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寧道：“嗯，周末準備出海?！?/br>
    老太太擔心了起來：“去哪里呢？從哪邊走？”

    越寧很開心地說：“十四哥送了個船，一起出去吹吹海風。我還不會開船，請有了經(jīng)驗的老船長，船上開個趴。都是自己人，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不干別的?！?/br>
    顧鄂點點頭：“最近是要留意一點，不要搞事。魏三開的那個公司我知道，這種聚會，就不要帶陪酒的了，最近風聲緊?！?/br>
    “咦？還緊吶？”

    “還有尾巴沒收拾好呢，已經(jīng)立案了的，能不給個說法嗎？”破案率就是政績啊，親。

    三句話又扯正事兒上了。

    劉淑芬不在場，大伯母義不容辭地出面了：“就算風聲不緊，你也不能挑這個頭。你過生日呢，怎么能是什么樣的人都能參加的呢？格調(diào)，還是要保持住的?！?/br>
    小姑媽顧燕贊同地道：“大嫂說的對，我知道有些應(yīng)酬難免，也要看場合。你過生日這樣的場合，底線就得提得高一點。明白？”

    “嗯嗯?！?/br>
    大伯母考慮到侄子的年齡，是得談戀愛了，又多說了兩句：“看場合，還有啊，看人?！贝蟛柑徇^一回蓓蓓，沒得到回應(yīng)，也就沒再多講。兩個孩子都是有主見的，長輩就不適合再硬把兩人往一塊兒湊。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沒必要為了“我們覺得你們合適”，就湊成一對怨偶。劉淑芬的情況又有點特殊，大伯母認為自己應(yīng)該承擔一部分工作。在越寧的婚戀問題上，給他一點常規(guī)建議，免得交了心發(fā)現(xiàn)不合適，還要再分開，怪讓人心疼的。

    幾個女人干脆將越寧拉到一邊嘀嘀咕咕的，比如說，都是在電視上露臉的，也要分層次，不是看誰紅不紅之類的，還要看單位。魏駿公司“明星”類的，許多場合就不宜帶。要找個漂亮的女朋友，可以，去文工團呀，總政的最佳，空政武警也可以。咱都不挑的?？瓢喑錾淼母谩绻枪鹃_業(yè)酒會之類的，那可以讓公關(guān)去簽一些明星來活躍氣氛。

    越寧長久以來的許多疑惑都得到了解答，比如為什么都是在電視上露面的，有的還更年輕漂亮，就是沒辦法出現(xiàn)在一些大型的、正式的場合。四個字，“先天不足”。這種現(xiàn)象想要整體上得到改觀，絕非一日之功。

    至于女朋友之類的事情，聽一耳朵就算了，他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呢o（≧v≦）o只是……你們是不是跑題了？怎么從我生日的朋友聚會給搞成了交女友指南了呢？

    伯母姑媽們將要領(lǐng)傳授完畢，湊一塊兒吃蛋糕去了。被留下來的越寧：……

    消化完了她們留下的信息，越寧很是感慨。顧家算是比較開明的了，他媽就不是什么“門當戶對”的婚姻，越寧就一直以為，只要個人努力了，上流社會不挑媳婦門第。現(xiàn)在看來，挑還是挑的，只是挑的標準更隱諱了而已。

    世界，真奇妙。

    老爺子和老太太交換了個眼色，也放心地吃起了蛋糕。想來經(jīng)過了解說之后，孫子在挑選伴侶的時候，會注意避開某些失誤的。

    老人家的想法，在某些方面與既成事實有了微妙的重合。

    ————————————————————————————————

    有了大伯母等人的提醒，游艇趴上的聚會就更正經(jīng)了，純是朋友間的聯(lián)絡(luò)感情。請柬上寫明了“請勿裝正裝”，準備了十幾套海竿，跟大家一起釣魚玩。純休閑的，除了釣魚這樣的老人家活動，還有一些水上項目，總的來說運動、健康。

    魏駿受邀而來，看完越寧準備的娛樂活動，囧著一張臉來跟越寧抗議：“人家出海都是搞那樣那樣的，你就是搞這樣這樣的?！?/br>
    越寧故作不知，笑問：“哪樣哪樣的?。俊?/br>
    魏駿摸摸鼻子，走開了。還能干什么？別人弄個大游艇什么什么的，開到公海上，開賭，不管賭成啥樣，都沒人管。再有就是開個毒趴、性趴，大家玩嗨一點，一夜風流。你倒好！帶領(lǐng)大家釣魚，玩水上滑板，晚飯主菜是自己烤魚，你這是病，得治！

