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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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皇帝神情嚴肅的叫人來檢查了一番失常的羽箭,得到的結(jié)果,是這羽箭的確是從戰(zhàn)車上飛過來,原本箭頭包著白布,但是這一只有點松了,上頭還沾染了萬年紅,不會有錯。 剛剛才要嘉獎陸錦,此番就出了這樣的。根據(jù)角度,判定的結(jié)果是從李元然的那個戰(zhàn)車射過來的羽箭。李元然的戰(zhàn)車做的很不走心,又全都是打著克制傅承宣的戰(zhàn)車來得,得知這個結(jié)果后,李元然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跪著,連帶著他一個陣營的學生都沒了剛才的氣魄。 這是弒君之罪,沒人能擔待的起! 長公主仿佛是瘋了一般,紅著眼睛,一定要辦了陸錦。如果不是因為放心不下唐亦清,她當真會親自來。 率先送走了長公主和唐亦清,皇帝虞衡對這件事情做了一個徹查。 陸錦是傅家的媳婦,這件事情發(fā)生之后,傅承宣第一個站出來。 “皇上,這件事情純粹只是一個意外!學生們從未接觸兵器鑄造,在過程中難免生疏,夫子只有一個人,要讓她一個人兼顧四營,還不能偏心,不能過于透露和指導(dǎo),這原本就是十分困哪之事!如果皇上一定要責怪,就請責怪承宣。方才承宣的戰(zhàn)車似乎是撞到了李元然的戰(zhàn)車。戰(zhàn)車的構(gòu)造都是大家自己設(shè)計,覺不排除因為意外的碰撞而是機括失靈的結(jié)果。” 看到兒子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傅時旋沉著臉走了出來。 傅時旋的地位,絕不比驃騎大將軍要低,他一拜,道:“皇上。阿錦身為臣的兒媳,本就過于年輕。這些日子為了準備這些事情,阿錦的疲憊臣都看在眼中,她終究是一女子,要做到處處兼顧,未免有些困難。阿錦的辛苦,臣等都看咱眼中,如果長公主一定要一命賠一命,臣愿意承擔?!?/br> 陸錦和傅承宣倏地望向父親,陸錦眼中微微有動容。陸姑姑急切的看著傅時旋,忽然斗著膽子上前跪下:“皇上!阿錦是民婦的侄女,她向來認真,若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必然不會出什么大錯!傅將軍又何錯之有呢???怪只怪民婦!是民婦這些日子身體不適,讓阿錦cao心照顧,如果皇上要怪阿錦的大意致使意外發(fā)生,就請責罰民婦!” 學生們也不淡定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制造戰(zhàn)車,有些地方不夠精細,甚至有瑕疵,有弊病都是很正常的。楚嘉身為兵部尚書之子,這段日子對于鑄造過程格外的關(guān)注,他也忍不住為陸錦求情:“皇上!夫子曾告訴我們,機括儀器等一切精密的物件,從來都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一旦有什么差錯,總會發(fā)生意外。不瞞皇上,這一次鑄造戰(zhàn)車的過程中,就連我們也時常受傷,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親自檢驗,說著,他擼起袖子,將胳膊上,手指上的傷痕露了出來?!?/br> 似乎是因為楚嘉的這一行為,讓大家豁然開朗,一時間,不少學生都將自己在鑄造戰(zhàn)車的過程中意外受傷的地方露出來,大部分地方是劃傷,其他的多半是擦傷,最嚴重的是手,其次才是胳膊手腕之類的。 周越定定道:“皇上,工學一科本就有些危險性。若是一定要怪罪,只能是怪罪我們不曾十二萬分的用心。這件事情,實在與夫子無尤?!?/br> 七嘴八舌的一番求情,最是容易讓人惱怒的時候,虞衡方才似乎是也是收到了驚嚇,此番心情有些糟糕不說,還有些驚魂未定。他一聲“住嘴”。讓所有人噤聲,幾乎大氣都不敢出。 可就在這時候,方才還在與陸錦打嘴仗的驃騎大將軍卻緩緩道:“皇上,老臣也覺得,這較量之時,總會有個別一二意外。