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夏堰覺得宋弈考慮的在理,漕幫一直活躍在運河上,和朝廷官員暗中勾結(jié),關(guān)系難以理清,多年來不但沒有蕭清反而助漲了他們的氣焰,這一次既然出了兵,不如乘機攻打漕幫,即便不能徹底蕭清,也能對漕幫和與漕幫有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朝中官員一個警醒。 敲山震虎! 夏堰該問的都問了,就想起宋弈的事情來:“經(jīng)此一役圣上對你越發(fā)倚重,將來你也必定會平步青云,官居顯赫,老夫很是欣慰。但是雖是這樣,老夫還是不得不多言一句,宋大人若將來萬人之上,切記的為國為民,不忘初心啊。” “多謝老大人箴言,下官銘記在心!”宋弈朝夏堰抱了抱拳,夏堰擺著手道,“不過,話說回來,老夫?qū)δ阏媸菤J佩有加,小小年紀(jì)能做到這些,看到這些已是不易。”他和圣上對峙了幾十年,這幾十年他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頭,直到兩年薛鎮(zhèn)揚和他一番長談,他才幡然醒悟……人做事,不是只有一條道可以走,只要能達到目的,不忘初心,什么路都行的通。 所以,他同意拿十萬兩供圣上修建祭臺,此后,他更是得了圣上的信賴,在朝中辦事也就少了許多的阻礙,他也終于悟出了為官之道。 但是宋弈才多大,他這么年輕就已經(jīng)懂得了這些道理,夏堰如何不佩服他。 “老大人過獎了?!彼无牟⒉蛔鲞^多的解釋,始終云淡風(fēng)輕。 “宋大人。”常公公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來,“圣上傳您覲見?!?/br> 夏堰不再多說:“你去吧,揚州的事我和單大人會督促,你盡管放心?!彼无念h首,轉(zhuǎn)身要出門,連走前又叮囑道,“還勞煩您和單天官提醒一句,崔大人的安全,不可大意?!?/br> 夏堰聞聲一震,駭然的點了點頭。 宋弈去了前殿,圣上已經(jīng)下了床坐在龍案之后,他聽見腳步聲抬頭望著宋弈,道:“九歌你來看看,這是戶部剛剛送來的奏疏,朕怎么看著似乎哪里不對?!?/br> 這是戶部的密奏,宋弈當(dāng)然不會貿(mào)貿(mào)然上去拿著就看,他猶豫的站在龍案前頭,笑著道:“圣上覺得哪里不對?” “你顧忌什么?!笔ド蠈⒆嗍柽f給宋弈,“朕讓你看的,便是別人知道,也不敢說你的不是?!?/br> 宋弈不再堅持,順勢接了奏疏仔細(xì)翻了翻,看了一遍,圣上期待的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有問題?”宋弈點點頭,合上奏疏,道,“因為,戶部每年年底統(tǒng)計國庫時,這筆一百三十萬兩的空額并未錄在其中,其后,這三年來戶部也從未向兩淮鹽運使司發(fā)過公文討要 侯門驕女!”其實,要是戶部想要讓兩淮鹽運使司討要這錢是非常的容易的,只要扣住兩淮鹽運使司領(lǐng)的鹽引,或者將他當(dāng)年所繳的稅銀硬性撥過來就成了。 賬在這里,難道兩淮鹽運使司還能因此賴賬或者少繳國稅?! “對!”圣上拍案道,“朕就覺得這里有問題?!彼y以容忍,有人將本屬于他的錢揣進自己的腰包,他貴為天子,還沒有一個臣子過的自在風(fēng)光。 宋弈頷首,道:“那就讓戶部接著查!” “就按你說的辦。”他話落,外頭聽到常公公道,“圣上,嚴(yán)閣老求見!” 圣上皺眉,擺手道:“讓他在后殿等著,朕有事和九歌說?!彼捖洌鋈幌肫鹛杖恢畞?,“朕不能把他給忘了。”便吩咐常公公,“讓賴恩把陶然之給朕找來?!?/br> 常公公聽著應(yīng)是去找了賴恩,賴恩便去了西苑的牢房,開了門才知道,陶然之早就逃之夭夭了,他大怒,將看守的一干內(nèi)侍悉數(shù)抓了起來,自己則去了萬壽宮回稟,圣上拍著桌子道:“給朕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給朕把人找出來!” 此事是賴恩失職,他不敢推辭,立刻領(lǐng)命而去。 