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薇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一臉的不可置信。

    竇少爺已然氣急敗壞道：“這香料與我何干？分明是你那個祖母和母親太過貪心，硬要讓人弄了點(diǎn)給她們。我不過是不知真相，幫忙帶一下東西罷了！”

    秦如薇沒料到竇少爺將事情推得干干凈凈。也沒料到竇少爺會將老太太而二太太供出來。

    看著原先溫和的男子一下子轉(zhuǎn)成了兇悍的模樣，她一下子呆怔在那里，半晌緩不過神來。

    竇少爺也是有苦難言。

    一想到先前周地吩咐的‘做生意’，竇少爺就難受得牙根發(fā)疼。

    甚么做生意，分明是個幌子。就是威脅他來的！

    那可是龍涎香啊……尋常人家，誰敢用？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作揖后與周地套近乎的時候，周地說的那番話。

    當(dāng)時周地的表情似笑非笑，由著他從秦如薇到伯府再到敬王妃再到敬王府扯了一邊。然后才嗤了聲，說道：“你那個妾，算是和伯府半點(diǎn)關(guān)系都無。至于她祖母那邊，也早已分了家，和伯府沒有關(guān)系，和敬王府，更是沒有關(guān)系。若你們這邊犯了什么事兒，莫要說敬王府了，就連伯府，也是半點(diǎn)關(guān)系都沾不著的?！?/br>
    一上來就表明了態(tài)度，要劃清界限。

    竇少爺心下狐疑，問起了談生意的事情?？伤唤羞^去，哪里又是甚么談生意！

    當(dāng)時周地掏出一張紙，一支筆。當(dāng)著他的面，列了一連串的姓名籍貫出來。

    剛開始看，竇少爺?shù)哪樕暇兔俺隽死浜?。待到一長串單子寫完，他全身都近乎癱軟了。

    ——那上面寫著的，分明是與他所有有關(guān)系的女子的信息！

    其上還有兩個孩童的信息。

    竇少爺有些摸不準(zhǔn)周地到底知道多少，便指了那兩個孩童遲疑著說道：“這是……”

    “哦？竇少爺不認(rèn)識他們？”周地提筆就要將那兩個名字抹去。

    竇少爺看著一長串的女子列表，莫名地就有些恐懼起來，忙擋了他的手道：“認(rèn)得。認(rèn)得?！?/br>
    “那是——”

    竇少爺看著周地似笑非笑的模樣，答得甚是艱難，“這是我、我……”他頓了頓，垂頭喪氣道：“這是小的家里的?！?/br>
    “嗯?！敝艿乩^續(xù)落筆。

    秦如薇，不過是排在最末幾個里罷了。

    竇少爺恍然意識到了甚么。于是他的臉色愈發(fā)難看起來。

    待到周地寫下了又兩個名字，竇少爺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按住。

    這上面的人名，看上去各個可能都不起眼。可是對方的靠山、對方的勢力，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不過這些都是私密事情。不是特意去查，定然不會知曉。

    一想到自己先前的行蹤或許都被周地給留意到了，竇少爺只嗯呢該強(qiáng)笑著說道：“周大人怎對小的如此關(guān)注？”

    “你以為我們是沒事去瞧你？”周地一停，復(fù)又繼續(xù)，“王爺留意的，不過王妃一人罷了。但凡與王妃有關(guān)的所有事情，都會注意到。你被查到，因?yàn)橛兴鶢窟B?！?/br>
    秦楚青看到秦如薇的那副模樣十分驚訝，但周地卻不奇怪。只因他早已受了霍容與的吩咐，派了人留意著這些和秦楚青有關(guān)之人的所有事情。有心記住，便了然于胸。

    看到周地特意安排了這些，竇少爺愈發(fā)提心吊膽起來。

    他招惹了不少人。有一些，還是他招惹不得的。

    若是傳出去……

    “不知大人想要小的做甚么？”一想到周地先前所說的‘買賣’，竇少爺就心驚膽戰(zhàn)。生怕周地會說出甚么致人死命的要求來。

    誰知周地特意安排了這些，目的十分單純、無非只有一個要求。

    一個很簡單、很直接，只要竇少爺愿意，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簡單的要求。

    ——說出事實(shí)。

    在眾人面前，將事情的真相講出來。

    竇少爺心知自己這些破事相當(dāng)難查到。如今周地不僅是查到了，還很詳盡。這樣一來，他懼怕之心更甚，更是不敢搞小動作。雖有心把自己摘出去保個平安無事，但是秦如薇和二太太、老太太那邊，他卻是完全顧不得了。

