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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今萍嵋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有這么嚴(yán)重?紫霞畢竟是二等大丫鬟,總得給她留點(diǎn)臉面啊?!崩t絡(luò)不敢相信。

    流蘇說道:“你在園子里才幾日?這撞到槍口上了啊,憑你是誰呢,何況是遇到三夫人心情不好。紫霞這丫鬟估摸連三等都保不住,以后在三房和小丫鬟做粗活了。不過三房的青霞是她親妹子,應(yīng)該會照應(yīng)她的?!?/br>
    且說四個婆子押著紫霞往前走,紫霞暈頭漲腦的,婆子推著她去哪,她就往哪走,漸漸的覺得不對,怎么掃地的是小廝?這是出了二門?

    紫霞驚道:“這位嬤嬤,我們是不是走錯了,這不是三房啊!”

    那婆子冷笑道:“出了這么大的丑,三夫人還能容你繼續(xù)當(dāng)差?沒得帶壞了小姐們,要我們攆你出去,你老子娘已經(jīng)在外頭等著接你,別磨蹭了!快走!”

    “不!我不出去!我發(fā)誓要跟著五小姐一輩子的!”紫霞跪地求道:“求你們讓我回去!求五小姐,她不會讓我走的!”

    婆子說道:“三夫人要你走,五小姐敢留?莫讓主子們?yōu)殡y,趕緊走!”

    “我不走!我紫霞生是瞻園里的人,死是瞻園的鬼!”

    紫霞驀地站起來,往路邊假山處沖過去,婆子們要拉,只扯斷了半只衣袖,只見紫霞一頭撞在太湖石上,鮮血飛濺,軟軟的躺在地上。

    ☆、第29章 賀新居群芳羞玫瑰,沈今竹一戰(zhàn)鬼魅影

    瞻園,鳳鳴院。

    四個婆子和紫霞剛走,七少爺徐柏第一個登門,恭賀表妹喜遷新居,流蘇恰好在垂花門遇到了他。

    徐柏的狐貍眼笑的都瞇起來了,“流蘇jiejie,昨天我從族學(xué)放了學(xué)回來給母親請安,就聽說你回來了,趕著來鳳鳴院見你,丫頭們說你已經(jīng)回家了照看兒子了,恰好今日能碰見,要不然又錯過了?!?/br>
    流蘇七八歲來沈佩蘭院里當(dāng)小丫鬟時,徐柏才剛出生,等于是她看著長大的,很是親近,流蘇拉著徐柏的手,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都比奴婢還高了,如今挪到外院住,可還習(xí)慣?”

    徐柏說道:“反正每日都要去上學(xué),經(jīng)常早晚來內(nèi)院給父母請安,在那里住都一樣?!?/br>
    流蘇笑道:“調(diào)皮,你還瞞得過奴婢?在外院住更自在是不是?”

    “不是要欺瞞流蘇jiejie,我在外院,也就是晚上睡會覺,一點(diǎn)別的心思都沒有?!毙彀亟锌嗟溃骸拔以谧鍖W(xué)上午讀書,下午還要去軍營練習(xí)騎射,以前春天還好,現(xiàn)在天氣那么熱,哪怕在校場上尋一塊陰涼地射箭也都是汗水,恨不得跳進(jìn)井里頭涼快去。累的跟狗似的。昨日下午下雨了,教頭教習(xí)棍法,就在雨里頭練啊,手上繭子都磨破了,不信,流蘇jiejie你自己瞧瞧?!?/br>
    流蘇磨蹭著徐柏的手掌,果然是舊繭生新繭,不像以前白皙柔軟了,而且虎口處是一道道血痕,徐柏夸張的叫痛:“昨天教頭說要給我喂招,那是喂招?是真的開打?。∫还髯酉聛?,猛虎下山似的帶著風(fēng),我趕緊橫棍擱擋,教頭力氣太大,我手上的虎口都振裂了?!?/br>
    流蘇心疼的說道:“瞧瞧連白rou都出來了,我那里有傷藥,給你敷一些膏藥,這帶著傷的,如何寫字?我記得族學(xué)下午也教習(xí)武的,你怎么去了軍營?”

