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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藏歡在線閱讀 - 第60節(jié)

第60節(jié)

    秦歡還記得八歲那年, 在后花園放紙鳶,沒想到紙鳶的線勾到了樹上,怎么都拿下不來。

    那個紙鳶是沈鶴之送給她的, 她格外的寶貝, 婢女們搬著□□去拿,她不肯, 非要自己去拿,沈鶴之回來的時候, 正好看見她要上樹。

    當(dāng)時氣得臉都冷了三分, 面無表情的讓她下來, 可秦歡卻踩在樹干哭, 怎么都不肯下來。后來是沈鶴之一言不發(fā)的讓所有人都走,留她一個人, 秦歡才哭著說別走。

    “爹爹以前總會帶著我飛紙鳶,若是紙鳶掛在樹上,他會背著我去拿, 我想,我想自己拿它。”

    不是真的貪玩, 也不只是愛惜紙鳶, 她是想爹娘了, 那會她還小, 還明白生死的意義, 只知道他們不見了。這才會固執(zhí)的用記憶中的方法, 去找與他們相關(guān)的回憶。

    聽到小秦歡抽抽噎噎的聲音, 以及那個理由,沈鶴之原本要走的腳步頓了頓,最后還是停了下來。

    她返回了樹下, 冷著臉將人抱了下來。

    那次他就像爹爹背著她一樣,讓她上了他的背,她伸長手臂,終于夠到了樹上的紙鳶,雖然事后她還是挨了教訓(xùn),但卻高興的不得了。

    這會,秦歡的雙臂正緊緊環(huán)抱著沈鶴之的脖頸,下巴搭在他的肩膀,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小時候的事。

    忍不住的翻起了舊賬,“你那會好兇,一點耐心都沒有,就差在臉上寫上好煩兩個字?!?/br>
    沈鶴之對那次的事有些印象,那日他剛在御書房處理了一堆折子,又聽說連日無雨多地遭了旱,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誰知道一回府又撞上她不聽話,這才會越發(fā)的生氣。

    但秦歡說的也沒有錯,他確實是沒耐心,也不會養(yǎng)孩子,不然也不會要把她送走,故而面對她的舊賬,他一句辯解也說不出來。

    “也就是我乖,性子好,若是換個別的小孩,早就被你嚇跑了?!?/br>
    這話也沒錯,周家那幾個小輩都很怕他,每次不聽話,家中大人甚至拿沈鶴之來了嚇唬他們,一聽就會變乖,百試百靈。

    沈鶴之聞言嘴角揚了揚,“換了別人,我只會更加沒耐心?!?/br>
    因為是秦歡,所以將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拿了出來。

    秦歡得意的撐著他的肩膀,想要炫耀一番自己有多聽話,卻忘了自己還在他背上,身子不穩(wěn)搖晃了一下,還好沈鶴之雙臂緊緊地抱著,才未鬧出笑話來。

    但這么一來,兩人就貼得很近,她的柔軟嚴(yán)絲合縫的貼著他的背,沒人說話后,氣氛就顯得有些曖昧。

    離開了喧鬧的夜市,夏日的晚風(fēng)帶來絲絲涼意,可奇怪的是,秦歡感覺不到?jīng)鏊?,反而臉頰燙得驚人。她把側(cè)臉貼在他的背上,想要消消熱,但感受著錦袍下結(jié)實寬厚的背脊,她的臉更燙了。

    她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臉紅的事,動來動去的找舒服的姿勢,剛把臉抬起來,想吹吹風(fēng),就聽見沈鶴之略顯無奈的聲音在道:“你再動,我可只能抱你了?!?/br>
    秦歡沒轉(zhuǎn)過彎來,還很天真地問他:“為何?”

