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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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暗生轉(zhuǎn)機 獵獵寒風呼嘯,卻掩不住戰(zhàn)馬的嘶鳴聲。金戈鐵馬,鏗鏘作響,為漫漫黃沙中的一角綠洲增添了幾分生氣。胡楊林外,留在營地中的女兵部曲們正在辛勤cao練,縱馬飛奔,頂風揮舞陌刀,呼喝聲延綿不絕,絲毫不敢懈怠。故而雖是數(shù)九寒天,眾人卻出了一身熱汗,頭頂上蒸騰騰地冒著白氣。 李遐玉拿起輕刀練了上百式后,也略出了些薄汗。見她將刀放下,思娘立即上前給她披上大氅,免得她受了寒。兩人立在胡楊林中避風,回首繼續(xù)瞧著眾人cao練。看了半晌,李遐玉低聲吩咐:“殺幾頭駱駝,與大家燉些熱rou湯,好生暖一暖身子?!瘪橊勷B(yǎng)得太多,反倒容易耗費糧草。倒不如時不時宰些吃了,也好與眾人解一解饞。 “元娘與謝郎君想必有些日子不曾進駝蹄羹與駝峰炙了?!彼寄锝拥溃扒易屌鰜?,嘗嘗滋味是否合意?”因常年追隨李遐玉在外漂泊,兩位婢女都練得一手好廚藝。平日里瞧著不顯山不露水,便是尋常干糧也能教她們添些滋味,更何況拿得好食材之后? 李遐玉微微一笑:“且讓你試試身手,改日便以此招待姊夫?!绷璩繒r她便已經(jīng)遣了人去西段送信,慕容若定會親自來一趟。既然事有轉(zhuǎn)機,他們便不必按著原定計劃行事,也該好生商量一番。說不得,此事若是進行得順利,他們或許都能趕回去參加孫夏的迎親禮呢?“多做一些,也好款待三位貴客。大漠中實在清苦,也尋不出什么山珍海味,還須得請他們原諒則個?!?/br> “奴省得。” 待思娘離開后,李遐玉忽然側(cè)過臉,看向藏在樹后正小心翼翼覷著她的孩童,溫和地用鐵勒語問:“你在此處看了許久,可是想騎馬?”那孩童穿著女兵們臨時改小的夾襖,依舊顯得十分瘦弱,卻比剛醒來時更多了幾分神采,棕色的雙目尤為靈動,滿是好奇與探查之意。許是因自家阿爺在身邊的緣故,舉止間亦不再警戒謹慎,看似宛如尋常孩童一般。 李遐玉對他們頗有幾分憐惜之意,又不禁想起數(shù)年之前長澤城破時的自己。與此同時,她心中更清楚,一旦經(jīng)歷過這般慘痛之事,再如何純真的心性,再如何稚嫩的孩童,性情也會悄然改變?;蚯优澄窇郑驁?zhí)著自強,或仇恨殘暴,若能保住心底的良善便已經(jīng)是萬幸之事了。 “我能騎么?”孩童走近她身邊,抬首望著她。 “若是你養(yǎng)好了身子,便能騎馬。眼下恐怕你也沒有多少力氣策馬,容易遇上危險?!崩铄谟裼浀?,這孩子名喚絲帖兒,是個七八歲的小娘子。然而,若是只看外貌,卻猶如五六歲一般,瘦弱得仿佛一碰便會折斷。故而,便是她心中再如何憐惜,亦不會輕易滿足她的要求。 “你們雖然是大唐人,卻是好人,長生天會保佑你們的?!苯z帖兒道,雙眸動了動,掠過一絲晦暗之色,“我們部落的族長就是壞人,如果不是他,祖父祖母與阿媽也不會……”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輕輕地咬了咬牙后,又猛地抬起首,眼中乍然迸發(fā)出濃烈的憎恨:“既然你們是好人,能不能幫我們?nèi)⒌裟切娜??為什么做了壞事的人能好好的活著?什么也沒有做的人卻要被他們害死?” 見李遐玉并沒有如她預料中那般動容,這小娘子擦去眼角的淚水,有些慌亂地補充道:“他們真的非常壞,搶過你們大唐人的糧食,也殺過留宿的商隊,還悄悄去襲擊其他的部落,搶他們的牛羊和奴隸!” 