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安然好奇的看著他,真不信一個讀書的秀才會叉魚,正不信的時候,忽見他手里的叉子落下去,輕輕松松就叉起一條活魚來,往這邊兒一甩,落在岸上的草地里,撲棱棱翻了兩下不動了,接著叉子又落了下去…… 不一會兒功夫便叉了四條上來,每一條都有二斤多,安子和拿著叉子上來,看著安然笑,頗有些得意:“怎么樣,我今兒可賣了力氣能不能蹭條烤魚吃?” 安然沒好氣的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烤魚,想吃不會自己烤?。俊?/br> 安子和不以為意:“我烤就我烤,不過,你可得答應(yīng)別走?!?/br> 粽子葉還沒劈呢,她走哪兒去,安然不理他,去岸邊上劈葦葉去了,安子和卻過來:“把你的匕首再借我用用?!卑踩徽刖芙^,卻不妨,這家伙一伸手從她腰里抽了出去:“小氣的丫頭,殺了魚就給你。” 安然不禁道:“不問而取謂之賊。” 安子和卻笑了起來:“我問了你才拿的,所以不能算賊,更何況,我還請你吃魚呢?!?nbsp;說著,在坑邊兒尋了塊平整寫的石頭,開始料理魚。 剛叉魚的利落勁兒沒了,笨手笨腳的,一條魚在他手里滑過來掉過去,鱗都沒刮干凈,安然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了過去:“給我。” 安子和嘿嘿笑著把匕首遞給她,看她放血掛鱗摘取內(nèi)臟魚腸,還把脊背的腥線抽了出去,不禁挑眉,不是第一次看這丫頭做吃食,可看她這般利落的收拾魚,仍有些意外。 今天若不是自己過來尋她,估計這丫頭永遠(yuǎn)也想不起自己來,所以,對付這丫頭,欲擒故縱根本沒用,說不定,還正中她的下懷,得想個別的招兒才成…… ☆、第 28 章 鑲銀芽 安然剛把魚收拾好,從竹簍里翻出一包粗鹽,一個粗瓷小罐,把魚里外抹上粗鹽,用細(xì)木條穿過,架到旁邊的石頭上腌制風(fēng)干,這樣烤出來的魚rou更勁道些。 安子和不禁挑眉:“你出來還帶這些東西?。俊卑踩粦械么罾硭?今天說是跟大哥來劈粽子葉,實際就是幌子,想出來溜達(dá)溜達(dá),估摸著晌午回不去,又想在野外,說不定能就地取材,讓大哥抓個野兔田鼠什么的,烤來吃,自然有備而來。 也不用帶太多東西,一包粗鹽,一小罐菜油,足以烤出最地道的美味,只不過沒想到烤魚,早知還應(yīng)該備些去腥的蔥姜之類。 正想著,忽瞥見坑邊兒上招搖的野草,目光一亮,真是想什么來什么,這坑邊兒竟長有野紫蘇,正可去腥,走過去撿著嫩葉摘了一把,在水里洗凈,塞進魚肚子里,這樣既可去腥又能提香,烤出的魚還有紫蘇獨有的香味。 魚腌的差不多了,安子和已經(jīng)把火點了起來,手法異常熟練,安然忽然明白過來,指著他:“你剛才是裝的。” 安子和眨眨眼裝糊涂:“什么裝的,收拾魚我是真不在行,不過生火還成?!卑寻踩惶幚砗玫聂~架在火上,安然注意到安子和用幾根木棍搭的臨時燒烤架,高矮正合適,烤魚的手法也不像個生手。 有時候,安然真覺這人挺矛盾,外表看去倒真像個讀書人,可內(nèi)里卻又過于霸道,控制欲望極強,所以,才讓安然覺得危險,但有時,又不由自主會對他產(chǎn)生些許好感,例如上回做油潑辣子面的時候,還有今天生火烤魚的他,讓安然覺得這不是一個游手好閑的男人,他懂的生活,會做料理,雖有些輕浮,卻不能泯滅這是個極有情趣的男人,尤其善于討好女人。 想到此,安然一驚,從他討好自己的招數(shù)來看,這男人絕對是個中高手,而討好女人這種技能絕不是天生能會的,只有一個途徑可以修煉,那就是女人,討好的女人多了,自然就成了這方面的高手,所以說,外傳此人如何如何潔身自好,簡直是胡說八道,就憑安子和的言行舉止,女人絕不止一個兩個。 