    他的眼里閃過一抹笑意,“自然是想做壞事?!?/br>
    秦歡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什么是壞事,瞬間不敢動了,把臉貼回他背上,偷偷地說了聲,不要臉。

    馬兒停在市坊門口,來時她明明覺得走了好遠(yuǎn),可回去卻感覺異常的快,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秦歡摟著他的脖子,有些不舍得。

    這條路要是能再長一點那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她的心思,沈鶴之放慢了步子,眼看著要到了卻拐進(jìn)了另一條小路。

    秦歡趴在他背上沒有探頭看,直到感覺奇怪,怎么這么幾步路走了這么久,再抬頭才發(fā)現(xiàn),路好似不對,明明剛才還看見樹和馬,這會卻越來越遠(yuǎn)。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秦歡有些糾結(jié),最后還是很小聲地問了句。

    沈鶴之揚了揚嘴角,在她屁股下的手臂往上托了托,狀若無意道:“那便是我迷路了。”

    一條直線還能走迷路?

    但秦歡很善解人意,沒有拆穿這么拙劣的謊言,反而心情很好的,抱著他的脖頸更緊了些。

    迷路一兩次倒也說的過去,總不可能一直迷路下去,況且她還記得他手臂上有傷,在他又一次準(zhǔn)備迷路時,她掙扎著跳了下來。

    主動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們回去吧。你不是說了,這不是最后一次?!?/br>
    他們還有很長的歲月要一起走,不用爭這一朝一夕。

    夜風(fēng)拂過他的鬢發(fā),帶走夏日的燥意,他的眼里滿是她的模樣,他淺笑著開口說:“好?!?/br>
    天色已經(jīng)晚了,雖然之前讓同?;厍丶艺f一聲,她要晚些回去,但拖到這個時辰終歸是不好。

    依著沈鶴之的意思,既然晚了,去太子府住一夜便是,反正東西都是齊全的。

    是秦歡說要回去,她是真心要與他在一起,不再以舅舅和外甥女的身份,若還不知避諱,將來難免會惹來非議。

    見她堅持,沈鶴之也只好依著她,輕夾馬腹,馬兒朝前飛奔而去。

    夜里街上沒什么人,馬兒又跑得很快,沒多久就到了秦家門外。

    說要回來的是她,可真的分別時,又依依不舍,還是門房發(fā)現(xiàn)她回來了,開門來迎,秦歡才松開了手。

    但寬大的袖子下,她蜷著手指,在他的掌心輕輕地?fù)狭藫?,小臉紅撲撲的輕聲道:“我會想你的?!?/br>
    而后扭頭,一陣風(fēng)似的跑進(jìn)了府內(nèi)。

    沈鶴之則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才意猶未盡的看著自己的掌心。

    他慣是冷靜自持,做事考慮前后,方才竟然有股沖動,想要不管不顧地將人擄回府去,什么秦逢德什么外人的眼光,他都不在意。

    活了二十七載,頭次體驗相思的滋味,才知他以前最為瞧不上的情愛,確實會讓人失去理智,但他卻不覺得丟人,反而甘之如飴。

    就這般站了許久,直到同福小聲地提醒:“殿下,夜深了,您明日還有早朝。”

    沈鶴之這才收回了目光,方才的溫柔笑意也都收起,何止是早朝,父皇的身子越發(fā)不好,朝中人心惶惶,有些人也要坐不住了。

    他既然要娶她,就得將這些后顧之憂都處理好。

    -

    秦歡以為都這個時辰了,秦逢德和姚氏肯定已經(jīng)睡下了,便打算明早再去問安,輕手輕腳地往后院走。

    沒想到剛穿過前廳,就聽見了書房有聲音傳來:“是歡兒回來了?”

