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安然開口道:“王爺說的是,安然確未出師,之所以出來,是想各處游歷增長見識,這也是家?guī)煹囊馑? 安然畢竟年紀(jì)小,學(xué)藝時日甚短,師傅常言,技巧有余,歷練不足,故此,放安然出來歷練,以期能有所進(jìn)益?!?/br> 卻聽安嘉樹哼了一聲,忽然開口:“怎不說你心大,不甘于在安府罷了,說的如此好聽作甚?!?/br> 安然不禁皺了皺眉。 梁子生奇怪的看了安嘉樹一眼,自己跟安家這位三老爺接觸的不多,這位是江湖俠客,雖是安家人,卻不怎么理會俗事,只在一起吃過幾次席,更兼這位性子古怪,話也少,輕易不與人搭言,卻不知怎么蹦出這么一句來,說是責(zé)怪不像責(zé)怪,若說好意,卻也不似好意,聽著倒有些埋怨之意。 心里不禁轉(zhuǎn)了轉(zhuǎn),在安嘉樹跟安然身上來回掃了一遍,這一個貌美佳人,一個英俊小生,還真挺般配.莫非這倆人之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曖昧?卻見安然比自己還要震驚的神色,又不像,倒越發(fā)叫人想不透。 安然做夢也沒想到安嘉樹會說出這么一句來,自己跟他,之前可是連句話都沒說過,唯一的接觸,就是當(dāng)初吃醉了撲他的事,可他沒認(rèn)出自己,自己也不記得他,就跟陌生人沒兩樣,說起來,自己跟安遠(yuǎn)安志還更熟絡(luò)些,他說出這話,卻讓自己不知如何應(yīng)對了。 好在岳錦堂接了過去:“嘉樹這話說不是,人各有志,再說,安姑娘這般好手藝,總待在冀州豈不是天下食客的損失嗎,你安府反正也不缺好廚子,得了,今兒既來了,也不能白來,就給你們做個評判好了?!?/br> 說著,看向崔慶:“崔慶,剛本王一進(jìn)來就聽見你嚷嚷不服,本王親自來斷一斷輸贏,你該服氣了吧。” 崔慶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會兒青,都說不清是個什么色了,逍遙郡王岳錦堂跟安府大老爺安嘉慕私交甚篤,這大燕誰不知道,別看安嘉慕就是一個白身,并無官職,可此人八面玲瓏,安記的買賣更是遍布天下,安府二老爺如今又是吏部侍郎,更使得安府在官場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正因如此,鄭春陽師徒三人才會在冀州安府存身,不然,師傅早把老家伙收拾了,哪還會有今日這般后患,而岳錦堂今天忽然插進(jìn)來管這檔子閑事,怕自己落不上好,卻也不敢反駁,只得道:“王爺若肯屈尊做評判,不僅是在下的榮幸,我?guī)煾的樕弦灿泄獠省!?/br> 岳錦堂目光一閃:“崔慶,這時候把你師傅搬出來,莫非是想嚇唬本王不成?” 聲音已有些冷,崔慶嚇了一跳,忙躬身:“崔慶不敢?!?/br> 岳錦堂哼了一聲:“還有你不敢的事,倒不容易?!?/br> 看了眼桌子上的菜,不禁皺了皺眉:“大冷的天,吃這油膩膩的東西,也不怕倒了胃口,本王平生最不喜長魚,倒是喜歡南邊的小點(diǎn)心,光瞧著就勾人的胃口,這么著,你們倆一人再做一道點(diǎn)心,讓本王來評判評判如何?” 在場眾人均愕然,這位倒是來當(dāng)評判的,還是來攪局的。 梅先生沒好氣的道:“已比過三輪,若是再做點(diǎn)心可是第四輪了。”意思是這是富春居的,不是點(diǎn)心鋪?zhàn)?你要吃點(diǎn)心,來錯了地兒。 