安然忽然明白了,古人眼里,只要沒成親娶了媳婦兒,有多少女人都可以不作數(shù),想到這男人討好自己的招數(shù),不知跟別的女人用過多少回,安然就覺惡心至極,不管他裝的多像,這都是個齷齪的男人。 想到此,哪還有野餐的心情,葦葉都不劈了,背起竹簍就往莊子后門走,打算進去找周泰。 安子和這會兒心情還算不錯,這丫頭不怎么搭理自己,到底沒有要走的意思,自己還琢磨一會兒吃了烤魚做點兒什么,時間還早,難得逮著這丫頭,這么回去多可惜,或許可以去山那邊兒看看風(fēng)景,女人不都喜歡嗎。 誰知這丫頭如此喜怒無常,也不知因為什么,小臉一板抬腳就要走,再好的脾氣遇上這丫頭也得破功,更何況,他壓根也不是什么好脾性,臉色一沉,兩步邁過去攔住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著自己的脾氣,語氣盡量和緩:“我說你這小性子是不是使的太過了,剛還好好的,怎么又惱了?!?/br> 安然見他眉頭皺著,眼里透出幾分不耐來,不禁暗暗冷笑,:“大管事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我使我的性子,跟你有什么干系,大管事請自便,我得回去了。”說著,饒過安子和就走。 安子和的脾性再也壓不住,眸光陰了陰,一把抓住她,拽了回來鉗制在懷里,安然想掙扎,卻發(fā)現(xiàn)這男人的手臂跟鐵鉗一般,力氣異常大,自己在現(xiàn)代練的那些,在絕對懸殊的力量前,竟絲毫也使不出來。感覺男人的怒意,不覺有些驚怕:“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安子和冷笑了一聲,低頭看向她:“既然你這么不識好歹,咱們也不用藏著掖著了,你跟爺裝什么,什么廚子,你當(dāng)廚子才幾天,之前你是哪兒的,干過些什么?你要是真不記得了,用不用爺給你提個醒?!?/br> 安然臉色煞白,忽然明白過來,安子和是有意的,他早知道自己是誰,想也是,安然爬上大老爺?shù)拇?府里誰不知道,安子和雖是酒樓的管事,卻也是安府的半個主子,怎會不知道這些,自己雖進了廚房也拜了師傅,卻抹不掉前面的黑歷史,反而,因自己出了風(fēng)頭,會被更多的人提起,便當(dāng)著自己的面不提,背地里肯定也議論紛紛。 即便安子和第一次在大廚房碰見自己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是誰,后來也必會知道,而他卻始終不提,自己是忘了,他是裝糊涂,而那些曖昧的舉止,大概是覺得,對一個爬床丫頭沒必要尊重,調(diào)戲調(diào)戲滿足一下他的惡趣味,只當(dāng)消遣了。 猛然想起,那天蘇夫人過壽的時候,他假意替自己解圍,如果不是今天忍耐到了極限,估計還會跟自己曖昧下去。 記得林杏兒說過,男人追女人不管招數(shù)多新奇,看似多有誠意,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上,床,安子和大概覺得,自己這種女人是可以隨便睡的,調(diào)戲一下,都是自己的莫大的榮幸,該上趕著讓他調(diào)戲才對,這男人簡直比大老爺還齷齪。 安然氣的渾身發(fā)抖,恨不能一刀捅死他,念頭至此,忽想到了自己腰上的匕首,想也沒想抽出來,一刀就往后攮了過去。 