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薛鎮(zhèn)揚雖然嚴厲,可那是對兩個兒子,幾個女兒他還從來沒有懲罰過誰,更遑論一向穩(wěn)重聰明的薛思琴,方氏當即變了臉色急著問道:“你仔細說,出了什么事,老爺為什么發(fā)火。” 趙mama心里著急,可還是顧忌的看了幼清一眼。 方氏見她模棱兩可的不由生了怒,喝道:“你快說啊?!壁wmama一想方表小姐畢竟是太太的侄女,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傳揚出去,便飛快的道,“大小姐暗地里把鐘大和春云父女倆關(guān)在府中,原本那鐘大好好的,早上還吃了一個饅頭,可是下午守著的兩個婆子不過走開了一會兒人就沒了?!笔虑殡m不嚴重,可卻怕傳出去壞了薛思琴的名聲 天縱奇緣之傾城公主無情王。 若是婦人打殺了一個下人,外頭只會說她治家嚴厲,可同樣的事情放在未出閣的小姐身上,那就非得落一個心狠手辣的名聲了。 “鐘大父女倆?”方氏被趙mama的話說的糊涂了,“他們不是送去通州了嗎?”話落便拉著趙mama一邊拐了彎朝外院走,一邊急著道,“你仔細說給我聽?!?/br> 趙mama就薛思琴扣留鐘大父女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大小姐因沒有問出什么,您和老爺事情又多,就打算過兩日再告訴您?!闭f著一頓突然回頭朝幼清看了看,“這件事方表小姐也知道。”太太素來喜愛方表小姐,拖著她和大小姐一起,法不責眾。 方氏臉上的驚愕還沒來得及收,才想起幼清還在這邊,她脫口問道:“這件事你也知道?” 幼清心里也驚訝,她想到是鐘大出事,卻沒有料到鐘大會這么死了。 只是不知道鐘大到底是怎么死的。 “表姐來青嵐苑查春云的房間和我說了?!庇浊蹇戳搜圳wmama和方氏解釋道,“我也覺得表姐說的有道理,鐘大一輩子趕車,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么一大筆錢,而且這些錢的來路他又說不清楚,所以……” “算了?!狈绞习欀碱^,憂心忡忡,“這件事等會兒再說,外頭冷你回去歇著,有事我再讓人去告訴你?!庇浊逑騺砟懽有?,薛鎮(zhèn)揚又在氣頭上難保一會兒不會驚著幼清。 幼清應(yīng)是,安慰方氏:“姑母別著急?!?/br> 方氏點了點頭,帶著趙mama和春杏幾個丫頭快步而去。 綠珠見方氏一走,便自岔道上迎了過來,她接過采芩手里的傘貼著幼清的耳邊道:“也不知道大老爺怎么會知道的,過去正好看見幾個婆子在捆鐘大的尸體。”她說著微頓又道,“奴婢遠遠的看了一眼,鐘大身上不像有傷,死相也不難看?!?/br> “請大夫了嗎?”幼清朝方氏背影看了看,轉(zhuǎn)身往另外一邊而去,“大小姐要請,可是大老爺一開始發(fā)了火,要將大小姐幾個貼身的丫頭婆子都打死,大小姐哪里還有心思請大夫?!?/br> 薛鎮(zhèn)揚這么做到也不全是罰薛思琴,清了她身邊的下人,既隔絕了府里的閑言碎語又杜絕了知情人添油加醋。 “小姐,我覺得鐘大死的太巧了?!本G珠滿心狐疑,“他雖然身體不好可也沒有那致命的病,才關(guān)了幾天怎么就死了呢?!?/br> 是啊,才關(guān)了幾天怎么就死了呢,幼清停了腳步,視線就朝二房的方向看去…… 冬天天黑的早,全婆子帶著小瑜將院子里的燈籠掌上,正院里的芽兒跑了過來,見著小瑜她笑著道:“太太讓我來說一聲,說方表小姐也累了今兒就不要過去請安了,早些歇息?!?/br> 小瑜朝亮著的燈書房看了看,點頭道:“我知道了?!庇掷績盒÷晢柕?,“大老爺氣消了嗎?沒有罰大小姐吧?!?/br> “發(fā)什么火?”芽兒一臉懵懂,“老爺在外院我還沒見著,不過大少爺?shù)绞腔貋砹?,也沒看出什么來,怎么了?” 小瑜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笑著道:“沒什么,太太不讓小姐去請安,我還以為是因為大老爺今兒不高興呢?!毖績何恍?,“那沒事我先回去了,陸mama下午被那些仆婦灌醉了,這會兒正頭疼,我爐子上還溫著醒酒湯,一會兒要端給她 36計?!?/br> “去吧,路上小心些。”小瑜親自送芽兒出去,又掏了個帕子出來塞給芽兒,“小姐晚上賞我的豌豆黃,我沒舍得吃,還熱乎呢,你帶著路上吃?!?/br> 芽兒高興的直點頭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小瑜轉(zhuǎn)身就進了書房和采芩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才出來。 “沒想到這件事竟鬧出了人命。”采芩嘆著氣給幼清添茶,“小姐,您說鐘大怎么就沒了呢?!?/br> 幼清放了筆,在書桌后坐定拿帕子擦著手,冷聲道:“……大約是他知道的事太多了?!彼s春云一方面是真的不想留她,另一方面也不是沒有試探的意思,可她雖如此做了,卻也不曾想到鐘大,畢竟她從來沒有和鐘大有過接觸。 現(xiàn)在看來,鐘大和二房的關(guān)系比她想象的要深。 