岳錦堂卻呵呵一笑:“這么多年,梅先生的脾氣倒是一點(diǎn)未變啊,前次進(jìn)宮,皇上還說起先生呢,言道常懷念先生在宮里的日子,只因聽說先生年老體弱, 方才不忍勞動先生進(jìn)京,今兒一瞧,本王倒覺得傳言不可信,先生紅光滿面,甚為康健啊,等本王回京定稟告皇上這個好消息,也免得皇上惦記著?!?/br> 幾句話說的梅先生臉色都變了,之所以托病,就是不想進(jìn)京,尤其宮里沒有了鄭老頭子,就沒有美食,也沒了說話兒斗嘴的人,有什么意思,更加不想看到韓子章那副小人得意的嘴臉,若不是鄭老頭寬宏大量,為了天下廚行的和睦,哪有他得意的份兒。 也是鄭老頭那倆徒弟不爭氣,如今好容易有個爭氣,能繼承鄭老頭衣缽的小丫頭,說什么也不能讓這丫頭吃虧,只不過,岳錦堂這小子說話真叫人不愛聽。 捋了捋胡子:“郡王如今倒跟過去不同了,如今都幫皇上辦差了,老夫甚為欣慰啊,待老夫進(jìn)京,定在皇上面前好生舉薦逍遙郡王,多給王爺些差事,也能為皇上分憂?!?/br> 噗……岳錦堂一口剛?cè)胱斓牟瑁苯訃娏顺鋈ィ骸懊防项^兒?!?/br> 梁子生一見不好,忙站了起來:“那個,梅先生,王爺,咱們還是先斷出兩人的輸贏才是?!闭f著抹了把冷汗,這兩位一位帝師,一位郡王,這會兒怎么成小孩子了,竟斗起嘴來。 卻也不禁看了安然一眼,心里暗暗琢磨,這丫頭不言不語的,這后戳當(dāng)真硬實(shí)啊,他可不信好端端的逍遙郡王會跑來富春居,定是為了這丫頭來的,可瞧著又不像,若真為這丫頭來的,何必再比什么點(diǎn)心,這位王爺?shù)穆纷舆€真讓人摸不透。 想到此,開口道:“下官斗膽說句話,這幾道菜如今已涼透,怕也比不出輸贏來,倒不如再做一道點(diǎn)心,也不拘南北,讓他二人各顯其能,做自己拿手的,有道是名師出高徒,這點(diǎn)心做的必然不同凡響,也讓下官跟在座的齊州八大館子的東家,再見識見識兩位大廚的精湛廚藝?!?/br> 梅先生看向安然:“丫頭你怎么說,若你不應(yīng),自有先生替你做主?!?/br> 安然心里不由一暖,雖說穿越來遇上了諸多不順,讓她一度心寒,卻也有脈脈溫情,冀州府有干娘一家子,有師傅師兄,到了齊州有梅先生,有高炳義,有狗子娘倆,有栓子一家,有順子,還有周圍這些前來幫自己站腳助威的南派廚子,還有梅大。 安然忍不住看向梅大,只這么看著他,都覺心境安寧,微微笑了笑,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崔慶笑容頓收,含著淡淡的嘲諷之意:“韓御廚的親傳弟子,安然今日算領(lǐng)教了,果然名師出高徒,想來這耍賴的功夫也是一脈相承了?!?/br> 崔慶卻不以為意,能再比一場,對自己有利無害,她愿意說什么讓她說唄,反而頗為無恥的嘿嘿一笑:“我?guī)煾档母呙髦?豈是你一個小丫頭能知道的,既王爺開口了,崔慶今日自要拿出自己的本事來,就做一道蓮花卷好了?!?/br> 梅先生點(diǎn)點(diǎn)頭:“這道蓮花卷也是御宴菜品之一,雖是點(diǎn)心,卻精致典雅,做出蓮花形來,光瞧著就叫人賞心悅目,當(dāng)日鄭老頭做的這道蓮花卷,老夫可是吃過不少回,倒不知韓子章做的如何?” 幾句話讓崔慶臉色一變:“鄭春陽是我?guī)煾档氖窒聰?這點(diǎn)心自然是我?guī)煾底龅母氐馈!?/br> 梅先生哼了一聲:“那老夫今兒倒是要見識見識韓御廚高徒的手藝了?!?/br> 安然卻有些失望,本來還以為崔慶會選更難一些的,卻不想選了這道蓮花卷,雖精致漂亮,卻著實(shí)稱不上什么難度,不過,崔慶也是個極聰明的廚子,知道變通,這道蓮花卷本來只用白面做成蓮花形,他卻加入了紫薯泥,使得這道點(diǎn)心顏色更為豐富,趁著下頭翠綠的荷葉形琉璃盞,精美的仿若藝術(shù)品,叫人不得不贊嘆。 