安子和怎么也沒想到這女人敢跟自己動刀子,饒是他練過拳腳,身手靈敏,迅速躲開,也差點兒掛了彩,臉色鐵青,身手捏住她的手腕, 把匕首奪了過去,直接丟進水坑里。 安然的匕首雖被奪,到底身體自由了,見他又過來抓自己,側(cè)身閃過,反手一屈一伸,一拳打了過去,安子和哪想這丫頭還會拳腳,沒防備,被她一拳打中,踉蹌數(shù)步已到了坑邊兒上。 既然撕破臉動了手,還客氣個屁,安然想都沒想,接著上步飛腳,把安子和踹到了水坑里,只聽撲通一聲,安然的力氣不大,這一腳也沒踹多遠(yuǎn),正好落到了靠近岸邊的淺水了,安子和掙扎幾下站了起來,渾身又是泥又是水,頭上還盯著一根兒蘆葦,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敢再留,剛兩人雖短暫交手,也大約知道這男人是個練家子,自己之所以能把他踹下去,完全是因安子和沒防備,要是真動起手來,恐怕十個自己也不是個。 安然忽然頓悟,自己現(xiàn)代學(xué)的那點兒拳腳實在算不得什么,碰上個流氓能應(yīng)付,真要碰上個練家子,絕對白給,以后還是得謹(jǐn)慎些,卻也沒忘跟安子和說了一句:“就算要爬床,有大老爺在前,姑奶奶還能瞧上你個管事不成,勸你以后離我遠(yuǎn)點兒,真惹惱了我,拼你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誰也別想好?!绷滔潞菰?背上竹簍飛一般跑了。 發(fā)生了這種事兒,安然也不敢再去莊子找周泰了,回頭安子和惱羞成怒難為大哥,豈不麻煩,直接順著來路跑回了冀州城。 回到道鈴鐺胡同的小院,從里頭插上院門,才算松了口氣,腿一軟坐在地上,拍著胸口,冷靜下來不免有些后怕,自己剛一氣之下,實在太過莽撞,安子和若是記恨報復(fù)怎么辦? 卻也明白,事兒都出了再后怕也沒用,琢摸著自己絕不能在安記酒樓當(dāng)大廚了,安子和可是酒樓的大管事,如今自己得罪了他,還在他手下當(dāng)差,不是找倒霉嗎,還是回府吧,讓二師兄出來替她,也別等一年了,這就收拾收拾手里的銀子贖身算了。 即便師傅在安府,又不是安府的人,自己贖身出來,想見師傅在外頭也一樣能見,得了自由身,以后就不會受制于人,安子和再想找自己的麻煩,也就沒那么容易了。想好了,忙進屋收拾了收拾,回了安府。 安然沒跟師兄說發(fā)生了什么,自己跟安子和的事兒,太荒唐,也太丟臉,也實在說不出口,更何況,也怕師兄知道怕要生事,雖自己拜師的時間不長,兩個師兄卻對自己真心疼愛,跟師傅一樣,異常護犢子,要是知道了此事,跟安子和對上,就麻煩了。 安然知道,師傅之所以帶著兩個師兄到安府,其實是為了還人情,當(dāng)年那場恩怨安然不清楚,但隱約能猜到,是師傅欠了大老爺一個天大的人情,或許也是為了避難,那個韓子章?lián)魯煾担闪嘶蕦m的御廚,勢力自然不凡,即便師傅落敗,想必也會趁勢為難師傅,讓師傅的顏面不保,所以說,絕不能因為自己給師傅找麻煩。 想通透了,便只說自己支應(yīng)不來,讓二師兄幫忙救場,二師兄本來就心疼安然,一聽哪還會問什么,當(dāng)即回了師傅,就去替了安然。安然松了口氣,跟干娘說師傅讓自己回府,干娘也就不再問了。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兒,安然也沒心思過什么端午節(jié)了,回到自己的小院,把自己這幾個月得了工錢好處,一股腦翻了出來,酒樓的工錢還未結(jié),之前在大廚房也干了有一個多月,拿了二兩銀子,加上之前在外廚房的工錢,還有一些外快好處,都合成銀子有三兩多。 三兩應(yīng)該夠了吧,至于出去之后的花銷用度,酒樓的工錢也應(yīng)該差不多,有師傅在,便安子和再想從中作梗,工錢也不會少了自己。 