如果鐘大的死真的和二太太有關(guān),那么二太太是想掩藏什么事呢? 幼清就想到了私運。 薛鎮(zhèn)揚出門都是鐘大趕車,薛鎮(zhèn)世出去走動時也偶爾會喊鐘大,如果說鐘大知道了薛鎮(zhèn)世背著薛鎮(zhèn)揚海運走私,又被薛思琴扣押隨時會招供,以二太太的手段,根本不會留下鐘大。 如果是這樣,到是可以解釋二太太為什么會給鐘家那么一大筆錢,以及鐘大在正院鬧騰時的有恃無恐。 他不是相信二太太,而是相信他自己。 “不會吧。”采芩面露驚恐,“小姐的意思是……鐘大的死是有人……” 幼清搖搖頭:“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贝蟾乓仓荒艹蔀椴聹y,她料想薛鎮(zhèn)揚和姑母不會想到鐘大的死另有蹊蹺,所以就談不上請郎中來驗尸,“不過,有人可以給我們驗證?!?/br> “您是說春云?”采芩心頭微沉,有些擔憂的道,“小姐咱們這樣針對二房會不會不好,畢竟二太太也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是大家真的鬧翻了,對姑太太和大房也不好吧?!?/br> 所以她才要建議方氏培養(yǎng)一些得用的人,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以前世事情發(fā)展的軌跡,二房鬧著分家是早晚的事,她不是針對二房或是肆意報復(fù),而是要防著在分家前,長房會和前世一樣在不知不覺中垮塌下去,讓姑母化被動為主動。 “有的人不是你想挽留就能留得住的?!庇浊謇淅涞膿u著頭,鐘大的死便是最好的證據(jù),二房心太大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你想辦法把鐘大死了的事告訴春云。”這件事在外院,薛鎮(zhèn)揚一回來就將相關(guān)的丫頭婆子都扣了,知道的人不會多。 說不定他們能從春云口中知道些什么。 “奴婢知道了?!辈绍它c頭應(yīng)著,朝外頭看了看,“這會兒是仆婦們吃飯的點,奴婢不如現(xiàn)在就去吧?!?/br> 幼清微微頷首,采芩喊了綠珠進來服侍獨自一個人打著傘摸著黑去了大榆樹的倒座。 ------題外話------ 周末愉快! ☆、032 求見 “父親問也不問就發(fā)那么大的火?!毖λ记俣俗诳活^上,臉色沉沉的極其難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母親,若不是您去了,這件事只怕還沒有完。” 薛靄沉默的坐在她對面,纖長的手指松曲著搭在炕幾上,過了許久他才出聲道:“這件事你不要管了?!?/br> “哥!”薛思琴不滿的道,“難得你也當我胡鬧不成?那鐘大何德何能存那么一大筆錢,這件事肯定有問題,我一定要查清楚?!币活D又道,“倒是你不要管了,安心準備春闈吧?!?/br> 她越想越覺得生氣,若非薛靄規(guī)勸,春銀和問蘭幾個人這會兒就成了棒下亡魂了。 “此事你確有不妥之處。”薛靄聲音無波無瀾的,“父親如此做也是為你著想,雖責罰重了些,可畢竟牽涉到一條人命,倘若從她們口中傳揚出去,祝家會怎么看待你 鬼王的紈绔寵妃。” “哼!”薛思琴生氣的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誰敢對我說個不字?!?/br> 薛靄露出無奈的表情,聲音輕和的安慰著薛思琴:“你在內(nèi)宅知道的事情少,可也要明白,事情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得失,鐘大的死雖斷了你的線索,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或許對你反而是益處,總之,這件事你不要再管,我自會處理。” 薛思琴并不愚笨,她神色莫名的打量著薛靄,過了許久她出聲問道:“哥,難不成您知道什么?” “別說這些了。”薛靄不欲多言,“春云現(xiàn)在關(guān)在哪里?我去看看。” 薛靄的個性薛思琴很了解,他從來不撒謊,但凡他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就代表著他言不由衷,薛思琴不由抓住薛靄的衣袖,懇切的道:“哥,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訴我吧,這件事鬧成這樣我一定要親手查個水落石出,我倒是要看看鐘大背后的人是誰,他又意欲何為?!?/br> “好了?!狈帕瞬柚淹鴐eimei嘆了口氣,“翻了年你的婚事就要籌備,事情想必多的很,母親那邊你多幫幫她,還有二妹你也多提醒她一些?!彼f著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別胡思亂想,事情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復(fù)雜?!本统忸^走。 “哥!”她追著薛靄到門口,“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哪里還有別的心思,這些害群之馬不知有多少,若是出了亂子怎么辦,母親的性子你最清楚,我們不能讓她憑白受委屈?!?