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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廚娘當自強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柱子猛然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劉,劉,劉柱給大管事請安。”

    安然給他嚇了一跳,卻聽安子和淡聲道:“起來吧,不用如此?!?/br>
    等他哆哆嗦嗦的起來,打量他幾眼:“你是城東的?”

    柱子忙點頭:“是,小的是城東酒樓后廚打雜的伙計劉柱,小名柱子?!倍叨哙锣抡f的卻極為詳細。

    安然見他如此怕安子和,不禁搖搖頭,安子和擺擺手:“這兒沒你什么事兒了,回去當差吧。”

    柱子應著就要走,安然生怕他回去又要受罪忙道:“且慢。”回身跟安子和道:“我買了些素包子,想給我?guī)煾邓托┗厝??!?/br>
    安子和頓時明白過來,卻笑道:“你師父的嘴可刁,這街面上的包子想來入不得他老人家的嘴?!?/br>
    安然:“今兒這包子不一樣,便我也調(diào)不出這樣的鮮香的素餡兒來,可稱極品?!?/br>
    安子和挑挑眉,看著她笑了起來:“能讓你這丫頭服氣,可不容易,看來是不凡,我嘗嘗?!闭f著要去拿包子,安然攔住他,把手里的布包塞給他:“這兒給你留了,那些就給我?guī)煾祹熜炙腿グ伞!?/br>
    安子和高興起來,點點頭:“算你這丫頭還有點兒良心,不過柱子不是府里的人,只怕進不去。”想了想:“你把包子拿回去交給安志,讓他送回府里就是。”柱子忙點頭,提著竹簍一溜煙跑了。

    安然不禁道:“剛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竟好像后頭有鬼追他似的?!闭f著,狐疑的打量安子和一眼:“平常倒是沒瞧出來,原來大管事如此威風,小伙計見了你,都怕成這樣?!?/br>
    安子和笑道:“你別當我聽不出來,你這是諷刺我呢,行了,不過一個伙計罷了,說他做什么,倒是你,今兒怎想起我了?怎么過來的?莊子離這兒可不近,若是走,怕要大半天才能到?!?/br>
    安然看了看他:“聽你這話音兒是不樂意我來找你了?”

    安子和沒轍的道:“你這丫頭好刁的嘴,沒瞧見我這嘴樂的都快咧脖子后頭去了嗎,還讓我怎么樂意?!?/br>
    安然仔細看了他兩眼,果見一臉笑意,目光灼灼望著自己,竟仿佛有千言萬語,未能宣之于口一般,在這樣的目光下,安然忽覺雙頰有些燙熱,忙別開頭:“半道搭了牛車,倒也便利?!?/br>
    安子和見她不敢看自己,不覺低笑一聲:“往后再想出來,只管跟安遠知會一聲兒,別院里的馬車巴巴閑著,讓人送你進城,也不費什么事兒?!?/br>
    安然搖搖頭:“我一個小丫頭如此卻不妥,你不用擔心,這一路常有牛車來往,方便的緊?!?/br>
    兩人說著話進了大門,并未進后頭藏書的小院,而是在前頭穿堂間坐了,安然堅持如此,后頭小院存的那些書,不說價值連城,也差不多,且滿滿書香,若在里頭又吃又喝的,豈不糟蹋了。

    更何況這穿堂前后打開,四下通透,格外涼快,倒比里頭的小院強的多,中間放了張八仙桌,墨童出去了一會兒,端了碗醒酒湯來。

    安然一看清湯寡水,嘗了一口,差點兒沒吐出來,簡直就是刷鍋水,真難為怎么做出來的,墨童滿臉通紅:“那個,我再去做來。”

    安然嘆了口氣:“還是我去吧。”廚藝這個東西,若是不開竅,便做多少遍也一樣。

    到灶房看了看,倒不怪墨童,想來這里不怎么開火,沒什么食材,調(diào)料也沒幾樣,如此匱乏,自然做不出好吃的醒酒湯。

    安然想了想,見有上好粳米,便淘洗干凈,放到小砂鍋里熬米粥,趁著這功夫把包子放到鍋里,點了些油,煎的兩面焦黃,米粥也差不多熬好了,撇了上頭的濃米湯出來,盛在碗里,把煎好的素包子找了個盤子放好,端了出去,。

    安然出去的時候,安子和已經(jīng)挪了地方,大概是吃多了酒,這會兒正靠在窗下的榻上,閉著眼假寐。

    安然撇撇嘴,還說只吃了兩盞,就這股酒氣,沒有一兩壺都不可能,安然把包子跟米湯放在桌子上,過去叫他:“安子和,安子和……”