安然收拾好了銀子銅錢都放到一個荷包里,揣進懷里,去師傅哪兒做了幾樣酥皮細(xì)點提著去了前頭找丁守財。 丁守財是安府的大管家,府里有單獨一個小院給他料理事務(wù),安然特意挑了下半晌兒的時候,估摸這時候,丁守財應(yīng)該不忙,剛進小院就碰上了興兒。 興兒一見安然,雖愣了一下,卻不敢跟過去一般,如今安然可是鄭老爺子的弟子,又成了安記酒樓的大廚,哪是自己能得罪的,忙掛上一個大大的笑:“哎呦,我說今兒一早上喜鵲就渣渣的叫呢,原來是安姑娘要來,快著,屋里坐,屋里坐。” 讓著安然進了堂屋坐下,沏茶上來,忙著去叫他干爹,安然略打量了一遭,布置頗為簡單,有些出乎安然的意料,略想想就明白了,丁守財再有體面,也是府里當(dāng)差的仆役,便明里暗里貪了不少銀子,樣子必須做出來,畢竟上頭那位大老爺又不是傻子,便銀子有的是,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不會由著下人隨便貪,這位大管家果真好心機。 丁守財聽見興兒來說安然來了,愣了楞,心說,她怎么來了,如今這位可不能得罪,雖疑惑,也忙著過來了。 安然見了他,蹲身行禮:“安然給大管家請安?!?/br> 丁守財忙道:“可不敢受姑娘的禮?!庇挚蜌獾膯柫税踩坏膸煾?才道:“姑娘今兒來是?” 安然把手里的提籃遞了過去:“安然閑時做了幾樣點心,給大管家嘗嘗,做的若不好,大管家可別嫌棄,安然還沒出師呢?!?/br> 丁守財眼睛都亮了,知道安然這是客氣話,即便沒出師,老爺子的徒弟,手藝能差的了嗎,尤其,剛一進來可就聞見味兒了,這會兒揭開上頭的布一瞧,見籃子里整整齊齊碼放的兩層酥皮點心,足有四種餡兒料,花樣就更多了,有梅花形的,有牡丹花的,還有菊花,桃花式樣的,精巧非常。 便是大廚房面案上做出的精細(xì)點心也比不上,一張臉更笑成了一朵花:“姑娘當(dāng)真好手藝,我今兒可算有口福了?!毙闹踩粊肀厥怯惺?也不等她張口,直接道:“姑娘若有事盡管說就是。” 安然這才道:“不瞞大管家,我今兒來是想贖身。” 贖身?丁守財愕然,想自己在安府當(dāng)了這么多年管家,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丫頭要贖身出去,安府的待遇好,差事?lián)尪紦尣簧夏?前些年著急用人,才買了十幾個丫頭進來,如今莫說買,白往安府送,都塞不進來,那些賣身契在府里的丫頭,暗里可偷著樂呢,因不用怕丟了差事,賣身契在府里,一輩子都是府里的人,比外頭那些雇的強多了,不想,這位卻想贖身。 安然見他不說話,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禁問了句:“大管家如此,莫非我這樣的丫頭不能贖身?” 丁守財回神:“倒不是不能,只是沒有要贖身的丫頭。”說著,看了安然一眼:“安姑娘,咱們府里的差事可不好謀呢,姑娘贖身出去做什么?” 安然目光閃了閃含糊道:“就是想得個自在,大管家,您只跟安然說需多少贖身銀子就是?!?/br> 丁守財心里轉(zhuǎn)了幾個彎,反而高興起來,前頭山柳出了那么檔子事兒,發(fā)落出去,常貴兒心里一直埋怨自己,不出力保他閨女,如今連好處都沒了,山柳的差事又讓安然頂了,這里外里可就少了一樣長久的進項。 心里正不舒坦呢,不想這丫頭倒想贖身,如此不正好,若她出去,大廚房可就騰出個空來,自己塞個人也方便,山柳的事兒早過去了,想來大老爺也不會記著,正好便宜了自己。 