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了五歲?！眲⑹蠞M臉笑容，“不過那鄭六爺為人著實(shí)不錯，不但長相俊美，便是那騎射詩詞也是一等一的好，雖說年紀(jì)大了點(diǎn)，可拋開這些不看，確實(shí)是難尋的好姻緣。”皇后雖未生育，可卻親自撫養(yǎng)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地位牢不可破，武威侯與壽山伯結(jié)親，何止是好姻緣，可謂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

    幼清坐在一邊靜靜聽著，她在錦鄉(xiāng)侯府時春辦賞花宴，冬辦賞雪宴……滿京城的夫人她大約都是見過的，卻獨(dú)獨(dú)沒有見過這位劉二小姐，而且，她依稀記得鄭六爺似是到了三十也未娶親，外間皆傳他好男風(fēng)，受不得那女子體香，便是走的近一些也會受不了。

    難道是因?yàn)樗厣木壒剩艘膊槐M相同了？

    劉氏話題一轉(zhuǎn)又說起娘家的事情來：“……世子成了親，二小姐的婚事辦了，我大嫂也總算能松一口氣了?！彼χ暰€撇了眼幼清，“如今兒孫都有了，只等著享福便就成了?！?/br>
    “劉夫人是個福澤綿厚的?！狈绞嫌芍缘狞c(diǎn)著頭，贊道，“為人也和氣的很?！?/br>
    劉氏掩面而笑，握了方氏的手：“要說和氣，這滿京城可沒有一個人有您和氣。”方氏臉面一紅，啐道，“真是，又拿大嫂打趣?！?/br>
    “說起來，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眲⑹舷肓讼氲溃叭ツ赀^年的年貨，都是讓榕樹巷的張記送的，今年端午和八月卻是換去了長樂街的邱記，接觸了兩次我看那邱記做生意不實(shí)誠，還是從榕樹巷拿吧，也是熟人老生意，放心些，您說呢?！?/br>
    方氏想也未想：“我到?jīng)]有覺得那邱記不好的，不過你這么說，那今年就接著讓張記送

    [陸小鳳]努力做個好人?！币活D讓春杏去喊周長貴家的，“趕明兒讓她派人跑一趟榕樹巷?！?/br>
    春杏蹲身應(yīng)是。

    仿佛早就料到方氏不會駁她的意見，劉氏不再說年貨的事：“幾個鋪?zhàn)右约扒f子祭田的管事明日就到了?！彼粗绞希按蟾邕€有些日子才休沐，大嫂就和我一起見一見，也好認(rèn)個臉，還有各個鋪?zhàn)拥馁~冊也要讓您過目才是?！?/br>
    見，當(dāng)然要見一見，在外頭那些掌柜伙計(jì)，可都只知道薛家的二太太，方氏雖不經(jīng)營可這長嫂主母的架子還是要端一端的，幼清期待的朝方氏看過去！

    “你辦事向來周全，我也放心。”方氏擺著手，“再說，外頭這些我都不懂，白給你多添些麻煩，還是勞累弟妹一些多費(fèi)心了。”

    幼清皺眉又朝薛思琴看去。

    “那就讓琴丫頭和我去吧?！眲⑹峡聪蜓λ记?，“她明年就要出閣了，多經(jīng)歷一些也是好的?！?/br>
    方氏拿不定主意去看薛思琴，薛思琴凝眉想了想，問道：“這來了多少人，約莫用多少工夫？”劉氏便回道，“來了百八十人，三天就見完了?！币活D又道，“你也別嫌累，咱們家生意越做越大，人自然就越多，是用慣的或是老人，這一年到頭來一趟自然不能虧了人家?！?/br>
    “我怕沒這么多時間。”薛思琴有些猶豫，“我那一幅裙擺都沒繡完，要不我過去待一天，后面兩天我就不去了，行不行?！?/br>
    “我的大小姐?！眲⑹下冻鰺o奈的樣子來，笑道：“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謝謝二嬸！”薛思琴笑了起來。

    無論姑母還是薛思琴沒有將薛家的生意放在心里的，幼清連連嘆氣。

    “家里只有三丫頭在，”劉氏起身要走，“我不放心就回去了，大嫂有什么事讓人過去和我說一聲就成?！?/br>
    “我送你?！狈绞想S著她一起起身，劉氏像是想起什么來，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幼清，“我來的時候碰到了春云，那丫頭瞧是哭過了，眼睛紅紅的……平日里看她不聲不響的到是爽利人，卻不想也像個小丫頭似的哭鼻子?！?/br>
    終于問到春云了，幼清便言簡意賅的回道：“讓她回去住幾天服侍老子，她只怕是舍不得走，哭了鼻子?！辈淮蛩愣嘟忉?。

