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jié)
爹爹是去見什么人嗎? 幼清下了轎子拿了幃冒戴上也隨著方明暉進了門,幾乎沒有費什么力氣,她就看到帶著春杏領(lǐng)著小廝抬著熱水往其中一個院子去。 春杏果然在這里。 幼清跟著過去,站在院子門口就看到院子里零零碎碎放了許多的行李,方明暉正站在院中,在他對面負手立著一位身材不高頭發(fā)花白年紀約莫在六十左右的老者,老者身邊隨著一位年紀約莫四十出頭瘦瘦的婦人,老者正一臉嚴肅的說著話,那神色,仿佛方明暉欠了他多少銀子似的。 幼清站著未動,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是方兆臨,她的祖父! ------題外話------ 如果不記得春杏可以往前翻一翻,如果不想翻也無所謂,很早以前鋪的一個丫頭…… ☆、193 進府 幼清從來沒有想到,她會在京城見到方兆臨,見到汪氏……見到臨安方氏的一家子人。 這么說來,春杏是受她們的命進的薛府,留在了方氏身邊服侍,這些年像個jian細似的往臨安匯報薛府的一舉一動……其實,當(dāng)周芳告訴她春杏向蘇州寫信時,她就猜到了這個可能,如今果然證實了。 她也終于明白,方明暉為什么突然問她上族譜的事,原來是因為他早就知道臨安方氏一家子人要來。 她不由想起來,無論是父親還是姑母,少年時期的日子過的艱難,皆是拜方兆臨和汪氏所賜。 父親是男子倒還好一些,成年后讀書交友并不常在家,可姑母性子綿和不會爭搶,未成親以前不知受了多少欺負,若非父親認識了薛鎮(zhèn)揚,強硬給姑母做主了婚事,若不然姑母早就被嫁去哪一家做了填房或早就死了。 古言道,“有了繼毒母便有了惡繼父”,方兆臨就是最好的詮釋。 她氣的不得了,扶著周芳朝后退了幾步到墻角出去,望著她道:“你去客棧問一下,這間院子是什么時候租的,誰來租的。” 周芳應(yīng)是而去,過了一刻回來道:“這院子月中的時候就定了,來定的人就是大老爺?!敝芊颊f著就朝幼清看去,幼清的臉色很難看,好像在極力壓抑著自己,下一刻就能沖進那間院子里似的,“太太,他們是什么人?” “是臨安方氏?!庇浊宄脸恋膰@了口氣,看來父親月中在外面跑了幾次,就是為了租客棧。 周芳和采芩以及小瑜都愣一愣,他們知道臨安方氏,卻更知道方明暉也好,方氏也好都和臨安那邊久不來往了,現(xiàn)在這……采芩想了想勸著幼清:“太太,大老爺或許是知道他們要來,客氣的過來打個招呼,您別生氣,一會兒問清楚就好了!” 幼清沒有吱聲,又朝里頭看了看,或許,父親有他自己的打算和苦衷,她低聲道:“走吧!”便轉(zhuǎn)身而去…… 方明暉一直到入夜時分才回來,她聽到方明暉回來的消息便迎了出去,在院子里就看到面容疲憊的方明暉,拖著步子沉沉的進來,幼清莫名的鼻子一酸,上前去挽著方明暉,道:“爹爹,您怎么出去一天,我在等您用晚膳,肚子都餓了?!?/br> “你這孩子,怎么自己不先吃飯。”方明暉無奈的看向幼清,道,“快去吃飯,別餓壞了!” 幼清點著頭拉著方明暉進了暖閣,打水服侍他洗臉洗手,又給他倒了熱茶,待采芩和小瑜擺了飯菜,父女對面坐下,方明暉道:“九歌還沒有回來?” “嗯 守望黎明號。江淮回來說他今晚要在西苑值宿,就不回來了?!庇浊褰o方明暉盛湯,方明暉接過來微微一頓問道,“不是許久不曾去宮中值宿了嗎,現(xiàn)又為何?” “我也不知道?!庇浊瀣F(xiàn)在也不知道,只有等宋弈回來后再問了,她此刻最關(guān)心的是方明暉:“爹爹,我明天想去香山看紅葉,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您以前就說帶我去的!” “看紅葉啊。”方明暉有些為難,蹙眉道,“爹爹這兩日恐怕沒有空,等過幾天再陪妮兒去好不好?!?/br> 難道明天還要去東升客棧? 今天周芳打聽過了,方兆臨這一次來京城是為了二叔方明奚春闈的事,既然是春闈,那他們至少要在京城住到明年三月方可! 豈不是父親一直要在客棧和家里來回的奔波? “爹爹。”幼清拉著方明暉的衣袖,欲言又止,方明暉看著她微微笑著道,“怎么了?和爹爹說話還吞吞吐吐的?” 