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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顏風(fēng)華錄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離開人群熙攘的懷遠(yuǎn)縣,一路往北而行,不過百二十里便是大漠戈壁,舉目望去,皆是一片荒涼。蕭瑟秋風(fēng)中,一支約莫二百來人組成的商隊正加緊趕路,向東方的夏州而去。因北疆近幾年時局頗為不穩(wěn)之故,靈州夏州附近已經(jīng)極少出現(xiàn)這般規(guī)模龐大的商隊。且不提他們運(yùn)送的貨物,光是那兩三百頭駱駝,便足以教那些個殘存的馬賊勢力以及意圖南下侵?jǐn)_的薛延陀部落垂涎不已。

    “娘子,咱們離開烽燧附近之后,便有幾名形跡可疑之人匆匆騎馬而出,分別往涼州、大漠以及夏州方向趕去。他們的打扮似是尋常商戶,瞧不出什么破綻,卻不著痕跡地打聽咱們的來歷與去處。守烽燧的府兵兄弟記下了他們的名字與籍貫,我們已經(jīng)著人去查了?!崩疃〉吐暦A報道。

    作少年郎裝扮的李遐玉沉吟片刻:“原以為能引出幾個薛延陀人留下的細(xì)作,便于祖父順藤摸瓜盡數(shù)滅去。卻不曾想,往咱們靈州安排細(xì)作者并不僅僅是薛延陀人。涼州?夏州?咱們的人可跟緊了?”

    “派出的都是最擅長探查之人,過幾日便會傳回消息,娘子放心就是?!崩疃』氐?,“某也覺著有些稀奇。按理說,涼州與夏州的馬賊早就教郎君、娘子剿滅了,便是剩下些小馬賊也已經(jīng)不成氣候,又如何敢派人潛入懷遠(yuǎn)縣當(dāng)細(xì)作?但若不是馬賊,除了薛延陀人之外,又有何人會關(guān)注區(qū)區(qū)一支商隊?”

    “涼州……”李遐玉回想起當(dāng)年的涼州之行,心底暗生疑竇。

    除去那些百般怨恨他們的馬賊不提,當(dāng)年他們年輕氣盛,險些得罪了涼州都督李襲譽(yù)。若不是姑臧夫人勸解,他們早便將涼州都督府奴仆與馬賊勾連的證據(jù)交給了監(jiān)察御史。如今回想起來,那些證據(jù)其實(shí)并不算充足,頂多只能參李襲譽(yù)一個御下不嚴(yán)罷了?,F(xiàn)成的頂罪奴仆,盡數(shù)送去審訊,再為治家不嚴(yán)痛哭一場,所謂與馬賊勾連之事必定便將不了了之。

    然而,他們到底并未將那些證據(jù)交出去,亦不過是些許小人物。身為涼州大都督,李襲譽(yù)又怎會在意他們曾入涼州境內(nèi)剿滅馬賊這等微末之事?又或許,是她想岔了?值得涼州大都督在意的,也只有靈州大都督了。莫非,他只是想掌握靈州的動向,以推測李都督的謀算,也好隨時搶奪功勞?同為隴西李氏族人,他如何敢開罪身為顯支的丹陽房?李都督身后還有威名赫赫的衛(wèi)國公李靖呢。

    她心念急轉(zhuǎn),卻也不過是片刻之間。如今一切皆為猜測,待后續(xù)消息傳來,方可做出適當(dāng)?shù)呐袛唷!霸蹅內(nèi)缃褚呀?jīng)成了許多人眼中的肥碩獵物,須得時時刻刻注意安全。且讓我瞧瞧,頭一個膽敢來犯的究竟是誰。”

    雖然百般遮掩,但這支商隊的消息到底漸漸傳了出去。既有心生疑惑者,亦有蠢蠢欲動者。假作商隊的眾人亦是摩拳擦掌,等著讓自己的橫刀以血開刃。零零星星的馬賊與薛延陀人陸續(xù)而至,到底也不過成了埋在大漠中的枯骨而已。