    叫了幾聲不見他睜眼,便伸手推了他一把:“安子和吃包子了?!笔謩偘さ剿?,就給他一把抓住,他睜開眼看著安然,眼里有些迷蒙的醉意。

    安然一驚,忙掙開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吃不吃,不吃我可走了?!?/br>
    安子和嘆了口氣:“你這丫頭是叫爺吃飯呢,還是催命呢?!闭f著下來坐到桌子前看了看,指了指米湯:“這就是你給我做的醒酒湯,倒是不知米湯也能醒酒?!?/br>
    安然心說,不知道那是因為你孤陋寡聞,米湯里含有多種糖跟維生素b族,有調(diào)和解毒醒酒的功效,這是林杏兒跟自己說的,哪會有錯。

    不過,這些跟安子和沒法兒解釋,見他一臉嫌棄,不禁有些惱起來:“你不喝拉倒,我倒了去。”說著就要拿米湯,卻被安子和先一步端起來,喝了一口:“誰嫌棄了,你這丫頭的脾氣越發(fā)急躁,我不過說了一句,就要翻臉,行了,別氣了,莫說米湯,就是你說砒霜解酒我也照喝不誤?!?/br>
    安然忍不住笑了,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br>
    安子和見她笑了,方才拿起包子吃了一口,不禁挑眉。

    安然看著他:“如何?我說的沒錯吧?!?/br>
    安子和連著吃了幾個包子才道:“這素包子倒讓我想起了金陵府建業(yè)寺的素齋了,聽人說,那建業(yè)寺如今的素齋已大不如前了,之前有一位僧廚端的好手藝,最善做素齋,一瓜便可做十數(shù)佳肴,可見廚藝精湛,可惜后來不知下落,因有些瘋癲,外頭的人也稱他瘋僧。”

    瘋僧?安然喃喃低語。

    如今這里廚藝菜系大概只分南北,到了現(xiàn)代,卻已分的極細,四大菜系之后是八大菜系,后來又有十大菜系,十大菜系里,其中一個就是寺院菜,也叫齋菜,福菜,本來是寺廟里款待香客的素食,后來發(fā)展起來,成了一個單獨的菜系,所以,論素食做的地道,當屬寺院菜了。

    忽聽安子和道:“今兒這素包子的確難得,我吃了幾個都未吃出里頭放了多少種餡料兒?!?/br>
    安然點點頭:“我吃著至少有十種,餡料我倒是差不多都能猜出來,只有一樣,你吃沒吃出來,有種甜咸之間的味道,雖不知是什么,卻中和了其他十幾種餡料的味道,方才能吃出一種獨特鮮香來?!?/br>
    安子和又吃了一個搖搖頭,見她仍托著腮幫出神的想著餡料,不禁道:“不過一個素餡兒罷了,哪值得如此費神,回頭尋了那賣包子的問問就是。”

    安然想起那老婦人的可愛性格,點點頭,見安子和喝下米湯,酒意散了一些,便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聽說冀州府的廚藝大賽要開了?!?/br>
    安子和卻笑了起來:“我還當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研究你的廚藝呢,原來也知道這個?!?/br>
    “是壽叔跟我說起才知道原來還有廚藝大賽?!?/br>
    安子和目光閃了閃:“莫非你想報名?”

    安然搖搖頭:“壽叔說,這是為了選御廚的比賽,師傅厭倦皇宮里的爾虞我詐,都不許兩位師兄提過去的事兒,若我參加廚藝大賽,師傅還不氣死,更何況,我是安府的丫頭,怕也沒資格參加吧?!?/br>
    見安子和不說話,不禁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五年前京城的御廚比試出了何事?以我?guī)煾档膹N藝怎會輸給那個什么韓子章,還斷了手腕子?”

    安子和搖搖頭:“ 五年前的事兒,我也只是聽說過一些,底細卻也不知?!?/br>
    安然不免有些失望:“那你可知道哪個韓子章是什么人?廚藝如何?”