崔慶見眾人臉上均有贊嘆之色,頗為得意,嘿嘿笑著看向安然:“在下做的這道蓮花卷,不過是一道再尋常不過的點(diǎn)心,倒是想領(lǐng)教安姑娘的神乎其技,也好讓在下心服口服?!?/br> 安然冷笑了一聲,看了周圍一眼:“今兒既做的都是南菜,這點(diǎn)心安然便做一道南邊的小茶食好了?!闭f著,叫兩個小徒弟舀了面,開始和面。 崔慶一眼不錯的盯著安然的動作,半晌兒臉色一變,心說,這丫頭莫不是要做茶馓? 茶馓正如安然所說,是南邊民間的一道小點(diǎn)心,尋常街巷間便有賣,雖尋常,卻極不易做,需用白精面,拉出像麻線一樣的細(xì)面絲,繞成四寸多長、一寸多寬的套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連,呈梳狀、菊花形等網(wǎng)狀圖案。做茶馓不難,做的精細(xì)卻極難,故此,也是南菜里的另一個絕活,倒不想這丫頭竟會做這個。 茶馓雖是南邊的平民小食,北方人卻知之甚少,如今都萬分好奇的盯著安然的動作,見她搓條,盤條,熟練非常,軟綿的面條在她的纖手里,竟仿佛活了一般,拉到細(xì)如發(fā)絲之后又纏成各種形狀,溫油炸出,竟是一次一個花樣兒,扇子型、梳子型、寶塔型、荷花型、葫蘆型、菊花型……一個個精美的造型炸制而出,放到旁邊的竹編篩子里瀝去油,香脆鮮活。 不知是誰開始數(shù)了起來,一種,兩種,三種,四種……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齊,數(shù)到十二的時候方才停下,隨著眾人的數(shù)數(shù),崔慶的臉色已經(jīng)白的沒了一絲血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道看似平常的茶馓,有多難,做出來容易,做的如此精美,便自己平生所見過的南派大廚里,也沒有一人能比得上這丫頭的功夫,看似簡單的盤條,拉條,卻需極為精湛的廚藝才能做到,慢說自己,自己的師傅韓子章怕也做不出如此精美的茶馓來。 這第四輪自己輸了,一想到剃成禿子回京,崔慶的汗都出來了,即便再不要臉,這個臉面可也丟不起,不如先溜了躲起來,等風(fēng)頭過來再說。 想到此,根本不管自己的徒弟,身子一縮哧溜就想鉆進(jìn)人群里,可惜,剛一動就被一只鐵鉗似的大手抓住,接著便聽見異常難聽的聲音:“想跑……”這個難聽的聲音剛鉆進(jìn)耳朵,崔慶就覺腿窩子挨了兩腳,腿一軟,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側(cè)頭看見梅大一張丑臉頗為猙獰,心里不免怕上來:“你,你想做什么,你崔爺可不是好惹的,今兒你得罪了崔爺,待以后……”崔慶話沒說完,嘴里就給什么東西堵上了,只覺臭不可聞,。 是狗子從他腳上扒下來的襪子,順子找來了繩子,跟狗子兩人三兩下就把崔慶捆成了待宰的豬,把眼睛一蒙,嘿嘿笑道:“大家伙在富春居枯坐了大半天,這會兒好容易有了個樂子,大家伙可得好好瞧著。”說著,舀了一勺熱水沖著崔慶的腦袋就澆了下來。 便崔慶嘴被堵著,都能聽見悶悶的慘叫聲,接著,就覺好幾只手在自己腦袋上游走,任他怎么掙扎都沒用,等眼上的布拉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光禿禿一根兒毛都沒了,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劉成剛要上前,見梅大站在一邊兒冷冷看著他,頓時嚇的一激靈,不免縮了下脖子,梅先生這個仆人可不是善類。 