    一個月后,駝隊安然無恙地抵達(dá)漠北以南的戈壁之中。李遐玉選定了數(shù)個偏僻干燥之處,挖好地窖儲存糧食,并做好隱藏的標(biāo)記。而后,她帶著些許女兵部曲在大漠中巡防,剩余之人繼續(xù)回懷遠(yuǎn)縣運(yùn)輸糧食。如此一明數(shù)暗分別來回好些趟后,幾百石糧草便安然運(yùn)至了大漠北部,并分別藏匿起來。都說狡兔三窟,他們至少藏了三十窟,若是這一回能剩余不少,日后新糧變作陳糧也能解一時之急。

    十月下旬,慕容若與謝琰等人借著番代征防的名義,離開靈州,進(jìn)入大漠之中。二百四十余人,入得大漠之后便如同魚兒入水一般,很快便消失了蹤影。那些意欲探查他們的蹤跡的有心之人實(shí)在遍尋不著,只得暫時放棄。無人知曉,泱泱大漠之中,兩支人馬已然悄無聲息地匯聚在一處。

    “涼州都督李襲譽(yù)?”謝琰挑起眉,“他有心對都督不利?”

    “我也只是猜測罷了。”李遐玉搖搖首,“否則,他為何特地遣人假作靈州民眾,刺探咱們靈州府兵的動向?李都督這些年來陸陸續(xù)續(xù)得了不少功勞,咱們靈州在邊防時亦是屢有斬獲,小勝不斷。反觀涼州,似乎只是與西突厥互有勝負(fù)而已,在對付薛延陀人甚至馬賊時,毫無作為。如今薛延陀人西遷,恰巧給了涼州極好的機(jī)會?!?/br>
    “你說得是。不過,顯然他遣人入靈州探查,絕非最近數(shù)月內(nèi)的舉動?!敝x琰道,“莫非當(dāng)年咱們剿滅馬賊之事,發(fā)覺他家與馬賊勾連之事,已經(jīng)引起了他的懷疑?”

    聽到此處,慕容若臉色沉沉地道:“當(dāng)年涼州的馬賊極其猖獗。我阿娘不過是途徑?jīng)鲋菀阅系纳絽^(qū),便險些被馬賊盜匪擄去。而她的飾物居然流落到?jīng)鲋荻级絻?nèi)眷的嫁妝店鋪中!我絕不相信,李襲譽(yù)不曾與馬賊勾結(jié)!遲早有一日,必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合該如此?!敝x琰道,“不過,他畢竟是涼州大都督。在他的眼皮底下尋找證據(jù),需要格外小心一些。慕容,莫要沖動行事。說不得,咱們早就已經(jīng)落在他眼中而不自知了。”

    “我省得。”慕容若道,“此事暫且不提,咱們繼續(xù)討論正事罷?!?/br>
    李遐玉輕輕頷首:“該散布的消息,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慢慢傳開了。以商隊作誘餌之計用得太多,這回似乎不比往常得用,所得所獲亦是寥寥無幾。但糧草的消息到底仍是薛延陀人最在意之事,該來的總會來。”

    “那咱們便想一想,該如何應(yīng)對罷?!敝x琰接道。

    幾日之后,一千余人不聲不響地分作三隊,繼續(xù)各自巡防。慕容若負(fù)責(zé)西段,謝琰負(fù)責(zé)中段,李遐玉負(fù)責(zé)東段。三段之間每日遣人報信,互通有無。若不慎遭遇敵人,則迅速回防合擊。

    簡陋的軍帳中,李遐玉正勾畫著輿圖,將新近得知的薛延陀部落添上去。忽然,不知從哪個角落里涌入刺骨的寒風(fēng),險些將燭火吹熄了。她停了筆,抬首看去,念娘正巧掀開帳子,笑道:“元娘,外頭下了好大一場雪。大伙兒都高興得很,紛紛取出牛皮水袋趕緊裝滿呢。咱們雖在漠北荒原之上,卻與在大漠中無異,水源實(shí)在太過稀缺。如今倒好,趕緊將雪融了,想喝多少都使得?!?/br>
    思娘聞言,接道:“元娘,可需燒些熱水,好生洗浴一番?”

