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jié)
幼清坐在炕頭上,望著趕回來的路大勇,低聲道:“你自己注意安全,切記不可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br> “小的知道了。”路大勇聽到戴望舒失蹤的事情已經(jīng)是幾天后了,他得知便趕了回來,懷里揣著的是戴望舒連走時給他的鞭子,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她一回來就出了這種事,路大勇心里愧疚不已,“生要見人,活要見尸,小的一定將她找到 唐朝大宗師?!?/br> 幼清點點頭,她總覺得戴望舒沒有死,她想了想,道:“你不用走遠,就在京城各種暗中查訪,她很有可能還在京城。” 路大勇點點頭,朝幼清抱拳而去。 幼清揉著額頭盤腿坐在炕上,過來一刻宋弈回來了,她迎了過去,問道:“怎么樣,大皇子和鄭六爺那邊什么反應。”南直隸內(nèi)部鬧成這樣,大皇子那邊如果真的知道了倪貴妃的事情,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皇子今天遞了奏疏,說要巡視三邊!”宋弈在炕頭坐了下來,低聲道,“奏疏中提到了陜西元氏……他還邀了郭大人和單大人一起去的西苑,兩人大人也贊同大皇子巡視三邊的提議?!?/br> 幼清微微一怔,陜西元氏的事情,是宋弈書房丟失的那兩份文件中的其中一份,上面大概的意思,陜西元氏是宋弈暗中的勢力。這些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宋弈房里的丟的東西,果然到了大皇子的手中,他也立刻做出了反應。 想要借著巡視三邊的機會,先清除宋弈的暗中勢力。 “宮中呢?!庇浊寰o緊蹙著眉頭,“皇后那邊有什么反應?”她最擔心的,還是倪貴妃的安危,不是她死或者活,而是她的死活著對她們造成的影響和危害。 宋弈沉聲道:“近日宮中加強了防衛(wèi),今日我讓十一殿下回去,也是受了層層排查。最后雖入了宮中,卻沒有進得乾西!” 也就是說,現(xiàn)在連趙承修也見不到倪貴妃了?! “怎么辦。”幼清來回的走動,心里飛快的轉著,“南直隸集團瓦解……蕭清你的勢力……接下來,他們是不是就要借倪貴妃的事,徹底將這局面翻過來?” 宋弈沒有說話,和幼清沉默的坐在暖閣里。 第二日一早,崇文門發(fā)生了動亂,東廠的人和戶部課稅的衙役動起了手,一個衙役在動亂中被踩死,戶部尚書馮安立刻上疏,接著郭衍的奏折彈劾張茂省和宋弈,此奏折一出,西苑的龍案如雪花似的堆了一桌的彈劾宋弈的奏疏。 直言他便是第二個嚴安,敗壞綱常,罔顧圣上恩充,不顧江山社稷。 這一系列的舉措,宋弈因為沒有南直隸官員的保護,便顯得勢單力薄……圣上第一次在萬壽宮中,訓斥了宋弈,令他閉門思過! 宋弈跪謝出了西苑。 幼清陪著方明暉在后院說話,蔡mama輕手輕腳的進來,在幼清耳邊低聲道:“太太,有個小公子要找您。” “小公子?”幼清凝眉,和方明暉對視一眼,道,“可報了姓名,是哪個府的?” 蔡mama搖搖頭,低聲道:“他沒有報,但奴婢覺得應該是……”她指了指天,幼清和方明暉一起站了起來,她脫口道,“是十一殿下?” “奴婢看年紀應該是的?!?/br> 幼清朝方明暉看去,方明暉也看向幼清,趙承修不在皇宮待著,突然出宮干什么? ☆、205 盾牌 幼清和方明暉一起去了外院的書房,趙承修和小武都穿著內(nèi)侍的服裝,站在書架前好奇的看著上頭的書。 聽到腳步聲,趙承修轉頭過來,看到幼清眼睛一亮,道:“宋太太!” “殿下!”幼清和方明暉一起上前去行禮,趙承修不等兩人俯身,就忙過來扶住了兩人,笑著道,“方老爺和宋太太別客氣,我就出來走走,你們這樣太折煞我了?!?