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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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說:“我先看到的?!?/br> 一個說:“我先撲到的?!?/br> 互不相讓,那小姑娘來奪,沈今竹豈是坐以待斃之輩?一把將小姑娘推開,手上沒個輕重,小姑娘平衡感也差,仰頭倒地,一同撲蝶的jiejie徐碧池見meimei哭的厲害,以為受了傷,沖過來想把沈今竹也推倒,沈今竹被她一撞,干脆抱著她一起摔在地上,兩人在地上滾了幾滾,徐碧蓮站起來哭著為jiejie助拳,沈今竹著實吃了好幾記小粉拳,被打出了血性來,忍痛扯著徐碧蓮的腿將其絆倒,反身騎在她身上一頓好打。 等丫鬟們趕到將打成一團的女娃娃拉開時,三人身上都掛著彩,碧蓮碧池姐妹哭哭啼啼,沈今竹擦著鼻血,突然指著碧蓮腳下道:“蝴蝶被你踩死啦!” “我的三尾鳳蝶!”徐碧蓮哭得差點憋過氣去。孩子間的毆斗,家長們自是先把自家孩子訓一頓,強逼著互相道歉,牽手和好,孩子們內(nèi)心其實不服的。 往事歷歷在目,八歲的孩子已經(jīng)曉得羞了,三人再次見面氣氛有些尷尬,都裝著忘記了舊事,客客氣氣見面問好。 如此這番將涼棚里大大小小九個姑娘認了個遍,過程略有波折,結(jié)果還是令人滿意的,沈佩蘭陪著太夫人說了幾句閑話,無非是說沈老太太最近的身體、請的是那個太醫(yī)、吃了些什么藥,每天吃多少飯食,什么時候能出來走動等等。 太夫人說道:“人都是有個坎要邁過去的,邁過去就能平安了,我六十八那年也是生了場大病,針線上的連喪服都備上了,現(xiàn)在不也是好好的?放心,你母親以后定能大安,我記得明年親家七十大壽吧?叫她養(yǎng)好身子,明年我去烏衣巷給她祝壽去?!?/br> 母親有驚無險,想起來沈佩蘭也是后怕,“家母身體向來康健,幾年都沒請過大夫,突然病倒,我著實慌亂了一陣子。借您吉言,以后都好好的?!?/br> “阿彌陀佛,都是菩薩保佑?!碧蛉苏f道:“你閑時抄些經(jīng)書拿過來,我替你在佛前供著,早晚誦經(jīng)祈福,我佛慈悲,憐憫你一片孝心,定會保佑親家身體康健,疾病不生?!?/br> 沈佩蘭忙不迭應(yīng)下,又說了會子閑話,便告了退,“我?guī)е裰袢ゴ笊┠抢镒??!?/br> “好,你先去,晚上帶今竹來吃晚飯,我已經(jīng)吩咐廚房做幾個小孩子愛吃的菜了?!?/br> 太夫人只在初一十五或者節(jié)日里和子女們一起用飯,平日都是大廚房將各房飯菜份例用食盒裝好,各房派小丫鬟或者粗使婆子來取。 沈佩蘭應(yīng)下,姑侄倆出了涼棚沒幾步,李賢君追過來說道:“三表嬸,姑祖母說晚上也帶著七表弟一塊來用飯。” “曉得了?!鄙蚺逄m親熱的挽過李賢君,順勢將一只玉釧套在她的胳膊上,“今日多謝你為今竹引薦,這小玩意兒拿去玩?!?/br> 這玉釧成色如一泓碧水,價值不菲,李賢君沒有推讓,大大方方受了。姑侄倆出了院門,兩頂涼轎還在外面候著,正欲上轎,一個老尼并一個小尼姑走來,老尼也就罷了,那小尼姑生的白胖可愛,挪著小短腿緊跟著老尼的步伐,頭上臉上全是汗,就像剛出爐的小籠包似的,沈今竹看的有趣,兩個尼姑雙手合十問候,沈佩蘭也合十到了聲佛,說道:“了凡師太和峨嵋來了?