    “如往常一般,仔細(xì)擦一擦身即可?!崩铄谟窕氐?,來到帳邊仔細(xì)觀察著漫天的積云,“只望這場雪持續(xù)一兩日便罷,不然……”不然,薛延陀部落再度歷經(jīng)天災(zāi),所剩無幾的良善恐怕也會教饑寒交迫的生活磨去,將滿腔生的希望轉(zhuǎn)向劫掠大唐。既然橫豎都是死,為何不能拼死搏出一條生路?倉廩實(shí)而知禮節(jié),面臨生存危機(jī)之時,許多人便會惡念叢生。

    然而,天公不作美。這場鵝毛大雪斷斷續(xù)續(xù)竟下了半個月。烈風(fēng)嚴(yán)寒之中,李遐玉與謝琰、慕容若之間互通消息變得日漸艱難。她仔細(xì)權(quán)衡之后,打算帶著女兵部曲們退守大漠綠洲之中。漠北荒原一望無際,易攻難守,綠洲到底仍有起伏的沙丘遮掩,又有胡楊林可埋伏,自是更適合駐扎。

    于是,眾人有條不紊地收拾妥當(dāng),頂著烈烈寒風(fēng)撥馬向南行去。行至中途,忽有斥候來報:“娘子,前頭發(fā)現(xiàn)狼群尸首以及薛延陀人尸首,似是遷移之中遭到狼群襲擊?!崩铄谟窳⒓捶愿览疃 ⒍?、安娘等頭領(lǐng),小心戒備狼群。

    而后,經(jīng)過那些被雪覆蓋的尸首時,她迅速地掃了一眼:“將狼尸充作軍糧,薛延陀人就地掩埋。若發(fā)現(xiàn)部族信物,立即呈上來?!币勒粘@恚ρ油尤私^不可能在如此寒冷的冬季進(jìn)行遷移。而且,他們居然沒有帶上賴以生存的牛羊,實(shí)在是奇怪得很。但,這些尸首中男女老幼皆有,并不像是單純遵循拋棄老弱的傳統(tǒng)——

    莫非是部族內(nèi)訌,驅(qū)趕部分族民離開?牲畜皆不許帶走,將極少數(shù)男子與其他手無寸鐵的婦人老幼趕到冰天雪地當(dāng)中,無異于讓他們送死。究竟是哪個部落,居然如此殘忍行事?對內(nèi)尚且如此不留情,若是外人,恐怕在他們眼中,便更如同螻蟻一般罷。

    “娘子!有兩個活口!”正掩埋尸首的部曲忽然稟報道,“是兩個幼童!”

    李遐玉看向他們懷中兩個奄奄一息的孩童,心中忽然升起些許惻隱之心:“就地扎營,仔細(xì)救治他們。”她雖然斬殺過上百薛延陀人,卻從未傷害過婦孺幼童。一直以來,屠殺大唐人者,都是那些毫無仁義之念的薛延陀騎士。冤有頭債有主,到底與孩童毫無干系。且常年念佛經(jīng),她已經(jīng)有幾分相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無辜之人,也理應(yīng)救治才是。

    ☆、第一百零五章  心念相逢

    退守綠洲之后,李遐玉便越發(fā)戒備起來,日日親自領(lǐng)著女兵部曲外出巡防,觀察漠北草原上的動靜。熬過這場雪的鐵勒部落便猶如餓極的野狼,若聞得一絲糧食的消息,必將瘋狂地?fù)溥^來。每時每刻都可能出現(xiàn)異動,若是數(shù)百人,她尚有一戰(zhàn)之力。但若是某個部落傾巢而出,便不得不避其鋒芒了。然而,退避一二猶可稱為戰(zhàn)術(shù),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群餓狼通過大漠,撲向無辜的大唐百姓,冒犯大唐邊疆。故此,在發(fā)覺異動之前,須得盡快與謝琰、慕容若取得聯(lián)系。

    轉(zhuǎn)眼又至日落時分,李遐玉領(lǐng)著一隊人馬,安然無恙地返回營中。她步伐穩(wěn)健地穿過胡楊林中的軍帳,隨口問了幾句留守之時發(fā)生的事,少不得又問起報信聯(lián)絡(luò)的情況:“西段與中段仍沒有半點(diǎn)消息傳來?”