    “不用勞煩流蘇jiejie了,教頭說,就這樣讓傷口敞著,什么都不要抹,繼續(xù)練習(xí),等它自然愈合了,以后就傷的就少了,這開剛開始呢,我身上每一寸筋骨都要經(jīng)過這番捶打?!毙彀乜嘈Φ溃骸拔夷镎f,族學(xué)演武堂現(xiàn)在很不成樣子,盡學(xué)些花拳繡腿,擺擺樣子罷了,不頂用,在軍營里才能學(xué)點(diǎn)真本事,就拜托了大伯把我放在軍營里,用的是化名,教頭不知道我是徐家人,都是來真的。”

    徐柏說的大伯就是魏國公,歷代魏國公皆鎮(zhèn)守南京,悄無聲息安排個把人進(jìn)軍營是沒問題的,而且徐家人身材都高大,徐柏十三歲,在外頭說滿了十六歲也有人信的。流蘇當(dāng)然不會說沈佩蘭不對,只得說:“男子漢,前程要緊,夫人將來就指望你能出息呢。幾頓飯吃飽了,吃好了,別餓著,正在長身體呢?!?/br>
    “每天中午都有人去送飯,我吃的很好?!毙彀卣f道:“我其實(shí)想學(xué)父親學(xué)文,試著走走科舉的路子。再不濟(jì),去國子監(jiān)交友學(xué)習(xí)、長長見識也好,唉,母親偏說我不是科舉的料,我倒是覺得自己不是習(xí)武的料呢,不怕jiejie笑話——”

    徐柏湊到流蘇耳邊低語道:“我現(xiàn)在連九歲的八弟都打不過。”八少爺徐楓,是魏國公夫人的老來子,四十五歲才生了他,平日愛若珍寶,魏國公怕老來子被寵壞了,經(jīng)常帶著兒子去軍營。

    流蘇噗呲一笑,說道:“八少爺是個孩子呢,動起手來沒個分寸,俗話說的好,亂拳打死師傅?!?/br>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來到正院,沈今竹剛飯畢,金釵遞過香茗漱口,飯桌的早飯尚未撤下,徐柏看著咸鹵子笑道:“喲,瞻園什么時候也有了北人的吃法?我來嘗一碗?!?/br>
    流蘇親手給他盛豆腐腦、蓋上澆頭,沈今竹喝著降火的蓮心茶,看徐柏吃完最后一勺,這才笑道:“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賀禮得雙份呢,怎么一樣都沒見著?!?/br>
    徐柏說道:“我送你一匹蒙古馬,在外頭馬廊里養(yǎng)著呢,什么時候母親允你出門,便騎著出去玩?!?/br>
    “蒙古馬呀?什么顏色?有多大?幾歲了?”沈今竹心里直癢癢,連連追問,恨不得此時就去試騎。

    徐柏玩味的說道:“怎么了?這么重的厚禮,你還想要雙份?”

    沈今竹還惦記著昨晚的鬼影,便說道:“姑姑說你現(xiàn)在習(xí)文練武,我想要一把匕首——不要那種到處鑲寶、沒有開刃的漂亮玩意兒,要真能用的?!?/br>
    徐柏說道:“你一個女孩兒家,要那種兇物做什么?”

    流蘇也勸道:“表小姐,隨身帶著此物不合時宜的?!?/br>
    沈今竹說道:“誰說要把匕首帶在身上了?表哥不是送我一匹馬么?我就把匕首掛在馬上,騎出去多威風(fēng),那種花里胡哨鑲寶石的匕首招賊啊?!?/br>
    徐柏應(yīng)下,沈今竹催促道:“要快啊,別過幾天,今天晚上能有么?”

    徐柏說道:“我還要去上學(xué),若是在路上遇到好的,就給你買回來?!?/br>
    沈今竹才放心下來,流蘇親自送了徐柏出了鳳鳴院,說道:“如今不是小時候那樣了,你是個少年人,表小姐也八歲了呢,若沒有什么大事,不好就這樣來院子里瞧她——那匕首若是買到了,就給丫鬟婆子們轉(zhuǎn)交吧?!?/br>
    徐柏很苦惱,“最近怎么都這么說呢?連流蘇jiejie你也這樣,賢君表妹不讓見,今竹表妹不好見,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獸似的。”