    越寧能猜到魏駿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并沒有當成一回事兒，那樣的趴，那是隨便就能開的嗎？反正，自己的生日會不能弄成那樣。倚在船舷的欄桿上吹著海風，越寧微笑著看趙輝跟樓欣在船頭聊天。搞個混亂的趴，還能有這樣的情況發(fā)生嗎？再看船尾，永興這邊一個年輕的副董李健，跟趙輝他妹也是相談甚歡。什么樣的場合，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呀，魏駿同學。

    不再當居委會大媽，越寧跑到另一邊去看他的釣竿。船開得挺遠，跟船長打過招呼了，找個污染少的海域，弄明白魚的種類，不能跟笑話里說的找人潛水往領(lǐng)導(dǎo)的鉤子上掛魚，也得保證能釣上點大魚來。鄭熙行烤魚的手藝是不錯的，越寧刀工也挺好，趙楓和夏萌萌據(jù)說也會一些廚藝，趙輝說他妹子唯一一個會的菜就是清蒸海魚，揭完老底就被趙楓把氣球打到臉上了。

    其他人跟著看熱鬧，李健有個手藝居然是調(diào)酒。越寧把他表哥劉謙禮也給帶了過來，這貨小時候?qū)W過一點藝術(shù)，干脆架了個畫架子，拿大家當模特畫畫兒。樓欣廚藝不行，看大家都有事兒干，喊上李健，一個掛著單反，一個抱著dv，攝錄影像。鄭熙行也帶來了要介紹給越寧認識的幾個靠譜朋友，里面就有跟他關(guān)系不錯的青年醫(yī)生，某報社的名筆，還有大學里的青年講師等等俊彥。

    戴著無框眼睛的醫(yī)生拿掉了魏駿的煙：“學著點兒?！?/br>
    魏駿很不解：“這是干嘛呢？”

    “干嘛？開心啊，看這弄得，小清新吧？本質(zhì)上還是社交?！彪m然是鄭熙行主要負責看管魏駿等人，其他人有功夫也會提醒一兩句。

    “不過癮，”魏駿咂咂嘴巴，“老干部生活?！?/br>
    “看李健錄的那個錄像，等會兒放出來，貼個標題‘現(xiàn)代都市青年的休閑生活’都能當宣傳片來用了。誰能想到，你這個腐化墮落份子也混在里面呢？”

    “怎么說話呢？我可正經(jīng)了！”魏駿不滿地道。

    “正經(jīng)還說人是老干部？看明白一點，為什么不放開了玩？因為不能有不良記錄。”順手將煙卷折成兩截，扔進了垃圾桶里，醫(yī)生雙手插兜，顧家孫子回歸總得弄點不一樣的風格。這個趴有一點可以保證：在這里交的女朋友，不會被家里挑剔不合格。魏三兒真是傻。不過這么想著，開生日會都能開成相親會，確實有點老干部作風呀。

    “老干部作風”的少年此刻正端著杯雞尾酒看趙楓做清蒸魚，然后被無情地趕了出來：“不要搗亂?！?/br>
    女孩子總是那么地誠實，對你沒那方面意思了，她就不客氣了起來。越寧被趕走，夏蓓蓓跟著出來了，越寧有點詫異地看著他。夏蓓蓓的臉頰有點紅，越寧差點要說：是不是廚房太熱了？要不你去甲板上吹吹風涼快一下。

    夏蓓蓓看看左右無人，沒等越寧開口，先問了一個令越寧手足無措的問題：“你有女朋友了嗎？”

    鄭熙行聽說越寧去廚房了，考慮到越寧的燒飯技術(shù)，決定還是自己去做烤魚比較好，才走到拐角處，冷不丁聽到夏蓓蓓一句問題，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接著是越寧的聲音有點飄地傳了過來：“沒、沒有啊?！?/br>
    【你結(jié)巴個什么鬼?。俊?/br>
    “哦?！?/br>
    “？”

    夏蓓蓓的臉更紅了，咬咬牙，已經(jīng)開了口，下面的就容易得多了：“要不要當我男朋友？”

    鄭熙行被雷劈中，鄭熙行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越寧也被雷劈了一下：“什什什什么？”