    “回娘子,目前尚未得到消息。咱們派出的幾個往西去的斥候也并未歸來?!?/br>
    “繼續(xù)注意著?!狈愿酪痪浜螅铄谟癖闾と肓俗约旱膸ぶ?。守候在內(nèi)的念娘松了口氣,忙上前替她解下沉重的甲胄披掛,捧著熱水與她解渴。見她眉間緊蹙,眼下難掩青黑之色,她不由得有些心疼:“元娘再如何勇武,也不是鐵打的身子。不若留在營中好生歇息幾日,緩過勁來再外出巡防。否則若是病倒了,奴們可就徹底失去主心骨了?!?/br>
    一向嚴(yán)謹(jǐn)少言的思娘也道:“元娘且顧惜自個兒一些罷。謝郎君與慕容郎君遲早都會傳消息過來,元娘也很不必凡事都親力親為。否則,李丁大兄、定娘、安娘幾個,又如何稱得起元娘的信任?”說罷,她上前替李遐玉揉捏起來。

    教她揉捏一番之后,李遐玉已然舒適許多。接著,她又飲了溫?zé)岬母?,由?nèi)而外將刺骨的寒意驅(qū)逐而出,渾身上下皆是暖融融的。細(xì)細(xì)一想,兩個貼身侍婢所言也不無道理。身為主將,無須每一回都沖鋒陷陣。便是再憂心,也該信任屬下才是?!澳銈兯詷O是。替我傳令下去,明日巡防便由李丁與定娘負(fù)責(zé),安娘留守營中。”

    許是因太過疲憊之故,不多時,李遐玉便有些昏昏欲睡起來。兩位婢女見狀,舉止更是輕柔許多,默默地跪坐在一旁繼續(xù)替她按揉。正是半睡半醒之間,她似乎聽見幾聲低語,隨后便有人在她身側(cè)坐下,靜靜地凝望著她。那溫柔的目光并未打擾她的沉眠,反倒令她越發(fā)安心,于是便漸漸睡得熟了。

    直至夜色已深,她方悠悠轉(zhuǎn)醒。難得睡得如此酣暢淋漓,她披著大氅坐起來,眨了眨有些迷蒙的雙眸。旁邊靜靜趺坐的人見狀,輕輕一笑,伸手將她散亂的青絲拂到耳后,露出猶帶幾分慵懶睡意的臉龐:“難得見你這般嬌憨的模樣。原以為數(shù)我最了解你,卻不知竟錯過了許多場景……真該時時刻刻都看著你才好?!?/br>
    聽得再熟悉不過的溫和嗓音,李遐玉后知后覺地瞥向此人,倏然露出又驚又喜的笑容:“你怎么來了?”

    “遲遲未得你的消息,實(shí)在放心不下?!眮砣苏侵x琰謝三郎,他依然滿身風(fēng)塵,優(yōu)雅之態(tài)卻絲毫不減,“如今見你安然無恙,明日便可回轉(zhuǎn)。你既已在此處扎營,日后便不愁尋不著影蹤了。這扎營的地方確實(shí)選得巧妙,我一猜即中,也并未繞什么彎路?!?/br>
    李遐玉心中如飲了蜜水一般甜,一雙明眸含笑微彎,卻依舊禁不住嗔道:“身為主將,如何能舍開屬下,貿(mào)然行事?若是中段眼下出了事,可怎生是好?”她也曾起過念頭,想親自去尋他,卻因百般顧念眼下的重任,終是未能成行。卻不料他竟悄然而至,心中之喜自是不必多言。

    “若是憨郎與郭大郎連這幾日都撐不起來,也枉費(fèi)我對他們的信任了?!敝x琰道,握住她的手,“你亦是如此。養(yǎng)兵千日,終須用兵。若是當(dāng)真信賴他們,便不必凡事親為。適當(dāng)放一放,方能發(fā)覺屬下的才能,磨一磨他們的手段?!?/br>
    “我省得?!崩铄谟竦?,感覺到雙手被包裹住的溫度,不禁勾起嘴角,“說來,再過些時日,你也該放大兄回去成親了罷?只可惜,咱們竟不能參加他的迎親禮,實(shí)在有些遺憾。”不過,自家迎娶阿嫂可不比女家送親,沒甚么舞棍棒的規(guī)矩,相較而言也有些無趣,只有能躪新婦跡的孩子們才會覺得處處歡喜。

    “到時候你與慕容姊夫都出征在外,大兄身邊能湊齊幾個儐相?若是被人為難了,恐怕都尋不出什么人來罷?”