梅大冷冷看了他一眼,彎腰,伸手,把暈過去的崔慶提了起來,大步走到富春居的大門口,直接丟了出去。 劉成這才跑了出去,叫伙計(jì)抬著崔慶回了燕和堂,今兒這四輪比試下來,崔慶得意而來,卻成了禿子,可是把韓御廚的臉丟盡了,若韓子章追究下來,自己怕也摘不出去,想起安然,不禁暗暗咬牙,既是鄭春陽的徒弟,干脆都推到鄭春陽頭上,反正鄭春陽跟韓子章的仇五年前就做下了,再添上幾筆也不怕。 不過,今兒瞧那丫頭的意思,勢必會替她師傅報仇,這韓鄭的御廚之爭,早晚還有一戰(zhàn),若是這丫頭真難說誰勝誰負(fù),自己怎么也得提前給韓子章報個信兒,與其坐等,不如趁這丫頭羽翼尚未豐滿,先收拾了她,以絕后患…… ☆、第 50 章 燒雞公 今兒富春居開了流水席,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熱鬧,雅室里早已做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外頭中庭也擺了桌子,菜一道一道的上,一改富春居過往只賣南菜的傳統(tǒng),一半都是北菜。 南北的廚子也不再壁壘分明,混著坐在一桌,彼此說著這些年廚行里的事,各自的難,氣氛頗為熱烈。 匯泉閣的大廚老劉已經(jīng)喝高了,攔著高炳義一個勁兒的嘟嘟:“高老弟這幾年是苦了你們南派的廚子,都是廚行里的人,便有不和,到底沒說奪人的飯碗,當(dāng)年鄭老爺子風(fēng)光的時候,俺們北派的廚子雖也受了些委屈,到底還有口飯吃,怎么也比你們強(qiáng),說白了,就像安姑娘說的都是一個行里的,爭什么爭啊,火油里頭刨口食兒容易嗎,俺這輩子沒佩服過誰,可如今就佩服安姑娘,別看人家年紀(jì)不大,論手藝,論胸襟,論氣度,都是這個……” 說著,翹起大拇指,沖著席上比了一圈:“你們幾個說,俺這話對不對?” “對,怎么不對,俺八歲就學(xué)廚子,在廚行這么多年,就沒見過比安姑娘還牛的廚子,俺就納悶啊,人家這手藝可是怎么學(xué)的,就算有鄭老爺子這個名師,可安姑娘才多大啊,便一生下來就學(xué)廚子,都比俺少了十好幾年,可人這廚藝硬是比的過御廚?!?/br> “你得了吧御廚算個屁啊,你沒見崔慶那德行,來的時候拽的二五八萬似的,如今怎么著,成禿子了,要說也怪,以安姑娘的性子,怎會對崔慶如此,前頭不是連趙老六都放過去了嗎。” “俺說你這耳朵聽啥了,沒聽見說安姑娘的大師兄在京里先頭有一位未過門的媳婦兒,因?yàn)猷嵗蠣斪訑〗o韓子章,那家退了親,轉(zhuǎn)而把閨女嫁給了崔慶嗎,這件事俺也聽說過,據(jù)說就為這檔子事,把鄭老爺子氣的在炕上躺了好幾個月呢,安姑娘雖善,那也得分人,之所以收拾崔慶,是替鄭老爺子跟姑娘的師兄報仇呢?!?/br> “就是說,不然,哪會一下子做了五道長魚菜呢,說起這五道長魚菜,還真是絕了,絕了啊。” “什么啊,安姑娘做的那個茶馓,才叫一個絕呢,咱們都是廚行里的人,都知道能把面盤的那么細(xì)已經(jīng)很難了,姑娘還做成了各種精巧的樣子,那個荷花形的茶馓,可比崔慶那個蓮花糕好看多了?!?/br> “高炳義,你守著這么個大廚,可得了便宜,俺說最近你的手藝見長呢,是不是得了安姑娘的指教,你也不是安姑娘的徒弟,更不沾親帶故,安姑娘真舍得把手藝教給你?” 高炳義點(diǎn)點(diǎn)頭:“咱們覺得是絕活,是不外傳的手藝,可在安姑娘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姑娘跟俺說了,以后有機(jī)會把天下無論南北東西的絕活兒,大菜,小吃食,都記下來印成書冊,讓咱們大燕的廚子每人手里都有一本,瞧瞧各地的絕活,菜肴,互通有無,這么著咱們廚行才能站住腳,才有發(fā)展,若是像之前那樣南北派爭下去,早晚廚行會沒落。 