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忽然幾個字浮上祝微星心頭,他忍不住一驚,低喃道:“招靈轉運……” 同一時間他腦中閃過一道無奈的嗓。 “唉,鈴蘭啊,我們樓家人,雖聰明能干,卻不知為何總缺了些順意,我這樣,明玨這樣,明玥也如此。我希望我的小侄孫出生后能一生無憂,健健康康,所以,就不姓樓了吧,跟你姓好不好,愿賀家能給他多福,保他無憂……” 想到此,祝微星原本淡然的面孔添上蒼白,他不敢置信的問:“什么時候開始的?燕家人什么時候開始的?” 繆斕道:“那你得去問燕振業(yè)。” 燕家的大家長燕瑾涼的爺爺?他已離世多年,難道從他還在就開始了? 那樓家的衰敗?甚至哥哥的死……也是拜這歪門邪道所賜?! “真、真的嗎?” 祝微星驚愕的看著繆斕,臉上第一次顯出真切的恐懼,他害怕的求證,卻又不敢去聽真實的答案。 繆斕望著祝微星,不動聲色的朝樓下看了眼,良久,一直未有情緒的臉上終于現(xiàn)出了一絲不屑。 他說:“下九流的雕蟲小技,能起多大作用。你高看他們了,只不過,只要做了……就會遭報應?!?/br> 祝微星很想信繆斕的話,心底卻還是懷疑,他甚至有一瞬虛軟,靠挺著背脊才硬是站于原地。 “報應……所以他們都死了?”祝微星顫抖的問。 繆斕說:“對。” 祝微星像是自言自語:“你既然信善惡因果,所以……你不會幫著他做壞事的對不對?” 繆斕不語。 祝微星提高嗓門,追問:“對不對?” 繆斕反問:“你覺得什么算壞事?自作主張獨斷專行算壞事?還是謀財害命是壞事?如果你指的是后者,那么,沒有?!?/br> 祝微星張大眼睛,像要得到繆斕進一步的保證。 繆斕在他這樣的表情里冷冷道:“找到一具合適的身體,需得到原主同意才叫附魂,不然只能叫奪舍。附魂者,要一年時間來與新身體融合,若順利,自此生老病死,與生人無異。而奪舍的人,永遠都算不上真正的活人,需要再用別的活人氣供養(yǎng),不然,新軀殼也會腐爛,和死人沒區(qū)別。你覺得你和燕瑾涼哪個像死人?” 繆斕這言下之意就是經過他們兩人的三具身體都是自愿的。 孟濟和姜翼或許有可能,可祝靚靚……他為什么會愿意? 祝微星仍覺哪里不對,剛要問,外面響起了廣播聲。 安全員通知清場管制,紅光小城即將爆破。 第152章 離家遠行 祝微星走下樓, 一路聽見走廊里好幾家的電視都在播放著幾日前紅光小城成功爆破的消息。幾十棟樓在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揚起煙塵,u市曾經的地王,最聲名狼藉的鬼樓, 連同那塔鐘里包藏的滿室禍心一起, 在祝微星眼前化為灰燼。 可繆斕的話這幾天卻不時出現(xiàn)在祝微星的耳邊, 反反復復,就像樓家詭奇的命運一般, 他本以為自己洞悉了一切,卻發(fā)現(xiàn)看似串聯(lián)起來的故事線背后似乎還有其他缺失的真相。 電話在祝微星手中捏了一整晚,終于在天明之際, 他開了機, 打開微信給那個原本萬分熟悉的頭像, 發(fā)去了半個月來的第一條消息。 【星】:等我回來, 我們聊聊。 然后祝微星將祝微晨小心托付給了焦嬸他們,拿起行李,離開了家。 …… o省這個地方, 于祝微星實在復雜,上回來時一個心境,走時一個心境, 結果才時隔一個月再來,竟又是一個心境。 和他同行的宣瑯該是早覺出祝微星近段時日的異常, 全程一句不相干的人都沒提,只和他聊這次金律獎的匯報演奏會。 