    “有玉郎和十二郎在呢。更何況,鐵勒人又如何會在意什么詩詞歌賦?便是胡亂吟幾句,他們也只會轟然叫好。”

    “說得是。茉紗麗早已經(jīng)將自己當(dāng)成咱們家的人,恐怕也見不得眾人為難大兄?!?/br>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聲音不高不低,如同往常一般很是隨意自在。思娘與念娘時不時過來給他們添些漿水,偶爾抬首見他們言笑晏晏的模樣,便情不自禁地想道:什么傳奇中寫的你儂我儂,什么戲文中唱的比翼雙飛,也比不過這般如魚入水的自然長久。濃烈的情意總會有淡去的一日,細(xì)水長流累積起的感情方深厚無比。若論舉案齊眉、鶼鰈情深,大抵也不過如此了。

    “你一路行來,也定是有些累了,可須歇息片刻?”半晌之后,李遐玉又問。下意識地,她起身讓出了有些簡陋的鋪蓋:“睡一會兒罷?!?/br>
    謝琰抬眼望著她,微微一笑,順勢便坐到她身側(cè),從善如流地躺了下去:“天亮?xí)r便喚我起來?!变伾w中仍是暖的,帶著她的溫度與體香,令他立即便舒緩許多,卻又隱約有些心猿意馬起來。按捺住心底那些莫名而起的旖念,他合上眼,神色安然地睡下了。

    直待他睡熟,李遐玉端詳著他寧和平靜的睡態(tài),這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她臉上飛起一片紅霞,斜了一眼兩位假作什么也不曾瞧見的侍婢,低聲道:“三郎究竟何時來的?隨他而來的人可都安置了?”

    “兩三個時辰前到的。”念娘答道,“元娘盡管放心,其余諸事皆已安排妥當(dāng)?!彼雷约抑髯硬贿^是有些含羞,意圖轉(zhuǎn)移她們的注意力罷了,故而又尋了另一個話題:“之前曾有女兵來報,先前咱們救下的兩個幼童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醒了,對我們頗有幾分戒備之意。不論用鐵勒語問他們什么話,二人都閉口不答。”

    “我去瞧瞧。”李遐玉心念一動,垂眼看了看安睡的謝琰,起身便出了軍帳,思娘與念娘趕緊跟了上去。

    當(dāng)日救下的兩個薛延陀幼童,被安置在略通岐黃之術(shù)的女兵帳篷中。彼時他們因長時間凍餓之故,只余心口一絲熱氣,此時經(jīng)過努力救治,竟也漸漸活轉(zhuǎn)過來。不過,到底身子仍太過虛弱,二人都陷入昏迷之中,遲遲不曾醒來。若是繼續(xù)昏睡下去,便只能診斷為離魂之癥了。想不到他們年紀(jì)幼小,求生之念卻頗為強(qiáng)烈,故而才能恢復(fù)清醒。

    李遐玉趕到的時候,女兵們已經(jīng)熬了清粥,放在幼童們身邊。兩個孩子膚色微黑,均是瘦骨伶仃的,只一層薄薄的皮rou包著骨,完全瞧不出年紀(jì)。若不是曾給他們擦過身子換過衣衫,甚至連性別亦分辨不出來。

    許是因受過責(zé)打的緣故,他們互相擁抱著蜷縮在一處,警惕地望著這群裝扮完全不同的陌生人。雖然難免為清粥的香味所吸引,但他們依舊沒有妄動,仿佛野外生長的幼狼似的,對這些突然出現(xiàn)的人皆充滿了懷疑。若有什么異動,他們亦會立刻伸出幼嫩的爪牙,毫不顧忌地上前攻擊。

    “想必你們已經(jīng)餓得狠了,若是不用些吃食,很快便會再度昏迷過去,甚至死去。如果你們還有掛念的親人,日后便再也見不著了,可會甘心?”李遐玉用鐵勒語道,“不如先喝了粥,再說別的事,如何?此外,我們雖不是鐵勒人,卻也并非什么惡人,否則大可不必將你們救回來。你們這般防備救命恩人,亦并非鐵勒兒女的坦蕩性情罷?”