/br> 幼清和方明暉對視一眼,方明暉問道:“殿下是獨自出宮的,圣上可知道?” “我們偷偷出來的?!壁w承修回頭和小武竊竊的笑,又看著方明暉道,“你放心,我們不會被被人發(fā)現(xiàn)的,一會兒就回去。” 人來了,方明暉也不好立刻就趕人走,他做出請的手勢:“殿下請坐!” 趙承修坐了下來。 幼清也在方明暉身邊落座,低聲道:“殿下來,可是有什么事?” “這兩天朝堂的事情特別多,宋大人受了不少委屈,我怕你不知道,就想來和你說說?!壁w承修惆悵的道,“宋大人雖然什么都不說,但是他心里也不會好受的!” 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她凝眉道:“除了這件事,還有別的事情嗎?” 趙承修搖搖頭,他還很好奇宋府是什么樣子的,還很想留在外面吃頓飯,聽小武說外面的飯菜比宮里的好吃……但是這話他不可能自己主動說出來,先生說這些都是有*份的行徑。 “那殿下快回去吧?!庇浊逯苯酉轮鹂土?,“我讓人送你們出去!”她說著,就起身喊胡泉,“把他們送出去,小心一些,避開人?!?/br> 趙承修臉色一變,雖心里的話沒有說出口,但他和小武再來時已經(jīng)興致勃勃的討論過了,幼清這樣讓他在小武面前很沒有面子,他滿臉通紅,喃喃說不出話來。 方明暉也覺得趙承修這個時候到宋府來不合適,可是想到他是倪貴妃一手撫養(yǎng)大的,年紀又這么小,什么都不懂,心便軟了下來,看著幼清道:“殿下難得出來一次,不如留他們在府中用膳吧,稍后九歌也該回來了?!?/br> “不行!”幼清看著方明暉搖頭道,“他這么一出來,后面還不知道跟著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方明暉微怔,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幼清就看著趙承修,語氣毫無委婉的意思:“殿下既然知道朝中最近亂象叢生,宋大人處境非常尷尬,你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宮里,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辦,若是讓人看見你堂而皇之的進了宋府的門,大大方方在這里吃飯歇息,別人會怎么想,所以,妾身不能留殿下,還請殿下速速回宮!” 最近常有人委婉的提醒他這兒做的不對,那兒做的不對,但是像幼清這么直接的,還是頭一個,他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幼清已經(jīng)招手喊來胡泉:“準備兩輛馬車,一前一后的走,讓江泰護著殿下回去 母樹!” 胡泉朝趙承修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趙承修和方明暉抱了抱拳,帶著小武垂著頭往外走,幼清忽然喊住他,問道:“殿下是怎么出來的?”她記得宋弈在他身邊安排人保護的。 “我啊……”趙承修咳嗽了一聲,道,“我假裝在房里睡覺,然后讓飯桶替著我躺在床上,我則翻窗戶出來了?!憋埻埃撬磉叺膬?nèi)侍。 幼清蹙眉,頷首道:“殿下快走。” 趙承修便由胡泉陪著,在垂花門上了后面的那輛馬車,快速的出了內(nèi)院,等他們的馬車一走,幼清就喊來周芳道:“你小心跟著過去,留意可有人跟著他們!” 周芳應是而去。 幼清攏著手站在垂花門前,方明暉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沉聲道:“妮兒,你娘的事情,是不是被他們察覺了?” “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庇浊蹇粗矫鲿煹?,“但宮中的守衛(wèi)森嚴了一些!” 