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平安奴,沒見老國公,他怎么樣?” 尚坤語氣平靜,低垂的眼簾瞧不出他的真實情緒,“沒死,躺在雁塞養(yǎng)病,等這邊一切理順,他也該回來了?!?/br> 仔細(xì)觀察他的神情和語氣,憶君放下心。她有種感覺,尚坤慢慢地不再把老國公當(dāng)回事,這就好! 粘著送他到月華門前,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兩人又膩歪了好長一會兒,直到副使親自過來催,尚坤這才依依不舍去了官署。 憶君抬頭望天,風(fēng)清云淡,心情好不舒暢,和婢女們做針線時在笑,在院里散步也帶著笑意,直想把自己的好心情告訴每一個人。 羅大嬸真心為女兒高興,手里繡著一套百子夾被,不知不覺竟哼起曲調(diào)。 馮姨媽一家的事瞞不住,憶君不忍在這個時刻打斷羅大嬸的興致,犯難該如何向阿娘提起,畢竟那是她唯一的嫡親胞姐,鬧崩了是一回事,可人死于非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阿圓,你有心事?”不防羅大嬸已經(jīng)有察覺。 “沒有”,憶君目光躲閃,撒謊總是讓人能一眼瞧出。 羅大嬸放下手里的針線,以為女兒受了委屈不說出來,故意唬臉追問一句:“跟阿娘也要生分,咱們娘兒倆還有什么不可說的?!?/br> “我說了你別氣惱,更不許傷心。” 憶君這么一說,羅大嬸更是緊張,心揪起來支耳聆聽。 “是馮姨媽,他們一家人離開京城后,又被三公主接到上京,青衣表兄做了三公主的入幕之賓,青蘿也在三公主身邊當(dāng)婢女,不料安國公卻瞧上青蘿,一心想讓她做侍妾,三番五次相逼,馮姨媽激忿不過,懸梁自盡?!?/br> 憶君盡量說得簡單明了,偷偷瞄著羅大嬸的臉色。 羅大嬸面色煞白,咬牙切齒道:“她能耐了得,好生有本事,把自個的親meimei和外甥女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又為甚這樣沒出息。尋死又是為何,是能給阿蘿爭份富貴,還是能給青衣瞅個高門出來的貴女。” “阿娘”,憶君扯著她的衣袖,低聲勸慰:“你要想開……” 羅大嬸打斷女兒的話,急匆匆道:“我有什么想不開的,早當(dāng)爺娘只生我一個,幾十年的姐妹情打了水漂?!?/br> 知道羅大嬸好強(qiáng),憶君只有拿軟話哄著她。羅大嬸愈是在人前不落淚,憶君心中很不是滋味。 “阿娘,你還有我和阿兄,我們定好生孝敬你?!?/br> 羅大嬸摟著女兒點頭,眼角一滴淚水滾落到阿圓的青絲中,同胞連心,讓她怎能不心痛。 第126章 涼州城平叛伊始百廢待興,城外尸野遍布,三伏天里上千軍士忙著挖坑填埋,老朽的城墻千瘡百孔,也要抓緊時間加固,療治受傷的軍士,征集糧草…… 自打尚坤進(jìn)城,沒一刻閑功夫,想多看阿圓一眼都不能,更別說陪著她用飯,他心里難安,所幸阿圓懂事乖巧,從不在這些事上使小性子,也算了卻他許多后顧之憂。 涼州暫時在安定中,可上京城里一直沒有消息送來,關(guān)中也不曾派兵支援涼州,一切都透著詭異。 往常信使不到,還有信鴿來回傳音,何況尚家另有一套傳遞消息的渠道,不比八百里加急慢多少,但是所有消息來路全都中斷。 京中倒底出了什么事,事前只發(fā)生有人分別暗算阿嫂和阿圓,全針對有孕的女人,出招的人也只是個陰狠女子。 雁塞外還有近十萬突厥強(qiáng)兵,不進(jìn)攻也不收兵,借助天險和大周的軍隊成對恃狀,毫無疑問想牽制住尚坤,讓他□□無暇,不能顧及上京的形勢。 千頭萬緒全都要理清,尚坤決定先見過青衣,希望能多知道一點裕王那邊的動向。 時隔兩年,兩人再次碰面,尚坤猶能記得眼前這位青年書生對阿圓的眷顧和迷戀,事情過去很久,他心里仍是很不痛快。 青衣被關(guān)在地牢中,面無血色,面對大周第一猛將,他誠心誠意行禮,想彌補(bǔ)過去的無知和輕率。 “三公主只知吃喝玩樂,至多幫著夏皇后和裕王跑個腿,她未必會知道裕王干出的陰私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突厥用兵的事?”