李遐玉垂下眼,平淡地反問道:“那曾經(jīng)是你們的部落,難道殺人的只是別人,你們家沒有殺過?”沾過大唐人鮮血的兇徒,她一個也不會放過。有些事,須得問得清清楚楚,方能彼此更加坦誠,更加信任。 “阿父一直不愿意!阿父說過,長生天不會保佑這種人!殺別人,搶別人的財物,遲早都會受到報應(yīng),被別人殺光!部落不能靠著這種殺殺搶搶過日子!”絲帖兒辯解起來,“族長這次想聯(lián)合其他部落,南下?lián)尨筇?。阿父說他可以借到糧食,勸他們不要沖動。可是……可是阿父剛離開,他們就……” “你們部落叫什么名字?眼下在何處建帳過冬?”李遐玉并不完全相信這孩子的話。若是她阿父當真是那般心底良善者,便不會連答應(yīng)許諾都如此猶豫。當然,正因大唐與鐵勒部族之間多少積累了血海深仇,化解這些沖突與矛盾才需要漫長的時光,彼此之間亦不可能立刻互相信任。 草原上的部族總有興起的一日,亦總有衰亡的一天。突厥沒落,薛延陀興盛;薛延陀沒落,或許不是回紇,便是其他鐵勒部族取而代之。乍然看去,一人的諾言于眼下的時局而言,或許并沒有什么大用途。然而,不同的力量加入草原的角逐中間,卻遲早都會產(chǎn)生影響?;蛟S,往后這將又是一個舉族內(nèi)附的一個契苾部呢? “曲牙部?!苯z帖兒十分驚喜,“就在東北方向,周圍還有何齒部和色伊罕部!他們也都是壞人!部落里有兩千多個勇士,婦人、老人和孩子都加起來,足足有五六千人。還有上千個奴隸,都是他們搶過來的!!” “絲帖兒!住嘴!”她的父親烏迷耳疾步走過來,臉色鐵青。他舉起手來想給女兒一巴掌,卻終究還是不忍心。絲帖兒毫不示弱地望著他,紅著眼喊道:“祖父祖母和阿娘的仇一定要報!我不像阿父,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踩在咱們家人的血rou上歡笑!只要能夠報仇,教我付出什么代價我都甘心!” 這瘦弱的孩子幾乎是用盡全身的氣力大喊,瞬間便淚流滿面。她臉上早已沒了孩童的純真,只留下徹骨的仇恨。端從這段話便能知曉,她其實比李遐玉所想的,還更加早熟一些。然而,李遐玉卻并不反感。 烏迷耳把女兒夾在腋下,怒道:“自己的仇自己報!咱們鐵勒人的事,不需要大唐人來插手!你聽懂了嗎?!”最后這句話,他看似是對著女兒吼的,眼角卻瞥向旁邊的李遐玉。絲帖兒掙扎著想反駁,卻已經(jīng)哭得說不出話來。 李遐玉看著這對父女,勾起嘴角:“鐵勒人相爭之事,我們自是毫無興趣。不過,若是曲牙部聯(lián)合其他部族,意圖南下侵擾大唐,那便是我們的事了。到時候,必叫他們有來無回!”她攏了攏大氅:“你是個血性的鐵勒漢子不假,我亦理解你想用自己的雙手報血海深仇。不過,我們卻不能因此而放過一群畜生。” 烏迷耳沉聲道:“我會立刻去聯(lián)合其他部落,阻止他們南下!如果真教他們這個冬季得了勢,周圍的部落就不會有什么安生的日子了!總會有部落警惕他們,愿意幫助我!這是我們鐵勒部族的事,你們沒有必要插手!” “呵,過去的仇怨,便不能報了?”謝琰緩步而出,挑起眉,“聽絲帖兒所言,他們曾經(jīng)南下劫掠,如今又對大唐垂涎三尺。難不成,他們以前傷的性命,都能不作數(shù)?我們大唐軍隊不能為百姓討得一個公道?你們鐵勒人的性命,就比我們大唐人的性命金貴?” 烏迷耳一時無言以對。 謝琰步步緊逼,又冷笑道:“我本以為,你是個仁義磊落之人。卻原來,不過是個假仁假義之輩。善惡是非不分明,連一個孩子也不如!就連絲帖兒都知道,好人便該與好人一起同仇敵愾,殺盡那些壞人。而你心中竟沒有好壞的道理,只有大唐人與鐵勒人的分別。