    兩個孩子到底年紀(jì)尚幼,聽得此話后,神色漸漸緩和起來。李遐玉便讓所有人都退出去:“且讓他們獨(dú)處片刻,過一會兒再來瞧一瞧?!比粲猩嗽趫觯瑑蓚€幼童只會一直防備著,不愿意隨意進(jìn)食。讓他們獨(dú)自待在帳篷中,他們方能松懈下來。

    “之前他們的衣飾可清洗干凈了?是否有部族的圖騰或者信物?”離開數(shù)步之外后,李遐玉又問,“以他們的反應(yīng),絕非尋常孩童。若是身份不低,說不得仍有親人能收留他們。盡快尋出線索,將他們送回去罷?!彼霃暮⒆觽兩砩汐@得一些消息,但目前瞧來卻并不容易。眼看大戰(zhàn)在即,她并不想將他們牽涉其中,免得無辜送了性命。

    “漠北草原何其寬廣,一時間也查不出來?!倍锘氐溃按髴?zhàn)之后,再慢慢尋找罷。”

    “……只得如此了?!崩铄谟褫p輕一嘆,“一旦開戰(zhàn),咱們便無暇顧及他們,到時候安置在偏僻處就是?!?/br>
    ☆、第一百零六章  交換諾言

    清冷的月光底下,披著火紅昭君套的少女在胡楊林中悠然慢行,半遮的臉龐只露出潔白的下頜。僅僅看著她的舉止,便是再無知之人也能明白她的出身絕非尋常。這般的少女,委實(shí)不該出現(xiàn)在此時此處,受著塞外風(fēng)沙的煎熬,而是應(yīng)當(dāng)坐在傳聞中華貴奢侈的房屋內(nèi),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才是。就連她身后隨著的侍女,也比草原中那些最尊貴的女孩兒多了幾分貴氣。

    “元娘,他們總算是肯用吃食了。可憐見的,將那粥碗都舔得干干凈凈,也不知已經(jīng)餓了多久。我們又放了些煮沸的駱駝乳在他們身邊,駱駝乳畢竟有些腥臊,也不知他們?nèi)缃袷懿皇艿米??!?/br>
    “畢竟是鐵勒部族的孩童,常年食葷腥,脾胃應(yīng)當(dāng)比咱們大唐人更受得住這些。既如此,咱們也很不必再追著問詢,只當(dāng)隨手救了兩條性命便是。待得空了,再遣人幫他們尋一尋親人?!鄙倥种邪淹嬷鴥蓚€交錯在一起的金銀錯絲手釧,借著月光瞧著上頭的別致刻紋,“這是那小娘子手臂上戴著的飾物,形狀較為罕見,應(yīng)當(dāng)可作相認(rèn)之物,且替他們保管一二?!?/br>
    “是?!辨九硇卸Y,將那手釧籠入袖中。

    隱藏在樹林深處的人遠(yuǎn)遠(yuǎn)瞧見那手釧,一瞬間呼吸竟亂了起來。他死死地盯住手釧,按捺住想要沖過去將它奪過來的念頭,牙關(guān)緊咬,猶如狼一般的利眼掃向那位看起來柔弱非常的少女。好不容易尋得了線索,必定不能放過。這少女身份尊貴,想必在這群人當(dāng)中頗有地位,若能制住她當(dāng)人質(zhì)……

    “元娘,如今天寒地凍的,可不能在外頭待得太久,免得受了寒。營地中且平靜著呢,外頭也不曾傳來什么消息。正巧回帳中好生歇息,養(yǎng)精蓄銳。若是謝郎君醒來,不見娘子在帳中,恐怕心里也擔(dān)憂得緊?!?/br>
    少女斜了一眼自家的婢女,輕嗔道:“你這是何時學(xué)的借刀之計?拿他來勸我,偏也想得出來。他如今累得狠了,難得安眠,可不能拿這點(diǎn)小事去煩擾他。也罷也罷,我回營帳里去就是了。只一件,家去之后,你們?nèi)f萬不可將方才之事透出去,免得教祖母憂心?!彪m說他們二人之間早便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但共用床榻被褥到底仍有些太過了。私下隨意些倒是無妨,卻不能教祖父祖母知曉,免得他們惱怒起來,遷怒某人不夠持重。祖父祖母若是偏心起來,便是一向受寵的他,也須得退一射之地。

    說罷,少女轉(zhuǎn)身欲離開。說時遲那時快,從胡楊樹上忽然躍出一個黑影來,宛如展翅的大鵬鳥一般,無聲無息地直撲少女而去。少女似有所覺,回首望去,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倒映出氣勢洶洶的襲擊者,唇角卻輕輕一勾。