另外,皇上與公主尚且沒有大礙,方才那位先生如何,也并沒有一個準數(shù),為何不先等一等,也許那位先生并無大礙。大陳能有自己的武器守護疆土,原本是一件指的開心的事情,若是因為不必要的意外讓原本的好事變成壞事,著實有些可惜?!?/br> 將軍會為陸錦說話,大家頗為意外。但是仔細想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且人還沒死,等到先救人,等事情都弄清楚,各自也想清楚之后,再做決斷不是更好嗎! 今日原本是一個多么值得開心的日子,說到底,皇帝不下去走這一趟不就好了嗎!再者,想要下去走一趟的那個人是公主!若是將這件事情判定為別有用心的暗殺,那大家還真的十分好奇,有誰能把這位公主的動向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令人遺憾的是,自古以來,暗殺刺殺一類的事情,總是格外的令天子敏感??粗莺獾纳裆?,大家也覺得這件事情并沒有那么容易解決。 于是,在這之后,國子監(jiān)放假三天,三天時間里,長公主守著唐亦清在公主府,誰也不見。皇帝回到宮中,并未去過公主府。陸錦,自然也是在皇帝的默許之下,回到了綏國公府。 對于國子監(jiān)的六堂學子來說,這一日的成功是值得慶祝的。大家甚至都想好了要包下哪家酒樓來痛快的吃一通。事情發(fā)展到最后,酒樓還是包下了,但是氣氛卻變得有些不一樣。 傅承宣也來了,原本大家以為他是最沒有興致來得,可他還是來了,是以大家說話的時候都十分的小心。然而,也是在這個時候,周越卻說出了一番讓大家瞠目結(jié)舌,恍然大悟的話。 “諸位,你們難道想不通,夫子為何要讓我們措手不及,臨時變卦對陣常勝軍嗎?” 為何?簡單一想,大家只會將這種行為歸類于夫子的個人風格。她向來都是這樣不按照常理出牌,這樣整人,完全不會覺得奇怪。 可是周越卻無奈的笑了笑:“各位想一想,倘若當真是是我們四營對陣,還會有今日的精彩嗎?” 傅承宣一直在沉默的喝茶,聽到這話,他猛然一愣。 虞意也沉默不語,但是比起傅承宣,他的氣場更冷。 周越喝了一口酒,不緊不慢道:“常勝軍驍勇善戰(zhàn),各位覺得,是撂倒一個常勝軍來得震驚更大,還是撂倒一個同窗來的震驚更大?夫子看似將我們耍弄于鼓掌間,卻是用心良苦。各位想一想,倘若今日是四營對陣,保不準到了最后,我們當真會廝打的狼狽不堪??墒欠蜃勇允┯嬛\,招來了常勝軍,自然而然的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常勝軍身上?!?/br> “我們敗了,那不奇怪,一旦勝了,便是成倍的光榮。夫子將原本應(yīng)當屬于我們的壓力,輕輕松松的拋給了常勝軍。一旦四營轉(zhuǎn)敵對為合作,方能真正體現(xiàn)國子監(jiān)生的手足情誼,會更加令人欣賞。在此,各位還要謝謝傅兄,今日若非他足智多謀,想出這樣一個法子讓我們?nèi)?,只怕我們也是難以取勝??v然與常勝軍對陣,敗了也不會多么丟臉,但總歸不光榮,也辜負了我們對這些戰(zhàn)車施放的心血?!?/br> 周越的一番話,讓大家越發(fā)清醒過來。 的確,的確是這樣…… 眾人默默地舉杯敬傅承宣,可是傅承宣明顯沒有什么興致。 這三天,陸錦回到家中,多半時候是呆在工房。不知為何,傅承宣忽然覺得,她冷淡了許多。 有那么一刻,傅承宣甚至覺得自己很沒用。他連她都護不住。 此刻,他的神情中,除了對自己的深深自責,還多了一些復(fù)雜的東西。 看著傅承宣興致不高,大家紛紛安慰。經(jīng)歷了一場合作的戰(zhàn)斗,每個人之間好像都生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情誼,很珍貴,很值得珍惜。這種情誼,甚至讓他們真的有沖動上到戰(zhàn)場上去廝殺一番。 龐準最先開口:“傅兄,這件事情,許多人都看在眼里。你放心,這不過是一個意外事件,皇上對夫子在國子監(jiān)的施教十分滿意,他必然也會想得通這件事情不應(yīng)當怪罪夫子?!?/br> 李元然簡直要愧疚死了。因為這份愧疚,他甚至因為這種愧疚,幾天都不敢主動找傅承宣說話。 