    夏蓓蓓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沒戲了，臉更紅了，兩人對望了足有半分鐘，直到廚房里趙楓將魚放到蒸鍋里發(fā)出“qiang”的一聲，才齊齊回神。越寧結(jié)結(jié)巴巴地：“蓓、蓓蓓jiejie……”

    夏蓓蓓一擺手：“算了，我就知道，真要有意思你還不先撲上來了呀？”她剛才跟趙楓聊天兒，問趙楓跟李健是不是互相有意思，又提到越寧。兩個姑娘就此問題交換了一點私房意見。夏蓓蓓就拿定了個主意，研究生要畢業(yè)了，該考慮這些問題了，成不成的，痛痛快快給個結(jié)果，省得拖著。

    越寧：……姐，你等等，我還沒回答呢，你這下結(jié)論了？

    他是很欣賞這種個性里不拖泥帶水的人啦，這也太利索了吧？求給個機會說話?。∠妮磔矸路鹇牭搅怂男穆?，臉上的紅色漸漸褪去，問越寧：“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越寧：“哦。”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個啥?。吭綄幋舸舻刈隽藗€再見的手勢，有點像招財貓。夏蓓蓓走后，鄭熙行從陰暗的角落里躥了出來，表情陰惻惻的：“這丫頭不像好人。”

    越寧找回了三魂七魄：“胡說什么呀，我回去就跟爺爺講明白得了?！?/br>
    鄭熙行在他手腰下面拍了一下：“還是我跟你去吧，我怕你挨家法。”

    越寧剛才受到了驚嚇，表現(xiàn)也有點幼稚：“你又不是你，我肯定會跑的。”

    于是等他出?；貋?，顧老便受到了一萬點驚嚇：“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唄：“我交了個男朋友。”

    第108章 攤牌（三）

    顧老一生命苦。

    少年時國破家亡，一路烽火連天熬到國泰民安，整個青年時期直到中年，都是在硝煙中度過的。幸而加入了一個裝備評分不算高，但是技術(shù)不錯的pvp團隊里，把對手打去復(fù)活點。滿以為能過幾天舒心日子了，也過了一點舒心日子，接著，傻兒子來討債來了。

    收拾了十幾年的爛攤子，老天開眼，給他把懂事的孫子回來送了回來，本以為可以安享晚年了。誰知道老天爺睜完眼之后又戴了個墨鏡，孫子跟他出柜了！

    顧老自認不是個古板的人，出柜這件事情嘛，需要從兩個方面來考慮，比如說：“是哪個倒霉玩藝兒帶著你不學好？！”

    越寧感到老爺子的怨氣有如實質(zhì)，倒退了兩步，屏息凝神，小聲問：“您生氣了嗎？”

    顧老肯定是不開心的，不開心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人老成精，腦子里早轉(zhuǎn)了八百個圈兒，想了十幾條對策了，具體包括：強令分手法（不建議使用）、苦口婆心說服法、釜底抽薪法、隔離法、破壞對方名譽法……諸如此類。臉上卻扯出一個僵笑來：“過來，坐下來慢慢說?！?/br>
    不能生氣，一定不能生氣，不能反對，一定不能明著反對，一生氣一反對，孫子也生氣了怎么辦？他一生氣跑掉了，我就沒孫子呀！

    顧老的老年生活，真是苦得一比。

    越寧明知道顧老不會暴起而揍他，頂多遷怒他基友（喂！）還是很小心很乖巧地往爺爺對面安靜地坐下來。

    顧老一雙利眼，將孫子從頭掃到腳，再從腳掃到頭，硬擠出個笑容來，克制著情緒問道：“新認識的?。俊?/br>
    越寧比較誠懇地搖了搖頭：“認識有些日子了。”

    “以前沒聽你提起過呀?！?/br>
    “以前還不太確定?！?/br>
    顧老贊同地點頭：“確實，大家伙兒都沒看出來，都不像是搞對象?！?/br>
    “誒？”

    顧老瞳孔微收，老jian巨滑地笑了：“搞對象的人呢，能看出來的，像我跟你奶奶，偷著也要見一面。你大伯為了搞對象，背了整本電碼本，就為了寫小條不讓老師抓著。你小姑媽就更厲害了，小姑娘都學會翻墻了。不管做過什么，談沒談對象，臉上的樣子是跟以前不一樣的。我就沒看出來你變過?！?/br>
    越寧：……那是因為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搞對象了，要看我變臉，只有等我失戀了啊！