這兩天朝堂的動向,方明暉便已經(jīng)感覺了事情的不一般,他猜測是不是有人已經(jīng)知道了倪貴妃當年的事情,所以準備將此事變成壓倒宋弈的籌碼……因為此事他已經(jīng)好幾日坐立不安。 “不過,按如今的形式來看,他們既然行在暗處,就代表他們也還沒有準備好,正在籌備之中。她暫時應該還不會被翻出來?!狈矫鲿熜睦锵肓艘煌?,看著幼清道,“所以,還有時間可以準備!” 幼清點點頭。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倪貴妃的事,那么這對于他們來說,確實是最大的籌碼,但這籌碼不是隨便就能用,它就像一把雙刃劍,傷到對方的同時也傷到了皇后! 要知道,倪貴妃當年是在皇后的管理不善之下出的冷宮,又被皇后私下里帶回了宮中。 不管皇后的出于什么原因,事情已經(jīng)是事實,一旦翻出來,皇后就必要受到牽連。 所以,方明暉說的對,就算他們真的有這個打算,在沒有完全準備之下,是絕對不會貿(mào)貿(mào)然就行動。 “爹爹?!庇浊蹇粗矫鲿焼柕?,“當初在寧夏衛(wèi)時,有沒有人知道您的身份,若是他們找到你們,還能不能認出來?” 方明暉很肯定的點點頭,隨即又道:“但是你娘他們不認識,她平日都在家中并不出門,即便出去面上也戴著紗巾,認得她見過她面容的只有當年的奶娘?!?/br> 也就說若是找到那個奶娘作證,就可以指認倪貴妃?幼清擰了眉頭,方明暉接著又道:“我自延綏回來后,就打算出去一趟,一來去臨安走動一番,二來去找一找當年的奶娘!”他當初想要離開,便就是有這樣的想法。 只不過,覺得這件事并不迫切,所以拖延到今天。 幼清想了想道:“找奶娘的事情可以讓別人去辦。”方徊還在陜西,元氏的事情雖沒有處理好,但可以讓他調派人去找一找,“現(xiàn)在最要緊握在手里的人,是祖父和祖母!”汪氏和鄭家來往,她有把握汪氏不會和她們在真正意義上對立,但是若她和大皇子妃私下有走動,那她就不能確定了。 方明暉一怔,隨即擰著眉頭點了點頭 重生在美國。 父女兩人往房里走,方明暉邊走邊道:“你祖父是有底線和大是大非的,但是汪氏……”他對汪氏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將他和方氏關在沒有黑黝黝的祠堂,讓小丫鬟將鬼故事嚇唬他們的事情中……有溶在血液里的忌憚,也更有不屑! “祖母的事我心里有數(shù)。”幼清沉沉的道,“您將當初在寧夏衛(wèi)奶娘的事情和江泰或者江淮說清楚,讓他們給方徊寫信,去找奶娘!” 方明暉點點頭,道:“我還是要回一趟臨安?!彼肓讼氲溃俺四阕婺?,當年在臨安還有認識的幾位朋友,也要走動交代一番!” 幼清不放心方明暉一個人出去,她想了想道:“要不然,等路大勇找到了戴望舒,讓他陪著您一起去?” 方明暉知道幼清擔心他,所以并沒有反對。 兩個人說著話回了暖閣,剛坐下宋弈就回來了,幼清迎著他坐下,給她倒茶,問道:“圣上責備你了?” “嗯。”宋弈端著茶盅慢條斯理說著,目露笑意,“倒成就了我的名頭!” 幼清沒有笑出來,方明暉滿臉擔憂的看著宋弈,心疼的道:“此事當如何是好,你可想到了法子!” “先將郭秀的死因找出來?!彼无囊琅f云淡風輕的,看著方明暉和幼清笑道,“自從入了朝堂還不曾清閑過,如今倒好,可以在家多休息幾日!” 方明暉內(nèi)疚不已,拍了拍宋弈的肩膀,低聲道:“圣上為人早已清楚,但也有益處,便就是他一向都是護著自己人的?!碑斈陣腊苍跁r,但凡出事世人責罵的都是嚴安,嚴安也不反駁任人辱罵,圣上許多時候也會責備嚴安,但過后嚴安依舊是嚴安,不但不會因別人的彈劾和辱罵而影響半分。