    徐柏意興闌珊上學(xué)去了,出了二門垂花門,馬車就在此地候著,上了車,行徑一處假山時,見好幾個小廝提著水沖洗上頭的太湖石。

    真是奇怪,明明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這太湖石早就沖干凈了,還用得著這樣洗?徐柏心里有了疑問,也沒深想,對外頭小廝說道:“今天快點(diǎn)趕馬車,在波斯人的鋪?zhàn)幽抢锿R粫?,我要去挑件東西?!?/br>
    馬車出了東角門,細(xì)雨停了,太陽偷偷從云層里探出頭來,在天際邊渲染了一片紫霞,絢麗動人。風(fēng)吹散云霧,在陽關(guān)的炙烤下,紫霞很快淡去,不留下一絲云彩。

    鳳鳴院,沈今竹很快迎來第一波客人,大房的女孩們結(jié)伴而來,三小姐徐壁若還牽著表小姐李賢君、大房庶出的七小姐李碧玉默默跟在后面,李碧玉和沈今竹同歲,很少說話,和愛說笑的嫡姐李碧若截然不同,三人送了賀禮,剛坐下說了幾句話,徐碧若就不耐煩的站起來說道:“雨已經(jīng)停了,我們?nèi)ス涔湓鹤影?,坐在這里說話怪悶的?!?/br>
    徐碧若雖說已經(jīng)待字閨中說親了,快人快語的性子一直沒變,比她小四歲的李賢君看起來更穩(wěn)重一些。這倒是極對沈今竹的胃口,她也立刻站起來說道:“好啊,這院子我昨日也就走了一圈,還沒看夠呢?!?/br>
    四人出了房間,果然雨止云散,就是路面濕滑,丫鬟們蹲下給她們穿上謝公屐,腳板下的竹釘踏在石板路上蹬蹬作響,徐碧若指著墻下一簇玫瑰笑道:“上次來鳳鳴院,還是淑妃娘娘進(jìn)宮以前呢,那時我還小,四五歲的樣子,整天淘氣,鳳鳴院水多,花多,我就經(jīng)常來玩水掐花,淑妃娘娘時常陪我玩來著,還親手給我染鳳仙花汁指甲。有一次在這里掐玫瑰花,手指頭被刺破了,我打著滾的哭,淑妃娘娘哄了我好久?!?/br>
    “以前這里只是一叢的,如今長成一片了,比花園的玫瑰好看,今竹,我要掐幾枝回去插瓶,你可舍得?”

    沈今竹笑道:“這花就是用來看的,怎么舍不得?你和這玫瑰花十多年沒見,今日久別重逢,定有許多話要說,在這里說不完吶,回去慢慢講?!?/br>
    一旁服侍的冰糖忙命小丫鬟菜籽兒剪玫瑰花枝,去了刺,往在場的三位小姐院里送去,人人有份。

    眾人皆笑,徐碧若笑的眉飛色舞,“你這小油嘴,若早點(diǎn)來瞻園,我那會那么無聊呢,以后我經(jīng)常來,你可別嫌我?!?/br>
    沈今竹故意問道:“你們可知我院里的玫瑰為什么那么紅?比花園的好看?”

    李賢君說道:“可是品種不同?亦或是花匠有什么秘方?”

    沈今竹說道:“因?yàn)楸谌鬸iejie經(jīng)常來瞧呀,都說美人兒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這玫瑰看到壁若表姐這樣的美人呀,就害羞臉紅,可不就那么紅么!”

    又是一陣笑,游了一半院子,一個管事娘子模樣的婦人來請徐碧若和徐碧華兩人回去,說車馬準(zhǔn)備好了,徐碧若嘟著小嘴說道:“我們玩的正好呢,真是掃興,前幾日不剛?cè)ニ聫R上過香嗎?今天怎么又去?”

    這不是在給你安排相親嘛。管事娘子說道:“奴婢也不知,國公夫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正等著兩位小姐呢。”

    “我不想去,還沒玩盡性呢?!毙毂倘糇谑丈?,“叫七妹陪著去吧?!?/br>
    七小姐徐碧玉,是大房唯一一個庶出的孩子,和沈今竹同歲,性子卻沉默寡言,除了進(jìn)門送禮物說了句吉利話,徐碧玉一直是閉嘴陪笑,從不不插話。沈今竹小孩子性情,只顧著和徐碧若逗趣,忘記拋個話題讓她開口參與進(jìn)來,冷落了客人。

    嫡姐任性,徐碧玉不能,她勸道:“jiejie,莫讓母親久等,我們早些去,說不定能趕在午飯前回來,下午再來鳳鳴院逛如何?”