正因如此,你才不肯答應(yīng)許諾,日后鐵勒與大唐井水不犯河水!在你心中,是否鐵勒人只要找到合適的借口,便能南下侵擾?!” 烏迷耳聲音有些發(fā)澀,搖首否認道:“不!我沒有此意!若有此意,我為何會反對族長的計劃?他們每年都沒有想過要準備過冬,只想著冬天的時候四處打劫,心術(shù)不正,絕對不會受長生天保佑!遲早會為部族招來災禍!” “既然你憎惡曲牙部的所作所為,又為何不愿與我們聯(lián)手,將他們除去?你當真相信,自己能尋得其他部族作為援助?若是果真能尋得,便不會淪落到孤身一人來尋妻兒的地步了?!敝x琰接道,“難不成,你還想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再禍害更多的唐人與鐵勒人?嘖,憑著自己的力量復仇,確實是勇士的作為。然而,學會借著他人之力復仇,才是智者的作為。因為心中的執(zhí)念和孤勇,而不愿借力借勢者,其下場如何,便不必我贅述了。” 烏迷耳神色劇變,魁梧的身形竟然晃了晃。 絲帖兒哀哀哭道:“阿父,祖父祖母和阿娘還在地下看著我們呢!我們怎么能讓那群壞人好好地活下去?” 烏迷耳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喘了幾口氣,回首看向那一雙少年少女:“我答應(yīng)你,日后我的部落,絕不會南下侵擾。我的部落,只會用自己的雙手養(yǎng)活自己,缺少了什么,都用自己的東西去換來!你們也須得答應(yīng)我,只要是沒做過惡事的鐵勒部族,你們大唐人就不能殺!” “如同你只能替自己的部落許諾,我們也只能替自己的屬下許諾?!敝x琰平靜地答道,“當然,除了互不侵擾之外,咱們也可互惠互利。你是否有興趣聽一聽,咱們?nèi)蘸笕绾位ネㄓ袩o?將所有顧慮都解決之后,我們或許才能坐下來,仔細地說一說如何對付曲牙部落,不是么?” 烏迷耳怔了怔,重重地點了點頭:“只要能熬過荒年,有足夠的糧食吃,有足夠的衣衫穿,有足夠大的牧場教我們放牧,誰會愿意過打打殺殺的日子?誰想當薛延陀部落驅(qū)使的奴隸?他們的榮華富貴,也都是用我們的血汗換來的!” ☆、第一百零八章 合作大捷 如墨般的蒼穹倒扣在原野之上,沉沉的烏云遮住了漫天星光。凜冽的寒風夾著冰雪,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肆虐。這是個足以將人凍僵的寒夜,幾乎無人會在這般的夜晚中出行。然而,遠處隱約跳動著的火光,卻依稀透出幾許溫暖,誘得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們難掩貪婪之意,仿佛餓狼一般猛地撲了上去。 火光猛然躥了起來,點燃了整個部落。驚恐的慘叫聲始終不絕,伴隨著得意志滿的狂笑。毫無同情,毫無憐憫,毫無同族的情誼,只剩下勝者的殘虐與敗者的悲痛。在驚懼的哭聲中,于依舊燃燒的部落廢墟之外建起了數(shù)個帳篷群。被簇擁在中間的幾個帳篷顯得尤為華麗,放滿了剛剛搶奪而來、沾滿了鮮血的金銀珠寶。 “嘿嘿!要不是你們得了消息,他娘的,還真瞧不出來他們居然藏著這么多寶貝?!币粋€渾身肌rou糾結(jié)的大漢光著膀子坐在滿地珠寶中,拿著一只金燦燦的杯子斟酒飲下,“這種暗地里藏著寶貝的部族最是可惡!平日里窮得和什么似的,多余的牛羊都不愿意拿出來!私底下卻比咱們還更會享受,指不定怎么嘲弄咱們窮酸呢!真是該死得很!” “只靠著這一個部落的牛羊糧食,咱們還遠遠不夠分?!绷硪蝗私舆^話,“可惜,與我們臨近的部落就這么一個,其他的還須緊趕慢趕地追過去。不過,好不容易帶著人出來一趟,可不能讓他們懷里都落了空。