    顧老再接再厲：“你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br>
    越寧尷尬地笑了笑。

    顧老繼續(xù)問：“那孩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呀？個頭比你高還是比你矮？樣子好不好？哪個學校的？今年多大啦？家里是干什么噠？是哪兒的人??？”他試圖將“拐走孫子的壞人”的條件一條一條地解析出來，攤開了講，讓孫子慢慢地意識到：果然不像是在談戀愛，這個人的條件其實并不怎么樣，也沒我高也沒我?guī)涍€挺笨……完全不配我。這個樣子。

    哪成想越寧是在二次給他當孫子之前就先給人家當對象了。

    越寧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講是誰，而是先說條件：“他……人挺好的，比我大幾歲，是校友……”

    “校友”兩個字一說出來，顧老就知道要壞！比越寧大幾歲的校友，那個含金量可不是蓋的，就不大可能是個矬貨。從一個條件不好的人那里把孫子拽回來是容易的，甚至不用拽，只是要冷靜一下，別逼得孫子逆反了，不用多久，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終究會走向陌路。層次差不多的人，想拆就麻煩了！

    這要是個女孩子，大幾歲就大幾歲，帶過來看看，差不多的話家里就能歡天喜地準備婚禮迎接第四代了。偏偏是個男的！顧老下意識地沒有講：“他不能給你生孩子。”這樣的話。

    聽越寧擠牙膏似地擠出對方的條件，顧老作傷心狀哀嘆：“你是不是覺得爺爺特別頑固，很不講道理，還挺壞的呀？”

    越寧睜大了眼睛：“怎么會呢？爺爺最好了?！蹦切“淄?，怎么可能混到現(xiàn)在呀？怎么著也得是只腹黑兔吧？

    “你還沒說他是誰呢，怕我去揍他嗎？”

    越寧小心地伸出手，摸一摸顧老的脈博。顧老收回胳膊：“我頂?shù)米∧亍！?/br>
    越寧想了一下，老爺子應(yīng)該頂?shù)米〉?，就算不能接受，也會打起精神來反對，而不是一下子氣壞掉。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反正他是來出柜的：“就是，十四哥啦?！?/br>
    顧老：……“誰？?。?！他？?。?！那個小兔崽子！我讓他帶你認人，他給我監(jiān)守自盜？！md！叫他過來，我要問問他安的什么心！”

    這是要氣爆了呀！

    越寧急忙攔住了顧老：“您冷靜?！?/br>
    “我冷靜不下來！”顧老不開心，非常不開心，“你知道他是個什么人么？一塊兒玩行，一塊兒辦事業(yè)行，誰跟他過日子，我看著都懸??！他是個不定性子的人啊！”

    顧老的意見跟劉淑芬一樣，鄭熙行那貨，他就是喜新厭舊的小混蛋，他就沒安好心。顧老還有點懷疑，鄭熙行這么捆著他孫子，是不是還有點別的什么企圖？不能怪他多想，越寧是板上釘釘了的顧家未來掌門人，拿捏住了他，等于拿捏住了顧家呀。顧老難得起了疑心病。

    同樣的評價，越寧從劉淑芬那里已經(jīng)聽過一回了，見顧老沒有新詞，他自己也不主動提其他的困難（比如后代的問題），而是跳回了最初的問題：“我跟他也不是剛認識的，我們早就在一起了，所以你沒看出變化來。”

    顧老一向身體康健，這回是真的要犯心臟病了。

    “有多早？”

    “回家之前?！痹綄幗o出了一個顧老很不想聽的答案。

    在重新回家之前的一切事情，家里人都沒辦法把手伸到數(shù)年之前給他扳正了。

    【這幾年了，你都一聲不吭！】顧老氣得直哆嗦，還是忍住了。再次提醒自己，這個孫子比他那些兒女難搞得多，不能用簡單粗暴的辦法去對付。呼氣吸氣，顧老努力讓自己表現(xiàn)得和藹一點：“你mama知道了嗎？”

    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越寧毫不猶豫地道：“我跟她說過了，她說要考慮一下。”

    顧老幾乎要老淚縱橫了：這是難友?。《际强茨愕拿孀雍妹?？誰特么樂意兒孫走這條路呀？還是跟鄭家那個老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