    劉氏深看了幼清一眼，笑著沒有再說什么，出了門。

    幼清不得不跟著一起送劉氏出門，直到她拐了出去，方氏才收了目光。

    薛思琴沒有跟著進(jìn)房，而是和方氏道：“娘，我想起來房里還有點(diǎn)事先回去一趟，等吃飯的時候就過來?！狈绞闲χ?，“去吧，來的時候記得把你meimei和文茵叫上。”

    薛思琴匆匆下了臺階，幼清扶著方氏進(jìn)門，方氏笑道：“你二嬸向來快人快語，性子也極好，和我的脾氣極襯的?！庇挚粗浊?，“晚上就留在我這里用飯……”

    劉氏性子好？！幼清知道這些話她不能和方氏說，說了不但沒有用，還會讓方氏覺得她心思太多，她點(diǎn)著頭道：“是！”

    薛思琴一路沉默的回了罄雅苑，春銀和問蘭問玉跟在后頭隨手關(guān)了門，薛思琴一進(jìn)門臉就沉了下來，轉(zhuǎn)身問春銀道：“春云怎么說？”

    ☆、012 立場

    “春云也沒有想到?！贝恒y擰著眉頭道，“她說表小姐是因?yàn)槭纸伒氖略固幌嘈潘圆胚w怒與她的，一旦把她趕走玉雪年紀(jì)又小也是沒心思的人，將來青嵐苑里的事太太再想知道可就不易了……”又道，“不過她去青嵐苑是太太的意思，她服侍一場想要有始有終，求大小姐想辦法讓她再回去。”

    春云的意思，她不要緊，可是方氏的面子怎么也要維護(hù)。

    薛思琴不悅的道：“母親既然開了口，如何能出爾反爾讓她回去，就讓她先回去伺候爹娘吧，等過段時間再想別的法子?！?/br>
    春銀應(yīng)是，疑惑的道：“奴婢冷眼瞧著，這事兒不太像方表小姐能想出來的，您看是不是……”是指方表小姐喜歡大少爺?shù)氖隆?/br>
    “現(xiàn)在還不知道?！毖λ记傧氲椒接浊逭f這番話時的神態(tài)，又道，“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們弄清楚總沒有錯?！?/br>
    “方表小姐柔柔弱弱的?！眴柼m端茶給薛思琴，思索了著道，“進(jìn)府這么久奴婢聽她開口說話也不超過十句，更不用說心思手段了，這事兒指不定還是別人挑唆的?！?/br>
    “人心隔肚皮?！贝恒y訓(xùn)斥問蘭，“方表小姐自小沒有母親教養(yǎng)，性子到底什么樣的，咱們可摸不透，她又不如周表小姐爽快待人周到……還是大小姐想的周到，留意觀察著比較好?！?/br>
    問蘭癟了癟嘴沒有再說話。

    事有反常即為妖！薛思琴揉著額頭，母親當(dāng)局者迷，又素來憐惜方幼清無父無母無助可憐，可她卻感覺這件事有些不同尋常，特別就特別在春云的身份，她交代春銀：“趁著青嵐苑沒人，你去一趟，和玉雪交代一番，讓他注意著方幼清這些日子的動向，無論什么事都一定要來告訴我?！?/br>
    這件事沒有答案，薛思琴便暫時不再提。

    春銀順勢換了話題：“二太太說今年還讓榕樹街送年貨？”她見薛思琴點(diǎn)頭，便有些猶豫的道，“那榕樹街上個月像是因?yàn)榭丝鄯至康氖卖[了一場官司，咱們?nèi)粫?/br>
    “二嬸能定他們，定然有她的道理?！毖λ记僬Z氣堅(jiān)定，隨即又嘆了口氣道：“這家里得虧有二嬸幫襯?！彼滤黾藓螅依锏膿?dān)子都落在母親身上，累著她。

    “二太太向來辦事周全?！贝恒y笑著道，“不過二小姐雖年紀(jì)小，可也是聰明穩(wěn)重的，等一年一年的長大，也能助太太一臂之力。”一頓又道，“再者說，大少爺翻年就十七了，指不定明年就要成親了，到時候有大少奶奶幫襯，可不更輕省，您就放心吧?！?/br>
    “我竟把她忘了?！毕氲街芪囊鹧λ记俾勓灶D時笑了起來，“有她在，我也就放心多了?！闭f著放了茶盅又想起幼清來，按理說她實(shí)該和母親更貼心，可瞧她那樣子，以往只當(dāng)她仙女菩薩供著，她也兩耳不聞窗外事，大家雖走動不多但也相安無事……如今突然變了態(tài)度，竟不分好賴連母親的臉面的也不顧