我正好要去找你們呢,想捐些香油錢給我母親祈福添壽,不知該什么個捐法,下午得空你給我說說。” “善哉善哉?!绷朔矌熖珣?yīng)下,峨嵋是瞻園??停谝淮我娚蚪裰?,也好奇的看過去,四目相對,沈今竹微笑頷首,峨眉胖臉微紅,合十告別,此時她們還不知道,以后她們會成為彼此人生中的貴人,兩人的命運在這天始有交集,互相交織纏繞,直至生命的盡頭。 竹藤制的涼轎,四周敞開,只在頂端綁著一頂黑色大油布傘,金釵玉釵隨行,往魏國公夫人所住的正院走去。沈今竹見都是自己人,性子頓時活躍起來,“剛才那個小尼姑白胖可愛,像冬日堆的雪人似的,還害羞呢?!?/br> “莫要瞎叫。”沈佩蘭說道:“峨嵋雖身穿緇衣僧鞋,但只是信女,并沒有正式受戒出家,峨嵋是她的名字,不是法號。她年紀雖小,卻能將許多經(jīng)文倒背如流,了凡師太說她有慧根,時常帶著她在宅門內(nèi)走動,太夫人很喜歡峨嵋,有時留她在南山院誦經(jīng),一住好幾日呢?!?/br> “難怪,峨嵋確實不太像佛門的法號?!鄙蚪裰窕貞浧饎偛诺男⊙┤?,惋惜道:“她父母也真狠心,這么可愛的女孩也舍得往庵堂里送。” 沈佩蘭嘆道:“送到庵堂算是父母有些良心,賣給人牙子,做奴做婢才是作孽呢。”其實賣到青樓等臟地方更殘酷,只是不適合給沈今竹講罷了。 沈今竹不解,不說別的,眼前金釵玉釵難道過的不如峨嵋嗎,嘟囔道:“庵堂又不能吃rou,天天吃齋,怪沒勁的。” 像沈今竹這種半大的孩子最難管教,半懂不懂,一葉蔽目,不見泰山,錦衣玉食的養(yǎng)著,家人保護的太好,尚不明人間險惡疾苦,許多道理說不通,又喜歡固執(zhí)己見爭辯。沈佩蘭懶得和她解釋,反正以后她慢慢會明白的。 一時到了魏國公夫人所居的院落,做為瞻園正主,國公爺夫婦居住之地正好位于整個府邸的中軸線上,此院就叫中正院。中正院當然也搭著避暑用的涼棚,涼棚里候著幾個等候通傳的大小管事,當家主母魏國公夫人在擱著冰缸的西次間料理家務(wù),時不時有拿著對牌和賬目本子的管事娘子進出其間,都默不作聲,只聞得陣陣蟬聲——到了這個時節(jié),蟬是粘不完的。 早有人報與魏國公夫人知曉沈佩蘭姑侄要過來了,魏國公夫人吩咐暫停回事,命人泡了沈佩蘭最喜歡的武夷山大紅袍,還給沈今竹備了一碗摻著冰粒子的綠豆沙。 從后來姑侄兩個舒展的眉宇來看,這兩樣東西很對她們的胃口。半盞茶水解了渴,沈佩蘭放下纏枝蓮花青花杯,將方才沈今竹和徐碧若“我與表妹孰美?”、“君美甚,吾何能及徐jiejie也!”的問答戲說了一遍,魏國公夫人也忍俊不禁的笑道:“這丫頭,還那么愛玩鬧,以后去了婆家可怎么辦吶。” “哦?壁若快定下人家了?是誰家那么有福氣啊,得了咱們家的寶貝去。”沈佩蘭有些好奇,大嫂早在幾年前就開始留心了,按理說,這南京勛貴也好,書香門第也罷,多的都數(shù)不過來,徐碧若是國公爺?shù)恼粕厦髦?,性格相貌都是極好,只有她挑別人的份,挑來揀去這么久,到底是那家入了大嫂的眼。 魏國公夫人含含糊糊說道:“結(jié)親雖說是父母之命,也得問問女兒的意思,若沒有眼緣,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苦熬著怎么受得住。” 如此說來,就是大嫂已經(jīng)看中某個人家,就等尋個機會讓徐碧若見一見,看有沒有緣分,還不是板上釘釘,就不方便細說,沈佩蘭當即明白了,將話岔開說了幾句閑話。 