    安子和點點頭:“這個我倒是知道,說起來,這御膳大廚再風光,歸根結底也是廚子,只要是廚子就分南北兩派,你師傅是南派,而韓子章便是北派,這廚藝的南北之爭由來已久,因你師傅在御膳房多年,并被譽為天下第一廚,南派一時風光無倆,以至于各個酒樓都雇南派廚子,北派廚子連糊口都難,直到韓子章勝了你師傅,到如今,北派才跟南派將將持平,所以,你師傅跟韓子章的比試并非兩人之爭,而是代表著他們身后的南北兩派,韓子章的廚藝雖承襲于北派,卻曾在江南十數(shù)年之久,鉆研廚藝,取南北之長,手法已不是一個北派能界定了,雖是北派,卻也精于南菜,跟你師父的廚藝可說不相上下,如今更取代你師傅成了天下第一廚,我們冀州府的廚子多是北派,只有知府大人府上的陳二狗跟你師傅屬于南派,陳二狗如今倍受知府大人禮遇,可見雖韓子章得了天下第一廚的虛名,北派卻讓略遜一籌,你也不用為你師傅鳴不平了?!?/br>
    安然搖搖頭:“不是因為師傅,我只是覺得,若是為了爭這些虛名而比賽廚藝,實在沒什么意義,廚藝大賽的目的不該如此?!?/br>
    “不該如此,還賽什么?”

    “廚藝本就不應有南北之別,做菜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能讓吃的人感覺愉悅,這才是一個廚子應該做的,而不是為了爭名奪利,為了當上御廚光宗耀祖,若廚子的目的都如此,便做出來的菜肴再美味,精致,也失去了它該有的意義,民以食為天,廚藝不是為了取悅一個人,而是天下所有的人,若拘于南北之爭,便更狹隘了?!?/br>
    安子和深深看了她,良久開口道:“這就是你想出去的原因?!?/br>
    安然點點頭:“別說這個了,如今還沒影兒呢,說說冀州的廚藝大賽,我來找你,是想勞煩你能不能給我安排個位置,不用太好,也不用坐著,只要能看見做菜就成?!?/br>
    “你還真是魔怔了,想當一輩子廚子啊?!?/br>
    “我本來就是個廚子。”

    安子和笑了起來:“行,以后你當廚子,我當掌柜的,趕明兒咱倆一起闖天下去,說不定能開個天下第一的館子。”

    安然搖搖頭:“哪有什么天下第一,我只想……”后面的話安然沒說出來,只想把安記食單補充完整,讓自己的廚藝有所進益,之后呢……

    之后安然沒想過,也不想去想,更不能去想,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之后還能做什么?

    安然把醬汁兒刷在魚上,聞著烤魚的香味,看了眼旁邊的男人,忽生出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這是哪兒?自己是誰?旁邊提著壇子喝酒的男人又是誰?

    安子和喝了一口酒,抬頭看了看,天上一輪皎月,周圍繁星如斗,眼前一泓碧,水幽幽荷香,還有旁邊的小丫頭,清清淡淡的裝扮,衣裳是安府丫頭最普通的衫裙,小臉上不是半點脂粉,身上更無一樣首飾,滿頭青絲也只梳了一條麻花辮兒,如此簡單,卻絲毫也不寒酸,坐在荷塘邊兒,整個人就如荷塘內(nèi)月光下的白蓮,清絕如許,讓他忍不住把視線一再落在她身上。

    這樣的夜色,這樣的荷塘,這樣的小丫頭,有那么一刻,他竟希望永遠這么下去,不過,他不喜歡她現(xiàn)在的神情,很遠,太過縹緲,仿佛不屬于這里,不屬于他……

    想著,伸手過去,本來想摸摸她的臉,半截卻改了,拽了拽她的辮子:“小丫頭想什么呢?”

    安然回神,把烤好的魚遞給他,安子和接過咬了一口:“你放了什么?”

    安然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蓬植物:“這個。”

    安子和笑了起來:“你倒是會就地取材,這香茅種在這里,本是為了驅(qū)蚊蟲,不想?yún)s被你用來烤魚?!?/br>
    安然歪歪頭:“若不是你這個大管事提議,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兒烤魚,更何況,這魚還是荷塘里的,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告訴大老爺?”

    “我還以為你這丫頭的膽子比天大呢,原來,也這么沒用,放心吧,入了夜,這邊不會有人過來的,而且,不過烤個魚,又不是把別院點了,便大老爺知道也無妨。”

    見安然把他的短刀丟過來,不禁道:“你這丫頭還真是挑剔,我這把彎刀雖不如你的匕首,卻也不差,你就這么瞧不上眼?!?/br>
    安然搖搖頭:“那匕首是我大師兄給我的見面禮,意義不同,而且,是我大師兄一直用了這么多年的,到我手里不過幾天就丟了,若我大師兄知道,一定以為我不珍惜。”說著,白了他一眼:“那天要不是你搗亂,我已經(jīng)把匕首撈上來了?!?/br>
    卻發(fā)現(xiàn)安子和定定望著她:“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你的水性很好。”

    安然點點頭:“水性好怎么了?”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會也以為我是鬼上身吧,你怕不怕,沒準我真是鬼呢?!?/br>
    安子和卻笑了起來:“便你是鬼爺也不怕,爺收了你,讓你不再作亂?!闭f著,從懷里拿出個東西來遞給她。

    安然愣了愣,竟是自己的匕首,頓時大喜:“怎么會在你這兒?”