而且,還能賣安然一個人情,這丫頭拜了鄭老爺子當(dāng)師傅,往后怎么著也能混出頭,說不定哪會兒就求到她,如今賣個人情,往后也好說話兒。 這么一想,也仿佛明白安然贖身的原因,別的丫頭不想贖身,是尋不著比府里再好的去處,可這丫頭不一樣,有手藝,有那么個御廚師傅,便出去也短不了出路。 想著,便道:“若姑娘執(zhí)意贖身府里也不能強留著,待我查查當(dāng)初的底兒?!闭f著,叫興兒去拿了當(dāng)年買丫頭的老賬來,翻了翻,指著一處:“姑娘瞧,當(dāng)初買姑娘進府是一兩銀子,這兒記著呢?!?/br> 安然松了口氣,卻也暗暗嘆息,還真是便宜,一兩銀子就能買個人。 丁守財既要做人情,自要先做扣:“雖說買進來的時候只一兩,這些年在府里吃穿用度,還拿著月例,這贖身銀子自要多些,尋常也得十兩銀子?!?/br> 安然早掃聽了行情,心知丁守財如此說,是想讓自己知他的人情,卻也順著作出一副驚愕為難的樣兒來:“十兩?不瞞大管家,我這些年雖在府里,手里卻沒攢幾個錢,十兩是萬萬拿不出的,要不這么著,等回去跟兩位師兄說說,先借一些過來?!?/br> 大管家一聽,忙道:“不忙不忙,雖說尋常需十兩,只如今姑娘既求到我頭上,舍了我這張老臉也得幫姑娘一把,姑娘且回去,等我明兒回了大老爺,給姑娘求個情,估摸著一二兩也就差不多了?!?/br> 安然知道他這是幌子,是想讓自己知他的情,自己不是大老爺跟前的丫頭,又離了蘭院,外頭廚房的丫頭贖身,哪用回大老爺啊,卻也跟著他演戲:“如此,就勞煩大管家了?!?/br> 說著,從荷包里拿出三兩銀子,放到桌上:“這是三兩銀子,若不夠使,大管家再跟我說,我尋來便是。” 大管家是個最貪財?shù)?一見銀子,眼睛都亮了,心說,這可便宜,還能賺二兩,笑瞇瞇的應(yīng)了。 安然站了起來:“那安然就先回去了,明兒再過來?!逼鹕砀孓o,出來卻真松了口氣,只要明兒把賣身契拿到手,從此后就自由了,不用在當(dāng)丫頭,也不用怕安子和借機發(fā)難。 想到安子和在水里那個狼狽樣兒,安然忍不住想笑,不管以后有沒有麻煩,今兒算解氣了,回了自己的小院,收拾了收拾。 其實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兩身安府丫頭的衣裳,都已經(jīng)舊的不成樣子,身上這身是干娘給自己新做的。 說起這個,安然便忍不住感動,干娘天天在外廚房忙著,家里還有一攤子事兒,卻仍抽空給自己縫了兩身衣裳,還有鞋,雖說只是普通的粗布,卻針腳細(xì)密,看得出頗費了功夫,事先都沒跟自己說一聲,怪不得,前些日子瞧見干娘拿著自己的衣裳鞋子比量呢,原來是給自己做新的。 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把那兩身丫頭的舊衣裳丟到一邊兒,以后也不是安府的丫頭了,還穿這個做什么,統(tǒng)共也沒多少東西,就收拾了小小的包袱,跟師傅的刀盒放在一處。 又想起了德福,不禁嘆了口氣,自己這一走,也只能再等機會把他帶出去了,倒是可以托付兩位師兄照顧他,這小子機靈,稍加點撥,幫廚的差事,應(yīng)該能拿得起來。 安然這一心盼著明兒拿賣身契,這一宿都沒睡踏實,第二天起了大早,收拾妥當(dāng),便去尋丁守財,剛進小院,迎頭正撞上丁守財。 丁守財一見她不由分說把三兩銀子塞回到她手里,安然愣了愣:“大管家,這是何意?” 丁守財臉色頗有些復(fù)雜,想了想,把她拽到一邊兒,低聲道:“本來丫頭贖身,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交了贖身的銀子,主子一般不會為難,可昨兒大老爺卻忽然吩咐下來,說近些日子不許府里各處有變動,更不許贖身出府,姑娘,我瞅這意思,分明是沖著姑娘來的,姑娘還是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這般為難姑娘?!?