    “好吧?!毙毂倘魢@道,起身向沈今竹告辭,徐碧華亦是如此,李賢君也跟著告辭道:“你今日客人多,我就不多留了,回去給太夫人抄經(jīng)書去,改日再找你玩。”

    送走了三人,佩玉領(lǐng)著一個中年管事娘子迎面走來,這娘子頭戴狄髻,插著全套的銀頭面,五短身材,看相貌似乎是南方沿海的人氏。

    那娘子恭恭敬敬行了禮,說話帶著福建口音,“奴婢是二房四小姐房里的管事陳娘子,原本四小姐今日要來恭賀新居的,只是昨夜受了涼,今日身體不適,怕過了病氣給表小姐,便遣了奴婢過來送禮,還請表小姐見諒。”

    徐家尚未分家,但是二房很早就到福建去了,甚少回瞻園。四小姐徐碧華獨(dú)自一人給太夫人承歡膝下,替父母盡孝道。沈今竹自己覺得沒有什么不妥——她的親爹一家人不也是住在京城,六年沒回金陵么?路途太遙遠(yuǎn)了,一個來回至少需要兩個月時間,衙門沒有這么長的假期。

    一個掌事娘子代表四小姐來送禮,可見對自己是重視的,沈今竹道了謝,問候了徐碧華的身體,有無吃藥等等,又說得空去探病,還命人給陳娘子一個上等的紅封,沈佩蘭這些日子的教誨總算有點(diǎn)效果。

    不一會,徐海牽著徐澄來了,這兩日徐松和秦氏連連吵架,不得安寧,姐弟兩個估摸要在沈佩蘭院子里過些時日了。徐海和沈今竹同歲,卻像個小大人似的正兒八經(jīng)問她吃睡如何,習(xí)不習(xí)慣一個人住等等,沈今竹一一答了,居然還記得問起秦氏身體如何,說起母親,徐海小臉微紅,囁喏說道:“母親——母親身子其實(shí)還好,就是最近脾氣有些急躁,不過祖母也說了,孕中有些喜怒無常,也挺常見的,橫豎家里有大夫就在外院里候著,不用擔(dān)心。”

    四歲的徐澄不耐煩聽jiejie和表姑說話,見外頭假山流水,各色鮮花似錦,加上雨后蜻蜓蝴蝶都飛出來了,在花間嬉戲,便要去外頭玩耍,流蘇命小丫鬟跟著他出去,徐澄連連撲了幾只蝴蝶,嫌棄鳳鳴院蝴蝶太笨,一撲就捉到,沒意思,就和下丫鬟們玩起了難度稍微高一點(diǎn)的游戲——躲貓貓。

    一時說完了話,徐海告辭,去外頭找徐澄,小丫鬟說在玩躲貓貓,這會子不知藏到那里去了,丫鬟們都在找。鳳鳴院假山藤條太多了,找了半盞茶時間都沒找到,徐海有些著急,叫著:“弟弟!快出來,回去還要寫大字呢。”

    依舊沒有動靜,沈今竹眼珠兒一轉(zhuǎn),叫道:“海姐兒,別找了,快來吃奶糕吧,大廚房剛剛送過來的,還溫?zé)嶂?!?/br>
    話音剛落,澄兒從一處假山石縫里鉆出來,跳腳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送走這對姐弟,沈今竹回到正房,坐在羅漢床上,透過窗戶看著假山若有所思,一上午沒有再來人,快到擺飯時,沈今竹納悶道:“咦?怎么不見三房有人來?四表嫂帶著孩子回娘家小住,來不了,那徐碧池和徐碧蓮明明在家里嘛,難道她們下午過來?”

    此時三房徐碧池身邊的二等丫鬟紫霞撞山而亡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瞻園,流蘇等人已經(jīng)知曉,只是此事現(xiàn)在不宜告訴沈今竹,流蘇說道:“五小姐身子有些不適,聽說出了皮疹,估計不好外出吧,六小姐估摸在陪著五小姐,走不開?!?/br>
    沈今竹說道:“碧華表姐也生病了呢,不也派陳娘子來了?”

