵淡淡道:“我七歲被主人送進瞻園,目的是為他刺探情報,現(xiàn)在十多年過去了,我已經(jīng)厭倦了當丫鬟的日子,整天卑躬屈膝伺候人,這不是我想要的。主人只知道給我們畫大餅充饑,說他奪爵成功后會如何如何,金釵這丫頭太傻,主人說納她做妾,她就死心塌地誓死相隨,我才不喜歡做妾,這些年在瞻園的日子過的夠夠了,妾的日子有時候還不如我這一等大丫鬟呢,我恨不得早點離開那個地方?!?/br> “金書鐵卷給了我這個機會,有這個東西在,無論魏國公,還是主人,或者是其他希望看見魏國公倒臺的政敵,價高者得,只要誰給的銀子多,誰就能保證我們的安全,這個東西就是誰的。” 圓慧驚訝道:“你要背叛主人?” 玉釵冷哼道:“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你暗慕金釵時,就已經(jīng)背叛主子了。我對你和盤托出,是因金書鐵券太燙手,我一個女人家獨木難支,需要你幫忙,金釵一家子指望不上,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 隔著蘆葦門,沈今竹將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金書鐵卷就在這里啊!沈今竹就地滾了幾滾,滾在房間角落里,她小時候就練習過拳腳,小孩身子很是柔韌,她仰躺在地上,雙腿漸漸抬高,彎曲身體,臀部、軀干緩緩上升,最終是整個身體倒立,頭顱頂在地上,身體靠在墻角借力,雙腳蹬在墻上不停地抖動身體,頭顱承擔著整個身體的重量,開始充血、發(fā)暈,就在沈今竹快要支撐不住時,一個銅制的火鐮終于從頸脖的月白交領處抖擻出來了。這個火鐮就是方才圓慧扔了她的饅頭,打算用繩子捆住她手腳時,她抱著圓慧的腰掙扎哭泣,乘機將火鐮從圓慧腰間扯了下來,從領口處塞進中衣里,落在腰間。她中衣的下擺都扎進褲帶里,正好形成一個大布口袋,外面罩著寬大的僧衣,也瞧出不出里頭有東西。 火鐮落地,沈今竹緩緩放下身體,靠墻坐在地上,曲著身體,將頭伸到自己雙腿膝蓋之間猛地蹭著綁住嘴巴的布條子,臉都蹭的破皮了,終于蹭松了布條,布條從下巴滑到頸脖處,嘴巴第一個解放出來,臉上的蹭傷火辣辣的疼,沈今竹不敢耽誤時間,用牙齒咬開火鐮上頭的小牛皮包,里頭的打火石還有火絨落出來,沈今竹用牙咬著打火石,朝著火鐮擦去。 擦!火絨冒出一絲青煙,有了火光。 ☆、第41章 逃生天孤島成火海,成沙彌疑是狐貍精 火絨燃起,連帶著燒著地上的蘆席,沈今竹趕緊將捆在手腕上的繩子湊到火光處燒著,火舌舔舐著繩索,偶爾也掃到沈今竹細嫩的手腕皮膚上,灼的生疼,迅速起了一串燎泡! 沈今竹咬牙忍著,終于燒斷了一根繩子,她一邊用腳踩熄火苗,一邊扭動著手腕,抽出一只手來解開繩子,兩只手都得到了釋放,這時腳下蘆席上的火苗雖然已經(jīng)被踩熄了,但青煙也開始散出來,沈今竹大急,若是這味道傳到里面,被正在謀劃出逃計劃的玉釵和圓慧聞到了,自己根本逃不出去,一切都前功盡棄! 慌忙之中,沈今竹將草席上一床散著霉氣的被褥蓋住了青煙,雖有少許味道已經(jīng)透過蘆葦門的縫隙里滲出去了,但此時圓慧和玉釵正討論如何聯(lián)系幾個賣家,如何出逃等計劃,沒有注意到這點氣味。沈今竹解開腳上的繩索,稍活動了筋骨,便悄悄打開窗戶往外爬,出了小茅屋,躡手躡腳走近蘆葦叢中,清風吹過細長的蘆葦,發(fā)出沙沙聲響,掩蓋了沈今竹的腳步聲,她走了約二十來步,瞧見前方有一個野鴨子窩,有一只綠頭、紅腿、褐紋身的鴨子窩在里頭生蛋呢,沈今竹瞧見了,心里有個了大膽的計劃。 且說圓慧和玉釵在茅屋里商議計劃,玉釵突然吸了吸鼻子,問道:“這是什么味道?那里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