    見她竟毫無懼色,黑影心中暗道不好。只見少女雙足輕點(diǎn),瞬間便往旁邊退避數(shù)尺,正好教他撲了個空。黑影立即要追上去,旁邊卻沖出幾個彪形大漢來,迅速地將他按倒在地上。那黑影渾身繃緊,用力掙扎起來,口中發(fā)出猶如孤狼般的長嘯聲。一時間,竟連幾個大漢也制他不住。

    “不愧是鐵勒部族的勇士?!崩铄谟褚澡F勒語贊了一句,好整以暇地笑道,“只可惜,再勇武,孤身一人前來行刺也未免太過沖動。而且,我竟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鐵勒族人,好端端地引來了今日之禍?”拿著那兩個孩子身上的飾物把玩時,她便發(fā)覺似有人在暗中窺視,于是索性便令部曲悄悄在周圍埋伏戒備,一舉來個甕中捉鱉。果然,抓住的絕非什么尋常人。

    那身形高大的鐵勒漢子怒發(fā)沖冠,待要沖著眼前這個狡猾的唐人少女大吼,卻被人一腳踢中了后頸,疼得昏了過去。謝琰撣了撣衣角,就像方才出手的人并不是他一般,微微擰起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發(fā)覺暗中有人潛了進(jìn)來,就該讓部曲去將他拿下,而不是使什么誘敵之計?!彪m然他心中很清楚,自家元娘絕不會輕易教人近身,但遠(yuǎn)遠(yuǎn)望見她險些被人拿下當(dāng)作人質(zhì),心中仍是既焦急又激憤。

    “此人武力超群,若是想不費(fèi)一兵一卒將他拿下,只得行此計。何況我也并非什么手無縛雞之力者,亦算不得兵行險著罷。”李遐玉笑著回道,目光微微閃動,“你怎么不多歇息一會兒?待天亮之后,還須得趕回去呢?!睗M打滿算,他不過才睡了一個時辰,如何足夠?

    “睡夢中仿佛覺得你并不在身邊,心中牽念,故而醒了過來?!敝x琰來到她身邊,低聲道,“若非如此,也趕不上這一遭。回去暫且不急,端看此人的裝扮,并非尋常鐵勒族人,或許是咱們的轉(zhuǎn)機(jī)。不如待他醒來,細(xì)細(xì)詢問一番罷?!?/br>
    “他情緒如此激烈,方才又似乎喚著誰的名字,許是那兩個孩童的阿爺?!崩铄谟褚呀?jīng)習(xí)慣他時不時極其坦然地道出心中情意,面上絲毫不動容,只接過公事的話頭,“將他帶到安置孩子們的帳篷里去,且瞧瞧他們的反應(yīng)。若當(dāng)真是父子,也怨不得他會出手,應(yīng)是錯以為咱們將孩子當(dāng)成奴隸,取走了他們的財物?!币澡F勒許多部族的傳統(tǒng),對于戰(zhàn)敗者或者老弱毫不憐惜。便是再尊貴的身份,一朝落敗,也只得零落成泥。當(dāng)然,換而言之,即使是奴隸出身,日后翻身做主,同樣亦是深受人尊重的英雄。

    部曲們便將那鐵勒漢子夾帶著,推進(jìn)帳篷中。兩個孩子原本正蜷縮在角落里似睡非睡,一時受驚,立即緊張地望著來人。待看清楚倒在地上的究竟是何人之后,他們才終于爆發(fā)出哭喊聲,用鐵勒語喚著“阿父”,撲倒在那人的身上,滿是驚懼與擔(dān)憂。

    部曲女兵漸次而入,擺上長案、茵褥、漿水,又生起了火。李遐玉與謝琰這才舉步入內(nèi),淡然地在帳篷中央坐下來。兩人靜靜地望著哭泣不已的兩個孩子,以及漸漸轉(zhuǎn)醒正低聲安慰他們的鐵勒男子,既無絲毫動容,亦無輕鄙之意。

    當(dāng)那鐵勒男子徹底清醒之后,所見的便是如此芝蘭玉樹般的二人。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早已經(jīng)離開了荒涼的大漠,被送往唐人的繁華城池宅邸中當(dāng)了奴隸。然而,帳外呼嘯的寒風(fēng),子女稚嫩的哭泣,教他立即回過神來,臉上浮起了滿滿的戒備。

