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楊梅緊盯江水的臉,江水倒是沒看她,自顧自拔了拉壞,啪地一聲響,像是炸裂的爆竹,炸在楊梅的耳邊,也炸在她的心底,讓她渾身血流通暢。 行啊,一罐啤酒。 他不拿酒過來,就不是他了。 楊梅握住那罐冰啤,颯颯的涼意通過肢體迅速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林陽叫住她:“楊梅,你還是換個什么果汁吧,一會兒還得練車,還是別喝酒了吧?!?/br> 張西西也勸:“是啊,萬一喝醉了咋辦,開車的時(shí)候出點(diǎn)兒什么事……” 話沒說完,楊梅就豪氣地拔掉拉壞,同樣是啪的一聲,比江水剛才的那聲更響更亮。 “你們怕什么,水哥都不怕?!睏蠲窂澊揭恍Γe著啤酒碰了一下江水的那罐,“水哥,一起?!?/br> 江水沒喝,楊梅也沒在意,她只管仰脖灌酒,喝了小半罐,捏著啤酒往桌上一砸,爽快地哈了一聲氣。 張西西在邊上都看呆了,一張厚唇大嘴半天沒合攏。她盯著楊梅看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楊梅,我看你好像挺能喝的?!?/br> 楊梅說:“看陪我喝的人是誰了?!?/br> 很快,店員把菜盤端上來,林陽把菜和rou倒進(jìn)鍋里,又用筷子攪了攪。 全部的活林陽都包了,張西西就坐在一旁咬著筷子等湯沸騰。 再過一會兒,湯汁撲騰起來,菜葉子被頂了上來,水開了,熱氣一下子呼啦啦地沖上來,被那熱氣一熏,張西西就熱得冒汗。 林陽說:“你脫件衣服吧,吃火鍋還穿長袖?!?/br> 張西西很聽話地脫外套,嘴上解釋:“這不是練車怕曬黑嘛?!?/br> “你已經(jīng)很黑了,不會更黑了。” 毫無疑問,林陽又慘遭張西西一頓暴打。 暴打完畢,張西西有點(diǎn)憂傷,轉(zhuǎn)頭向楊梅:“楊梅,你怎么這么白啊,有沒有什么秘訣啊,我怎么美白都沒用?!?/br> 不等楊梅支招,張西西就唉聲嘆氣地靠在椅背上,說:“夏天一到,我出門必備陽傘,身上又涂水寶寶,可是一點(diǎn)用都沒有?!?/br> 她瞄了楊梅一眼,癟癟嘴說:“我看你經(jīng)常穿短袖短褲的,不怕曬黑???” 楊梅吃了一只蘑菇,淡淡地說:“我曬不黑,黑了很快就會白回來?!?/br> 張西西聽明白這是體質(zhì)問題,更加懊喪:“不公平不公平,老天爺不公平!” 林陽給張西西夾了一條肥牛,安慰她:“沒事啦,你很漂亮的啦?!?/br> 張西西咬住肥牛,皺著眉:“騙人吧你就,我知道你們男人喜歡皮膚白的?!?/br> 像是想要驗(yàn)證這句話,張西西湊過去問江水:“水哥,你說對不對?” 江水垂著臉撈火鍋料,半天才說:“都可以?!?/br> 張西西明顯對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不滿意:“什么叫都可以啊?水哥你意思是你黑白通吃唄?” 林陽一口氣沒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噴出口湯。 張西西白了他一眼:“干啥啊你,想造反?” 林陽拍著胸脯緩勁:“沒……” 張西西哼了一聲,林陽就說:“你也別老說男人了,你們女人不也喜歡白的,就像你。不然你也不會找上我啊?!?/br> 這一點(diǎn)張西西倒是承認(rèn),她是喜歡白皮膚的男生,但是…… 張西西立馬扭頭找同盟:“楊梅,你呢,你喜歡皮膚白的男人嗎?” 楊梅搖頭,很真誠地說:“不,我喜歡皮膚黑的男人?!?/br> 時(shí)間過半。 這一桌林陽點(diǎn)的菜不多不少剛剛好,幾個人里頭,楊梅吃得最少。 林陽就問:“是不是我點(diǎn)的不合你口味?” 楊梅搖頭:“我不是很餓?!?/br> 不是很餓,但她一直在喝啤酒。 楊梅左手握著啤酒罐一刻都沒放下,很快,一罐啤酒就被她喝得見底。她起身,去冷藏柜又給自己拿了一罐。 林陽見了,從碗里抬頭:“楊梅,你還喝?。侩m然熱,但這玩意兒這么冰,喝多了也不好?!?/br> 楊梅沒聽他的,他就找江水求助:“水哥,你看她,你勸勸她啊?!?/br> 江水低著腦袋,聲音悶悶的:“隨便她?!?/br> 楊梅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林陽眼睛毒,這么相處下來,他隱隱覺得哪里不對,但他想象力不夠豐富,只能憑著直覺說話:“楊梅,那什么,開車戴戒指檔位抓不踏實(shí),穿高跟鞋的話,腳掌感受不到踩剎車的感覺。