    ——秦如薇再怎么說也不過是個侍妾而已。秦如薇的家人，對他來說也遠(yuǎn)遠(yuǎn)算不上真正的親戚。情急之下，棄卒保車方才是正道。

    因著這個緣故，竇少爺只能硬著頭皮將二太太、老太太她們怎么知曉他親戚家里有這么一種香料、她們又是怎么求了那親戚送一點(diǎn)給她們的要求。

    又給太太們道了聲歉，“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具體情由。不過，做錯了便是做錯了。我甘愿受罰?！?/br>
    竇少爺做出這個決定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里頭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自家和那戶親戚，怕是要交惡了。

    只是如今事情敗露，已然被皇家親近的人瞧了去，如今又怎可能再將事情推脫遮掩過去！

    想必……他們也能理解他的做法罷。畢竟他幫忙將那東西帶過來，也是受了他們的囑托方才如此。

    不然的話，他也弄不到那些不是？

    想到那些人將東西轉(zhuǎn)交給他說話的囑托，竇少爺有些明白過來，自己做得還是有所疏漏。只可惜自己藏得不夠嚴(yán)實(shí)，結(jié)果被人給很快抓住。不然的話，這事兒捂嚴(yán)實(shí)了也就過去了。

    竇少爺越想越緊張，不由暗暗嘆氣。

    他這邊的嘆息聲剛完，那邊秦如薇已經(jīng)哭出了聲，不住哀哀叫道：“你們這群黑心的人！當(dāng)初逼了我遠(yuǎn)離你們，我早已不搭理了。如今因了你們，我怎地又要惹上這些！”

    聽了她忽然轉(zhuǎn)而尖細(xì)的聲音，大部分人不知曉她說的是甚么。

    竇少爺隱約知曉她講的是她娘家那些人。二太太、老太太。

    但他關(guān)注的不是這個。

    一想到是因?yàn)樗胍θ朔讲攀沽四窍懔希识湃堑眠@樁事情被捅出來，竇少爺愈發(fā)憤懣。知曉今日雖然自己聽了周地的話將事情辦妥，但是必須要承受的懲處也是逃不掉了。越想越氣悶，揚(yáng)手給了秦如薇第三個巴掌……

    官兵聞訊而來、秦如薇被帶走的時候，臉頰已經(jīng)腫了很高，猶在嗚嗚咽咽地說著什么。

    只是沒人理會了。

    太太們只覺得真兇被捉，實(shí)在大快人心。

    而竇少爺，則因‘知道得太多’被一同帶了過去。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邱太太低聲問秦楚青：“等一下應(yīng)當(dāng)會去她家，將那兩個想要這等香料的太太們一并捉了去就也罷了。”

    秦楚青輕輕點(diǎn)了下頭，卻也沒多說甚么。那已經(jīng)不是她需要留神去想的了。

    待到一切再次恢復(fù)了風(fēng)平浪靜，寧清寺終于再次安定了下來。

    因著今日之事，許多姑娘太太們都歇了想要吃齋菜的心思，恨不得馬上回到家里去，好好定定神。

    邱太太卻不以為意，拉了秦楚青好生說道：“這兒的齋菜好吃。她們沒口福，享受不得。你我一定要留下好好吃一頓?！庇謮旱土寺曇襞c秦楚青道：“你這運(yùn)氣也著實(shí)太差。等下多吃一點(diǎn)，也好多沾沾這里的福運(yùn)?！?/br>
    聽了她這話，秦楚青頗為無奈。卻知她說的是先前敬茶就有了人進(jìn)了官府，如今上香又有人進(jìn)官府，心中頗為感激她的一片好意。左右也想嘗嘗這兒的食物如何，也不管邱太太是因了何理由了，笑著頷首應(yīng)了下來。

    邱太太見秦楚青答應(yīng)下來，也是高興。看看時辰還早，就打算同她一起去聽聽寺內(nèi)大師們誦讀經(jīng)文。

    兩人剛在殿里坐下，還未聽多少時候，就有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外響起。

    不過，只響了一瞬，便戛然而止。似是被人給阻了，又似是自己意識到了不對趕緊停了下來。

    秦楚青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和邱太太告了聲罪，快步走了出來。

    一看到院子里那個紅彤彤的漂亮小姑娘，秦楚青登時樂了。

    彎身牽過她的手，與她一同往外慢慢行著，秦楚青緩聲問道：“暖兒今日怎地過來了？原本還想著你需得再過一兩日方才得空?！?/br>
    霍玉暖的小臉就有些泛紅，趕忙解釋道：“娘親說求平安符需得心誠。我怕自己不夠心誠。特意在家里讓祖母帶著讀了好一會兒的經(jīng)文方才出來。”

