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秦楚青看著這性子截然不同的兄弟二人,忍不住微笑。 當(dāng)天晚些時候,二老爺秦立謹(jǐn)聽說自家兒子要受家法,而且是雙倍的時候,甚是心傷。 他對著族中各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話說盡,利弊分析了透徹,只希望大家能夠手下留情,饒他家秦正磊一次。 誰知眾人好似鐵了心一般,都堅持原先的決定,絲毫不肯改變。 最后秦立謹(jǐn)沒轍了,悄聲與族長商量道:“不如……并不真正用刑,只對外說已經(jīng)用了刑,如何?” 族長當(dāng)即破口訓(xùn)斥:“居然弄虛作假?就是你心思不正,方才教得兒子成了這般模樣!” 秦立謹(jǐn)還欲再辯,旁邊有人拉了拉他,輕聲與他說了敬王爺當(dāng)初的決定。 ——若不是顧忌阿青,那位早就打算把秦正磊送官府去了! 秦立謹(jǐn)這才真正怕了,含著眼淚讓自家兒子去受家法。 于是,剛剛爬下床蹦跶了沒兩天的秦正磊,又乖乖躺回床上養(yǎng)傷去了。 聽說寶貝親孫子又被打了,剛剛病情好一點點的老太太,再次氣暈了過去。 因此,當(dāng)本城最為熱鬧的荷花宴開始的時候,這祖孫倆都沒能參加。 ☆、第32章 折花人 雖說敬王表露身份有諸多好處,比如,把秦正磊給制住了,讓人心中舒爽。再比如,把霍玉鳴帶走了,還給秦家一份難得的寧靜。 但,因了他,也引起了一些說大不大、說小卻也著實不小的麻煩。 許多人聚在一起,里面總會有不少人的好奇心略大。 秦家自然也有這樣的人。 她們十分好奇,敬王為什么到來的時候不是尋霍玉鳴,而是尋秦楚青。秦楚青又是為什么在介紹敬王的時候不明明白白地直說,而是用了‘表哥’這個身份。 姑姑嬸嬸伯娘們聚在一起,推斷半晌,最終斷定,二人之間有貓膩。在這之前,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熟識。 于是,秦家各處的后院中沸騰了。 一半的人是十分欣喜。 敬王何許人也? 尊貴的獨身男子! 相貌好,多金,戰(zhàn)功赫赫,地位尊崇,從未與女子有過任何的糾葛。當(dāng)仁不讓的天下第一的最佳未婚夫婿人選! 阿青和他如此親近,實乃天下至美之事啊。 旁的不說,單就和敬王的接觸多少來論,她已經(jīng)甩下其余女子幾條街了。 另一半的人,則十分憂愁。 敬王何許人也? 武將!王爺! 殺氣重,性子冷,翻臉比翻書還快,女色半點不沾,可見是典型的冷酷無情之人。 阿青若是真和他有什么糾葛,豈不是入了虎口狼窩? 那可不成。 世間男子千千萬,隨便找個性子溫和的,都比這敬王要好上太多。 雙方都覺得自己最有理,各執(zhí)一詞,僵持不下。 有人曾去問秦楚青是如何與敬王識得的。畢竟敬王常年鎮(zhèn)守北疆,極少在京。 秦楚青不知她們有何用意,為防出岔子,只含糊答一句‘曾有一面之緣’,旁的半個字兒也不多說。 誰知這更捅了馬蜂窩。 更多版本蜂擁而至。 其中最受推崇、最被大家認(rèn)可的,便是‘郎才女貌’版了。 ——敬王性子雖冷,卻早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只是,他那相貌太出眾了,一時半會兒尋不到能看得上眼的。 但,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秦楚青這個唯一能和他相貌所匹配的貌美女孩兒出現(xiàn)了。 ……后面的情節(jié)諸人各自發(fā)揮了想象,版本更加紛雜。 這個時候,就連先前覺得敬王不好的各位太太,也開始動搖起來。 畢竟敬王是因了見過秦楚青一面,而再來‘尋她’的。 這些閑話本是在女眷中傳來傳去。后不知怎地,被伯爺秦立謙和世子秦正寧知曉了。 父子倆差點被慪得吐血。 他們本沒把敬王來此那件事看得太重,畢竟敬王只待了那么一小會兒時候,且抓到了霍玉鳴后,便也離去。 哪想到還能生出這許多的后續(xù)和波折來?! 秦立謙親自出馬辟謠。說是敬王與自己先有一面之緣,贈與過東西。而后再遇之時,秦楚青剛好在旁邊,他便向雙方引見。 而敬王此次前來,之所以不找霍玉鳴轉(zhuǎn)去尋秦楚青,是因為霍玉鳴這次是偷跑過來的。敬王想給霍玉鳴個‘驚喜’,故而不愿提前表露身份。秦楚青自然不能違抗王爺?shù)拿?,只好幫他瞞著。 伯爺這番話說得場面,且無可挑剔,后來還把那白玉碗拿出來當(dāng)了證明。更何況霍玉鳴偷跑來一事,有帶他來的凌太太親口作了證實。 如此一番之后,那些紛紛揚揚的各種猜測方才徹底平息下來。 諸位太太還十分感嘆,想象總是美好的,現(xiàn)實總是無力的。原本才子佳人的一樁美事,就這么平淡無奇地夭折了。 秦楚青聽凌嫣兒說起這些時,正在屋里邊小口飲著茶邊翻看著一本書。 她前世先入戰(zhàn)場后入朝堂,而后重回戰(zhàn)場,沒接觸過內(nèi)宅這些瑣碎事情。如今一見,不禁感嘆大家的想象力之豐富。 凌嫣兒這也是閑來無事,方才跑來找她說話。 雖說臨行前凌太太特意叮囑了她,那些閑言碎語就不要告訴秦楚青了,省得聽了鬧心??闪桄虄河X得,秦楚青不像是心那么小的人,感覺她不會特別在意這些,便半當(dāng)做笑話般講與她聽。 秦楚青知曉自己被人議論過,卻沒料到自己居然能成為眾人口中的話題人物。畢竟當(dāng)年她叱咤風(fēng)云的時候,身份也高威信也足,沒什么人敢背后說她閑話。 如今經(jīng)歷這一遭,雖談不上愉快,但‘新奇’,倒是還有點的。 “可嘆那些話本的劇情平平無奇,倒不如聽嬸娘伯娘們的‘暢想’來得有趣?!鼻爻鄿\笑著,將手中書冊隨意丟到一旁。 凌嫣兒看她百無聊賴的模樣,笑道:“你參加宴會的衣裳首飾可都備齊了?這次宴會,各地許多世家官家的親眷都準(zhǔn)備參加。阿青樣貌好身段好,可得認(rèn)真打扮一下,切莫讓旁人給比下去了!” 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秦楚青問道:“怎么?你可是聽到甚么風(fēng)聲了?” 凌嫣兒倒也不避諱她。瞅瞅屋里沒了旁人,湊到她跟前,半掩著口輕聲說道:“聽說京里有貴人要來。你留心著些。這時候處好了,到時候回了京,大家還能繼續(xù)來往。” 凌嫣兒自小與母親跟著父親在任上,自是對官場人情往來多有觀察。她這般勸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不過秦楚青卻笑道:“那么這樣說來,你那話可是說反了。不應(yīng)該好好打扮,而應(yīng)當(dāng)中庸一些才好。不然,若是太出挑了,反倒成了眾矢之的?!?/br> 戰(zhàn)場上還要講究個兵法策略,不能一味蠻干往前沖。 既然大家都想在那宴上出風(fēng)頭,她若和貴人們搶,豈不是上趕著找不自在? 不過…… 凌嫣兒這一說起,倒是提醒了秦楚青一事。 原先的女孩兒,是和蘭姨娘同進同出、什么都聽蘭姨娘的。