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因為我,你也許再不能完全掌控她、利用她?!睉浳羲坪踉谛Γ蹨I卻大片落了下來,她臉上原本便有血跡,如此一沖刷,血和淚混在一起。 “是你居心叵測,是你一手將她變成了今日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讓她如此痛苦地活著。我要替她報仇,我活著不能殺了你,便只能拉你一同去死了?!?/br> 憶昔說到這里,微微一笑,“這些……你知道嗎?” 慕玨眸子微闔望著她,“進來以前猜到了些,進來以后倒是確定了。” 憶昔聞言,怔了怔,“你竟猜到了?那你為何還要冒險進來?” “只是猜測,并不能確定。若萬一果然是她,而我卻來不及,那該如何是好?”慕玨似笑非笑。 若果然是她無聲無息落入了武帝手中,以武帝手段,一定會裝作不知,暗中了結(jié)。今日這種種跡象,的確太像是她,更是時間急迫,逼得他也不得不親自現(xiàn)身冒險。 只能說,設(shè)這局的人太高明,每一個細節(jié)都滴水不漏。 然而,那背后之人真正高明之處或許連他自己也并未想到吧…… 進得這里來,發(fā)現(xiàn)不是她,那一剎那,明知是入了陷阱,慕玨心中卻全是莫名的喜悅。到底,與真正的驚嚇比起來,虛驚一場著實已是恩賜。 更重要的是,此刻自己獨自在這陷阱至少說明了她的安然無恙。 “你……”憶昔囁嚅著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走吧,你的性命于我的確不過草芥,若是有多余的心力,救你無妨;若是果真那人逼太緊,我隨時可棄了你?!?/br> …… 云奕攜著傾城一同入宮時,正正是下早朝的時間。車輦還在遠處,便見一眾大周官員出來,云奕放下簾子,轉(zhuǎn)頭問傾城,“你到底在做什么?” 此刻,云奕臉上再不見他一如既往的沉斂平靜,卻是一股急怒隱隱爆發(fā)。 傾城垂了垂眸。 云奕逼視著她,“雖說你我如今是盟友,但若你行事太不將南詔的利益放在心上,我也可第一個殺了你!” 傾城知道云奕是在怒昨夜她沒有堅持要林淑兒的命。 刺殺南詔公主,最后卻只是為奴為婢,而不是被五馬分尸,于極為重視地位尊卑的南詔太子看來,無異于奇恥大辱。 傾城低著頭,遲遲不說話。 良久,只道:“我必定謹記自己的身份,還請?zhí)痈绺缰易詈笠换亍,F(xiàn)下去向武帝辭行,順道一起清算我與睿王那一樁,昨夜沒有公然提及,已是給了他面子,他想來也會念太子哥哥這份豁達?!?/br> 云奕沒再說什么,只是冷哼一聲。 待下朝的大臣散盡,云奕攜著傾城下車,緩緩進入宮門。 剛剛過了護城河,傾城便察覺到空氣里凝著幾分逼人的殺戾之氣。踩在漢白玉的地面上,一股冰涼莫名從足底竄起。 忽然,一隊禁軍急速往什么地方奔去。 傾城雙目微縮,輕咳了一聲,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領(lǐng)路的內(nèi)侍,“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內(nèi)侍目不斜視,仿若什么也沒看到一般,只管領(lǐng)路,“奴才不知?!?/br> 傾城不動聲色往身后的夜闌睇去一眼,夜闌垂眸,只管往前走。 “嘶——” 布帛撕裂的聲音忽然傳來,將所有人一驚,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只見傾城臉色大變,迅速轉(zhuǎn)過身去。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重重落在南詔公主身后的侍女臉上。 “賤婢!你竟敢踩本宮的裙子!” 眾人看去,果真見傾城的裙擺被生生撕破,底下一截上還有一個腳印,真真是狼狽不堪。 夜闌捂著臉“噗通”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傾城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你將本宮的裙子踩破,令本宮儀容不整,還要如何去見陛下?” 夜闌哭著連連求饒,“公主恕罪,公主恕罪,饒奴婢一死……” 傾城冷哼,“你死不足惜,眼下如何是好?” “公主息怒,”領(lǐng)路的內(nèi)侍這時連忙上前一步道,“后廷內(nèi)有專供嬪妃換衣小憩之處,奴才派人帶公主過去。” 傾城臉色不豫,終是點了點頭。 ☆、第036章 天牢之外,皇家禁軍,一層又一層,重重包圍,看不到盡頭。 冰冷堅硬的鎧甲在明亮的天光里反著刺眼的光,將他們手中的弓箭也閃得分外鮮明。 一層一層箭矢,一層一層殺戾,將居中兩人包圍,密不透風,頭頂連一只飛鳥也不敢飛過。 禁軍統(tǒng)領(lǐng)葉非振臂一揮,當下一萬將士便將手中弓箭齊齊拉滿。 葉非遙遙望著居中那一身黑衣銀面覆臉的男子,朗聲喊話:“皇上早就料到你會出現(xiàn),若你立刻束手就擒尚還有一條生路,否則,格殺勿論!” 慕玨負手而立,周身氣息清冷雋貴,分明是眾矢之的,卻有睥睨天下之勢。 葉非尚在給他投降的最后一絲機會,哪知,慕玨連聲也不吱,手中冷劍一揮,當下,無形的劍氣竟是洶涌翻覆,勢如破竹一般,橫掃千軍而去。 “啪啦啪啦——” 剎那間,最內(nèi)包圍圈內(nèi),數(shù)百皇家禁軍悉數(shù)被那霸道的劍氣所傷,無一人幸免,往后倒去,又亂了身后的第二包圍圈陣勢。 弓箭掉落一地,儼然上一刻將將鳴起號角,下一刻已成敗軍之勢。 葉非遠遠望著,目瞪口呆,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練劍之人,只有劍術(shù)到得出神入化之境,方才能夠凝聚劍氣傷人,而能駕馭劍氣的萬中也未必能挑出一人來。然而,眼前這黑衣男子,劍氣如此霸道,揮劍所指就成雷霆萬鈞之勢,便是那萬里挑一再一輪萬里挑一也未必能夠辦到。 也就是在禁軍一地潰散,葉非目瞪口呆之際,慕玨已一手拉起憶昔飛身而起,踩踏著禁軍的腦袋,突破了重重包圍。 然而,剛剛突圍,甚至來不及再前進一寸,憑空里,有兩人卻忽地飛身而來,正正攔住了慕玨去路。 慕玨抬眸看去,正是武帝貼身內(nèi)侍下凡,還有一人,慕玨從未見過,然而五官上卻與下凡有幾分相似。 慕玨心底微沉。 傳言,武帝身邊有兩大高手,乃是一雙兄弟,兩人修為深不可測。兄弟二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雙雙侍在武帝身側(cè)。明處之人自是下凡,那暗處之人名叫聽君。 下凡聽君。 慕玨眸中笑意掠過,然而那笑卻盡是涼薄冷戾。 蘇瑜,你這是將我當成了誰?竟派了這兩人同時出來。便是當年你篡位弒君,這兩人也沒有一同現(xiàn)身過。 慕玨轉(zhuǎn)頭往憶昔看去,“我今日大約也保不了你了,你若想死,此刻便可自行了斷?!?/br> 話落,慕玨重重一推,將憶昔推出,同時飛身迎敵。 下凡聽君同時出手,兩人鬼魅之姿,一前一后,殺氣四溢,其霸氣鋒利之勢,逼得慕玨毫無**余地。 霸道的劍氣內(nèi)力所及之處,數(shù)百禁軍被誤傷,留下一地哀叫血流。 如此之勢,已沒有人再管得了憶昔,只顧著遠遠后退開去,將打斗中的三人遙遙包圍起來。 …… 傾城讓云奕先去殿前,自己帶了侍女去換裝。 到了一處樓閣,領(lǐng)路的內(nèi)侍停下腳步,躬身迎傾城進去,“公主,便是此處了?!?/br> 傾城踏進,往微雨睇去一眼,微雨識得神色,出聲對里面伺候的宮女道:“你們下去吧?!?/br> 宮女領(lǐng)命而出,微雨上前將門關(guān)上。 傾城確定周遭無人,神色微斂,對微雨道:“立刻易容,由你代我去與云奕會合?!?/br> 說著,已轉(zhuǎn)身將頭上釵環(huán)一一取下,夜闌自覺上來幫她,片刻不耽誤。 微雨見狀,滿臉吃驚,“這怎行?武帝身旁第一內(nèi)侍必會將微雨一眼識破。不若……就在此處拖一拖?” “不能拖?!眱A城蹙眉,一語否決:“你見武帝不動聲色,卻絕不是好對付之人。我與云奕一同入宮,卻遲遲不現(xiàn)身,無異于自己上趕著到他眼皮底下暴露,絕對不行,必須由你頂替我去?!?/br> 說著,傾城嗓音微凝,“你放心,皇宮大內(nèi),若說還有誰能攔住慕玨,也只有那兩個人。所以此刻,下凡必定不在武帝身旁?!?/br> 微雨這才惶惶恐恐地去到鏡子前。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傾城便出來了。將將踏出門,便面露不悅地對身后夜瀾微雨道:“沒用的東西,不用你們了,回去吧?!?/br> 聲落轉(zhuǎn)身,獨自與領(lǐng)路的內(nèi)侍去了未央宮。 夜闌和“微雨”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兩人走到一處假山后,迅速脫去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大周宮女的服飾,又在臉上貼了面皮,轉(zhuǎn)眼,活脫脫兩個平平無奇的大周宮女,混在大內(nèi)皇宮之中,泯然眾人。 兩人足下生風,迅速往天牢方向趕去。 躲在高臺石獅之后,遙遙便見得了曠地之上密密麻麻的禁軍,層層包圍。而那包圍正中,三道身形出手交纏,身形全如鬼魅一般,如影似幻。他們周遭,飛沙走石,暗無天日,傾城幾乎看不清。 正要用力去分清那幾人,卻只見當中三人忽然分開,其中一人急速墜地。 傾城凝目看去,當下瞳孔急劇收縮。 只見慕玨身形不穩(wěn),一手捂住左胸處,踉蹌落地,連連退開數(shù)十步。他一身黑衣,臉上又覆著面具,根本看不出他受了多重的傷,然而傾城幾乎能夠料想得到。 往立在慕玨前方的兩人看去,心下徹底涼透。 雖然方才對微雨說了那般話,但到底,傾城心中多少還是存著僥幸,下凡聽君她印象中從不同時出手,唯有一次,記憶已是久遠得她根本記不清。 此刻,卻竟果然如她做的最壞打算那般,這兩人同時出手。 蘇墨弦,你果然勢在必得嗎? 傾城咬著唇,尚還算平靜,夜闌卻已渾身發(fā)抖,臉色慘白。 慕玨是什么樣的人? 敗退十步……到底,他是受了多重的傷,才會退這么多步? 夜闌轉(zhuǎn)身便走。 傾城察覺,連忙一把將她拉住,“你要去哪里?” 夜闌面無表情道:“公子已經(jīng)撐不下去了,我要救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