不給每個人都占點便宜,死的傷的都拿些寶貝,那些兔崽子下回就不會哭著喊著跟來了。再挑一個近點的部落,趕緊地將他們都收拾了?!?/br> “照我說,你們的眼皮子怎么這么淺?!有點出息成不成?怎么就盯著遠遠近近的那些部落不放?”又一人陰沉地笑起來,“既然都離得這么遠,不如索性干脆些,往南走一趟?那里隨便殺光一個村莊,就比咱們搶好幾個部落還值??!搶完就走,那些唐人便是想追也追不上!” 其余兩人沉默下來,啜著杯中的美酒,并未立刻附和。此人冷哼了一聲,將酒杯摔在地上:“咱們連自家鐵勒勇士都不怕,還怕那些軟綿綿的大唐人?!娘的,一聽見大唐人,你們的膽子就白白教人割了不成?!以前咱們也沒少搶搶殺殺,怕啥?!” “可汗前些日子說過,咱們西遷之后,不許南下。萬一惹來唐人反攻,咱們立刻就會被薛延陀拿出去頂罪。自己人折騰來折騰去,只要看得緊一些,不教人逃了出去告狀,就不會生事。而那些唐人,便是沒事也會生事,咱們又何必去招惹?” “你別小瞧了那些唐人。之前殺得那大度設(shè)小可汗險些死在大青山的,可不就是唐人?” “就搶一個村莊,怎么可能會惹來那么多事!咱們以前難不成沒搶過?你們倒是仔細想想,到底是唐人寶貝多,還是咱們鐵勒人寶貝多!搶誰更值得!要是唐人當真想拿咱們問罪,大不了再往西遷!可汗?!嘿!眼下他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住,還能管咱們?不如往后跟著西突厥,至少不用再畏畏縮縮地,丟光了咱們鐵勒人的臉!” 帳篷里再度沉默起來,那光膀大漢忽然也狠狠地摔了金杯:“說得對!咱們怕過誰來著?就許大唐人喝酒吃rou,還不興咱們也過個好冬?明天咱們就準備干糧,往南去!娘的,咱們攏共也好幾千勇士,幾乎能攻下一個城。到時候,滿眼都是好寶貝,搶也搶不完!嘿嘿,當年那個什么長澤縣里得來的好些寶貝,我都舍不得給人看!” “既然你們都想去,那我就陪你們一程。娘的,好好搶一把,咱們再往西走!可汗護不住咱們,西突厥能護得??!說什么草原上的共主,就是個窩囊廢!娶唐人的公主娶不上,打唐人也打不過!就知道拿咱們的牛羊,榨咱們的血汗。” “就是,跟著窩囊廢頂什么用?咱們搶了好寶貝,獻給西突厥可汗,指不定還能封個小可汗什么的!嘿嘿!” 下一刻,大帳中便響起了充滿野心的大笑聲。與此同時,外頭的營地里也處處皆是飲酒作樂的人。夾雜在其中的哭喊,反倒令他們越發(fā)興奮,調(diào)笑聲、鞭打聲,不絕于耳。剛經(jīng)歷了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戮,為了慶祝勝利,他們都放浪形骸地縱情享樂。便是那些擔任了斥候的騎士,也悄悄也轉(zhuǎn)了回來,隨便尋了一個哭聲陣陣的營帳就鉆了進去。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數(shù)里之外,一支千余人組成的軍隊,正悄然無息地接近。 “來晚了!真是混賬東西!”烏迷耳咬緊牙關(guān),難掩悲憤地望著遠處由盛而衰的火光,“那些連畜生都不如的家伙,果真下了狠手!當初……當初我就不該……”他懷里坐著的絲帖兒抿了抿唇:“阿父,這就是那個當初不愿意借糧給你的部落?” “那是他們辛苦得來的糧草,不愿借也是人之常情?!睘趺远吐暬卮?,“他們也有父母妻兒,也想安穩(wěn)地過冬。而且,借了咱們,說不得就是有去無回。誰愿意白白吃虧?可是,就因為他們拒絕借糧,這些畜生就……” “這與是否拒絕借糧無關(guān)。”李遐玉接道,“若是他們借了糧,反倒更容易遭人覬覦。對于這種人心不足的畜生而言,無論如何他們都能找到借口。