沈今竹眼觀鼻鼻觀心,專心吃綠豆沙,耳朵卻出了軌,聽徐碧若快要定親,內(nèi)心大呼:好容易遇到不古板的表姐,卻要嫁人了!心情急轉(zhuǎn)而下,覺得這綠豆沙也不如剛才香甜軟糯了。 魏國公夫人說道:“今竹的院子我已經(jīng)安排好看門、灑掃的等做粗活的丫鬟婆子,近身伺候的一等、二等丫鬟還沒定下來——你什么時候得空,派人說一聲,我叫丫鬟們都過去,你和今竹一起挑,品級你們自己定,挑好了寫個名單過來,我好叫賬房上發(fā)月錢?!?/br> 沈佩蘭當然要推讓一番,“我這侄女從小胡打海摔慣了,那里需要這么多人伺候,我從院子里勻出幾個,再從陪房的人口挑幾個來就夠了,一應(yīng)開銷,都從我?guī)ど现?。我知道大嫂當家不容易,這添了丫鬟,不是每月多發(fā)幾個月錢就夠了。每天的三餐,每季裁衣裳,節(jié)日發(fā)的油米布匹,細水長流下來,也是一筆銀子呢。我這個做小兒媳婦的不cao心家事,也不想給大嫂添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魏國公夫人感嘆道:“這家里啊,也就是你最體諒我了。今竹住的院子修繕、增添的物事、移栽的花木都是你從自己帳上支,沒動公中庫房一根針線。你的心,我是明白的,已經(jīng)幫我省了許多事,何況太夫人交代過,今竹來瞻園,一應(yīng)份例比照諸位姑娘,莫要慢待了。咱們這樣的人家,該有的排場不能省的。” 如此這番又說了些家務(wù)事,沈佩蘭告辭,魏國公夫人站起來送客,“天熱,你還要去三悌婦那里,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咱們妯娌倆好好說說話?!?/br> 從西次間走出來,沒有冰缸的保護,一股熱浪強勢出擊,乍然遇熱,有種窒息的不適感,外頭涼棚等候的管事比剛才多了一倍,姑侄兩個坐上涼轎,出了中正院,一個穿戴體面的管事娘子忙迎上來,行了禮,說道:“四夫人,三少爺和我們?nèi)倌棠坛称饋砹耍爝^去看看吧。” 這娘子丈夫姓崔,叫崔大,因此都叫她崔大家的,崔大家的是三少奶奶的陪房,也是三少爺院的大管事,平日里沒少幫著秦氏給沈佩蘭添堵,沈佩蘭原本被這突然熱起來的天氣弄的有些心煩氣躁,此刻見崔大家的這幅倒霉像,倒覺得有點意思了,問道: “又怎么了?早上松兒剛送我們回來,你們就派人把人請走了,說秦氏在屋里亂摔東西,要松兒去瞧瞧。秦氏到底有多大的脾氣,松兒低聲下氣的賠小心都能火上澆油?別人家懷孕是生孩子,她倒好,盡生氣了。他們夫妻語言不和吵起來,你們就這樣看著他們吵?秦氏傷了胎氣怎么般?豁出去挨罵也要把兩人拉住了分開,一個個慢慢的勸嘛,巴巴的找我干什么?太夫人剛解了秦氏的禁足,是又想關(guān)進去么?!?/br> 言罷,叫轎娘繼續(xù)走,崔大家的快步跟著涼轎,喋喋不休繼續(xù)說道:“奴婢們好話說了一籮筐,連澄姐兒都來勸爹娘,都聽不進去,這會子三少爺氣急了,說——說要休妻?!?/br> 休妻?沈佩蘭以為是夫妻間尋常的口角,反正平日繼子夫婦兩個每月都要吵幾場,她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但徐松吵到叫嚷休妻卻是頭一回。 “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們怎么不去找四爺?”沈佩蘭問道。 