當(dāng)初來的時候,一應(yīng)打扮也是蘭姨娘準(zhǔn)備。 雖說回到祖宅的時候,父兄送了些衣裳首飾過來,卻并不太適合在這樣的場合用。她現(xiàn)有的質(zhì)地最為精良的衣飾,還是從京里帶來的那些,艷麗的占多數(shù)。 既然是大場面,總得好好收拾下,打扮打扮。就算不打算當(dāng)?shù)谝?,可也不能成了最末那一個。后者只怕會更加引人注目。 前兩日秦立謙給了她不少銀子,說是讓她無事的時候,可以去街上走走??纯从惺裁聪矚g的,無論是吃的用的,盡可以買回來。 不過秦楚青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動動口,陳mama和煙柳煙羅她們就會去安排好。 她每每想要親自出門時,一瞧見天空中的烈日,就會突然犯了懶,最終還是沒有出去。 如今這宴會所需之物,終究還是自己相中的為最好。那些個繡坊、首飾鋪子,無論說得怎樣好聽,終歸是自己瞧過了方才知曉合不合心意。 如此,秦楚青方才真正起了出門逛逛的心思。 聽聞秦楚青準(zhǔn)備購置些物品,凌嫣兒也有了精神。 雖說她自己的早已備齊,可是能與秦楚青一同出去,倒也有不少樂趣。 ——她可以給秦楚青提提參考意見,若是遇到了合心意的,還能問問秦楚青的建議。如果合適,也可以買了來。 倆人都是脾性不錯的。相邀著出去逛逛,只會互相體諒,斷不會出現(xiàn)相爭的狀況。如此說來,再怎么樣,也比窩在家里發(fā)悶要強多了。 打定主意后,女孩兒們便各自開始準(zhǔn)備起來。小半個時辰后,就同坐了秦楚青的馬車出發(fā)了。 城里繁華的街道共有三條。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做的小本生意,薄利多銷,顧客大都是尋常小老百姓。 只有其中半條街,隱在最深處,其中無論是賣衣裳首飾的,亦或是賣胭脂水粉、吃食點心的,每一類店鋪,均只有兩三家。每家所賣之物,均屬上品。 這一類精致的店鋪,便是今日秦楚青她們的目標(biāo)所在。 在秦楚青看來,胭脂水粉直接可以略去不理。首飾的話,如若來不及,從長輩那里借上幾樣暫且用著,倒也使得。 唯獨這衣裳,必須好好選購,仔細(xì)量身。但凡一點不合適半分不妥帖,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太姑娘們都能一眼看了出來。 好的衣裳鋪子有兩家。緊緊挨著。 左邊那一家富麗堂皇。立在街上瞧店鋪大門和匾額,都覺得眼前一片金光閃過,端的是一看之下就能晃暈了人眼。 右面那家,倒是低調(diào)得多。木門,木匾。匾額上書有‘衣鋪’兩字,再無其他。 秦楚青只遲疑了一瞬,便邁入了右邊那家店中。 進到其中,便聞香氣襲來。習(xí)慣使然,她先環(huán)顧四周,大體看了下周圍情況。 右手邊設(shè)著柜臺。柜前立了一位干瘦的中年男子。身量不高,只比秦楚青高半個頭。正埋頭書寫。聽聞有人進來,他也只抬眼笑說了句“歡迎光臨,請稍等”,就繼續(xù)手中之事了。 屋內(nèi)整潔,擺設(shè)簡單,有桌有椅。 這樣素凈的環(huán)境中,屋角的那個花架子便尤其引人注意了。 花架子共分三層,每一層都擱了一盆花。 其中最惹眼的,當(dāng)屬下面最大那層的梔子花。許是養(yǎng)了許多年了,花枝比起尋常的梔子花枝要粗壯許多。花朵也大,足有小兒的碗口那么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