上午的時(shí)候,水哥那么說是為你好。” 楊梅不禁瞄了林陽一眼。 林陽以為事情真被他說中,舔了舔嘴唇就準(zhǔn)備大說特說,哪想楊梅啪一下把啤酒罐拍在桌面上,用力捏扁,語氣很淡,但很嚴(yán)肅。 “小屁孩兒,你懂什么?!?/br> 林陽想回一句你憑什么叫我小屁孩兒,可一見楊梅那凌厲的眼,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午餐過后,又投入練車的大氛圍中。 張西西下午要提前走,練車的順序就不是幾個人一人輪一次了,張西西連續(xù)著練,練得差不多了她就走。 等張西西和林陽走了,楊梅就替換上去。 午飯的時(shí)候楊梅喝了好幾罐啤酒,胃里全是液體,車子一顛,她胃里就跟要翻船一樣。 她平時(shí)不會這樣,或許是因?yàn)樽谲噧?nèi),這讓她覺得有點(diǎn)難受。 車開到曲線行駛的位置,她停了下來,開了車門就往外走。 停車的位置和廁所外面的水龍頭距離不遠(yuǎn),但這短短的距離,楊梅走得很慢。 她還沒走到水龍頭邊上,身后的男人就超過了她。 “你干什么?” 楊梅沒理江水,徑直朝前走。 “是不是暈車?” 楊梅停下來,定睛看著江水。 半晌,她說:“我醉了?!?/br> 陽光之下,楊梅的眼睛很亮,像泡在水里一樣,隱隱蕩漾著細(xì)微的漣漪。 江水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發(fā)現(xiàn)楊梅在大多數(shù)時(shí)候是冷而靜的,像盛放在冰山的雪蓮,碰一下都難得。可某些時(shí)候,她卻截然相反——仿佛雪蓮被人染了血,剎那間暈成朱紅,成為白茫一片中唯一的火。 孤獨(dú)卻又熱情的火。 江水的身體漸漸發(fā)燙,不是室外高溫所致,而是—— 楊梅的熱燙傷了他。 他在熾熱的空氣里緩慢而沉重地呼吸,一下又一下。腦子里猛地叮一聲響,像是某種信號,敲碎了他所有的臆想。 最終,他很肯定地說:“你沒醉?!?/br> 楊梅聞言就笑了,這抹笑令江水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腦子轟地一下又亂七八糟。 他努力集中紛亂的精神,才能使她的聲音聽起來并不那么像裹著一層霧。 “不,我醉了?!彼f,“知道我為什么醉嗎?!?/br> “因?yàn)槟恪=?。?/br> ☆、遐想的男人 如果不是車?yán)嚷晹嗔私X子里的那根弦,江水都不知道自己要在那里站多久。 幸好他將自己拔了出來。 江水走向自己的車,聲音隨著風(fēng)飄蕩進(jìn)身后楊梅的耳朵里:“暈車就跟我來。” 楊梅跟過去,站在他身后,他矮身坐進(jìn)副駕駛,抬頭,看見她還站在外面,下巴朝旁邊指:“坐進(jìn)來?!?/br> 楊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繞著車頭走,坐進(jìn)駕駛位,發(fā)現(xiàn)江水從車前抽屜里拎出一袋橘子。 “這個季節(jié)的橘子不好吃……” “不是用來吃的。” “那是……” 楊梅話音未落,江水就剝好一只,橘子rou丟回袋子,留在手里的是一張完整的橘皮。他剝橘子的功夫不錯,這么小個的橘子還能剝下整皮,橘皮攤在手心,仿佛一朵完全打開的花。 江水把橘皮遞給楊梅:“聞這個會好過一點(diǎn)。” 楊梅接過,按在鼻下,清涼的氣息鉆入鼻孔,瞬間令她大腦清醒。 以前她想錯了,原來他并不是喜歡吃酸橘子。 “你怎么還搞這個?”楊梅問。 “以前有個學(xué)員,暈車比你厲害,有次練車的時(shí)候吐了一整個方向盤。” 楊梅聽了情不自禁地瞄了方向盤一眼,有點(diǎn)嫌棄地往后靠了靠,可惜她已經(jīng)靠到底了。 江水看她一眼,說:“我早擦干凈了,也有段時(shí)間了?!?/br> “所以你就在車?yán)锓帕碎僮樱俊?/br> 江水點(diǎn)頭:“他聞了橘皮說是舒服多了,那我就放一袋在車?yán)铮詡洳粫r(shí)之需。” 楊梅說:“你還挺盡職?!?/br> 江水意味深長地說:“我希望每一個學(xué)員都能考出駕照。” 楊梅定定地看著他,他也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