崔大家的說道:“四爺一早就出門了,據(jù)說去了什么文會,不知道什么時候回?!?/br> 鬧到要休妻,這事太出格了,她若是不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又是她的不對,算了,還是去走一遭。 “你們把表小姐先送回去歇著。金釵,你親自去一趟三夫人那里,說我下午再找她說話?!鄙蚺逄m又交代了幾句,涼轎轉(zhuǎn)了方向,跟著崔大家的往三少爺院子走去。 跺!徐松一拳砸在墻上,震得掛在墻上的字畫直哆嗦,秦氏別著小巧精致的一張俏臉坐在羅漢床上,聽到動靜嚇了一抖擻,尖叫道:“你是不是想打死我?來打呀!打死我就用不著休妻了!” 徐松吼道:“我什么時候說要打你?你嫁來徐家這么多年,我何時動過你一根頭發(fā)?” 秦氏尖翹潔白的下巴如一把出鞘的匕首寒光閃閃,冷哼道:“沒錯,你是沒打過我,但心里早就想朝我揮拳頭了吧!” 拳頭砸在墻上很疼的,此刻在妻子面前吹氣揉手又很失面子,所以徐松干脆將手放在擱著冰塊的青花大缸里,冰水暫時麻木了痛覺神經(jīng)。徐松說道:“我們徐家是世代罔替的公侯門第,只殺敵,不打女人?!?/br> 秦氏冷笑道:“喲,什么意思?覺得我們秦家小門小戶,配不上徐家,想要休妻了吧?” 徐松臉都綠了,“胡攪蠻纏!我如何會瞧不起秦家——我母親也姓秦!是你的親姑媽!” ☆、第20章 徐三少暴怒教愚妻,驅(qū)夏蟬表姑顯神威 古代女人什么時候作?兒時貪吃桂花糖,被發(fā)現(xiàn)了,明知自己做了壞事,還哭啼啼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親爹最受不住閨女哭,偷偷塞給一盤子糖,知道有人會包容她、溺愛她,她才會作,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后來做人媳婦,婆婆像后媽,夫婿像老板,服侍的兩人都舒服了,她才有好日子過,這時候她要是再作,就要把自己作死了。但在那個女人生育價值至上的時代,女人在某個階段足可以大作特作,不用擔心作死,這就是懷孕。如果好運一舉得男,那么恭喜,在坐月子時還可以繼續(xù)作。 秦氏此刻就是如此,婚前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親上做親嫁給表哥,婚后順利為丈夫生了一雙兒女,地位穩(wěn)固。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親姨媽走的太早,繼母婆婆又不好相與,不肯慣著她的小性兒。所以又得喜訊時,便想起法來找婆婆的麻煩——這個時候不盡情作一作,等生完孩子,就更沒機會了。 沒想到玩笑開的過火,被婆婆的婆婆禁足,丈夫也怨她多事,禁足一個多月,硬是沒來瞧她一眼,好容易太夫人解了她的禁足令,她收拾打扮,準備了一肚皮委屈話傾訴,卻被告知丈夫去了繼母婆婆娘家接什么勞什子表妹! 秦氏頓時爆發(fā)了,砸了滿屋的碎末子泄憤,徐松來時,這屋子亂的連落腳的地都沒有,秦氏聽到門簾響,隨手扔了一個白瓷蒜頭瓶過去,饒是徐松身手敏捷,額頭也被蹭掉了一層油皮,點燃了心頭窩著的火,忘記沈佩蘭的叮囑,大聲喝道:“又發(fā)瘋!好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偏惹出事來!