有糧食不借該死,有糧食借糧也該死。錯不在受害之人,只在這群餓狼?!?/br>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蹦饺萑舻溃瑢⒅x琰與朱旅帥喚過來,“趁著眼下他們毫無防備,咱們正好上前突襲,將這群畜生都殺個干凈?;蛟S還能趕在他們將人都凌虐致死之前,多救出幾個老弱婦孺。你往后的部落,便多少有些人了?!?/br> 烏迷耳點點頭:“眼下風太凜冽,不好射箭壓制,只能沖過去。不過,旁邊廢墟的火光實在有些太盛,很難悄悄地靠近。”他仍有些擔憂,畢竟敵人足足有三四千,而這群大唐軍隊滿打滿算亦不過千余人而已。 “你們?nèi)绾慰??”慕容若環(huán)視周遭,又問道。 “兵分四路,一路遠遠繞到后頭,其余三路左中右包抄過去?!敝x琰道,“先潛伏靠近,待火光漸小的時候,再沖殺進去。咱們是奇襲,不能棄馬,否則失之靈活。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方能取得大勝?!?/br> “阿兄所言極是?!崩铄谟窠拥?,“我愿帶著女兵部曲繞道遠行。” “校尉,屬下愿作右路!”朱旅帥亦精神十足地請戰(zhàn)。 慕容若盯了他一眼:“既如此,元娘繞行,謝旅帥帶一百二十人居左,我?guī)е炻脦浘又?,烏迷耳與我的侍衛(wèi)往右策應(yīng)。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萬一驚動敵營,大家便沖殺上去,將他們徹底沖亂?!?/br> “是!”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過了數(shù)個時辰。人聲已經(jīng)漸漸稀疏的營地里,忽地再度響起了慘叫聲?;艁y與恐懼之中,有人喊起了“敵襲”,下一刻便被砍翻在地。上千黑影縱馬在營中奔馳,許多人仍然沉醉在享樂之中,尚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陌刀與橫刀取走了性命。營地中響徹著哭聲與求救聲,不少剛失去親人的老弱婦孺都舉起了刀,趁亂將仇敵殺死。然而,那群突如其來的襲擊者卻依舊悄無聲息,只是默然地收割著性命。 “哇呀!來的究竟是誰?!膽大包天!若教我抓住了,定要將他們五馬分尸!” “是烏迷耳!是烏迷耳帶著人來復仇了?。 ?/br> 火光中,華麗的營帳內(nèi)奔出三個大漢來。烏迷耳發(fā)現(xiàn)他們后,目眥欲裂,立刻將絲帖兒丟給旁邊的侍衛(wèi),舉刀沖了上去:“畜生!把你的頭顱給我!!”其中一個大漢青筋畢露,持刀擋住他的攻擊。其余二人立刻牽馬欲走,卻被迎面而來的巨斧留了下來。孫夏扛著雙斧哼了一聲,竟然以一敵二。而后,從后方而來的弩箭射中了那二人,箭枝穿顱而過。兩人不甘心地大睜著雙目,倒在了地上。 營帳另一側(cè),李遐玉收起弩箭,微微一笑:“大兄,這可是族長的頭顱,很是金貴,趕緊收起來罷。” 孫夏應(yīng)了一聲,忽地抬起首:“茉紗麗……” “茉紗麗不會喜歡的?!崩铄谟窆雌鹱旖?,打斷了他的妄念。 身量魁梧的少年頗有幾分失落,垂下頭來。并非他不了解小娘子們喜愛什么,而是阿玉先前總喜歡將頭顱送人,收到頭顱亦是十分高興,便讓他想得岔了。仔細想想,茉紗麗仍是尋常的小娘子,而阿玉——罷了,她喜愛之物,不可以常理度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九章 長澤之仇 孫夏雙目眨也不眨地,便砍下了兩位族長的頭顱。