    “自然是我下去撈上來的?!?/br>
    安然才不信:“就你,下去就成壇子了。”

    壇子?安子和失笑:“你這丫頭的嘴真毒,好歹我把匕首給你撈了出來,你難道不該謝謝我?”

    “好,謝謝你,伸手?!?/br>
    安子和真伸出手,安然把一個蓮蓬放到他手里:“借花獻佛請你吃蓮蓬。”

    安子和笑了起來:“小氣的丫頭。”卻也一顆顆剝著吃了起來。

    安然忽想起一事:“你還記的柱子嗎?”

    “柱子?你說的是白天的伙計?好端端提他作甚?”安子和聽她提起柱子,下意識有些不爽,臉色也有些沉。

    安然:“你別看他是個打雜了,卻是個可造之材。”

    安子和挑挑眉:“莫非你又想收徒弟了?”

    安然搖搖頭:“當日收德福,也是機緣巧合,我自己還未出師呢,再收徒弟豈不誤人子弟,只我當初去城東的時候,叫柱子給我?guī)土藥滋鞆N,如今我不在了,柱子的日子便不大好過,我今天看見他手上都是傷,若再這么下去,怕要廢了?!?/br>
    安子和自然也知道后廚這些齷齪,對于老孫頭的性格,更是早有不滿,只不過廚藝大賽在即,卻不好動他,老孫頭的手藝雖說在大燕排不上號,在冀州府卻也數(shù)得著,不過,那個柱子……

    一想到那小子跟在安然身邊亦步亦趨,滿眼崇拜的樣兒,安子和這心里就不爽快,想了想道:“城南的大廚程老三倒是有意收徒,回頭把他調(diào)去城南,跟著程老三吧,不過,能不能讓程老三入眼,就要看他的本事了?!?/br>
    安然一喜,無疑,想鍛煉廚藝還是在酒樓里更合適,自己先頭想讓柱子來別院,也是沒法兒,如今安子和既然把他安置在城南,自是最好,安然相信,以柱子的悟性跟天份,若能遇上個傾囊相授的好師傅,成材指日可待。

    忽見安子和把酒壇子遞了過來:“這是三十年陳釀花雕,南邊過來的,你嘗嘗,放心,不會醉?!?/br>
    安然急忙推開,開玩笑,上次的教訓她可還記著呢,這輩子都不會再碰酒。

    安子和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兒,不禁笑了起來:“你這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你的是砒霜呢。”卻也不再勉強她。

    之所以給她酒,是忽然覺得,自己喜歡的也想讓這丫頭試試,她不是安然,卻也是安然,有時連他都糊涂了,但卻異常清楚,自己喜歡的是眼前的丫頭,應該說,越來越清楚也越來越稀罕。

    烤魚之后,安子和再一次消失了,安然在別院里清閑非常,大老爺不在,蘇夫人也走了,別院沒有可伺候的主子,安然徹底閑了下來。

    白天日頭大,便在自己的小院里鼓搗吃食, 別院有個冰窖,作為大廚,弄幾塊冰還是不難的,弄了冰敲碎,配上些水果糖霜做成刨冰,能把別院的小廝們饞死。

    偶爾興致來了,做幾樣冰陣甜品,叫人給別院的大管家安遠送過去,拉拉關系,還有壽叔,隔三差五總會給他做些小點心之類,讓他拿回去給家里的孩子解饞,畢竟都是自己的上司,短時間內(nèi)自己還得在別院混,跟上司搞好關系是必須的。尤其,安子和說過,他跟別院的大管家安遠頗有交情。

    安然的小技巧讓她的人緣變得超好,至少比安府里好太多了,自己想弄點兒什么新鮮食材,不用說就會有人送過來,對于她摘荷塘里的蓮蓬荷葉,都當沒看見,讓安然的日子過得異常滋潤。

    炎熱的六月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進了七月就快立秋了,別院臨山靠水,本來就比城里涼快,入了秋就更不用說了,一早一晚都有些冷嗖嗖的。

    安子和仍舊神出鬼沒,有時好幾天不見人,有時會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小院里,讓她做些吃食解饞,說酒樓的廚子不如她的手藝好,這句話不管真假,都取悅了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