幼清想了想還是嘆了口氣,笑了起來,道:“爹爹既然沒空,那我就不去看了,反正來日方長,以后再去也成?!?/br> “真乖?!狈矫鲿熑嗔巳嘤浊宓念^,寵愛的看著她,心里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父女兩人安靜的吃了飯,幼清送方明暉回房,說了幾句話方明暉面露疲憊,幼清便告辭回來,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方明暉還沒有出門,幼清這里忽然來了個婆子,長的清瘦,眉骨很高一雙眼睛像兩只燈籠似的,在府里脧過來脧過去的。 “你哪個府當(dāng)差的婆子,找我們夫人什么事,拜帖呢?”蔡mama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婆子,婆子便道,“我是臨安方老太太房里的管事mama,你快去和你們大老爺還有太太、姑爺說,我們老太爺,老太太到京城了,讓他們過去拜見。” “臨安方氏?”蔡mama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她客氣的道,“那勞您等一刻,奴婢這就去回我們夫人?!?/br> 蔡mama打量了一眼婆子,快步進了垂花門一路到正院,幼清正要出院子,見著蔡mama過來,問道:“怎么了,這么著急?” “門口來了個婆子。”蔡mama回道,“說是臨安方老太太身邊的管事mama,要見大老爺還有老爺和您?!?/br> 幼清聽著眉梢就高高揚了起來,冷笑道:“讓我們?nèi)タ蜅0菀娝麄儯俊?/br> 蔡mama點了點頭。 “妮兒,怎么了?!狈矫鲿熥院笤鹤吡诉^來,幼清迎過去,和方明回道,“爹爹,外頭有個婆子說是臨安方老太太身邊的管事mama,說要我們?nèi)タ蜅0菀姡瑫粫球_人的,她們怎么會到京城來?!?/br> 方明暉聽著眉頭就緊緊的蹙了起來,他給他們安排了住宿和一切的事情,就想讓他們不要來打擾幼清,沒有想到轉(zhuǎn)了頭他們就派人來了,他心頭慍怒,面上卻是和煦的道:“沒有錯,你祖父和祖母還有二叔二嬸以及堂兄堂妹都到京城來了!” 方兆臨早年喪妻后,續(xù)弦了臨安一戶汪員外的次女,繼室汪氏進門后便生了方明奚,方明奚比方明暉小六歲,一直在家中讀書,直到三年前才高中了孝廉,今年提前到京中來準備明年春闈。 方明奚有一對兒女,兒子方懷朝比幼清大一歲,女兒方懷心今年十二 穿入中世紀。 方明暉臉色微沉,看著幼清,道:“他們來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暫時當(dāng)做不知道,父親去看看就好了。”她不想讓幼清跟過去受委屈,不管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如何,方兆臨是長輩,一個孝字壓著,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你姑母那邊也派人去打個招呼,讓她不要去。” “爹爹?!庇浊迨钦娴牟幌肴ィ膊幌敕矫鲿熑?,可是也明白,不管喜歡不喜歡,方兆臨畢竟是長輩,她不想讓方明暉一個人在那邊受氣,“我和您一起去吧,見一見而已,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不用?!狈矫鲿熀懿桓吲d,擺擺手道,“爹爹一個人去就好了。”說著便往外院而去,幼清跟在他身邊,低聲道,“爹爹,您說的上族譜的事一點都不重要,我也不想上族譜,再說,我現(xiàn)在成了親了,就算是上也應(yīng)該上宋家的族譜才是,和臨安方氏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br> “爹爹知道?!狈矫鲿熍牧伺挠浊宓募绨?,道,“爹爹想……想將你母親上了方氏的族譜!”他說這話時滿聲的無奈,幼清腳步一頓,就不高興的道,“我娘都不在了,你上這個族譜有什么意思,還要去求祖父!” “妮兒!”方明暉皺眉,不悅的看著幼清,“不準這么說你娘!” 幼清就沉了臉,她們父女憑什么要為這些不相干的人費心費力,她拉著方明暉的衣袖:“好,我不說她??