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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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臨輕哼一聲,也不再看羽林衛(wèi),徑直穿過宮門。近旁無人,郭臨這才舒了口氣,笑望著雙寧,小聲噓道:“你看,立威也不是件容易事?!?/br> 夜色沉暗,往來殿中的大臣逐漸絡(luò)繹。一道尖嗓高宣自墻外聲起:“太孫殿下到——” 郭臨緩緩回過頭,大臣們擁擠退讓,空出殿中一條道來。透過人影重重,兩個褐衣侍衛(wèi)打頭進殿,隨后的少年銀縷繡領(lǐng),金絲玉帶,翩然而行。 逸翰神飛,天姿毓秀。她忍不住緩緩嘆息,眸間幾乎泛起氤氳。“少爺,這就是太孫殿下嗎?”雙寧拉著她的手小聲問。 卻在這時,有人自身旁經(jīng)過,撞到了肩膀。郭臨后退一步站穩(wěn),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卷小紙。 她悄然退到殿角,側(cè)身在陰影中攤開紙條。“西南月吟閣?!彼痤^,望向在一圈恭維中禮節(jié)應(yīng)對的玉鏘,將紙條捏入掌心,碾成塵屑。 筵會開席,陳聿修跟在皇帝身后走進殿中。望向安坐席位的郭臨,見她微微點頭,這才繼續(xù)隨走到御座下。 郭臨收回目光,忍不住又看向玉鏘。一隊穿行的太監(jiān)剛剛走過,正好露出一雙灼灼望來的少年俊眸。她驀然一驚,目光須臾柔軟,嘴角不知不覺,噙上一抹笑意。處在四周的杯光交錯、阿諛奉承中,溫婉得別樣醒目。 玉鏘鼻尖一酸,不禁慌忙垂下頭。身畔白鷺細心瞧見,低聲喚問:“殿下?” “白鷺……這不是夢,”顫抖的音調(diào)隱忍,蓋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爹爹……當(dāng)真回來了?!?/br> 白鷺聞言和白鷲對視一眼,一齊朝前望去。郭臨正坐席上,一手斟酒,一手撐膝,灑然隨意地聽著身旁殿監(jiān)的敘話。“好氣度,動移之間,都是攻守相宜的姿態(tài)。難怪少主說我們的武功,遠不及郭將軍?!卑悋@了一聲,見白鷺還在抿唇細盯,眸光幽深,不由笑道,“你若是不服,改日可上門領(lǐng)教。” “領(lǐng)教?”白鷺哼聲道,“殿下的爹爹,我哪有膽子上去……”白鷲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白鷺與玉鏘相處兩年,早已于玉鏘有了母子之情。乍一看到郭臨,竟還起了別扭情緒。 “哈哈,”身旁有人撫掌大笑起來,卻是坐的最近的祿親王。他討好地望了玉鏘一眼,拱手朝向上座:“皇兄,玉鏘侄孫既已歸來,您不如也順便全了他一片孝儒之心啊。郭將軍怎么說也是玉鏘侄孫的義父,至今還未相認也太……” “祿親王爺?!惫R突然沉聲打斷他,臉上笑意漸去。冷聲道,“‘義父’二字,本將沾的是義,而非父,您莫要想錯了。” “唉,郭將軍謙虛。”祿親王捋了捋胡須,不以為意,“若不是你啊,當(dāng)年收緝鎮(zhèn)國侯府時多留了個心眼,從灶臺下抱出了他,皇兄哪能就認回這么優(yōu)秀的嫡孫呢,嗯?哈哈哈哈……” 郭臨閉上眼,長吸一口氣,左手一熱,是陳聿修握了過來。她看他一眼,抬手倒?jié)M一杯酒,遞給雙寧:“你慢慢端著,去給太孫殿下?!彪p寧懵懂地接過,小心翼翼地走下席位。 望著雙寧的背影,她重新斟上一杯,站起身來。 義父義父……一日為父,終身孝義。這是皇帝最想抹殺掉的地方,也是君臣間微妙的平衡點。祿親王自以為在討好未來天子,卻無意將它血淋淋地揭開。無論如何,眼下尚不可大亂。她拱手舉杯,遙遙望向玉鏘:“末將歸遲,未曾慶賀太孫歸位之喜。特敬此杯?!?