    穿入中世紀(jì)。

    春云做的雖不光彩，可也沒有瞞著掖著，出發(fā)點(diǎn)總是好的，她倒好打著孝道的名頭把春云送走，以為旁人都是傻的不成……母親舍不得管方幼清，那就她來做這個惡人，雖不指著她能幫忙，可也不讓她添亂戳母親的心窩子。

    這邊，方氏在和陸mama對著過年采購的清單，幼清坐在一邊指著桌子上的賬本就道：“單咱們府里一年，就這么多進(jìn)出開支？”方氏聞言笑了起來，點(diǎn)著頭道，“可不是，咱們家還不算多的，若是那些個人多的大戶，這到年底光賬本就要堆個半丈，對賬就要花好些功夫?！闭f著揉了揉額頭。

    “那可真是費(fèi)功夫?！庇浊遄哌^去給方氏添了茶，又道，“這么說二嬸那邊是所有鋪?zhàn)雍颓f子里的賬本豈不是更多?！?/br>
    方氏一愣停了手里的算盤，嘆道：“可不是，你二嬸素來比我能干，這些年真是辛苦她和二叔了?！庇浊逍念^直皺眉頭，她當(dāng)年在錦鄉(xiāng)侯府時也會看許多賬本，雖辛苦可也不是不能做的，手底下養(yǎng)幾個精明的丫頭，她到時候端著茶聽底下人念就成，哪里用得著事事親力親為。

    “您主持中饋，姑父在朝堂走動，一家人守望相助，想必二叔和二嬸就是忙心里也是高興的。”她在提醒方氏，長房出仕二房走商當(dāng)初是各自的選擇，談不上誰比誰辛苦。

    方氏微微一怔呵呵笑了起來：“正是如此，一家人在一起就是要和和氣氣的?！?/br>
    “二表哥明年要秋試了?！庇浊逶诜绞仙磉呑讼聛?，“將來等二表哥出仕，二嬸只會更加高興的?！?/br>
    方氏笑著點(diǎn)頭與有榮焉的樣子。

    陸mama翻著賬冊的手一頓，猛然抬頭起來朝幼清看過來，太太性子敦厚不會多想，可是她卻聽懂了，方表小姐分明就是在提醒在太太，二房手里抓著薛氏的財(cái)路，將來一旦二少爺出仕，二房如虎添翼，長房再想要二房敬著可就不容易了。

    而長房呢，大少爺必定是走仕途的，三少爺年紀(jì)還小還未定性，不過看大老爺?shù)囊馑紤?yīng)該也是讀書無疑……

    長房是一個打理庶務(wù)的人都沒有，若是將來二房要分家，那長房不就斷了錢財(cái)?shù)纳妨耍浚?/br>
    薛家三個兄弟向來和和氣氣，二太太又是周全的人，陸mama雖比方氏的心眼多，可也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如今幼清一點(diǎn)撥她頓時如臨深淵，滿身的冷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二老爺和二太太現(xiàn)在是很好，可難保將來會一成不變。

    陸mama再沒心思翻賬冊，她直直的朝幼清看去。

    幼清頗有深意的沖著她微微一笑。

    沒想到方表小姐想的這樣通透，她以往真的是小看了方表小姐，陸mama心里如巨浪翻騰難以平靜。

    幼清面色無波的坐了下來，陸mama是姑母的陪嫁，姑母也向來倚重她，她這番話雖姑母沒有聽懂，可若讓陸mama起了警戒之心，也不算白說了。

    她不再說話，安靜的端茶吃著。

    外間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幼清放了茶盅朝門口望去。

    ☆、013 姐妹

    “娘，娘！”

    薛思琪笑的眉眼彎彎，跳著進(jìn)了門，她披著件桃粉的狐貍毛披風(fēng)，個子不高白白胖胖的，rou嘟嘟的臉上嵌著兩個深深的酒窩，眼睛又圓又亮嬌憨可人，像做扇墜的福娃。

    不等幼清看清楚，就見她一陣風(fēng)的朝方氏撲了過去：“娘，您在做什么，我想吃老德昌的栗子糕，你讓胡泉給我去買好不好。”

    “原來急著進(jìn)來，是打的這個主意。”薛思琴跟在其后，也是滿臉的笑容，“娘，您不要理她，瞧她胖的，去年做的衣裳今年穿不見短倒見窄了。”

    方氏摟著薛思琪呵呵笑了起來，滿臉慈愛的道：“就是，聽你jiejie的話，不準(zhǔn)再貪嘴了?！?/br>
    “最后一次。”薛思琪嘟著嘴拱在方氏懷里撒嬌，“我往后一定控制食量?！?/br>
    房里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連陸mama也忍不住抿唇露出笑意。