這也算是很多大型比賽的標配,賽后會讓得獎選手再演奏一遍參賽曲目, 當回饋觀眾。祝微星本打算帶上哥哥一起來, 但擔心間隙會無瑕顧忌,只能將他留在了家里。 冠軍的待遇, 再不是上回默默無聞的小角色相比,主辦方特意給他安排了單獨的琴房,單獨的排練場,住得倒還是一樣的酒店,同一個房間,可祝微星沒有一夜不失眠。他索性把這些晚上都用來練琴,白天則要參與各種采訪,節(jié)目準備得充分的同時,祝微星整個人卻又瘦了一圈。 對此,宣瑯只能看,不能言。 好在,總算撐到了演出那天。上臺前,穿戴得宜的祝微星站在休息室的窗邊,遙看e市的夜景。他忽然問:“那是什么曲子?” 宣瑯將一杯熱水遞到他手中,本不明所以,又側耳聽了聽,道:“演奏會的開場曲,是當?shù)氐囊环N民樂,好像叫十番曲?!?/br> 祝微星頓了幾秒,道:“我聽過?!?/br> 宣瑯:“排練的時候嗎?” 祝微星搖頭:“很久以前……” 宣瑯不知他的很久是多久,沒有貿然追問,沉默下來。 祝微星卻又道,帶著肯定:“我來過這里?!?/br> 此時,有工作人員進來再度和祝微星確認他上臺的流程,祝微星說:“我想向你打聽一個地方……” 貝多芬于祝微星仍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他從不確定這一次會彈的有上一次好,所以除了《鬼火》和《門協(xié)二》的兩首得獎曲目被保留,《悲愴》被他用巴赫所替換了。 好在表演很成功,演奏完時,祝微星贏得了經久不息的掌聲,甚至又返場彈了一小段肖邦,把包凡的風頭都搶去了不少,才被準許謝幕下臺。 一卸妝換衣,祝微星沒顧得上和其他選手寒暄應酬,直接對宣瑯告了別。 宣瑯一聽他的計劃嚇了一跳,難得提出了反對意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第一次一個人出門在外?那怎么行?!?/br> 祝微星卻笑了笑:“不是第一次,師兄,你忘了嗎?我一個人離家遠行過。” 宣瑯一怔,隱約間像記起了什么。 那位工作人員給的路線很偏,卻是去到那里的唯一一條公車線。 宣瑯雖很不放心,可到底拗不過祝微星的堅持,一番叮囑后監(jiān)督著將他送上了車。 八個小時的長途,于本就疲憊不堪的祝微星來說,幾乎快耗盡了他僅余的一點體力,可本該心力交瘁的他,在經由一夜顛簸,于黎明之際達到目的地時,卻突然又打起了精神。 他怔然的望著那氣派的長途汽車站,良久才想到要打聽去處。 東方漸蒙,晨光熹微,汽車站邊早已人流如緞,大商場未營業(yè),倒是一溜勤勞的小販已擺開陣勢,仗著城管沒上班,鍋灶煙火,木凳立傘,撐出一蓬蓬的熏暖飄香。 許是見他拖著行李從車上下來,一窩蜂舉著旅店招牌的迎賓團都搶著來做他生意,被祝微星拒絕也不死心的隨在他屁股后頭爭相自薦,鬧得祝微星只能逃去角落的小攤閃避。 坐下后點了碗云吞面當早餐,他自昨夜起就滴水未進,十幾個小時下來也無多少胃口,可那云吞飽滿圓潤,面條勁道爽彈,祝微星嘗了嘗后,竟被吊起了些食欲,用了大半碗下去。 抬頭才發(fā)現(xiàn),那女攤主帶了兩個小孩,一個五六歲拖在身邊,竟還會幫著撒蔥剝菜,另一個是嬰兒,拿布一裹綁在身后,不吵不鬧,也不影響他mama利落的動作。 祝微星付了錢,提了行李要走,被那攤主喊住了。 “哎,靚仔,一碗面,你腫么給兩碗的錢啦?!彼钠胀ㄔ拵е鴿庵氐漠?shù)乜谝簦N⑿菂s能聽個半懂。 他頓了下,說:“給錯了,不用找?!?