/br> 玉鏘也站起身,正欲開口,卻聽“啊”的一聲尖叫,眼前一暗,他下意識地接住撲來的人影。 “對,對不住……啊!”雙寧哆哆嗦嗦地站穩(wěn),目光下移,驚愕地捂住了嘴。 玉鏘低頭看去,白袍下擺沾了酒液,濕濡一片。眼見雙寧急得幾乎哭出來,忙道:“無事,你別傷……”話音驟然而收,一雙黑眸,直直地盯著地上,一枚圓溜溜的滾珠。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是踩到了……”雙寧痛呼一聲,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無事,本宮不怪你?!彼魺o其事地松開手,收回目光。然而余光之下,已然望見白鷲揮了揮袖,地上的滾珠就此不見。 “皇爺爺,”他側(cè)身拱手,笑得有禮有節(jié),“孫兒形容有失,先去換身衣裳了。郭將軍的婢女,您就看在孫兒給您帶回的禮物上,送孫兒一個人情?!?/br> “哦?還有禮物,快快呈上來?!被实坳幊猎S久的臉色稍稍一霽,他垂眉瞟了郭臨一眼,朝玉鏘和煦地揮了揮手,“快去吧?!?/br> “陛下,魏王殿下到了?!钡铋T有人報道。 君意沈除下披風(fēng),大步走進殿中,一直行到上座之下,他才停了腳步,擰眉微微偏了頭。 杯酒匙盞,紅木席案。陳聿修舉杯淺笑,朝他遙遙向敬。而他身旁,空無一人。 昏暗的閣樓內(nèi),輕盈的腳步漸漸靠近。門扉關(guān)節(jié)處滑了油,開合的悄無聲息。 郭臨負手立在屏風(fēng)前,聽著聲響入室,她緩緩轉(zhuǎn)過身,看向來人。 “你來了?!?/br> 月光透過窗格,朦朧印照著不住擺動的釵環(huán)。云鬢下,一雙美目睜大,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居然是你?” “不錯,”她拱手施禮,“郭臨,見過蕭貴妃娘娘?!?/br> “居然是你傳的信……”蕭貴妃攏了攏袖口,揚眉道,“郭將軍如此隱秘地找來本宮,有什么事嗎?” “末將是為了,”郭臨抬起頭,一字一句道,“魏王即位而來。” ☆、第171章 香消玉殞 “你說什么?”蕭貴妃直直盯住郭臨,“意沈……即位?你不是……” “娘娘沒有聽錯,我說的確是魏王即位?!?/br> “可是……那太孫怎么辦?你明明是他的義父,若他登基,滔天權(quán)勢唾手可得,你又怎么會棄他而選意沈?”蕭貴妃瞇了瞇眼,“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郭臨站直身,看向朦朧月光的窗格,俊逸秀氣的眉目陰影刻成?!澳锬锍诵盼遥€有別的路可以選嗎?玉鏘一朝登基,魏王就是就番定爵的閑散王爺,再想翻身便是造反。你現(xiàn)在還不慌不忙地盤問于我,是等我借著神武正名之利,收回意沈手中的新神武軍,還是等著……”她轉(zhuǎn)過身,“等著你能成功刺殺掉我?” “你……”蕭貴妃倒退一步。 * 燈火通明,麟德殿前數(shù)條宮道璀璨若星,遠遠便能聽見殿內(nèi)的喧嘩聲。 周泉光執(zhí)著夜光杯等在最后敬酒的大臣之后,待那人滿意離開,這才一屁股坐在陳聿修身旁的席位上。 “‘義父’一詞……打今日過后,怕是成了陛下的心病?!迸e杯相碰,他看向陳聿修,躊躇道“你,和郭將軍……接下來究竟打算如何?” 陳聿修提壺給他斟了酒,眼簾卻未抬起片刻。周泉光眨眨眼:“我可不是為誰詢問啊,我只是為了自己問問,免得你們再鬧上一出,我又得過后才后知后覺站哪邊……” “泉光,”陳聿修忽而揚杯掩袖,“你認為,自陛下之后,該是誰人繼位?” “啊?那當(dāng)然是太……孫,”周泉光望了望四周,見無人注意這邊,這才縮縮頭繼續(xù)道,“有你和郭將軍在,還有白兆尹從旁幫忙。太孫就是再小幾歲,又怎么會坐不穩(wěn)江山呢?” “晉王、魏王,在你眼里居然算不上什么阻力?” “這……陛下昭告天下,圣意如此,我等自然只能遵從啊。” 