的確,他膽子小,懦弱,真的要論起男子漢的擔當,他不及傅承宣那樣上趕的將罪過往自己身上攬,他只能愧疚著。 不知道是不是幾杯酒下肚的緣故,李元然的膽子大了起來,他艱難的對傅承宣開口道:“宣哥……我……我用自己的錢去打探了一番……宮中的太醫(yī)都去長公主府上看望了唐先生……唐先生似乎已無大礙……只要唐先生好了,公主一定不會過分追究的……大家都不希望夫子有事……” 傅承宣抬眼看了看李元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酒樓的聚會散了,各自回家。 傅承宣看著離開的虞意,薄唇緊抿著。 回到府中的時候,傅承宣忽然接到了一個消息——傅時旋自請離開,要繼續(xù)回去鎮(zhèn)守邊關(guān)。 那一刻,傅承宣似乎明白了什么——父親自請離開,為的就是向皇上表明忠心。傅家一門忠烈,愿意以行動為陸錦開罪。哪怕這個罪過其實不應(yīng)當落在她身上。 傅承宣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父親出征時,母親有多么的思念他。將門之家,有時候總是聚少離多。自從這一次傅時旋凱旋而歸,說是在皇城中養(yǎng)舊傷,但是邊關(guān)一直安定,又有信任的將領(lǐng)鎮(zhèn)守,傅時旋不一定要這樣趕著過去的。 可是難得的,向來不舍得父親的母親也格外的平靜。 也是這個時候,傅承宣感覺到母親真的老了。 傅夫人親自為傅時旋整理了戎裝和行李,見到傅承宣回來,讓兒子與父親多說說話。 傅承宣覺得心里十分壓抑:“娘……” 傅夫人卻笑著搖搖頭:“你爹已經(jīng)戎馬半生,連他自己都說,這樣整日在家里,怪無趣的。承宣,自從事情發(fā)生之后,阿錦似乎情緒不大好。連陸姑姑幾次去找她,她都沒說什么。這件事情其實當真與她無關(guān)。你好好勸勸她。她金日知道父親要離開,整個人似乎都不大精神。你就跟她說,你們爹爹從前就是這樣,原本在家的日子就不長……” “娘……”傅承宣有些哽咽。 傅夫人不再多說,她拍拍兒子的肩膀:“去吧……” 傅承宣看著母親的背影,沒有去書房找父親,而是直接去了工房找陸錦。 傅承宣來得時候,就見到陸姑姑正擔心的站在工房之外。天氣已經(jīng)涼了,她這樣站在外頭,難免要吹風。傅承宣過去,將陸姑姑攙扶進他們的房間,寬慰道:“姑姑,您別擔心,這件事情并不嚴重,聽說唐先生的傷勢也好了許多,過幾日,我們再去求求長公主,只要長公主松口,皇上自然不會再追究。” 陸姑姑有如何不擔心?得知傅時旋要離開,她也是愧疚不已。只覺得自己十分沒用。聽到傅承宣這話,她紅著眼睛搖搖頭:“承宣,你不知道……不知道那個公主……哎……我早就跟阿錦說過,讓她不要和那個公主走的太近,可是她總是不聽!”說到這里,陸姑姑忽然抬起頭望向傅承宣,握著他的手囑咐道:“承宣,你答應(yīng)姑姑,從現(xiàn)在開始,要好好的看著阿錦,不要讓她再去接近那個公主!” 傅時旋吸了一口氣,堅定的看著陸姑姑:“姑姑,你放心。我會看好阿錦!” 就在這時候,阿寶前來通報,說吳王來府。 吳王…… 陸姑姑微微蹙眉:“吳王怎么來了……” 傅時旋忽然道:“世子也來了嗎?” 阿寶點點頭,來了。 這個場面何其相似。 不久之前,阿錦也是無端端染上一些麻煩,吳王過府,傅承宣硬氣的將人家抵回去。但是今日,傅承宣卻是禮數(shù)十足的將人請進來,與父母一同招待。 吳王那一日沒有去馬場,但是有虞意在,要知道這件事情一點也不難。今日吳王過來,十分的低調(diào),只是在陸姑姑出來之時,多看了了她一眼。見她在這里住的精神不少,氣色也紅潤了,眼神中的擔憂減緩了幾分。 吳王沒有過多的客套,開門見山:“傅將軍,本王知道你向皇上請旨了,本王今日來,就是有兩件事情有三件事情要與你們說一說?!?/br> 三件事情? 傅時旋與傅承宣相互看了看,洗耳恭聽。 而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吳王今日來,做的是一個信使。 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長公主日前已經(jīng)向皇上請旨,要與唐亦清成親,招唐亦清為駙馬。 