墒亲遄V的事情,他們?nèi)羰菚饝?yīng)早就答應(yīng)了不是嗎,何必現(xiàn)在和您提起來,分明就是想利用您,一個族譜而已,我們自己開宗不行嗎?!?/br> 方明暉也有些后悔,幼清長這么大他還沒有訓(xùn)斥過她半句,方才的口氣太重了,他摸了摸幼清的頭,愧疚的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這么簡單,爹爹……”他的話沒有說完,苦惱的搖搖頭,大步而去。 幼清跺腳,真是又氣又無奈,她了解方明暉,這個時候勸他是一點用都沒有了。 “周芳!”幼清氣呼呼的道,“你跑一趟姑母那邊,告訴她不要去東升客棧!” 周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幼清,點頭應(yīng)是,跟著方明暉出了門。 幼清轉(zhuǎn)身就回了房里,一動不動的坐在炕頭上,越想越生氣,好好的一家人跑到京城來干什么,春闈關(guān)他們什么事,難不成還想求他們幫忙不成……想都不要想! 還好意思讓她去拜見。 幼清抓了針線,坐在炕頭開始做針線,過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看父親的意思,分明就是有難言之隱。 是什么?難道方兆臨和汪氏抓了父親的把柄?脅迫父親?! 一定是這樣,幼清丟了針線騰的一下站起來,周芳掀了簾子進來:“夫人!”她看幼清臉色依舊不大好,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小了一些,“姑太太她……已經(jīng)去東升客棧了。” “知道了。”幼清沉默了一刻,對周芳道,“收拾一下,我們也去?!彼挂纯矗秸着R和汪氏一家子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幼清換了身衣裳,便帶著四個丫頭去了東升客棧,幼清由周芳扶著徑直去了昨天的那個院子,院門依舊半掩著的,里頭能聽得到走動和說話聲,周芳敲了門,隨即有個婆子跑過來開門,眼睛骨碌碌的打量著的戴著幃冒的幼清,道:“夫人找誰?”婆子話一說完,后面就有個濃眉大眼皮膚略黑,個子高瘦的少年跑了過來,“又是誰來了?”他聲音有些粗,說話便有些生硬的樣子 唐朝大宗師。 “大少爺。”婆子將門都打開,少年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方幼清,“咦……你是……”他盯著幼清看,幼清就昂頭站在門口,少年就哎呀一聲撫掌道,“你是大妹對不對?” 是方懷朝!幼清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快進來?!狈綉殉軣崆?,笑瞇瞇的道,“我還以為你有事過不來了呢。沒想到你長這么大了,當(dāng)初在臨安的時候你才這么點大?!彼谧约旱南ドw處比了比。 幼清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隨著方懷朝進了院子,方懷朝就回頭盯著幼清看,可也看不清,就道:“你剛才怎么沒有和大伯一起過來,姑母也是剛到,還有聞瑾表哥也來了!” “他們在哪里?”幼清停下來看著方懷朝,方懷朝指了指里頭,“在里面說話呢?!痹捖洌钢抛拥?,“傻站著干什么,快去告訴老太爺還有老太太一聲!” 婆子應(yīng)是而去。 幼清摘了幃冒交給小瑜,方懷朝轉(zhuǎn)頭過來就看到了幼清的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木呆呆的看著她,幼清壓著不悅,道:“看我作甚!” “沒……沒什么。”方懷朝頓時紅了臉,摸著脖子道,“沒想到大妹變化這么大,要是平常見到,我一定認不出來!”又道,“快進去吧?!彼浊逋锩嫒?,不等幼清進去,方明暉就從里頭走了出來,“妮兒!” 幼清快步過去“爹爹!”她朝里頭看了看,方明暉便道,“你怎么來了,不是不讓你來的嗎?!?/br> “我不放心?!庇浊迤擦搜壅е渫德牭姆綉殉八跃瓦^來了?!?/br> 方明暉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來就來吧?!