    幼清的視線卻落在隨后進(jìn)門的周文茵身上，她穿著一件蔥綠色素面立領(lǐng)對襟夾襖，外頭是水藍(lán)色妝花緞褙子，梳著隨云髻，發(fā)髻上頭別了一只銀燒藍(lán)的蝴蝶簪子，簪子做的巧妙，那蝴蝶的觸角隨著她走動微微顫著，栩栩如生。

    周文茵身材高挑清瘦，皮膚清透似雪，杏眼如上好的墨玉般，一顰一笑都像是做了幾百遍，既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卻又透著親和舒心，所以她雖來了不過三個月，可上至長輩下至婆子丫頭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清meimei？！”周文茵一進(jìn)門就看見幼清在這里，蓮步輕移的過來，身姿如風(fēng)拂柳般輕盈婀娜，驚喜的道，“大姐說你在我還不信，你身子好了嗎？”

    幼清已經(jīng)站起來，朝著對面姐妹三人行了禮，“大表姐，二表姐，周jiejie好。”又回周文茵的話，“多些jiejie關(guān)心，好多了。”

    “那就好?！敝芪囊鹧诿娑Γ嘉⑻粞鄄ㄎ⑥D(zhuǎn)，便有股纖弱嬌柔之美溢出，“我昨兒還和琪meimei商量去看你呢，你能好了我真是太高興了?！焙転橛浊甯吲d的樣子。

    幼清笑著道謝。

    “她不是整日里都是這樣的嘛

    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毖λ肩靼涯X袋從方氏的懷里拱出來，露出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幼清，“和三meimei一樣，風(fēng)一吹就倒，沒勁！”想到聽那些婆子說幼清打大哥的主意她就膈應(yīng)，還以為是好的，沒想到憋著壞。

    方氏聽著便拍了薛思琪的背，慍道：“怎么能這么說你meimei?！睌Q了薛思琪的臉，“你meimei雖身子不好，可懂事乖巧的很，你看看你比她還大幾天，整日里卻和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羞不羞！”

    當(dāng)著幾個jiejie的面被方氏訓(xùn)斥也就罷了，竟然還當(dāng)著幼清的面，薛思琪頓時臊紅著臉不依道：“娘就是偏心?！庇值闪擞浊逡谎?。

    待薛思琴和周文茵都落座，幼清才在對面坐了下來，方氏問周文茵：“聽說你在給你大姐繡百嬰戲蓮圖？那東西太費(fèi)時了，咱們家不講究那些，若真是需要去外頭找人繡便是，你何必費(fèi)那功夫傷了眼睛?！?/br>
    “我反正也是閑著。”周文茵和薛思琴相視一笑，“舅母不用擔(dān)心，我如今已繡了一小半了，到明年五月也該成了，到時候給大姐添箱討個好彩頭?！币活D望著薛思琴紅著臉道，“早日給我們生個白白胖胖的侄兒?！?/br>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毖λ记僖宦牨阋布t了臉，隔著方幾伸手過去掐周文茵，“這樣的話你也能說的出口。”

    周文茵咯咯笑著，面頰緋紅嬌艷的像枝頭盛開的牡丹。

    “表姐可是一片好心。”薛思琪過來幫忙，護(hù)著周文茵對薛思琴道，“大姐既是要出嫁，這侄兒侄女的早晚要添，羞什么嘛?！?/br>
    “娘！”薛思琴跺著腳去找方氏，紅著臉指著薛思琪道：“您看看meimei像什么樣子?！?/br>
    方氏故作不悅，指著薛思琪道：“你周表姐知道給你jiejie繡百子戲蓮圖，你呢，給你jiejie繡個什么添箱。”

    薛思琪女紅連七八歲的小丫頭都不如，她訕訕的在周文茵身邊坐下來不說話，周文茵笑著打圓場：“琪meimei說要給表姐繡對枕套，今兒下午還和我商量用什么花樣子呢?！?/br>
    方氏眼睛一亮露出喜色，“是嗎，那我可小看她了?！庇侄谘λ肩?，“可要好好繡，別又和以前一樣半途而廢，我和你大姐都等著瞧呢?！焙芨吲d的樣子。

    幼清就看見薛思琪偷偷扯了扯周文茵的衣袖，周文茵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投去一個你放心有我呢的眼神。

    薛思琪松了一口氣，昂著頭道：“你們就等著吧。”又想起幼清還坐在對面，就指著她道，“清meimei呢，你繡什么！”

    大家的視線就都朝幼清投了過來。

    周文茵端了茶低頭喝著，余光卻注意著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