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青鴉正意外著。

    向華頌在旁邊笑起來：“沒事，程特助也不是外人，之前劇團整修他沒少來親自監(jiān)工――讓程特助進來吧?！?/br>
    “好的團長?！?/br>
    林青鴉沒來得及阻攔，那邊的學徒已經(jīng)出去了。沒一會兒，程仞抱著個幾十公分的長禮盒走進來。

    和團長向華頌等人打過招呼，程仞徑直走到林青鴉身旁。

    “林小姐，這是唐總讓我送來的。”程仞非?！绑w貼”地低聲對林青鴉說。

    “謝謝，麻煩你專程過來了?！绷智帏f抬手接過去。

    “林小姐客氣了，這是我分內職責?！?/br>
    “……”

    “……”

    “……？”

    沒等到程仞告辭的話，林青鴉茫然地看他。

    程仞扶了扶眼鏡，露出禮貌的微笑：“按唐總要求，我必須得等您親眼確認過禮物，才能回公司復命。”

    林青鴉驚怔：“在這兒？”

    程仞：“沒關系，我可以等到會議結束。”

    林青鴉語噎。

    會議室里雖然是在休息時間，但視線們總是不自覺就攏過來，連聲音都跟約好了似的慢慢低下去。

    林青鴉抱著盒子的指尖微微收緊。

    首位上向華頌咳嗽了聲：“看什么看，人家送個花送個禮物什么的，你們哪那么多好奇心?！?/br>
    林青鴉咬唇猶豫了幾秒，抬眸問：“我看過你就可以回去了嗎？”

    “是的，林小姐?！?/br>
    “…好吧?！?/br>
    林青鴉走到會議室角落的方桌旁，白思思早就忍不住好奇地跟著湊過來：“角兒，我也能看看嗎？這么大一個盒子，會是花還是娃娃??？”

    林青鴉遲疑地打開盒蓋。

    拉菲草上，躺著一只拿黑色緞帶扎起的畫卷。

    甫一看見那條黑色緞帶，林青鴉剛“退燒”沒多久的臉頰就立刻又漫染上艷麗的紅。

    她指尖微顫了下，拿起畫卷。

    那條黑色緞帶難能被小菩薩有點小脾氣地拆掉，偷偷塞進拉菲草里面，藏住了。

    這叫眼不見為凈。

    林青鴉想著，長松了口氣。然后她的目光好奇地落到卷起的畫布上。

    林青鴉知道唐亦從少年時期最擅長的除了數(shù)理相關外就是畫畫了，不過多爛的繪畫條件，就算只拿根樹枝在院里的泥土上隨便戳幾圈，他畫的也總是栩栩如生。

    從年初被他畫在手絹上的觀音墜來看，這些年不像是扔下的樣子……

    林青鴉有點好奇他畫了什么。

    于是畫卷被輕而溫柔地展開。

    林青鴉看到大片的墨色潑彩上星星點點，是深藍的夜景天空，窗框隔斷前月光茭白，一道身影坐在月光間。

    側過身的長裙曳地，黑發(fā)雪膚，唇紅微啟。

    還有青絲纏著遮眼而垂的緞帶。

    纖細白皙的小腿在裙下，被一筆勾至腳踝，然后被濃墨“污染”。

    林青鴉怔望下去。

    那筆“濃墨”多了微卷的紋理，又向下蔓延，勾勒出肩頸、腰背，是一道向畫中人伏下的身影。

    那道全由墨筆描繪的身影背對著畫外。

    污黑的他捧著她的雪白。

    像在親吻里，向上褻瀆。

    畫卷尾一行黑色細筆的字跡――

    “我要神明獨屬于我?！?/br>
    第60章 我夢里的你

    正午的陽光慷慨地鋪灑在療養(yǎng)院的草坪上。暖風撲面，帶著夏的微燥和青草香。

    兩個孩子嬉戲，追逐著跑過推著輪椅的林青鴉的身旁。

    淺灰色的棉麻長裙被風掀起一角。

    “夏天來了啊，林小姐。”護工阿姨拿著遮陽傘回來，一邊給輪椅上的林芳景撐起，一邊笑著對林青鴉說道。

    “嗯，夏天來了?！绷智帏f輕聲應了，“可惜母親唯一不喜歡的季節(jié)就是夏天了。”

    “哈哈，我也感覺到了，平常她不會這么煩躁的，是不喜歡熱嗎？”

    “嗯。以前表演條件沒有現(xiàn)在的齊全，厚重的戲服穿在身上，一場戲下來體力消耗很大。如果是在夏天，很容易花了妝?！?/br>
    “原來是這樣啊，”護工阿姨忍不住笑道，“您母親是地地道道的戲癡，林小姐也差不多。”

    林青鴉淺淺一笑，沒說什么，推著林芳景慢慢往前走。

    “哦對，說起戲我就想起來，前兩天在電視上看到林小姐和您在的那個昆劇團了啊?！?/br>
    “嗯？”