連累我也被人指指點點說不孝!我說過多少次,她是繼母,平日客氣相待,你會少一根汗毛?你非要湊過去打臉,誰能忍?你當她是個泥菩薩?她沈家老小誰是任人欺負的性子?” “她也有兒有女,女兒還是生了大公主的淑妃娘娘,父親也看中七弟,經(jīng)常帶他去會友交際,你以為是打她的臉?錯!你打的是淑妃娘娘、七弟的臉!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若真要鬧大了,你看家里是保你的臉面,還是淑妃娘娘和七弟的臉面!” 劈頭蓋面一頓臭罵,秦氏先是懵了——以前丈夫說句重話她都會難過半天,今天的局面她實在難以接收。 腦袋就像喝醉酒時斷片了,秦氏靜默不語,大腦停止運轉(zhuǎn),徐松還以為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妻子在悔改呢,暗想早該如此教訓這個婆娘了,兄弟們說的對,女人不能總慣著,越慣越矯情。 他和妻子正從青年邁入中年這個檻,以前夫妻間小作怡情,有張敞畫眉、紅【袖【添【香之妙,現(xiàn)在兒女漸大了,徐松的視線早從兒女情長轉(zhuǎn)移到事業(yè)中去,而秦氏還停留在過去,兩口子步調(diào)不一致,裂痕在所難免。 徐松說道:“你好好想清楚,以后莫要如此莽撞行事?!毖粤T,轉(zhuǎn)身欲離開,誰知秦氏突然跑過來,揮著胳膊給了徐松臉上一爪子,尖利的叫聲傳遍大院:“你吼我?你為了繼母吼我?!她和你親還是我和你親?我是你的妻子、你的親表妹!她不過是個暴發(fā)戶鹽商的女兒罷了!” 徐松見秦氏如頑石般不開竅,臉上又火辣辣的疼,頂著四條抓撓疤痕去軍營,這不是告訴所有人他堂堂千戶大人連老婆都管不住嗎? 徐松大喝:“你——你這個愚婦!我要休了你!” 秦氏毫不退讓,挺著微凸的小腹上前一步,頂著丈夫的眼睛叫道:“要休可以!你先把我肚子里這條小命拿走!” 鬧出這番動靜,陪房崔大家的不能繼續(xù)裝聾作啞下去,忙跳出來勸解,兩人都在氣頭上,崔大家的話并沒有什么卵用,趕緊叫了他們的兒女過來,示意他們哭泣,看在兒女的份上,兩口子沒有再繼續(xù)吵下去,在遍地狼藉的房里生著悶氣,不久,徐松一拳砸在墻上泄氣,秦氏誤以為丈夫要打他,夫妻進入下一輪爭吵。 沈佩蘭趕來時,正好聽見徐松大喊,“我母親也姓秦!是你的親姑媽!”暗想莫非繼子和兒媳爭吵的內(nèi)容和我有關(guān)? 若真如此,憑你們吵翻天去,我都沒有來的必要了。念及于此,沈佩蘭放緩了腳步,院子的涼棚下,八歲的孫女徐海正嚶嚶的小聲哭泣,邊哭還邊朝著屋里父母看去;四歲的孫子徐澄眼睛也是紅紅的,似乎剛止住淚,身上還一抽一抽的,奶娘正在給他喂綠豆沙小聲哄著。 沈佩蘭柳眉微蹙:徐澄還小,脾胃弱,現(xiàn)在又是快要吃中午飯的時間了,實在不該喂這碗摻著冰粒子的綠豆沙——連沈今竹都只讓吃半碗就必須放下。若她是孩子的親祖母,早就把這不稱職的奶娘打出去了。不準奶娘繼續(xù)喂吧,外頭閑話又好說她不愛護繼子的孩子們——連綠豆沙都不讓吃!任由奶娘瞎折騰這孩子吧,她有些于心不忍。 內(nèi)心掙扎了片刻,沈佩蘭推開房門,大聲說道:“大熱的天,小夫妻關(guān)起房門吵架,把兒女丟在外頭曬太陽于心何忍?瞧這屋子亂的——松兒,松兒媳婦,把海姐兒和澄哥兒送到我院里沐浴更衣,吃午飯如何?” 