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何氏也是一時焦灼，“這真是把咱們沈家往死路上逼！”

    沈仁道：“罷了，大不了不做這官，不拿這俸祿了！”

    “別……”何氏眸光閃了閃，小聲說：“劉家今兒的話里含沙射影的表示……就算不將沈緋嫁過去也行，只要咱們家再出個女兒，就還是相互扶持的好親家！”

    沈仁搖頭，道：“阿琉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了，咱們不能再為了巴結(jié)劉家，搞壞了與慕容家的關(guān)系?！?/br>
    沈仁心下凄涼，若是那件案子之前，他沈家哪里需要花盡心思，通過賣女兒的手段討好劉家、慕容家的這種家族？

    何氏低著頭，小聲地說：“咱們不還有個阿卻嗎？雖然沈緋和沈琉都記在我的名下算是嫡女，可是真要說起來，沈卻那孩子才是真正的嫡女。用身份比沈緋高一截的沈卻嫁過去，豈不是更能顯出咱們沈家的誠意？”

    何氏悄悄看了沈仁一眼，說：“我已經(jīng)問過劉夫人的意思了，他們劉家同意用沈卻代替沈緋嫁過去……”

    沈仁震驚地看著何氏，他深吸一口氣，緩聲說：“阿卻可是你親生的女兒！而且她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咱們可以先和劉家將親事定下來，等過幾年阿卻長大了再嫁過去嘛！親家母也同意了……”何氏的目光有些躲閃，她根本不敢看沈仁的眼睛。

    沈仁猛地站起來，冷聲說：“我看不如將沈?qū)幎ńo劉大！”

    “不！那劉大是什么樣的人！怎么可以將阿寧往火坑里推！”何氏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然后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她緩緩捂住自己的嘴，無力地跌坐到椅子上。

    何氏臉色瞬間蒼白。

    沈仁深吸一口氣，盯著頹委的何氏，問：“同樣是你的女兒，為什么就能把沈卻推進(jìn)火坑里！為什么！”

    何氏緊緊咬著唇，一聲不吭。

    沈仁甩袖奮而離去。

    等沈仁的身影消失，蘇mama從外頭小碎步跑過來，關(guān)切地說：“夫人，您沒事吧？”

    何氏無力地?fù)u搖頭，說：“我真的不想再看見她！”

    她猛地抓住蘇mama的手，怒吼：“我快要被逼瘋了！只要她還留在這個家里一日我就不得安寧！自從她回來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的覺！你應(yīng)當(dāng)懂我的心??！你應(yīng)當(dāng)懂啊！”

    “老奴懂！老奴懂！夫人您別喊！別喊！小心隔墻有耳！”蘇mama握著何氏發(fā)顫的手，低聲說：“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夫人您就忘了吧！”

    何氏笑著搖頭，她笑著笑著竟低低哭了出來。她哭著呢喃：“我試過，試過對她好，就像對阿寧一樣。可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看她手背上的傷。我不敢！”

    她這輩子就做了那么一件后悔的事，這么多年日日夜夜折磨著她?？墒撬睦镆睬宄?，如果時間倒流，她還是會選擇這么做！

    ☆、第27章 心疼

    折箏院等了一晚上也沒等來何氏的責(zé)罰。等到第二日請安的時候，何氏對昨日的事也是只字未提。她像往常一樣隨意詢問她們的功課，然后領(lǐng)著幾個姑娘往祖宅去請安。

    可沈卻不知怎么隱隱覺得何氏的目光刻意避開自己。

    路上，被奶娘抱著的沈?qū)幰恢蓖騾s。等沈卻抬眼看她的時候，她又急忙像沒事人一樣移開視線，假裝自己沒有看沈卻。沈卻就瞪了她一眼，她知道小丫頭瞧見了。

    而沈緋盯著沈卻的目光就像兩把刀子。

    各個房里的人都到了沈老夫人那兒，細(xì)細(xì)碎碎的聊著天。沈緋尋了個機(jī)會湊到沈卻耳邊說：“等下我會讓祖母給我做主的！”

    “嗯?！鄙騾s隨意點了點頭。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沈緋咬牙切齒地說：“掌摑嫡姐可是大罪！”

    沈卻學(xué)著戚玨的樣子，懶洋洋地抬眼看了沈緋一眼，說：“嫡姐？我難道不是沈家的嫡長女嗎？”

    “你！”沈緋最恨別人用她庶女的身份說事，“你別囂張！等下我就將你昨日打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祖母！”