尚坤眸色深邃,一語問出關(guān)鍵所在。 青衣垂首,猶豫了好半天這才說出:“小人的確不該知道,也沒法通過三公主打探,裕王怕她酒吃多了信口胡說,很少對公主說實情。是另外一個女子,她替小人想方設(shè)法套問消息,又她得裕王寵信,偶爾有機(jī)會見到密信書札等,全是實打?qū)嵉恼嫘畔??!?/br> 另外一名女子,尚坤沒興趣打聽青衣與裕王愛寵的私情,說起來柳嫣然身邊也有尚家的眼線,以前也送出不少的消息,自他出京后,也不太清楚眼線倒底有沒有繼續(xù)發(fā)揮作用。 “啟稟武英侯,小人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成全?!鼻嘁聦χ幌蛄钏憫?zhàn)心驚的尚坤,鼓足勇氣說出他心底的想法,對著表妹沒有坦然相告,只因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著實荒誕,憑阿圓的能力無法成全。 “左一個請求,右一個不情之請,你拿什么叫我頻頻費力成全?!鄙欣︸T家沒有好感,說話也是毫不留情。 “小人愿再回京城為武英侯效力,裕王行事很小心,從來不用筆墨書信和人聯(lián)絡(luò),都是派出親信帶著口信拿著他的信物四處聯(lián)絡(luò)。甘州逆賊已伏誅,想必武英侯也不曾找出真憑實據(jù),用來證明裕王在背后做手腳,何況……” 青衣在獄中聽幾個牢卒閑聊,說節(jié)度使大人雷厲風(fēng)行,一聲令下萬名反賊盡數(shù)被誅殺,一個活口不留。 主帥鐵腕有利也有弊,利在于威懾四方,今后令謀逆之者事前掂量再三,看是不是值得造|反,能穩(wěn)下人心。 弊端就在于那萬名反賊是河西本地人,殺了他們,卻不能殺他們的妻兒家小,盲從者都落了個格殺勿論,領(lǐng)頭的人更不消說,陳大人自知死罪難逃,大有咬住自己一人所為,不會招出背后的主使者。 “何況侯爺即使帶著逆賊上京,當(dāng)?shù)钆c裕王對質(zhì),大家信與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br> 尚坤氣勢咄人,青衣也是坦蕩面對,事到如今,他再無可輸之物,反倒挺直腰篤定自如。 論臉面,他做了面首;論尊嚴(yán),一個裙下之臣再何來談自尊;論形勢,他如喪家之犬,所求不過一個安生之處,為阿蘿和老實八交的阿爹討口平安飯,即使搭上自己的一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青衣所說也正是尚坤眼下正犯愁的事,他帶著人攻破甘州城,挖地三尺也沒能找出裕王或夏家給陳家的只言片語和信物。 昨日在城外俘獲陳老賊,那老不死的也是一口咬所有事全是他一個人所為,全因記恨丟了剌史之職,氣忿不過,這才趁著尚坤不在涼州城的當(dāng)頭,舉兵謀反。 青衣說是有個不情之請,倒好似在做交易。尚坤豈是怕的人,步步踱近:“說吧,你想要什么?” 武英侯黛袍垂直,玉帶扣腰,立在人面前有如一座山,沉著凌厲。 青衣一揖到底,“小人犯罪,自知死不足惜。裕王狼子野心,覬覦大位求而不得,竟內(nèi)結(jié)逆黨外聯(lián)強(qiáng)敵,一起發(fā)兵犯我大周疆土,其罪當(dāng)誅。只求武英侯出面,在裕王府覆滅之時,接柳姬出去,她是個無辜的人兒,身不由己,也曾說過倘若能平安脫身出去,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青衣費盡周折只為柳嫣然求情,實出尚坤預(yù)料,細(xì)一想來,也不驚奇,兩個沒甚憑仗的人經(jīng)久見面,同病相憐生出情意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好!”他爽快應(yīng)下,保下一個姬妾還是綽綽有余。 想他大費周折親自送柳嫣然到裕王府上,即將又要出面把人接出來,不得不要嘆一句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