    “數(shù)日之前天降大雪,我們商隊行經(jīng)漠北,偶爾發(fā)現(xiàn)遭到狼群襲擊的遺體。本想就地掩埋,卻見兩個孩子仍有生息,便帶回綠洲好生救治。今夜他們剛剛醒來,身子仍有些虛弱。本打算過些時日便帶著他們?nèi)ふ矣H人,不想你卻突然出現(xiàn)了?!崩铄谟褚澡F勒語道,“想是有什么誤會,才教這位鐵勒勇士猛然動了手?!?/br>
    “阿父,確實(shí)是他們救了我和阿弟?!焙鴾I水的鐵勒族小娘子道,“阿父離開后沒幾日,族長便說你已經(jīng)投靠了別的部族,罰我們幾家人當(dāng)奴隸。祖父又生氣又傷心,悄悄帶著大家跑出部落。我們往南走了很久,帶的糧食都吃光了,又遇上了狼群……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這里了……”

    那鐵勒男子微微動容,雙目赤紅:“我回部落之后,見不到你們。族長居然騙我,說你們帶著牛羊往南遷居。我一路追過來,挖出了尸體,卻不見你們兩個……原來,原來你們這些大唐人,確實(shí)是我一雙兒女的救命恩人。”他略作思索,有些艱難地雙膝跪地,俯首趴伏在地上,行了鐵勒族的大禮:“兩位既然救了我的兒女,就如同我的恩人。我日后一定會用最好的奴隸、最多的金銀,來酬謝你們的大恩!”

    “奴隸和金銀,我們并不感興趣。而且,我們救人,也并非為了得到酬謝?!敝x琰一直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他們?nèi)说纳裆?,心中念頭頻換,最終起了幾分試探之意,“不如,我們換一個承諾如何?聽聞鐵勒男兒重信義,我們大唐人亦是遵守君子一諾。以承諾相換,總比金銀奴隸等身外之物更合適一些?!?/br>
    鐵勒男子猛地抬起頭,啞著聲音道:“你們不是商隊,是唐人軍隊??!”他在營地之外守了許久,這才得了機(jī)會潛入,不料仍是被人抓了個正著。尋常商隊養(yǎng)的護(hù)衛(wèi),怎可能如此防守嚴(yán)密,又每個都有這般好的身手?

    “不錯?!敝x琰頷首,“不過,軍隊又如何?商隊又如何?我并不會強(qiáng)求你,答應(yīng)背叛鐵勒部族之類的事。不過是想以大唐人的立場,換你一個諾言罷了?!?/br>
    “你想讓我答應(yīng)什么?!”

    “永生永世,都不得侵?jǐn)_大唐無辜百姓,冒犯大唐邊疆。我雖是大唐軍隊中人,但你也該知道,大唐從不會無故進(jìn)入漠北攻擊鐵勒部落。原本大唐人與鐵勒人,都可各自為生,井水不犯河水,還能借著粟特商隊互通有無。然而,許多鐵勒部族卻每年都南侵,以劫掠大唐金銀糧食、欺辱大唐百姓為樂。我們大唐軍隊在大漠中巡防,也只是想阻攔他們而已?!?/br>
    李遐玉接道:“我相信,鐵勒部族當(dāng)中,定也有真正鐵血而又仁義的漢子。只想靠著自己的雙手,放牧牛羊,馳騁在草原上,而不愿意去破壞別人的家園?!彼ǘǖ赝矍暗蔫F勒父子三人,“你們可是這樣的人?若不是,就當(dāng)我從未救過你們便是了。不需你們的報答,因為你們的金銀奴隸也許就是我大唐百姓的血淚。只是日后再見,便是仇敵了,必將不死不休?!?/br>
    少年與少女?dāng)咳チ诵σ庵螅奸g眼角皆是冰涼冷厲之色,猶如對待寇敵。

    鐵勒男子怔了怔,低聲道:“……容我想一想再說?!?/br>
    “隨口而出的諾言,未必會遵守。”謝琰意味深長地回答,“真正深思熟慮之后,方能言行一致。如此甚好,我們便等著勇士的回應(yīng)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