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庇浊逍粗无?,道,“好久沒有去望月樓了,阿古不在,可有被人掌勺?” 宋弈滿面笑意的看著幼清,道:“自然有!” “那我們今天去望月樓吧?!庇浊迮d致很好似的看著方明暉,“爹爹上次去望月樓看過樓下的表演嗎?有異族女子在樓下跳舞呢?!?/br> 方明暉哪有心情去那種地方,擺擺手道:“你們兩個去散散心吧,我在家里陪封神醫(yī)吧?!?/br> 幼清朝宋弈看去,宋弈望著她挑了挑眉。 晚上宋弈真的陪幼清去了望月樓,回來時城內(nèi)已經(jīng)宵禁,路上靜悄悄的,幼清坐在馬車里掀了簾子往外看,路過牡丹閣時忽然就想起來那回徐鄂在這里鬧著要見她的事情,她笑了起來……宋弈挑眉道:“想到徐三爺?” “是!”幼清放了簾子,并不避諱的和宋弈道,“他扣了祝家侄兒,說要見我……卻沒有想到遇到了刺客。當時沒覺得可怕,但是現(xiàn)在想起來,反而滿心的后怕。” 宋弈覺得那一回對徐鄂太客氣了,可是那樣的人,便是和他動手,也有勝之不武的感覺,便淡淡的道:“等他明年忌日,我陪你去滄州走走!” 幼清笑著點頭,道:“好!”話落,又道,“人死為大,萬惡都成了善,若是他活著,于他而言也可能是更大的折磨?!笔虑檫^去了,她現(xiàn)在想起來心情平復下來,這應該是她和徐鄂緣,不管孽緣還是善緣,總歸是了了……如今局勢這么亂,若是徐鄂當初沒有死,對于他一個自小錦衣玉食長大的人,一定是受不了饑寒交迫階下囚的生活 守望黎明號。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就好了。”宋弈牽著幼清的手,享受難得的清凈,“你記著這份恩情,對于他來說便已經(jīng)是值得?!?/br> 幼清點點頭,偎在宋弈懷中,低聲道:“那些事過去了,可是眼前的事卻又阻了路,自從知道倪貴妃的事,我就常在想,要是沒有我們這一家子的事,你是不是過的更自在,更逍遙?!?/br> “誰說我單為了你這一家子?!彼χ牧伺挠浊?,“我?guī)闳€地方?!痹捖洌屏撕熥訉吹?,“去郭閣老巷!” 江淮應是,馬車速度加快了一些。 幼清抬頭看著宋弈,笑道:“這個時候去郭府做什么?” 宋弈笑而不語。 過了一刻馬車停了下來,車頭對著的卻不是郭府,宋弈掀了車簾子,幼清就看到一個偌大的院落,和拆開成兩個正門上掛著的簇新的牌匾,她一愣,道:“這是以前的宋府?” “當年此處繁花似錦,人流如潮。”宋弈指著已經(jīng)被拆解成兩個府邸的宅子,道,“宋閣老巷聞名遐邇……”他的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失落,他可能見過宋墉,可是記憶中那張臉已經(jīng)模糊,但是他寫給他的信,他卻一直留著。 或風趣幽默,或激勵敲打,他當時年少氣盛并不能體會,好些年后才明白宋墉的用意。 幼清忽然紅了眼睛,有些激動的抓著宋弈的手,道:“你……你是想讓如今已經(jīng)改名的文昌巷,重新改成宋閣老巷?” 宋弈捏著她的手,淡淡的道:“所以,你不必愧疚,好似我單為了你們一般,我也有自己的打算。”話落,挑了挑眉。 幼清看著黑漆漆的巷子,看著安靜矗立的兩道宅門,好像已經(jīng)看到了以前的繁華和十年或者二十年后這里的更勝從前,她含淚望著宋弈,點點頭,道:“妾身知道了!”這是她頭一回在宋弈面前,用妾身自稱。 宋弈輕笑,將幼清摟在懷中,幼清目光落在外面,心頭感嘆不已,當年宋墉寫信給宋弈時,可曾想到他宋墉的輝煌,很有可能被這個排棄在族譜之外的孫子延續(xù)?可曾想過他未完成的事業(yè),有人將他正襟入懷成為自己的抱負?可曾料到偌大的宋府,真正從那場災難中走出來站在人前的,只有宋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