仔細(xì)想想姑娘的話,實(shí)在有理,別說外人瞧不上咱們廚子,就咱們自己還你死我活的爭呢,能怨人家嗎,其實(shí)爭什么啊,能爭出個啥來,有這功夫好好研究廚藝,把自己手藝學(xué)好學(xué)精,比什么不強(qiáng),各位說俺這話在不在理兒?” “在理兒,咱們廚子到什么時候,也得憑手藝吃飯,爭什么啊,對了,怎么這些日子不見聚豐樓的少東家?!?/br> 匯泉閣的大廚道:“少東家進(jìn)京了,聽說是尚書府的老太爺想吃聚豐樓的布袋雞,因腿腳不利落出不了遠(yuǎn)門,錢東家就讓少東家去了,這都一個多月了吧,可惜倒錯過了今兒這場好戲。:” 忽旁邊的廚子小聲道:“說話兒有一個月了,俺可是瞧見安姑娘跟少東家去了大明湖,說起來,安姑娘跟少東家還真是般配呢,要是俺年輕幾歲……” “你快得了吧你,就你這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猛一看以為是黑李逵呢,連人安姑娘的一個頭發(fā)絲都配不上?!?/br> “俺不就說說,說說嗎,俺知道自己配不上,不過,俺哪婆娘雖不如安姑娘好看,可也齊整著呢?!惫娙舜笮α似饋恚骸熬湍隳瞧拍锉饶惆撞涣硕嗌?,跟安姑娘比,虧你好意思……” 安然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廊子上,瞧著這邊熱火朝天的吃著笑著,雖聽不見說了什么,可這些南北廚子能如此毫無芥蒂的坐在一起,開懷大笑,就足以讓她欣慰了。 忽手被牽起來,掌心傳來熟悉的感覺,是梅大在自己手上寫著:“笑什么?” 安然搖搖頭:“沒笑什么,就是覺得高興,梅大哥,你說如果師傅看到眼前這樣的場面,會不會歡喜?” 梅大點(diǎn)點(diǎn)頭。 安然嘆了口氣:“五年前師傅之所以輸給韓子章,就是為了天下的廚行,師傅比誰看的都遠(yuǎn),一番苦心,卻讓韓子章這樣的小人得意,有時想想,真讓人生氣,廚行里竟然有這種小人,還有崔慶,當(dāng)年大師兄的親事被退,師傅可是病了好些日子,師傅這輩子都為了廚行,從未覺得御廚有什么了不起,更看淡名利,可這樣的師傅卻給那等小人氣病了,一想到師傅跟大師兄,我就恨不能把崔慶暴打一頓?!?/br> 梅大忍不住牽起嘴角笑了一聲,只不過從嗓子眼出來的聲音頗為刺耳,在她手上寫:“你已經(jīng)替你師傅師兄報仇了?!?/br> 安然點(diǎn)點(diǎn)頭:“我不會讓他剁手,好歹是廚行里的人,剁手太缺德,我讓他變成禿子,就是打他師傅韓子章的臉呢,讓韓子章別得意,以為憑陰謀詭計(jì)當(dāng)上御廚,戴上天下第一廚的帽子,就了不起了嗎,即便如今得意,早晚讓他摔下來,摔的比誰都狠?!?/br> 梅大:“你想跟韓子章比廚藝嗎?” 安然沉默半晌兒方才開口:“到了如今地步,怕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了,便不為了師傅,不為了師兄,為了天下廚行,最終我跟韓子章這一戰(zhàn)也無可避免。” “怕嗎?”梅大寫了兩個字,卻并未放開她,而是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安然忍不住有些臉紅,卻也沒縮回來,讓他攥著,感覺他手里粗咧咧的繭子與溫暖,搖搖頭:“不怕。” 梅大看了她良久,在她手心寫了四個字:“放心,有我。” 