陳聿修靜默良久,哂笑搖頭:“泉光,你想的太簡單了。莫說晉王、魏王二位成年皇子的心思,便是皇室宗族那些養(yǎng)在行宮宗祠輩分極高的老人們,他們……是服不了一個玉鏘的。若有朝一日鬧將起來,便是皇族倫綱內(nèi)亂。哪怕楚王重歸,也不可能鎮(zhèn)得住。陛下從前,對太子最嚴,對晉王最省,對德王、慶王最厲,獨獨對趙王最溺。每個兒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喜愛,自有輕重。但大體稟順了國威宗承,因而無人會說一個不字?!?/br> “……是啊,可那與太孫何關(guān)?”周泉光皺眉道,“太孫是太子嫡子,也是正統(tǒng)的繼承人,不能因為他小就……” “可若他不是呢?” 修長指節(jié)握住的酒,穩(wěn)穩(wěn)地擒在二人之間。杯中酒液晃蕩漸平,清亮地印出上方沉穩(wěn)的眉眼。 “你,你說什么……”周泉光咽下口中未說完的話,慌忙抬手接過酒杯。在御座上方的視線下,強自鎮(zhèn)定地飲下。直到那視線移開,他才垂下眼,長舒一口氣:“陳兄,你莫嚇我,太孫他不是……” “打個比方而已,”陳聿修挑眉一笑,揚袖坐回自己的座位。須臾,壓低聲音道,“只是聽到欽天監(jiān)傳來的消息,宗祠那邊,有人叫了欽天監(jiān)過去問太孫的生辰八字。無緣無故做這等事,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已經(jīng)看到了傳位詔書,繼而想要實打?qū)嵉夭榍逵耒I的身份呢?” “原,原來如此?!敝苋鈬肃橹闪丝跉猓p手握在袖口中隱隱顫抖,怕讓人察覺不敢去拿筷子。目光落在對面的坐席上,君意沈垂頭倒酒,有人來敬,來者不拒。只是那酒杯端在唇間,煞白的臉印著漆黑的眸,仿佛有什么被深鎖其間。而一旁的位子,只有一個宮女跪在側(cè)前,在加放著盤碟。 “所以你們安排太孫換衣,和郭將軍一見?”周泉光這才恍然大悟地輕輕撫掌,又狀若無意地瞟了眼御座,皺眉道,“可是今天祿親王一番話后,太孫沾濕換衣,陛下似乎已經(jīng)開始起疑了……” 陳聿修執(zhí)酒抬眉望去,皇帝正望著玉鏘空空的席位,側(cè)頭和一旁的人說著什么。 他悠然收回眼:“無事,不出半刻,他們必然會回……”他忽地一怔,猛然抬頭再次看去。 “哦,那就好。唔……”周泉光方附和完,手臂突然一緊,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歪身撐地,“怎,怎么了?!” “泉光,你看那人,是不是千牛衛(wèi)的左將軍?” “唉,是??!不過他出現(xiàn)也無妨吧,千牛衛(wèi)本來就護衛(wèi)陛下近前,陳兄你莫不是太緊張了?”周泉光拍了拍他的手,呵呵笑道。 “不對,”陳聿修垂下眼,長吸一氣站起,“今日的執(zhí)勤名單上,不是他?!?/br> * “原來……你真的想好了這一切?”蕭貴妃撫胸嘆息,良久才出聲,“買通宗老,修改傳位詔書……太瘋狂了?!?/br> 郭臨理了理袖子,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蕭貴妃凝視她良久,忽然正色道:“郭將軍一點都不怕……我們成功后,反手追殺你等么?畢竟這樣一個秘密,若是……” “娘娘不會當(dāng)真以為,我郭臨身后無人吧?”郭臨含笑挑眉,垂手按在腰間劍柄上,“你大可以試一試?” 蕭貴妃盯著那把劍,不知怎地倏忽間想起□□宮娥間,傳說的那句話……“末將身上背著三千亡魂的血命,只怕這勤政殿,受不起末將一跪!”仿佛一瞬,劍上鮮紅的穗子便帶著血腥殺氣撲來,駭?shù)盟滩蛔〉雇艘徊健?/br> “娘娘若是再多挨上一會兒,羽林軍就該發(fā)現(xiàn)……” “既,既然如此,那本宮便與將軍達下此番協(xié)議。”