三井坊宋府,幼清正用了早膳和周長貴家的一起坐在院子里給趙芫肚子里的孩子縫衣裳,太陽暖洋洋的灑下來,幼清心里覺得又平靜又安寧,她想著等父親回來,她就和宋弈提她們搬去宋弈的宅子里去住,聽說那邊是四進的,比這里要寬敞很多,父親喜歡安靜,閑了就愿意看書寫字,要是住在這里人來人往他即便不會說,也會住的不舒服的。 “太太?!本G珠坐在一邊給幼清分著線,“您說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去福建看看?奴婢還記得府衙后院里種的那一簇簇的水仙,碧油油的真好看!” 幼清笑著道:“這事兒不好說?!庇值溃暗雀赣H回來后,他若想去看看,我們就跟著他一起去?!?/br> 綠珠笑著點頭,覺得離大老爺回來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幾個人說著話,就在這時院子的門被人拍響,蔡mama過去開了門,過來一會兒她領(lǐng)著個穿著宮裝的女官進來,幼清凝眉放了手中的針線,那女官笑著走了過來,和幼清道:“奴婢是坤寧宮外殿的周姑姑,今天奉太后娘娘之命請宋太太去宮中?!?/br> 太后請她去宮中?幼清覺得奇怪,又道,“姑姑可知道太后請妾身去,所謂何事?”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周姑姑笑盈盈的道,“等夫人去了不就知道了?!庇执叽俚?,“夫人換身衣裳吧,車已經(jīng)在外面了。” 催的這么急?幼清越發(fā)覺得奇怪,望著周姑姑狐疑的點點頭,道:“那勞姑姑稍等,妾身去換身衣裳?!?/br> ------題外話------ 關(guān)于嚴(yán)志綱是嚴(yán)大爺還是嚴(yán)二爺?shù)氖虑?。我想起前文寫過兩次,一次是說嚴(yán)家老大早年夭折了,老二很聰明……后來還提過一次嚴(yán)二公子…… 然后我在這幾天寫的時候,就又鬧了個笑話,把嚴(yán)志綱寫成嚴(yán)大爺…。o(╯□╰)o ☆、152 請辭 周姑姑頷首,幼清則笑道:“姑姑去宴席室稍坐,喝杯茶吧?!?/br> “不必了,早些陪宋太太回宮,奴婢好交差?!敝芄霉靡桓焙苤?,連坐都耽誤時間的樣子。 “太太。”周長貴家的朝辛夷打了個眼色,她則跟著幼清進了房里,關(guān)了門周長貴家的低聲道,“太后娘娘怎么會召見您,也沒有說什么事,太突然了?!?/br> 幼清也覺得很突然,太后沒有理由再喚她去宮中。 難道是宋弈在西苑出了事?不可能,若宋弈出了事,來傳她的也不可能是太后娘娘,更何況,江淮還守在西苑呢。 那太后是為了什么事。就是想和她們交好,也不該這么催著請著讓她去宮中才對。 幼清總覺得哪里不對。 “要不然,您和周姑姑說一聲不去了?”綠珠拿了見海棠紅的素面褙子出來,幼清穿著衣裳搖了搖頭道,“沒有適當(dāng)?shù)睦碛桑绾尉芙^!” 綠珠想想也對,太后娘娘的懿旨,你說不理就不理,說推脫搪塞就推脫搪塞,這也太不將她放在眼里了……過后還不知又鬧出什么事情來。 “周mama。”幼清扣了扣子,低聲和周長貴家的道,“你去和江泰說一聲,讓他去一趟西苑想辦法把我進宮的消息告訴老爺?!比羰翘髣e有用意,宋弈知道了應(yīng)付起來也比她輕松自如些。 周長貴家的應(yīng)是,點著頭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去和江泰說?!痹捖洌荛L貴家的推門出去。 幼清換了衣服重新挽了個垂柳髻,帶著綠珠和采芩出了門 長煙歸。 周姑姑笑著望著幼清從房里出來,幼清上前來微笑著道:“周姑姑,我們走吧?!?/br> 一行人便去了門口,馬車停在巷子里,是一輛鏤空雕著福祿壽三仙的圓頂馬車,車身上掛著塊“坤”字的銘牌,幼清打量了一眼那個銘牌,便由綠珠扶著上了馬車,馬車出了三井坊,徑直向城南的皇城而去。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車終于停了下來,周姑姑隔著簾子笑道:“宋太太已經(jīng)到了,請您下車!” 