    “為什么要在家先讀過經(jīng)文才行？”

    “阿青jiejie怎么也跟母親和祖母問一樣的問題?！被粲衽Ｖ恋难劬Γ@得疑惑又為難，“在家里度過佛經(jīng)后，身上帶了一股子佛味兒，到時候見了佛祖求平安符豈不是更加妥帖、更加靈驗(yàn)？”

    秦楚青先前就知道她很重視這件事情，卻沒料到她重視到了這般地步。張了張口，一些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但一轉(zhuǎn)，又改了口：“暖兒做的很好。謝謝你?！?/br>
    先前忐忑緊張又帶了些些小心翼翼的小姑娘，在聽了這番話后頓時笑逐顏開。

    輕輕地“嗯”了一聲，拉著秦楚青就往前跑。

    “快、快！阿青jiejie帶我去看看那求平安符的地方。我要親自去求一個送給小六哥哥！”

    秦楚青看邱太太在屋子里朝這邊揚(yáng)手，就笑著勸霍玉暖：“如今已經(jīng)到了吃齋菜的時間。暖兒不如先用過飯后再去求？”

    “那怎么行！”霍玉暖對此十分堅持，“我好不容易帶了一身‘佛氣兒’過來的。若是吃飯的時候有所虧損，將那些‘佛氣兒’給吃沒了怎么辦？那可不成！”

    畢竟，是關(guān)系到小六哥哥的安危來的！

    秦楚青看著小姑娘認(rèn)真的模樣，既不忍心再逗她，也不舍得再逗弄她了。笑著應(yīng)了幾句后，趕緊在小姑娘氣鼓鼓的臉頰戳了下。

    霍玉暖捂著臉“哎呦”一聲，正要譴責(zé)秦楚青，一轉(zhuǎn)臉看到她含笑的眼眸，似是秦正陽那般，頓時滿腹話語就都沒了。

    她慢下了腳步，勾著秦楚青的手指，悄聲問道：“阿青jiejie，人死了后，是不是就永遠(yuǎn)看不到了？”

    “嗯?！?/br>
    “那我求平安符的時候，可不可以加上‘我不想萬一見不到了’，所以‘一定要有下次重回京城時候的見面’，然后求佛祖‘一定要幫我護(hù)好小六哥哥’，你覺得怎么樣？”

    小姑娘的話里還帶著幾分稚嫩的言語。看上去又長又啰嗦。

    秦楚青卻是聽得心里觸動，被這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的真摯話語所打動。仔細(xì)想了想，說道：“應(yīng)該可以。”

    霍玉暖便更加高興起來，拉了秦楚青直直往前奔，半點(diǎn)也不停歇。

    小姑娘是寧王妃眾人的寶貝。她既是要來那么遠(yuǎn)的地方，寧王府的主子們自然不會樂意讓她自己過來，至少也會派了侍衛(wèi)跟著。

    如今卻是世子妃跟了他同來。

    霍玉暖小心翼翼去求平安符的時候，世子妃就尋了秦楚青，與她說道：“等下讓暖兒先回王府。我與你一同去伯府看看?！?/br>
    秦楚青有些不解，想了下，還是沒想通，故而問道：“不讓暖兒跟著一起去么？”

    等下那個時候小六應(yīng)該練過武了，空閑很多。

    世子妃說道：“暖兒昨日激動了一宿沒好生睡過。等下讓她了了這樁心事后，趕緊回家歇歇。只消答應(yīng)她明日可以去伯府玩一整天，她便應(yīng)當(dāng)會乖乖遵守了。”說著，想到秦楚青許是還不曉得她這般安排的目的，就又說道：“聽說世子妃已經(jīng)有孕了？不知最近用膳可還好？”

    寧王妃世子妃口中的這個“世子妃”卻是指的明遠(yuǎn)伯府的世子妃、秦楚青的嫂嫂秦楚青了。

    “不太好?！鼻爻嘟?jīng)常收到伯府的音信，偶爾又會過去看看，自然知曉大致的狀況，“如今月份還小，瞧不出甚么來。只是飲食上著實(shí)有些愁人?！?/br>
    楚新婷自從診斷出有孕后，這段日子來，吃東西愈發(fā)挑剔了。

    倒不是她想挑食。而是入得了口的東西，剛剛吞下去，不多時就又吐了出來。沒法在肚子里多待。

    秦楚青聽說了后也是焦急，先前抽不開空，就特意去信問過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