/br> 薛靄腳步微微一頓,沉聲道:“我知道?!北憧觳匠忸^而去,方要掀簾子,春銀的聲音從對面?zhèn)髁诉^來,“小姐,春云那邊……”她話說了一半,正好頂頭撞上了薛靄,她驚的一怔把話收了回去,“大少爺” 薛靄點了點頭,腳步未停出了門。 薛思琴正在氣頭上,瞧著便問道:“春云那邊怎么了?” 春銀看了眼薛靄的背影,微微一猶豫出聲道,“她要求見方表小姐,您看……” “你去和方表小姐說一聲,看她愿不愿意見?!毖λ记傩念^一亮,她怎么沒有想到方幼清,這件事因她而起,一開始她只當方幼清因為喜歡薛靄,所以故弄玄虛的借著母親的手除了春云,好斷了正院的眼線,如今看來她的用意并非如此…… “是?!贝恒y應(yīng)了是,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問道,“要不要派人在外頭守著?”意思是偷聽春云要和方表小姐說什么。 薛思琴向來不恥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她擺著手道:“不要用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我若有疑問直接去問她便是。” 春銀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出了門。 這已是第八天,雪依舊沒有停的趨勢,院子各處堆著厚厚的來不及融化的雪堆,幼清穿著木屐在雪地里踩的咯吱咯吱響,綠珠在前頭提著燈籠照明,采芩扶著幼清,三個人繞過正院往大榆樹那邊而去。 這邊的榆樹約莫有幾十年的樹齡,冬日里看不出景致來,可只要到了夏天,滿樹的綠葉華蓋般撐起穹頂,涼風陣陣,坐在樹下或做針線,或歇腳打盹都是極好的地方。 倒座外頭守著兩個婆子還有一個小廝,小廝大約是薛鎮(zhèn)揚遣來的,要怎么處置還沒有定,所以只在原來守著的人中加了個小廝,算是表明了態(tài)度 [陸小鳳]努力做個好人。 幾個人見幼清過來也不說話,縮著脖子抖著雪花將門打開。 采芩和綠珠留在門外。 幼清站在門口,里頭昏昏暗暗一盞豆大的油燈,只照亮了墻角一處,一股濕氣夾雜著異味撲面而來,她卻只是皺了皺眉頭便跨了進去。 門重新關(guān)上。 房間很小,不過十幾步的進深,里面擺著床和立柜等簡單的家具,大約原來是哪個下人住的屋子。 待視線適應(yīng)了幽暗,幼清就看見燈下的暗影中蜷縮一個身影,穿著一件秋香色短襖,發(fā)髻松散著或堆或散在肩頭上,亂糟糟的看不清楚臉。 幼清也不說話,走過去在春云對面的腳凳上坐了下來。 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聲將春云驚醒過來,她驀地抬頭起來,驚恐不安的朝幼清這邊看來。 兩眼無光,面色蒼白,沒有半點原來的機靈和清秀。 幼清朝春云微微一笑,輕聲問道:“你要見我?” “方表小姐?!贝涸瓶辞迨怯浊?,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樣膝行著撲了在了幼清的腳邊,“方表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只要您能救我一命,下半生奴婢做牛做馬的報答您?!?/br> “做牛做馬?”幼清神色微動,望著她聲音依舊柔和的像是呢喃細語,“你以前不是做牛做馬?” 春云一愣,臉色瞬間僵硬起來。 是啊,她不過一個下人,在主子眼中和牛馬又有什么分別。 她跪坐在地上,忍不住低低抽泣起來,幼清很有耐心的等著她哭著,過了許久春云才哽咽著抬頭望著幼清,重新措辭開口道:“奴婢賤命一條,即便死了也不過費一張草席,不……如今只怕連草席也省了,方表小姐,奴婢只想求您幫我和太太求情,我和我老子做的事,我娘和兩個弟弟不知情,求太太繞過她們?!彼捯徽f完便面如死灰。 “條件呢?!庇浊宀粍尤缟?,“總得有讓我?guī)湍愕睦碛??!?/br> 春云打量著幼清,只覺得眼前的方表小姐根本不是她認識的方表小姐,像是一個經(jīng)久歷練的婦人,沒有惶恐,沒有怯弱,甚至她連一絲惻隱之意都不曾在她面上流露。 難道她見到的方表小姐都是假的,現(xiàn)在在她面前冷漠的讓人不敢靠近的,才是真正的方表小姐。 掩飾的真好,她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您想知道我老子為什么會死嗎?”春云面露絕望,眼中卻又透著一絲魚死網(wǎng)破的決絕,她看著幼清仿佛在等她露出好奇,露出期待的表情,可惜,幼清面色平淡無絲毫的波動,春云心里一堵,不得不xiele氣。 “看來您并不想知道啊?!贝涸普f著慘淡一笑,“是啊,您不過是寄住在這里,只等及笄離開這里,再回來您是客,薛家是存是亡根本與您無關(guān)?!?/br> 幼清冷冷一笑,打斷春云的話:“你若是沒有什么可說的,我也不必在這里陪你浪費時間?!?/br> ☆、033 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