第二件事情,是皇上念著馬上就是新春佳節(jié),傅將軍大可開年之后再出發(fā),此外,即便是要走,也不應(yīng)當在長公主婚禮前夕離開,好歹要參加完婚禮才是。 而第三件,是長公主要對陸錦說的話。 這件事情,當真是來得太過意外和突然。長公主看重唐亦清,并不是一個秘密。當時她也是氣糊涂了,而這幾日衣不解帶的照顧,長公主幾乎都沒有顧得上這件事情的追究。 如今,唐亦清傷勢緩和,兩人大婚在即。長公主,不追究了。 三件事情一說完,整個綏國公府的氛圍都不一樣了! 唯有陸姑姑還皺著眉頭,傅承宣也并未十分開朗,甚至還有一些疑惑:“長公主……真的不追究了?” 吳王淡淡一笑:“也不算全然不追究?!?/br> 果不其然,一句話讓氣氛又緊張起來。 吳王看著傅承宣,一字一句道:“長公主明言,婚禮的所有首飾,都要由阿錦來全力制出,不得有任何差錯。只要大婚順利完成,長公主必然絕不會再追究?!?/br> ☆、第88章 吳王帶來的消息,令大家都十分的震驚。 長公主寡居多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她心中對離世的駙馬用情十分的深,以至于駙馬死后,她的性情越發(fā)的古怪,讓人忍不住猜測是因為精神上受了什么刺激。最為反常的是,對于駙馬的死,即便突然,卻沒有人去追究,就連長公主自己都只是默默地接受這個事實。太后疼愛這個女兒,皇上更是敬重這個jiejie,所以沒有人敢惹她。 難道是因為唐亦清受傷之后,長公主衣不解帶的照顧,另兩人終于生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感情,所以終成眷屬了? 吳王告訴傅家人,皇上當即就允了,為了不讓長公主這門婚事不體面,更是立刻破格封唐亦清為翰林大學士,對于從前唐亦清被查出科舉作弊的事情絲毫不追究,且這個旨意頒出來,傻子才會再去提唐亦清從前的事情。 如今,男才女貌,只等著大婚了。 聽到這個消息,傅時旋和傅夫人的神情松懈了不少。當時那個情況,大家也看的出來,長公主不過是一時情急之下才會口不擇言,畢竟連皇上也默許讓陸錦回來,可見根本就沒有要追究的意思?,F(xiàn)在大公主以這個要求來作罷這件事情,看起來似乎是要大事化小。 如果真是這樣,那不是為一個極好的臺階。 陸姑姑十分的擔心陸錦,聽到吳王這樣說,向來在傅府中極少開口的她忽然道:“長公主有心不再追究,看來這一次的首飾,需要好好下些心思了。若是有什么閃失,只怕長公主這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br> 陸姑姑的話點醒了傅夫人:“是是是!這一次可不好掉以輕心,我……”她身為傅府主母,深知不可讓旁人覺得自己是一個喜歡說三道四的碎嘴婆子,但是現(xiàn)在情況緊急,也只能該說的都說了:“我先前聽聞,這長公主和那個唐先生總是有些什么不一樣的關(guān)系,如今看來,那些流言都是真的。長公主看中什么,就一定不會允許有什么瑕疵在里頭。這一次,咱們國公府也應(yīng)當準備一份厚禮才是!” 吳王該說的都說完了,卻并沒有急著走。傅時旋這時候不用急著走了,看著吳王,竟然主動邀請吳王留下用飯。 吳王與隨國公府當真稱不上什么交情深厚。從前吳王幫著自己的侄子爭奪皇位時,傅時旋還是一個不斷努力的小將,而當傅時旋已經(jīng)能夠獨當一面成為人人敬畏的將軍時,吳王卻早已經(jīng)退到幕后,不再過問政事。所以,無論朝唐內(nèi)外,兩人都沒什么大的交集。 但是今日,吳王專程走一趟,傅時旋沒道理這般沒有禮數(shù),且吳王這樣一個低調(diào)又不喜應(yīng)酬交際之人,竟也沒有推辭。 虞意由始至終都十分低調(diào)的坐在父親身邊,連一個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陸錦把自己關(guān)在工房中,傅承宣坐了一會兒,忽然起身:“爹,娘,我去看看阿錦?!?/br> 傅夫人起身:“我跟你一起去看看?!?/br> 傅夫人有些想不通。她的兒媳婦并非一個嬌氣不能吃苦的孩子,相反,這么久以來,她覺得阿錦在很多地方甚至比自己的兒子堅強,為人處事上更是成熟干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