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謝安平低頭湊上來:“賢妃娘娘誤以為睿王身亡,孤身一人從冷宮跑到這里求見皇上,本來就病著,這一路風雪交加挨了凍,所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衛(wèi)昇捏緊了拳頭:“查。徹查到底,不計代價!” 誰傳去的假消息? 誰撤走了冷宮守衛(wèi)? 誰設下毒計想取她的命? 查個水落石出,勢要血債血償! “安平,”衛(wèi)昇眸子低垂,耷拉肩膀盡顯頹然,“是不是這就叫報應……” 終其一生,他還是得不到想要的,哪怕曾經(jīng)得到過,卻終究失去。 謝安平埋著腦袋搖了搖頭,只見一滴東西落在衛(wèi)昇足前,凝成白霜。 從日落等到月升,緊閉的房門終于開了,滿臉疲憊的蘇扶桑走了出來。 衛(wèi)昇急迫問他:“怎么樣?” 蘇扶桑搖頭,嘆道:“微臣拼盡全力也只能保住娘娘性命,至于龍?zhí)ァ瓕嵲跓o能為力,陛下請節(jié)哀。” 衛(wèi)昇揪住他的衣襟:“她有身孕為什么朕不知道?你怎么不稟告朕?!你安的什么心!” 蘇扶桑抬眼直視龍顏,淡漠的神情隱含醫(yī)者的痛心:“微臣也不知娘娘有孕,上次她根本不讓我把脈??梢娔锬锊⒉幌胱屓魏稳酥肋@件事,至于個中緣由,恐怕只有皇上您、最清楚?!?/br> 衛(wèi)昇聞言不覺松開了手,表情錯愕。蘇扶桑后退一步:“微臣還要去熬藥,先行告退?!?/br> 殿中燃了安神香驅(qū)散血腥味,孟棋楠緊緊闔眸躺在床上,安靜的跟平時判若兩人。衛(wèi)昇摒退宮人,獨自走過去單膝跪在了床頭,小心翼翼牽起孟棋楠的手。 “小狐貍?!彼媚橆a貼著她的手背,仿佛從這點微弱的溫暖才能確定她沒有離開自己,“朕沒有殺六弟,朕原本打算放他出來的,今天就放他出來……” “你只要再等一等,多等半個時辰就會知道,真的只用等一小會兒……你為什么不等?你平時那么聰明,怎么偏偏在此事上失了分寸?關心則亂四個字,說別人你一定懂,擱到自個兒身上,你卻看不清了……” “棋楠,我很后悔。我不該疑心你,不該讓你去冷宮,更不該不去看你,不然你就不會這樣……我是真心實意期盼一個你我的孩兒,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一定歡喜得跳起來……初為人父,怎么可能不高興?” “可是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是不是你覺得我殘忍得連親骨rou也不肯放過?棋楠,其實你也不信我,你不肯信我?!?/br> “為什么……” 衛(wèi)昇把頭低低埋進被子,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 “沉睡”的孟棋楠睫毛微微顫抖,泛出點點晶瑩,由始至終、沒有睜眼。 天微微亮的時候,一夜無眠的衛(wèi)昇更衣上朝,孟棋楠依然沒醒。他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叮囑旁人:“好生伺候著,朕下朝就過來。” 出了屋子就看見謝安平,衛(wèi)昇給他使了個眼色,他趕緊跟了上來。 “如何?” 謝安平有些挫敗的口氣:“娘娘的貼身侍婢霜白當時去熬藥,離開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娘娘應是這個空檔聽見了傳言。但娘娘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所以認不出說話的宮婢。霜白是安盛親自挑選的人,按理說信得過?!?/br> 衛(wèi)昇略一沉眉:“守衛(wèi)呢?” “正值侍衛(wèi)輪換,有人在他們必經(jīng)之路潑水結下厚冰,一名侍衛(wèi)摔斷了腿腳,其他幾人擔他就醫(yī),據(jù)說也就走開了半柱香的時辰。”謝安平隱約感覺對方就像一條蟄伏的毒蛇,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皇上,這接二連三的事絕非是某人一時興起的陷害,恐怕她籌謀已久。若不除掉此人,將來后患無窮!” 衛(wèi)昇臉龐陰霾:“朕知道。歲除那夜的玉佩案,也是她的精心設計。你把合宮的嬪妃都抓起來一個個審,務必替朕把這歹毒女人揪出來?!?/br> 謝安平大驚:“所有嬪妃?” 前朝后宮息息相關,皇上大肆清理后宮,前朝還不亂成一鍋粥! 衛(wèi)昇斬釘截鐵:“朕寫份手諭給你,你只管放手去審,改用刑就用刑,朕要聽她們嘴里吐出來的實話!” 謝小侯算是見識了什么叫沖冠一怒為紅顏。他一咬牙答應:“臣遵旨!” 不管了,天塌下來有高的頂著。他身為皇帝的狗腿子,君王要他咬誰,他就必須咬誰。反正咬死了算皇上的。 當天,后宮一片鬼哭狼嚎,下獄問罪之人多不勝數(shù)。眾女相互揭發(fā)相互告密,都成了窮途末路的咬人瘋狗。 只有蓬萊殿還維持著祥和寧靜,淡淡的苦澀藥香彌漫在宮殿里,讓人覺得莫名的踏實安心。 蘇扶桑正在喂孟棋楠喝藥,他垂著眸子淡淡說道:“這兩日宮里的情勢娘娘聽說了嗎?” 孟棋楠咽下苦藥,問:“你是指問罪嬪妃一事?” “嗯?!碧K扶桑喂完了藥,給她擦拭嘴角殘漬,有些憂心,“皇上想為娘娘出氣,心意雖好,但這般大張旗鼓有些不妥。每日都有朝臣上書,不是懇求皇上高抬貴手,就是搬出圣人道理勸誡,甚至有些還……” “還罵本宮是禍亂朝綱的妖妃,要皇上殺了我對不對?”孟棋楠神態(tài)自若,一語道破。 蘇扶桑拱手:“娘娘是明白人,應當勸一勸皇上,朝堂不穩(wěn),則社稷危矣?!?/br> 孟棋楠微微一笑,并沒著急表態(tài),而是問:“睿王如何了?” “太妃去世睿王前去吊唁,聽說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把北陲的三州九城劃給睿王做封地。等太妃入土為安,睿王便要啟程去封地了?!?/br> 孟棋楠嘆道:“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去北陲苦寒之地……罷了,總歸是撿回一條命,只要活著,比什么都好?!?/br> 蘇扶桑也覺得哀涼:“是啊,如果留在上京,就算皇上不追究,太后那里也容不下他,還是走了的好。也許將來微臣也會離開這里,去一個簡單的地方過簡單日子?!?/br> 孟棋楠垂眸,啟唇輕語:“你們都走了,就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 蘇扶桑這才驚覺自己說了喪氣話,他趕緊勸道:“我只是說說而已,不一定會走的,你別難過……” “我難過什么,你應該走,走得遠遠的?!泵掀彘獡P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如常笑容,“你跟子淵留在京城沒有未來,你的家族、朝堂里的同僚、親朋好友……哪一方都是你倆的障礙,只有遠走高飛,你才能和子淵天長地久。今年開春要外放一批官員,我給皇上說一聲,讓子淵去個偏僻地方當縣令,到時你辭官跟著他去就是了。只是辛苦你們以后要過清貧的日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