徐松從惱怒里回過神來,見閨女兒子果然一臉淚、一臉汗的坐在涼棚里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頓時心疼起來,忙答道:“聽母親的,兩個孩子這幾天都在母親那里過吧。” 秦氏若不收收性子,早晚都要再吵幾場,別嚇著孩子們。 丫鬟婆子們將徐海和徐送抱上涼轎,送他們?nèi)ド蚺逄m院里頭。姐弟兩個同乘一轎,徐海緊緊牽著弟弟的手,眼睛還是看著父母的方向。房里秦氏還繼續(xù)端著,面朝墻壁坐著一聲不吭,徐松不想在繼母面前和媳婦吵架,他走出房門,指著準備跟轎的澄哥兒的奶娘說道,“你留下?!?/br> 奶娘誠惶誠恐的停下腳步,徐澄身子不甚康健,四歲了還沒斷奶,每天都要啜幾口解解饞,所以對奶娘比父母還要依賴,不見奶娘跟在后頭,急得站在涼轎上揮著小胖手,“奶娘,我要奶娘?!?/br> 徐松強扯出笑臉安慰兒子,“爹爹找她有事,你先和jiejie去祖母那里玩——有奶糕吃?!?/br> 奶糕!徐澄吸溜了一下口水,乖乖坐了回去。 待涼轎出了院子,徐松面色一沉,“你這奶娘很不好,澄哥兒昨日還咳嗽,今日你就敢給他吃冰,收拾東西走吧?!?/br> 奶娘還指望著澄哥兒長大了,給她一家人富貴呢,如夢幻泡影,奶娘撲通跪下,膝行幾步抱著徐松的腿,哭號道:“奴婢也是沒辦法,不給綠豆沙吃,哥兒就一直哭,哭的把早上吃的奶都吐出來,所以就——都是奴婢不好,三少爺要打要罰啥都成,不要趕我走啊,哥兒還要吃奶呢。” 不提這還好,一提徐松更火了,“我們徐家的哥兒們,五歲就要學蹲馬步打根基了,澄哥兒四歲連奶都丟不開,還都不是你這愚婦慣的,還不快滾!” 奶娘不肯放手,眼淚鼻涕全蹭到徐松褲子上了,黏糊糊的透過輕薄的熟湖羅衣料擦在小腿上,像是粘上水里的螞蝗似的,徐松覺得惡心之極,踹了奶娘一窩心腳,疼的奶娘連哭都忘記了,半天緩過神來,沖著屋里的秦氏哭喊道:“三少奶奶!求您幫忙勸勸三少爺,奴婢是您親自從莊子里挑來的,奴婢對澄哥兒是一片忠心??!” 秦氏果然從屋子里出來,“今日打狗,明日殺雞,后兒是不是要把我們娘仨都趕出去了?” 徐松鼻子都氣歪了,顧不得繼母在場,暴躁吼道:“你這愚婦!連一個奴婢都把你當槍使,太夫人就不該解你的禁足令,在院里待著總比出去丟人強!” 字字誅心,秦氏氣得小腹比剛才更大了,“你罵奶娘是愚婦,叫我也是愚婦,原來我在你心里等同一個奴婢!你——你好!好——” 好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因為秦氏身子一軟,白眼一翻,暈在門廊下。 這下大家都傻眼了,奶娘自知闖禍,都不敢繼續(xù)嚎哭,崔大家的見事情鬧大,趕緊先找個替罪羊脫身,指著奶娘道:“來人啦,把這個挑唆主子不和的禍根拖下去,拿繩捆了,扔到柴房里聽候發(fā)落!” 這婆娘倒機靈,沈佩蘭看了崔大家的一眼,“什么時候了?快請大夫來是正經(jīng)?!?/br> 徐松抱著秦氏去東間躺下、崔大家的指揮下人收拾遍地狼藉的正房、沈佩蘭一副焦心的樣子等候大夫,早有好事者將這里的雞飛狗跳添油加醋說出去,到了下午,此事就傳到二門外頭去了。 大夫診脈,說肝火旺盛,傷了胎氣,開了安神保胎兩幅藥。沈佩蘭不敢大意,留了大夫在院里隨時聽喚,自己也留在這里,等著秦氏醒過來病情稍緩再回去,吩咐玉釵道:“你回去和表小姐說,午飯不用等我,和海姐兒澄哥兒一起吃。再去三夫人院里,說兒媳婦病了,恐怕下午還會失約,我改日上門賠罪?!?