蕭貴妃吸氣提聲,“一諾千金,縱死不悔?!?/br> 郭臨抬起眼,微微一笑。 闔門后的腳步聲輕盈走遠,她緩緩閉上眼,張嘴喚道:“玉鏘?!?/br> 靜謐的室內(nèi)一陣急促壓抑的呼吸,少年身影慢慢挪出內(nèi)墻,立在柱旁。郭臨睜開眼,晶亮的眸光下藏著nongnong晦暗,她朝他伸出手。 風(fēng)起瞬間,玉鏘已經(jīng)大步撲將上來,一把環(huán)住郭臨的腰?!暗?,爹爹……”少年清朗的嗓音帶著許久未有的激動哭腔,“玉鏘終于見到你了?!?/br> 郭臨怔了怔神,抬手顫抖著撫摸他頭頂束得齊整的發(fā)髻,千言萬語繞在唇邊卻只得一道低嘆:“對不住,爹爹一回來,就讓出了你的皇位……” “不,不,與爹爹比起來,皇位又算什么!”玉鏘站直身,羞赧一笑,“我信爹爹行事的道理,必然不會害我。何況……” 他伸出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大小已快趕上郭臨的手,他牢牢握住她:“爹爹、師父、我,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是玉鏘的心愿?!?/br> 一家人……郭臨直直地望著他漆黑透亮的大眼,須臾長舒一氣蹲下身攬住他:“我的玉鏘果然長大了。你放心……爹爹不會傷害你的皇爺爺,他是這個天下的主人,他不能死。那些傳入你耳中關(guān)于爹爹的話,只是人言可畏,都不盡真實。爹爹自有分寸,這次一定……會保護好你們?!?/br> 玉鏘垂下頭,半晌才小聲道:“爹爹不怪我?” 郭臨搖搖頭:“你本來就是他的孫子,這是應(yīng)有的人倫孝道。爹爹又怎么會怪你呢?”她撫摸他的臉,指腹下骨骼漸開,已見英挺輪廓?!盎蛟S是帝位英才,只是不該是這個時候……”她忍不住低聲自語。 玉鏘眨眨眼,郭臨搖頭一笑,正欲再說,卻聽側(cè)門有人輕叩:“殿下,白鷲看到有羽林軍朝這邊來了?!?/br> 郭臨蹙眉起身。門扉輕開,一個干練的褐衣侍衛(wèi)走進來,長發(fā)束后垂肩,是個年長素容的女子。郭臨記起她叫白鷺,是玉鏘的貼身護衛(wèi)?!凹热蝗绱?,”她低頭看向玉鏘,“你先走,我待會回去,錯開以免懷疑。” “嗯?!庇耒I點點頭,走到白鷺身邊,又回過頭來看她。她朝他擺擺手,溫和一笑:“放心吧,爹爹不會和你分開太久。” 玉鏘這才重新邁步,走出房門。白鷺回身沖郭臨一揖,飛快掠出。 門扉借著余力緩緩闔上,屋內(nèi)重回一片昏暗。郭臨負手仰頭,長吸一口氣。 “姚易,梁儀,弟兄們……我雖不能手刃仇人,但已籌謀將未來的江山從他臆想的盛景中拉出來……你們?nèi)掠兄€望體恤,我的這番心思……” * 周泉光一把拉住陳聿修:“陳兄慢著,你聽……殿外來人了。” 陳聿修頓住腳,回頭望去,周泉光也一齊看去。只見玉鏘換了一身玉白長衫,連頭頂也換做了玉冠,素凈瀟灑地走到御座下朝皇帝行禮:“孫兒來遲,皇爺爺不會懲罰我吧?” “哦?”皇帝笑了一聲,“你說說你為何來遲,朕聽得看看。再說要不要罰你?!?/br> 玉鏘眼珠一轉(zhuǎn),正欲開口,一旁白鷲已經(jīng)應(yīng)笑道:“還不是那個小丫頭,說是給我們幫忙,結(jié)果取殿下的金冠時一不小心又摔不見了個金珠,一時半會的也找不著。就只好讓屬下去把還未搬回東宮的衣裳取來一套給換上,這才……” 玉鏘猛地拍了下白鷲的胳膊,他才滿臉莫名地住了嘴?;实鄄[了眼,笑道:“這么說,這個丫頭果真還是要罰一罰嘍?” “那倒不必,陛下,這丫頭略懂醫(yī)理,聞出了殿下隨身帶得兩個香囊味道不對,依屬下看啊……” 周泉光看廷上說得正好,忙拽著陳聿修坐下。 借著月色,郭臨穿過回廊,扶柱一躍,從羽林軍巡視的視線中跳開。隔著欄桿,已能望見麟德殿的燈火。她抬起手腕,解開罩在朝服外的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