    “緋jiejie你是真的不明白嗎？”沈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就是在祖母宅子門口打的你，你以為祖母會不知道？”

    沈緋愣了一下，她抬眼望了望一臉笑容正和米氏說話的祖母，突然心里沒了底氣。

    “或者……”沈卻的臉上罩上一層寒意，“緋jiejie想讓我將你昨日說的話大聲復(fù)述給祖母聽？”

    沈緋僵在那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十分清楚她昨日說的那些話實在端不上臺面。那些話是絕不應(yīng)該從一個世家名媛嘴里說出來的！更何況是議論自己將來的夫君！

    看著沈緋的表情，沈卻心里十分舒暢，她踮起腳尖靠近沈緋，略略帶著嘲諷地說：“庶的，就是庶的?！?/br>
    沈緋一怒，她伸出手想要將沈卻那張討厭的臉推開。然而她的指尖剛剛碰到沈卻的衣裳，沈卻忽然一臉慌張地向后跌去！

    沈卻的身后是一個三腿檀木花架，架子上擺著一盆怒放的薔薇。沈卻跌倒的時候，手拉了一把架子，那架子便隨她一起倒下，上面的陶瓷花盆摔碎了，嬌妍的薔薇零落一地。

    花盆碎裂的尖銳聲音打破了屋子里的談笑聲，所有人驚愕地望過來，然后便看見沈緋伸出手保持著推人的姿勢，而沈卻跌坐在地上，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姑娘！”綠蟻驚呼一聲，飛奔而來扶起沈卻。

    “有沒有事？”沈云十分關(guān)切地問。

    沈卻就朝沈云投去一個不要擔(dān)心的眼色。

    屋里其他的姐妹們陸續(xù)反應(yīng)過來，都湊過來關(guān)切地問沈卻如何了——這可是在長輩們面前表現(xiàn)姐妹情深的好機(jī)會。

    沈緋傻愣在那里，她根本沒有推沈卻！她再怎么生氣也不會當(dāng)著長輩的面兒出手傷人！她剛剛只不過是想將沈卻推開一點。那力道輕得很，怎么可能推倒她？明明是沈卻故意的！

    “沈緋！”沈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屋子里的姑娘們嚇得大氣不敢喘。

    “不、不是我……我沒有推她！”沈緋急忙解釋。

    “你居然還狡辯！我沒有想到你變成了這個樣子！”沈老夫人一改平時慈祥模樣，訓(xùn)起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繃得很緊。她厲聲說：“如果只不過是姐妹之間小打小鬧，我可以不追究！可是你居然撒謊！我沈家兒女豈會是敢做不敢認(rèn)的人！”

    “祖母！祖母你聽我說！我真的真的沒有推倒沈卻，是她自己跌倒的！”沈緋撲倒沈老夫人身邊，抱著她的胳膊哭訴。

    沈卻“噗通”一聲跪下來，脆生生地說：“祖母，您不要怪緋jiejie了，是阿卻不小心摔倒的……”

    她嘴里這么說，可是臉上寫滿了委屈，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似隨時都能哭出來。

    “你不要替她遮掩！”沈老夫人推開沈緋，怒道：“瞧瞧你meimei居然還幫你說話！而你當(dāng)著我們一屋子人的面推倒你的meimei居然還不肯承認(rèn)！”

    “我……”沈緋簡直有苦說不出，她惡狠狠地瞪了沈卻一眼。

    沈卻十分配合地縮了縮脖子，做出十分害怕的樣子。

    “祖母，你不要怪緋jiejie了，都是我不好?！鄙騾s抬頭望著沈老夫人，說：“昨兒個是阿卻不好一時沖動打了緋jiejie，惹得jiejie不高興了。這是阿卻有錯在先。今日被緋jiejie推倒也是罪有應(yīng)得的?！?/br>
    沈緋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沈卻居然會主動把昨日的罪過給認(rèn)下來。

    別說是沈緋，屋子里其他人也都十分吃驚地望著沈卻。

    米氏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卻一眼，掩著嘴笑道：“母親，阿卻這孩子誠實的品性，兒媳倒是十分喜歡?！?/br>
    沈老夫人的臉色稍緩，她看著沈卻，聲音都放柔了一些，問：“孩子，跟祖母說說，昨兒個你為何要出手打人？”

    沈卻就流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來。

    “不怕?！鄙蚶戏蛉税参克?，“只要如實說來，做個誠實的孩子，祖母饒你一次！不過下不為例！”