因著血淋淋的,他胡亂扯了塊破碎的帳篷包起來,而后將兩具尸首踢在一旁。李遐玉見他安然無恙地收拾妥當,正待離開,眼角余光卻瞥見,其中一具光著膀子的無頭尸首腰上滑落了一把短刀。在將熄未熄的火光的映照中,那柄短刀裝飾著華麗寶石的刀鞘寶光閃爍,十分誘人。然而,她卻僅僅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刀柄上熟悉的紋刻,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這形制,確實是障刀無誤!而那刀柄上的紋刻,有一半是她親手刻上去的!這世上如何可能會有一模一樣的兩柄障刀?! 剎那間,她仿佛便被刺骨的寒風凍得渾身僵硬。原本以為堅不可摧的心底露出了一片柔軟,卻教這柄障刀狠狠地刺了進去,頓時便血流滿地。那些早年壓在心底的悲傷、仇恨、痛苦與憤怒,仿佛隨著溫熱的鮮血盡數(shù)涌了出來,轉(zhuǎn)瞬間又化作無邊的寒涼之意。 忽地,她有些艱難地挪動著身體,一步一步朝那柄障刀而去。漸漸地,步伐愈來愈快,而后只聽得鏗鏘一聲響,猛地拔出了那柄障刀。就是它!就是它!!那是祖父當年受賞之物,親自交給了阿爺!她見阿爺在刀柄上刻紋,偷偷地給他刻了一半!她的氣力小,刻紋已經(jīng)漸漸模糊,而阿爺刻下的紋路里,卻依稀仍留著暗紅的血跡! 豆蔻年華的少女立在尸首邊,珍之重之地輕輕撫摸著那柄失而復得的障刀,將自己原本佩戴的障刀丟棄后,緩緩收進刀鞘之中。而后,她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那無頭尸首,抽出輕刀,將四肢盡數(shù)卸了下來,剎那間便徹底將尸首削成了人彘。 提著滴血的輕刀,她回過首,望向剛結(jié)束搏斗的烏迷耳:“他是哪個部族的族長?” 她曾以為,再也不可能尋見當年長澤城破的罪魁禍首;她曾以為,須得向所有薛延陀統(tǒng)領(lǐng)下的鐵勒部落復仇,方能一解心中之恨。卻原來,上天終有善惡之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仍是讓她手刃了殺父仇人!當然,這遠遠不夠!阿娘的仇,長澤縣那些無辜百姓的仇,她都須得一一清算,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手! 她烏黑的雙眸內(nèi)全無往日的平靜,只余下暗沉而冰涼刺骨的殺意。連烏迷耳這般魁梧勇武的鐵勒漢子望過去,心中亦禁不住升起了些許寒意。他定了定神,方沉聲答道:“色伊罕部。此部有一千五百控弦勇士,此刻應(yīng)當都在營地當中?!?/br> “你……當年是否去過長澤縣?”李遐玉的眸子輕輕動了動,目光猶如刀刃般鋒銳無匹。 “不,當年曲牙部屬于中軍。何齒部和色伊罕部,才是西路的牽制之軍?!睘趺远氐?。他絲毫不懷疑,若是自己答錯半個字,這個小娘子便會提著輕刀過來將他砍殺。那是深刻在心中的滔天仇恨,唯一的消解之法便是復仇。國仇家恨皆匯聚在一處,她無須任何顧忌,也絕不會容許任何人阻擋。 李遐玉轉(zhuǎn)過身,吩咐護衛(wèi)在她身側(cè)的思娘與念娘:“讓李丁留下幾個俘虜,只需問明白一件事即可——貞觀十五年十月,到底是哪幾個部族去了長澤縣?三四千人,絕不僅僅是兩個部族而已?!彼⑽幢怀鸷迯氐讻_昏頭腦,依舊十分清醒。故而,她非常明白,烏迷耳并未騙她。他到底只是曲牙部之人,不了解當年長澤縣之戰(zhàn)亦在情理之中。至于何齒部和色伊罕部,她當然不會放過。 只有將仇人殺盡,再與阿爺阿娘以及長澤縣的民眾做一個道場,他們方能無牽無掛地輪回轉(zhuǎn)世罷。