/br> 瞻園四房人,只有三房是庶出,三夫人劉氏系出名門,是誠意伯府嫡出的小姐,誠意伯府祖先是劉基,字伯溫,輔佐太【祖爺建立大明江山,是類似武侯諸葛亮的人物,也是唯一一個以文臣身份封爵的傳奇人物,功成身退后帶著全族回家鄉(xiāng)浙江【青田縣,躲過了后來血腥的大清【洗時期。劉基死前立下奇怪的遺囑:劉家人三代只能在青田耕讀,不得參與科舉,不得做官,無召不得入京。劉家三代人準從了“三不”遺囑,耕田讀書,詩禮傳家,不談?wù)?。等第三代的人都死絕了,第四代誠意伯、也就是劉氏的祖父才舉家從青田回到南京賜宅里居住。 誠意伯三個兒子都考中了進士,其中劉氏的父親還中了榜眼,誠意伯劉家以這樣強勢的姿態(tài)重新回到官場。朝廷重新論了劉伯溫的功績,追封為太師,謚號文成,世人稱之為文成公,認定他應(yīng)該和開國功臣徐達、李文忠一樣配享太廟,于是朝廷將文成公棺槨從青田老家移葬到南京鐘山,畫像靈位也擺在太廟里,時隔百年,n缺一許久,劉基終于和他以前的小伙伴們在一起了。 劉氏有文臣家的清高,父親是榜眼,雖是次子不能承爵,卻官運亨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堂堂中央大員呢。 徐三爺是庶出,文不成武也不太在行,在一次cao練中受了傷,從此賦閑在家,靠著父蔭有個官身而已,劉氏怨丈夫不上進,又覺得婆婆偏心,對庶出兒子不管不問,因此和三房嫡出們有些不和,總是疑心三個妯娌看輕她。 沈佩蘭就是知道三嫂多疑的脾氣,所以一再派人去解釋她不能如約而至的原因。金釵玉釵都是她房里的一等大丫鬟,在瞻園有些體面,比一般小丫鬟傳話尊重多了。 果然玉釵傳話告退后,三夫人覺得心情暢快:覺得自己當庶子媳婦雖說委屈了,但總比沈氏這個繼室還舒坦些。 且說徐海徐澄姐弟兩個被送到沈佩蘭院里,沐浴更衣后,已經(jīng)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福嬤嬤早已和沈今竹打過招呼,沈佩蘭不回來了,中午要和兩個小外甥一起用飯。沈今竹坐在飯桌上,等姐弟兩個一起動筷。 身上還帶著皂角的清香,徐海牽著弟弟的手來到沈佩蘭正房,見一個皮膚微黑、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端坐在上首,便知是表姑沈今竹了。 女孩子家叫“海”字很少見,實則母親秦氏懷孕時,無論是妊娠反應(yīng)還是胎象,都說是男孩,頭胎得男,秦氏很高興,纏著丈夫徐松給孩子先取好名字,徐松一輩從木,下一輩從水,徐松想著既然是長子,就應(yīng)該叫一個磅礴大氣的名字,提筆寫下“徐?!倍?。 徐海出生了,是十斤重的胖娃娃,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徐松雖有些失望,但把胖娃娃抱在懷里,當父親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就沒改女兒的名字,他是在水軍當差的,知道大海固然磅礴,風止潮退時,也是靜謐溫柔的。當然,那個時候的他如果未卜先知以后有個海盜頭目也叫做徐海,無論如何也要給閨女改名字的。 徐海帶著弟弟行了家禮,沈今竹裝大人樣給了姐弟兩個見面禮,揮手說:“吃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