    流蘇笑道:“這還有半天呢,說不定明日就來了?!?/br>
    沈今竹也就是覺得奇怪,嘴里說說,心里并不是很在意,來不來的無所謂,反正失禮的又不是我,姑姑和福嬤嬤挑不出我的不是就行了,其他人嘛,我管不著的。

    一時用了午飯歇中覺,中午是金釵當(dāng)值,剛在耳房里躺下,就聽到床頭銅鈴鐺響起來了,金釵忙起來去了臥房,撥開紗帳,問道:“表小姐何事?”

    沈今竹沒有睡覺,坐在黃花梨架子床上,好奇的扯著拴在繩上的銅環(huán),每扯一下,耳房里的銅鈴就響一聲。

    沈今竹問道:“金釵,你一個月多前就帶人收拾這個院子,對房間最熟悉是不是?這銅環(huán)上的繩子連在耳房的銅鈴上,那么長的繩子,是通過那里牽過去的?表面上看不見啊,是藏在墻壁的夾縫里?還是埋在地磚底下?”

    金釵面有難色,說道:“這個奴婢也不清楚,鳳鳴院在約七十年前被大火燒毀了,那時的國公爺聽了風(fēng)水先生的話,在此地重建鳳鳴院,據(jù)說畫院子圖紙的時候,請了個西洋的工匠,那工匠便將這銅鈴的牽引之法用進(jìn)去,方便召喚仆役,所以整個瞻園只有鳳鳴院有這個東西,至于這個線是怎么牽的,奴婢無從知曉。”

    “哦。”沈今竹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又問道:“那圖紙在何處?”

    “這個——”金釵說道:“估摸藏在庫房里?或者賬房?這個奴婢不知道。小姐,您問這個做什么,該歇息了。”

    “等會?!鄙蚪裰衽老麓踩?,說道:“我去耳房,你扯一扯這個銅環(huán),我聽聽聲音?!?/br>
    言罷,不容金釵拒絕,沈今竹便跑過去了,金釵只得按照吩咐拉扯銅環(huán),沈今竹躺在耳房值夜的小床上,銅鈴就懸在耳邊,雖隔著蚊帳,但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很是響亮,到夜深人靜時,肯定一響就醒的。再起來掀開小床上的白紗帳,摸著拴在銅鈴上的繩索,繩索從墻壁一個用銅片包裹的小洞里穿過,以減少繩子和木板的摩擦,延長壽命,沈今竹屈指敲了敲墻壁,和自己臥房的墻壁一樣,都是咄咄發(fā)出悶響,可見里頭不是空的,沒有夾層。

    金釵又過來說道:“小姐,時候不早,該歇息了?!?/br>
    沈今竹回到自己的臥房,瞪著眼睛看著紗帳,回想起昨晚的無臉鬼,若是假有鬼,那么她被掐醒,冰糖等人都跑進(jìn)來,無臉鬼根本來不及跑,那么她藏到那里去了?上午徐澄和丫鬟們藏貓貓,躲在假山的石洞里,沈今竹突然受了啟發(fā):假山是工匠用太湖石堆置,人造的,房子當(dāng)然更是人造的,假山有石洞,那么房子是不是也有暗層可以躲藏呢?

    沈今竹首先想到的就是牽引著銅環(huán)和銅鈴的繩子埋線所在,查驗(yàn)了一番,很是失望,聽聲音是沒有夾層的,估摸繩子是牽到房梁上,穿過屋頂?shù)脑寰疇恐鴥深^。

    難道是真有鬼,所以平白無故的消失?怎么辦呢,無論無何,總不能躺著坐以待斃,被無臉鬼又嚇尿吧,太丟人了。

    沈今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看著銅環(huán),突然想到一個防患未然的法子來。她起床從妝奩里找出兩串銀鈴鐺,這鈴鐺有時候戴在手腕上,有時候拴在兩撮頭發(fā)上當(dāng)裝飾,走起路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很是有趣,不過沈佩蘭已經(jīng)吩咐過了,說以后不可作此打扮,顯得太活潑了些。