想到此,她眼前便再度浮現(xiàn)出當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種種場景,手中的輕刀忽地變得沉重起來。 眼前倏然奔過一個衣冠不整的鐵勒男子,驚慌地奔逃。李遐玉定了定神,上前數(shù)步,一刀便將其砍殺在地。而后,她并未顧及匆忙隨過來的思娘與念娘,徑直沖進了敵群當中。 不遠處,謝琰正驅(qū)馬左沖右突,收割敵人的性命。他的馬匹兩側(cè)已經(jīng)掛滿了敵首,猙獰無比,而他卻幾乎毫發(fā)無傷。忽然,他瞥見數(shù)名鐵勒人正圍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緊。他頃刻間便策馬奔了過去,俯身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共騎在馬上。 “阿玉,怎可如此魯莽?身為主將,如何能將自己置于險地?你將學過的兵法都忘光了不成?”他有些心疼地擦去她臉上濺的血跡,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傷痕,“你生性便有些冒險,往后絕不可如此沖動。替祖父祖母,替玉郎,亦替我多想一想罷。” 李遐玉抬起雙手,輕輕地覆在他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上:“三郎,何齒部和色伊罕部,是當年進攻長澤縣城之人。我終究找到了,阿爺?shù)恼系?。”她感覺到,腰間的手臂倏然一緊,幾乎將她的脊背整個沒入身后溫暖的胸懷中。 “家中的值錢物什,說不得都能尋回來。阿娘的首飾……” 懷中人抬起首,冰冷的眼眸中淚水盈盈。謝琰心中一慟,微微垂下眼,嘴唇貼在她額前。兩人相觸之處,刺骨的寒意仿佛頃刻間便褪去了,只留下陣陣暖意?!按四颂煲?,阿玉。此仇此恨,必定報之。家人之物,也定能尋回來。放心罷?!?/br> 數(shù)個時辰過去,這一場奇襲之戰(zhàn)終于結(jié)束。除去數(shù)個俘虜之外,三個悍然來犯的部族都未留下任何活口。先前受攻打的鐵勒部族也因憤而反擊之故,只留下數(shù)百老弱婦孺與幼童,以及千余奴隸。府兵們的馬匹上,再度掛滿了敵人的頭顱。有了這些意味著功勛的頭顱,他們幾乎無視了三位族長營帳中堆砌的各種金銀珠寶,互相樂滋滋地炫耀起了自己的勇武。 慕容若命人將這些珠寶財物都收起來,留給了烏迷耳。烏迷耳怔了怔:“這些都是勝者的戰(zhàn)利之物,校尉盡管取走無妨。我們這些老弱,只需糧草牛羊,便已經(jīng)足夠熬過這個冬天了。拴在外頭的數(shù)千匹馬,你們也盡可帶走。” “馬匹我們便不客氣地收下了。不過,眼下此部落中的青壯死傷大半,你們在草原上生活想必也不容易。留著這些金銀珠寶,悄悄地藏起來,日后再拿出來換糧食牛羊就是?!蹦饺萑舻?,望向角落中默然靜立的謝琰與李遐玉,“他們大概也只想取回我大唐百姓之物而已,到時候便煩勞你帶著他們走一程。我留下來,暫時作休整,亦防備他人再度來襲?!?/br> “物歸原主,也是應(yīng)當?!睘趺远吐暬氐?,“此部落的安全,暫時便有賴慕容校尉了?!?/br> 謝琰緩步走過來,淡定地道:“曲牙部、何齒部、色伊罕部如今精悍盡去,正是收服的好時候。烏迷耳,只有集齊這四部的生還者,再將奴隸都釋放,充作青壯立即訓練起來,你方能在草原上立足。不過,那三部中想必也仍然留有許多心思不正者。這一回,便由我們幫你盡數(shù)除去,解決隱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