/br> 女攤主狐疑的盯了他一會兒,其實自祝微星坐下后她便一直悄悄打量他,此刻又同身邊小姑娘一番耳語,滿臉的欲言又止。 祝微星以為她瞧出自己是外鄉(xiāng)人,也想給自己介紹旅店生意,結果對方竟然問:“你系不系會彈鋼琴???” 祝微星意外。 那女攤主連忙解釋:“我們有看那比賽,在省里很紅的,電視都有放啊,我女兒喜歡,她以后也要學,你長得好靚,很好認啊。” 祝微星看向攤主身邊的小姑娘,換來她躲到mama腿后半遮半掩的害羞窺探。 否認已到嘴邊的祝微星遲疑了下,道:“那很好。” 小姑娘一下笑了,mama也笑,像是想讓人多留一會兒,cao著塑普硬是和祝微星聊起天來。 “外地人要小心啦,旅游的騙子多,以前沒有這么亂,現(xiàn)在發(fā)展的好,樓也造起來,店多,壞人也多?!?/br> 得知祝微星還真是一個人來,女攤主熱心得不行,又大聲從隔壁攤喚來一個黝黑的少年,拍著他肩說:“我大崽,由他帶你去這里最好的酒店?!?/br> 祝微星也知靠自己是困難,是有找個向導的意思,聽了便索性提出雇傭對方兩天。 女攤主本不要錢,但祝微星說服了她,給的價格也公道,對方便同意了,任大崽在前面領路。 大崽比祝微星小個兩三歲,已經不讀書了,普通話倒是比他媽說的標準,像個小大人。 祝微星問他:“你們這里變化很大嗎?” 大崽不知道為什么,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像不太敢看祝微星,梗著腦袋道:“很大,那些樓,以前都沒有,這些年才造的,酒店也是,還有大商場,好漂亮?!?/br> 盡管大崽將當?shù)氐慕ㄔO描繪的天上有地下無,可這縣城依然有著邊沿縣市的通病,大處金碧輝煌,璀璨耀眼,小處粗街陋巷,原形畢露。 兩邊越是離得近,越顯出上下層生活的割裂感,莫名的似曾相識。 祝微星被帶著走進了那四星級酒店的大廳,這里也到處掛滿了當?shù)鼐包c的宣傳海報,同o省政府推行的一個風格。 祝微星拿起一本照著各種廟會照片的宣傳冊問大崽:“明會村怎么去?去了能看到這些嗎?” 大崽竟然搖頭:“坐船就能去,二十分鐘,但現(xiàn)在看不到。那些是年例才有的節(jié)目,三四月會辦,連續(xù)辦一個月。” 祝微星一愣:“年例……” 忽然一回頭,他目光又頓在了遠處。 祝微星指著酒店對面問那支出的凌亂建筑:“那里……是什么地方?” 大崽莫名:“什么?就住的地方呀?!?/br> 祝微星:“誰住的?” 大崽更疑惑:“我們,還有大部分人?!?/br> 祝微星猶豫了下:“我想去那里看看,可以嗎?” 大崽奇怪,指著酒店前臺:“不登啦?” 祝微星說:“等等回來再說?!?/br> 大崽撓頭,不懂他搞什么,但架不住祝微星的眼神,紅著臉點了頭。 看著挺近,可行過幾條大道后,便是一連串錯綜復雜的小巷。 祝微星左繞右轉,路越走越狹,明明只和那汽車站大酒店隔了沒多遠,卻瞬間天差地別。 而當大崽帶著他來到那片區(qū)中心時,祝微星一下呆在了那里。 一排交錯支棱的違章店鋪后是四五幢老舊斑駁的平樓,層層擠挨,幢幢相貼,樓下的巷道像用小刀劃開的破口,凌亂污濁,昏窄逼仄。 祝微星在一棟樓下盯著那幾乎褪色的“旅館”兩個字看了好久,竟抬步走了上去。 大崽的確是住這附近,一路過來不停和人招呼,再回頭發(fā)現(xiàn)弄丟了客人,急得夠嗆,繞了圈才在三樓旅館前找到祝微星。 “哎哎,怎么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