    “就你們參加的那個節(jié)目，上一期在里面有一支昆曲元素的歌舞，叫《殊途》，對吧？”

    “您也看過了嗎?！绷智帏f有點意外。

    “知道林小姐參加，我本來就有在看嘛，”杜阿姨笑著說，“不過這期可不止我看，家里外甥來做客，一家人跟著看，連我外甥那個臭小子都說你們那支歌舞是最精彩的呢，你們在這期的場外投票肯定很高吧？”

    林青鴉停頓了下，輕點頭：“嗯，《輪回》這一期的支持率排行里，芳景團是第一名?！?/br>
    “我就知道，那首歌這幾天都火起來了，好多年輕人喜歡。今早我去開水間的時候，還聽一個小姑娘在那兒哼哼你唱的那段戲腔呢！”

    林青鴉無奈地笑。

    杜阿姨又興致勃勃說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林青鴉似乎情緒不高。她不解地問：“這支歌舞被喜歡是好事啊，怎么看林小姐反而沒覺著高興？”

    林青鴉微微搖頭：“能有更多的目光開始關注昆曲，是我很愿意看到的事情。”

    “那林小姐這是……”

    林青鴉想了想，輕聲說：“只是以這樣的表演形式展現(xiàn)給公眾的作品，逐漸在一些媒體的運營下成為眼下昆曲藝術的代表……我想如果母親意識清醒，應該是會責怪我的。”

    “哎呀，這怎么會呢？”

    林青鴉沒來得及回答這句話，手機在她隨身的包里響起來。她把林芳景的輪椅交給護工阿姨，走到旁邊的樹蔭下拿出手機。

    打來電話的是外公林霽清在北城大學當教授的朋友，潘躍偉，上次也是多虧有他幫忙，林青鴉才找到那個古箏演奏的男生。

    和對方禮貌地客套幾句后，潘躍偉直接說明來意：“上次提到的，想邀請你來我們北城大學給同學們開一場昆曲文化方面的講座，不知道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林青鴉意外地眨了下眼：“邀請我去嗎？”

    “嗯？上次難道忘記提了？我怎么記得和你聊過這個?！?/br>
    外公和潘躍偉也算相熟，林青鴉沒太避諱，誠實地答：“我以為您只是客氣兩句?！?/br>
    潘躍偉一愣，隨即在對面爽朗地笑起來：“看來還是我太不客氣了？”

    “沒有，”林青鴉說，“只是以前去過北城大學做講座的都是德高望重的梨園前輩，我年紀輕，資歷淺，比起同學們也沒高幾歲，擔心會不太合適。”

    “你年紀輕是真的，資歷淺這話可就妄自菲薄了啊?！迸塑S偉玩笑地說，“如果你這樣的履歷和實力都要算資歷淺，那梨園才真是無人可出了。”

    “您過譽了。”

    “那我可沒有。好了，我也不難為你，下個月幾場講座的時間都空著，我之后發(fā)給你。你看哪一場時間合適，就過來跟學生們聊一聊。要是實在不想也沒關系，我們以后有機會再安排?！?/br>
    “好。”

    林青鴉只得應允下來。

    從林蔭下繞出來，林青鴉一邊對著手機晃神，一邊慢吞吞朝方才的來路返回去。

    等臨近了，她抬眸四下一望，就在療養(yǎng)院小廣場中心的噴水池旁邊看見了林芳景的輪椅和護工的身影。

    林青鴉收起手機走過去。

    只是在離著輪椅只剩下五六米的時候，林青鴉的腳步卻驀地一頓，然后遲疑地慢下來。

    她看見林芳景的輪椅旁邊、原本在她視線盲區(qū)的地方，半蹲著一個人，手里提著慣例的荔枝盒子，正在和林芳景說話。

    林芳景還肯搭理他的――那就只可能是一個人了。

    太陽熾烈。

    陽光烤得林青鴉雪白的臉頰一陣微燙，卷著嫣然的紅漫上來。

    那天以后，這還是唐亦第一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把那副畫卷除外的話。

    林青鴉的腳步已經(jīng)慢到如果腳邊趴一只蝸牛，那也能超過她了。但這樣細微的動靜還是被某人察覺。

    正和林芳景說話的青年原本半低垂著頭，好像突然就嗅到什么似的，烏黑的卷發(fā)揚起，還帶著散漫笑意的面孔徑直撞進林青鴉眼底。

    林青鴉身影驟止。

    青年扶著膝蓋起身，薄唇勾著的笑于是更張揚放肆，他不緊不慢地邁開長腿，朝她走過去。

    那人腿長得過分，再懶散的步子也很快就被他縮短距離，等停到林青鴉面前，偏也不說話，他就插著兜俯腰低下來，故意欠欠地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