敝钢綉殉斑@是你堂兄,小時候你們在一起玩過,你還記得嗎?!?/br> “我記得,那時候大妹梳著兩個揪揪,白白胖胖的,特別愛哭,只要碰她一下她就能蹲在地上哭上半個時辰,害的我都不敢和她玩!”方懷朝嘿嘿笑著,道,“沒想到十來年沒見大妹長這么大了?!庇行┻駠u的樣子。 “你話真多?!庇浊灏琢朔綉殉谎郏綉殉α似饋?,方明暉無奈的拉著幼清進了正廳里,幼清就看到方兆臨和汪氏一人一邊的坐在主位上,汪氏個子不高圓盤臉有些胖,但是皮膚很白,像個進窯燒歪了的闊肚白瓷花瓶,還有她的那一雙眼睛,細細長長的看人時就跟針扎在人身上似的,皆是算計。 幼清撇了眼汪氏,視線便落在對面的方明奚身上,方明奚很像汪氏,個子不高也是胖胖的,眼睛小小的骨碌碌轉(zhuǎn)著,倒是二太太喬氏很清秀,是汪氏娘家姻親的姑娘,亦是商賈出身,沾親帶故的,至于為人如何,幼清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喬氏身邊坐著位少女,應(yīng)該就是方懷心了,和方懷朝一樣,容貌上更像喬氏一些,高高瘦瘦的。 “三妹?!毖嚺芰诉^來,擋在幼清的面前,隔開了正廳里左右打量的視線,壓著聲音,道,“你不是不來的嗎,這里沒一個好人!” 幼清就低聲道:“我就是知道,才過來的!” “那你小心一點?!毖嚦罂雌擦艘谎郏巴庾娓竷窗桶偷?,像是我們都欠了他銀子似的 調(diào)教貞觀。” 幼清點點頭,薛瀲就回到位子上坐下來,方明暉帶著幼清上前,和方兆臨以及汪氏介紹:“這是幼清!”又和幼清道,“妮兒,行禮啊。” “祖父,祖母好!”幼清乖巧的行了禮,笑盈盈的站在方明暉身邊,方明暉看著幼清微微一愣,心里也安慰了一些,幼清果真是長大懂事了,方兆臨打量了眼幼清,模糊的嗯了一聲,汪氏則是熱情的道,“沒想到當(dāng)年的小妮兒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快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幼清就微笑著走了過來,汪氏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嘖嘖嘆道:“長的可真是標致?。 ?/br> “什么標致?!狈秸着R眉頭一擰,不悅的掃了幼清一眼,冷聲道,“像極了那個……”他的話沒說完,汪氏就咳嗽了一聲,方兆臨話一頓就端了茶沒有再說下去。 汪氏笑瞇瞇的道:“你爹爹說你有事來不了,我還可惜呢。自從你離開臨安后,我們一直惦記著你,如今能在京城見著,可真是高興?!?/br> “原是有事的?!庇浊逡彩菨M臉的笑容,好像真的很高興他們似的,“可是祖父和祖母還有叔叔嬸嬸以及哥哥meimei來了,我怎么著也要來的,一家人十幾年未見,如今見著確實讓人高興。” “可真是這樣的?!蓖羰涎诿娑?,就拉著幼清指著另外一邊介紹道,“那邊是你叔叔嬸嬸,快去見過!” 幼清應(yīng)了一聲過去向方明奚和喬氏行禮,喬氏就站了起來嘖嘖的和汪氏道:“娘,小妮兒長的可真是漂亮,我還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子呢!”她上下打量著幼清,就跟沒見過人似的驚奇,“嘖嘖,這要是沒有成親留在臨安,咱們家的門檻都要給人踏平了。” “可不是?!蓖羰闲χ溃斑@要不是在這里見著,在外頭我是無論如何也認不出來的。俗話說女大十八變,可半點不假?!?/br> 幼清笑著道:“祖母和嬸嬸過獎了,我哪有你們說的這么好。”話落,視線落在坐在一邊的方懷心身上,笑道,“這是meimei吧,長的可比我漂亮多了!” 方懷心正打量著幼清,聽聞眉梢一挑,昂著頭! “別理她,小孩子的脾氣,她可不及你半分。”喬氏拍著幼清的手,熱情的道,“你身體不好,快去坐著歇會兒,中午就別回去了,我叫了席面,一會兒就在這里吃。” 幼清笑笑回去在方氏的身邊坐了下來,方明暉也落了座。 氣氛出乎意料的好,好像大家真是十幾年沒見的親人,情真意切的從來沒有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