    沈今竹將鈴鐺放在枕頭底下,心想下午向金釵冰糖她們要一些細(xì)線來,等晚上臨睡前在床邊布置一番。

    正午,沈佩蘭院里,流蘇和沈佩蘭在正房說著話,福嬤嬤進(jìn)來了,說道:“海姐兒、澄哥兒已經(jīng)睡下了?!?/br>
    沈佩蘭說道:“有勞嬤嬤了,這些日子,單一個今竹就夠累的了,現(xiàn)在又多了兩個孩子,真是受累了?!?/br>
    “福嬤嬤做事,夫人是最放心的?!绷魈K說道:“我這幾晚就不回去了,在鳳鳴院住下吧,總是勞累福嬤嬤兩邊跑,我心里過意不如。表小姐初來乍到,昨夜夢魘,今日三房紫霞又觸壁而亡,我擔(dān)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過去,又嚇著表小姐?!?/br>
    “好吧,你在鳳鳴院住幾晚,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去,若是想兒子了,白天抽空回去,或者叫奶娘把兒子抱過來哄著也行,鳳鳴院好多空房子呢?!鄙蚺逄m面有郁色,說道:“今日早上太夫人叫我過去,說秦氏不曉事,整天和松兒吵架,她又在孕中,肯定照顧不到海兒和澄兒,叫我好好照顧他們姐弟,瞧著意思,是要我把他們抱在這里養(yǎng)著,不要秦氏沾邊了?!?/br>
    流蘇驚訝道:“如今鬧到這個地步了?三少奶奶恐怕不同意吧?!?/br>
    沈佩蘭說道:“太夫人發(fā)話,由不得誰不同意。我也不想抱過來養(yǎng)的,里外不是人,不好教的,麻煩啊。本來以為柏兒搬到外院,我這里清凈了,干脆將一部分丫鬟送到鳳鳴院使喚,我也用不到這么多人,給公中省點(diǎn)開支。你做掌事娘子,福嬤嬤也摸透了今竹的脾氣,剛好當(dāng)教養(yǎng)嬤嬤。現(xiàn)在哥兒姐兒搬來住,福嬤嬤是走不開了,還得另給今竹尋教養(yǎng)嬤嬤,缺的丫鬟婆子們也得補(bǔ)上去。沒得讓外頭說我苛待孫女孫子?!?/br>
    流蘇也說道:“今兒魏國公夫人也派了管事娘子來問,鳳鳴院伺候的丫鬟還有幾個缺,她們正在尋人補(bǔ)上,奴婢也覺得人多嘴雜不好管,但是規(guī)矩如此,奴婢也不好推?!?/br>
    沈佩蘭笑道:“這事我也和大嫂說過,大嫂也為難,你也知道,外頭有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把女孩子們送進(jìn)來?月錢打賞自不必說,以后說婆家也有底氣,好歹在瞻園見過世面。有些是好幾代的世仆,他們?nèi)诉M(jìn)來,大嫂是要給些面子的,正好鳳鳴院和我這里有缺,可不就爭著進(jìn)來嘛?!?/br>
    流蘇嘆道:“奴婢知道,就怕進(jìn)來幾個有背景的刺頭,不服管啊?!?/br>
    福嬤嬤笑道:“流蘇你太謙虛了,如今你是齊家的媳婦兒,又是夫人調(diào)【教出來的,你要是降不住,就沒別人了?!?/br>
    流蘇害羞道:“嬤嬤說笑了。”

    鳳鳴院,入夜,今晚流蘇親自當(dāng)值,睡在耳房,沈今竹先是裝睡,估摸著流蘇睡熟了,起來將纏著細(xì)線的銀鈴圍著架子床好好布置一番,復(fù)又躺回去,先睜著眼睛,后來熬不住,還是睡著了。

    玲玲,細(xì)碎的鈴聲在耳邊響起,沈今竹猛地驚醒,閉著眼睛從枕頭底下拔【出徐柏晚飯時托丫鬟轉(zhuǎn)交的新匕首,寒光閃閃的兵器握著手里,給了她勇氣,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穿著一身素白的鬼影站在紗帳外面,鬼影稍一動作,就牽動了纏在身上的細(xì)線,牽連著沈今竹身邊的銀鈴零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