安然頓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下意識靠進(jìn)他懷里,這個懷抱溫暖安全,如果能一輩子靠在他懷里該多好…… 咳咳咳,幾聲咳嗽打斷了安然的迷思,臉一熱忙從梅大懷里出來,看了眼討嫌的岳錦堂,不得不蹲身行禮. 岳錦堂擺擺手:“安姑娘就別客氣了?!蹦抗鈷吡嗣反笠谎郏骸暗故潜就醮驍嗔硕?你心里不怪本王討嫌就成了。” 見安然小臉通紅,岳錦堂呵呵笑了兩聲:“仿佛本王每次見姑娘都不一樣,姑娘的廚藝更是如此,本王今兒才知道,姑娘廚藝竟如此高絕,剛席上,梁大人跟本王說,想推舉你代表兗州府去京城參加御廚比試,冀州知府季公明跟梁子生雖是同榜進(jìn)士,卻自來不睦,姑娘怎么也算冀州府的人,若是末了成了兗州府的大廚,季公明怕要嘔血三升了,不知姑娘何意?” 安然搖搖頭:“便去京城也不是現(xiàn)在,安然還未出師呢?!?/br> 岳錦堂挑挑眉:“你是怕自己贏不了韓子章?” 安然想了想:“我只能說,目前還沒有必勝的把握,師傅說韓子章人品雖差,廚藝卻頗為精湛,從今天的崔慶,也瞧的出來?!?/br> 岳錦堂:“以本王瞧,你的廚藝便勝不過韓子章,也能打個平局,更何況,如今你羞辱了崔慶就相當(dāng)于羞辱了韓子章,韓子章這個人頗有些陰險,若用詭計(jì)對付你,你不怕嗎?” 安然側(cè)頭看了眼梅大:“不怕?!?/br> 岳錦堂笑了起來:“你倒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不過,本王實(shí)在好奇,你這個小腦袋瓜里到底裝的什么,廚行里的興衰跟你一個小丫頭有甚干系?本王倒是有個提議,不若姑娘跟本王回京,本王出面把韓子章料理了,不就得了,以后你乖乖的跟著本王,如何?” 安然忍不住皺了皺眉:“王爺說笑了,安然并無攀附王爺之意,更何況,當(dāng)年我?guī)煾禂≡陧n子章之手,是他勾結(jié)柳海用的陰謀詭計(jì),若是王爺出手,跟當(dāng)年的韓子章有甚區(qū)別,安然不會如此做,安然會用自己的廚藝堂堂正正的贏他,不會借助任何人,這是安然該做的,且必須去做的事?!?/br> 岳錦堂眼里的輕浮退去,換上些許敬意:“倒是本王唐突了,姑娘見諒,若他日有用得著本王的地方,姑娘只管開口。” “安然先謝過王爺了。” 岳錦堂看了梅大幾眼:“這位仁兄當(dāng)真好福氣,能得安姑娘青眼,就連本王都不由羨慕了。”撂下話轉(zhuǎn)身走了。 安然臉色更紅,偷偷看了梅大一眼,面具遮著臉,看不出表情如何,只是他的目光格外深邃,一時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安然忽然覺得,自己果真如林杏兒說的一樣,是個矯情的女人,明明喜歡人家,剛才還靠在人家懷里,卻死也不敢開口說出來,如果自己是林杏兒就好了。 不過,若是林杏兒大概死也不會喜歡上梅大這種男人,那女人現(xiàn)實(shí)非常,挑男人從來都不注重內(nèi)在,看的就是臉,還有哪方面的能力,那女人說男人有用的就這兩樣兒,別的她自己都有,何必找男人,多驕傲自大的女人。 安然十萬分惡趣味的想看看林杏兒這女人要是穿到這兒來怎么辦?尤其,還得讓她遇上個比安嘉慕還要渣一百倍的男人。 想到此,不覺失笑,自己還真是越來越惡毒了,林杏兒如果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又說自己表里不一什么的,倒真有些想她了,在這個世界里連個說心事的人都沒有,實(shí)在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