幼清重新下了車,依舊是她上次來時的西側(cè)門,這一回周姑姑沒有再讓人通稟,而是直接拿了腰牌出來,小黃門恭敬的看了一眼,請她們進去! “宋太太。”周姑姑看向跟著幼清的周芳和采芩三個人,笑著道,“您的婢女就留在宮外吧!” 綠珠一愣,問道:“上一次我們來見太后娘娘的時候,我們是跟著太太進去的,這一回怎么要在這里等了?!?/br> “讓你等你就等,哪來的這么多話,是聽你的還是聽太后娘娘的?!敝芄霉媚抗庖粍C,不善的看著綠珠,“在這里等著!” 綠珠還要再說,幼清攔了綠珠,輕聲道:“你們就待在這里好了,若是老爺來了,就說我進去了!” 綠珠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這個什么姑姑也太囂張了。 周芳點了點頭應(yīng)是,拉著綠珠和采芩將車趕去旁邊,坐在車上等著幼清。 周姑姑冷哼了一聲進了西側(cè)門,幼清跟在后頭,依舊是長長的甬道,紅的是墻灰的是路,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路過,但依舊很安靜,安靜的只有鞋底在地上面發(fā)出簌簌的聲音,周姑姑垂著頭走的很慢,等拐了一個彎,幼清便問道:“這路和我上次進宮時走的不一樣啊?!?/br> “嗯。宋太太上次進宮的時候太后娘娘還住在鐘粹宮吧,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搬回坤寧宮了,所以路便有些不同?!敝芄霉谜f著,忽然摸著肚子臉色微變,“勞宋太太在這里等奴婢一下,奴婢去一趟凈房很快就回來?!?/br> 幼清總不能攔著人家方便,她點了點頭,道:“姑姑去吧,我在這里等你?!?/br> 周姑姑看了她一眼飛快的原路返了回去。 幼清靜靜站在甬道中間,打量著甬道里的樣子! “這位姑姑。”忽然身后有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幼清轉(zhuǎn)身去看,就看見一個穿著宮中內(nèi)侍服的男子,約莫四十出頭的樣子,垂著頭看不清容貌,但皮膚很白聲音也極細(xì),幼清揚眉,對方這才發(fā)現(xiàn)認(rèn)錯人了,惶然道,“實在抱歉,奴婢剛調(diào)入內(nèi)宮,不大熟悉,冒犯了夫人,還請夫人恕罪!” “無妨!”幼清淡淡搖頭,并不打算再說話,內(nèi)侍卻接著道,“奴婢……可否借問一下,夫人可知道乾西所如何走?” 幼清想了想,指著門口道:“公公出了此門一直往西走,到頭后見到一座殿門,那便是乾西所了?!?/br> “多謝夫人指點?!眱?nèi)侍垂著頭,目光躲閃,“夫人這是要去哪里?怎么一人在此,要不要奴婢給您引路?”他說著話,陸陸續(xù)續(xù)有內(nèi)侍和女官自她們身邊經(jīng)過,好奇的打量著他們,又匆匆而去。 “不必勞煩公公,我由周姑姑領(lǐng)路,她現(xiàn)有事在身,我在此等她一刻便成 帶著兒子來種田?!庇浊逭f完,內(nèi)侍點點頭,道,“那奴婢就不打擾夫人了,奴婢告辭!”話落,依舊垂著頭,腳步匆匆。 幼清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出聲喊道:“公公留步。”那人步子一頓卻沒有回頭,幼清便走了過去,盯著他的臉看,“公公自哪里調(diào)過來,如今在哪個宮服侍,如何稱呼?” 內(nèi)侍背影怔了怔,猶豫了一刻回道:“奴婢姓唐,原先在浣衣局。”他說著一頓,才道,“如今在長春宮。夫人若沒有其它吩咐,奴婢告辭!” 幼清微動,視線落在那人背影上,心頭卻是越想越奇怪……來來往往許多女官內(nèi)侍,他為什么要找她問路?他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竟主動說要給她引路…… 這樣太不像一個常在深宮走動,成了人精的內(nèi)侍所為。 最重要的是,她剛剛看到他的下頜上,似乎有清清碎碎的胡渣。 本朝內(nèi)宮太監(jiān)只收十五歲以下凈身的男子,而這個人年紀(jì)這么大了,肯定是在宮中待了許多年,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不可能再生胡須! 