/br> 安然臉色變了幾變,咬了咬牙,心說還能是誰,肯定是那齷齪無恥的安子和暗里使壞,大管家見她臉色不好看,給她出主意:“今兒府里有貴客,也不及跟姑娘細(xì)說,若姑娘非要贖身,不如請老爺子跟大老爺遞個話兒,憑著老爺子的面子,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 “謝大管家提醒,改日安然得空好生料理幾個好菜,請大管家吃酒,大管家事忙,安然就不耽擱了?!闭f著告辭去了,心里卻著實氣的不輕。 剛進大廚房就見一片熱火朝天,人都來了,二火三火面案都在那兒忙活著,安然愣了愣,安福一眼瞅見她,忙小跑過來:“姑奶奶你可來了,再不來福叔就急死了,趙大廚替你去了酒樓,高大廚伺候著老爺子,這大廚房可就得指望你了,今兒大老爺特意發(fā)了話,說今兒客人要緊,若出一點兒差錯,別說你們,我這個管事都別想好,快著,快著,這是菜單,你先瞧瞧,別的還好,只這道櫻桃rou跟鑲銀芽卻難,尤其后頭這個,我可是聽都沒聽過?!?/br> 安然默然片刻:“福叔可知今兒府里請的什么要緊客人?” 安福:“說起這位可真是貴人,是京里的逍遙侯,下江南采辦萬壽節(jié)用的貢品,路過咱們冀州,因跟咱們大老爺有些交情,便請到府里飲宴,知府大人,蘇通判,一會兒都得過來,便是咱們一向不大應(yīng)酬的三老爺,今兒也在園子里陪席,還有酒樓的大管事,一早就給大老爺叫了回來?!?/br> 安然心說這位大老爺還真是有手段,能把一位辦皇差的侯爺請到府里來,估計便是冀州知府都沒這樣的面子。 而且,安子和?看了看菜單頓時明白過來,想必這菜單是安子和的手筆了,倒真是個內(nèi)行,知道怎么難為廚子。 安福小聲道:“你不知這位逍遙侯,說起來是咱們?nèi)f歲爺?shù)谋碛H,頗得圣寵,宮里的御膳,想必也常吃,是位吃過見過的主兒,上去的菜便稍差些,恐也瞞不過這位侯爺?shù)淖臁!?/br> 說著,瞄了安然一眼:“不然請老爺子出來?!?/br> 安然皺了皺眉,師傅傷了腕子,便曾經(jīng)當(dāng)過御廚,如今手腕子不能吃力,上不得灶,又能如何,況且,這兩道菜,櫻桃rou還好,刀只要工扎實,掌控好炸rou的油溫火候,炒制的汁兒色澤明亮酸甜適口,這道櫻桃rou就算成了,倒是后頭這道鑲銀芽極難。 銀芽就是豆芽菜,掐頭去尾只留中間的一段稱為銀芽,鑲銀芽就是把雞蓉鑲嵌進豆芽里,澆熱油燙熟。 說著容易,做起來卻格外艱難,先不說豆芽脆嫩,油溫過,豆芽一高塌秧便看不得了,油溫過低,豆芽跟里頭的雞蓉還是生的,給皇上吃這樣的菜,那就擎等著一家子殺頭滅九族吧。 更何況,豆芽本就細(xì)長,若想把雞蓉鑲進去,該有多難可想而知了,這道鑲銀芽,因頗費功夫,便是御宴上也不常有,更何況民間,若非安子和小肚雞腸,故意報復(fù),想讓自己出丑,又怎會點這么刁鉆的菜。 而且,此事本就因自己而起,若牽連上師傅,自己豈非成了不孝弟子,櫻桃rou她曾經(jīng)做過,難不倒她,至于這鑲銀芽,只要自己小心謹(jǐn)慎,也有八成的概率可以混過去。 安子和越想為難自己,不讓自己好過,自己越不能讓他如愿,這兩道菜徹底激起了安然的好勝心,這么多年了,哪怕是在現(xiàn)代的時候,給一位國外的貴賓做菜,都沒有現(xiàn)在這種好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