    沈卻的眼睛里有流光浮現(xiàn)，她說：“祖母可答應(yīng)了，若我照實說了，您一定不會怪我！”

    沈老夫人點頭。

    沈卻便說：“昨日出了院門，緋jiejie喊住了我，說有事要問我。她說……”

    “祖母！”沈緋“噗通”一聲跪下，哭著說：“孫女知道錯了，因為昨天阿卻打了我，我記恨在心，剛剛?cè)滩蛔〕鍪謭髲?fù)，才推倒她的！孫女現(xiàn)在心里已經(jīng)悔死了，求祖母給我次機(jī)會……”

    沈緋居然承認(rèn)是她推倒沈卻。

    沈老夫人看著沈緋，問：“那么昨日你們兩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口角？阿卻為什么要出手打你？”

    “因為……因為……”沈緋眸光閃了閃，心里焦急得很。她問沈卻的那些話，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因為緋jiejie說我的字寫得太難看，比鴨子走路還要丑。阿卻當(dāng)時肚子有些不舒服，一時生氣就動手打人了，求祖母原諒我這一回。阿卻再也不敢了！”沈卻伸出手，做出發(fā)誓的動作。她眨眨眼，調(diào)皮地笑笑。

    其實沈卻并不是想要替沈緋遮掩，而是瞧著沈緋的模樣指不定要供出實情?？墒巧騾s真的一點都不想再聽一次那些話！

    嘴碎先生的話，她一點都不想聽！

    沈緋忙說：“是……是這樣的，是我先出言不遜……”

    沈老夫人臉色稍緩，她招了招手，將沈卻喚到身邊，關(guān)切地問：“怎么不舒服了？是不是又犯熱了？紅纓，去給卻丫頭端一碗冰糕來。你們這群下人也真是，不知道阿卻怕熱嗎！”

    “不不不……我不吃?！鄙騾s忙說，她可記得先生告訴過她這幾日不許吃涼的。

    “紅纓jiejie。”綠蟻悄悄走到紅纓身邊，將沈卻來了月事的事兒給說了，且告訴紅纓這是姑娘的第一次。

    紅纓了然，她走到沈老夫人身邊，貼著她的耳朵將話傳到了。

    沈老夫人一愣，她瞪了何氏一眼，怒道：“卻姐兒身子不舒服你還拉著她走怎么遠(yuǎn)！怎么當(dāng)母親的？”

    女兒家來了月事最是行動不便，最好留在屋子里躺著，哪里用得著請安。

    何氏正失神想著事兒，沈老夫人叫她，她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訕訕地說：“阿卻你不舒服??？下人們怎么伺候的！你怎么不跟我說？請過大夫了沒有？”

    “你居然不知道？”沈老夫人驚了。

    “知、知道什么？”何氏一頭霧水。

    沈老夫人看著跟前水靈靈的小姑娘，心里頭忍不住一陣心疼。

    她深吸一口氣，喊：“若蘭！”

    “噯，兒媳婦兒在呢。”米氏走上前來。若蘭是三房夫人米氏的閨名。

    沈老夫人將沈卻的手遞到米氏的手里，說：“阿卻這孩子逐漸大了，有些事兒不是下人們能教的，而是要當(dāng)母……而是要長輩們來教的。你就費費心，教教她，省得她懵懵懂懂的！”

    沈老夫人說的這話就像是在打何氏的臉！

    何氏站在那里，臉上的表情有點僵。一旁的劉氏盯著自己涂著鮮紅丹蔻的指甲，笑著。

    “噯，阿卻這孩子聰明，兒媳婦喜歡著呢！”米氏笑著將沈卻拉到自己身邊。

    一旁的沈云就沖著沈卻眨眨眼。

    沈老夫人看見了，就對沈卻說：“你和阿云年紀(jì)相仿，阿云也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把人教壞。你閑來無事多去她那兒走走?！?/br>
    “是?！鄙騾s乖巧應(yīng)下。

    祖母那些話是說給何氏聽的，可是沈卻也長了耳朵。她才知道，原來那些事都是應(yīng)該由母親教導(dǎo)的。她摸了摸手背上的疤，眸光有一瞬間的黯淡。

    “一會兒去我那兒玩呀。”沈云拉了拉她的袖子。

    “嗯，好?！鄙騾s彎了彎眉眼，甜甜笑開。

    沒有關(guān)系，就算沒有母親教她那些事，還有先生可以教她呀！

    母親？

    本來這些年也從來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