幼清心頭一突,立刻提著裙子走了幾步,等到了門口,就看到那人一直往西而去,但方才躬著的身影卻漸漸直立起來,幼清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陶然之! 江淮說陶然之從西苑逃走后,錦衣衛(wèi)和東廠找了好幾日都沒有找到,陶然之會不會根本沒有出宮,而是從西苑潛到內(nèi)宮來了? 所以才一直都沒有找到。 完全有這個可能,幼清蹙眉問守在門邊小內(nèi)侍:“你認(rèn)識不認(rèn)識剛才出去的那個人?”小內(nèi)侍確認(rèn)似的回頭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搖頭道,“奴婢不認(rèn)識?!?/br> 幼清咬著唇,就和小內(nèi)侍道:“你去通知禁衛(wèi)軍,告訴他們陶然之很有可能潛到內(nèi)宮來了,讓他們速速來抓人?!?/br> 小內(nèi)侍駭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著幼清。 陶然之差點毒死圣上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陶然之逃走的事情他們也聽說了,而且錦衣衛(wèi)和東廠已經(jīng)找了好幾天,但陶然之像是消失了似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陶然之竟然出現(xiàn)在這里。 這簡直是…… 小內(nèi)侍懷疑的看著幼清,幼清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道:“你現(xiàn)在通稟,就算誤報了,也只是你認(rèn)錯人了而已,并無過錯??扇羰悄阏f對了呢,那這份功勞和際遇可是百年難得的?!?/br> 小內(nèi)侍眼睛一亮,立刻點著頭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去告訴錦衣衛(wèi)的賴大人。”一溜煙的跑遠(yuǎn)了。 幼清回頭朝西面看去,陶然之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宋太太!”周姑姑回來了,幼清轉(zhuǎn)頭朝她笑笑,道,“姑姑好了,那我們走吧!” 周姑姑就露出尷尬的樣子來,回道:“不好意思宋太太,剛剛奴婢已經(jīng)回稟過了,太后娘娘方才有些不舒服,正歇下了,今兒恐怕要讓您白跑一趟了,奴婢送您回去吧?!闭f著不等幼清說話,就示意幼清原路返回。 這是什么意思?太后娘娘急匆匆傳召她,等她到了卻又臨時取消了……什么事讓她這么著急傳自己過來,又是什么事讓她又無緣無故的取消了呢 [系統(tǒng)]末世巨賈。 這不合常理了。 幼清蹙著眉頭望著周姑姑,笑著道:“姑姑若是有事,便去忙吧,稍微我隨便請個人引我出去就好了?!?/br> 周姑姑臉色一變,不悅道:“宋太太這是要讓奴婢失職啊,您是奴婢引進來的,當(dāng)然要奴婢引出去才好?!?/br> 幼清不說話,就這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周姑姑皺眉,哼了一聲:“不識好歹!”話落,快步拐彎走了。 幼清一個人站在門口。 有管事姑姑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客氣的質(zhì)問道:“敢問您是哪個府里的夫人,為何獨自在此處,是不是要見哪個貴人,奴婢幫您通稟一聲?!” “妾身行人司正宋大人的家眷?!庇浊逭f完,對面的管事姑姑立刻就換了一副面容,笑瞇瞇的道,“原來是宋太太,您這是要去哪里,受了太后娘娘傳召?”行人司宋大人雖官銜不高,可耐不住他在圣上跟前有分量,宋大人的七品抵得上朝中的一品都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