    是秦逢德的聲音,既然都撞上了,自然不能再當(dāng)做不知道,婢女掀了簾子她只好走了進(jìn)去。

    屋內(nèi)不止是秦逢德,還有堂兄秦文修,兩人正在下棋,見她進(jìn)來,秦逢德丟了棋子,笑呵呵道:“不下了,老了,下不過你了?!?/br>
    而后轉(zhuǎn)頭看向秦歡:“縣主大人留你用飯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秦歡一時語塞,她也不知道同?;貋碛昧耸裁蠢碛?,她自小到大都沒說過慌,一說謊眼睛就亂撇,抓著衣袖猶豫了會,輕輕點了點頭。

    還將嘉南縣主想收她做義女的事說了,見她猶豫,秦逢德笑著寬慰她。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伯父也沒本事,混到如今算是到頭了,你今年十七也該說親事了,若只靠咱們家定是說不了什么好親事,還得靠你舅舅。但他自己都還未嫁娶,男子終歸是想的沒那么細(xì)致。若你真認(rèn)了嘉南縣主,她定會細(xì)細(xì)為你相看,伯父我也就放心了?!?/br>
    秦歡本是擔(dān)心家里會不同意,沒想到秦逢德滿口的答應(yīng),還反過來勸她。

    而且每句話都是為她考慮,秦歡的眼眶發(fā)熱,輕輕地點了點頭。

    秦文修的正在收拾棋盤的動作一頓,他與同僚分開后,就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家,想看看秦歡在不在家,結(jié)果卻是不在。

    她若是真和太子去逛夜市倒也沒什么,畢竟是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小孩,都是說得過去的。

    可她為何要說瞞著?難道在她心里,和太子去市坊,也是不能直說的嗎?

    秦逢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還笑呵呵地感慨,“早就聽說縣主性子溫和,喜歡小輩,看來都是真的?!?/br>
    “待到這么晚?”秦文修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道。

    秦歡自己也編不下去了,嘉南縣主就算再喜歡小輩,也不可能把人留到這么晚的,況且她也不想騙伯父,便實話實說。

    “縣主大人待人很好,但碰巧鶴……舅舅來了縣主府,順路說送我回來,知道我許久未上街,便帶我在街上逛了逛?!?/br>
    方才喊順了鶴之,險些沒改過來,秦歡的心險些跳出喉嚨口,穩(wěn)住心神才敢接著往下說。

    沈鶴之疼秦歡也是出了名的,秦逢德自然沒覺得奇怪,“原來是這樣,那就難怪這般晚了,京城的夜市繁盛,我都沒機(jī)會帶你去逛逛,還是你舅舅想的周到?!?/br>
    秦歡見他并未起疑,正要松口氣,就聽見秦逢德又笑瞇瞇地道:“這可真巧,你堂兄也從市坊回來,你們怎么沒碰上。”

    秦歡倏地后背冒起了冷汗,眼睛連看都不敢看身旁的秦文修。

    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該不會真的有這么倒霉,全京城這么多人,偏偏就被碰上了吧?

    秦歡的心都到了嗓子眼,幾乎要蹦出來。

    好在秦文修很快就否認(rèn)了,“父親說笑了,我是與同僚去喝酒的,怎么會碰上二meimei?!?/br>
    這才讓秦歡松了口氣,又說了幾句,時辰不早了,姚氏身邊的大丫鬟來提醒了聲,眾人也就散了。

    秦歡和秦文修的屋子都在后院,兩人便一道往里走,眼見要進(jìn)屋,秦歡正準(zhǔn)備和堂兄說聲早些歇息,就見秦文修很是嚴(yán)肅地看著她。

    并且讓身后的下人都先退下,“我有兩句話,想要問問二meimei。”

    秦歡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跟了過去,她沒有兄弟姐妹,便很珍惜秦家兩兄妹,尤其是喜歡這個兄長。

    他刻苦讀書,會給她送先生獎勵的新筆,不會因為她當(dāng)時不會說話就笑話她,她也是真心將他當(dāng)做兄長來看待。

    “二meimei沒什么事要與我說嗎?”

    “我不明白兄長的意思?!?/br>
    秦文修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秦歡見他此刻板著臉很嚴(yán)肅,不似開玩笑的樣子,心里也有些慌亂。

    難道他真的看到了?方才只是顧著她的面子才沒說。

    在秦文修的心里,自然覺得自家妹子樣樣都好,就算真與太子如此親密,那也必然是太子的錯,而且他是長輩,怎可明知故犯,沒準(zhǔn)還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光是想想都覺得氣悶。

    他這會不是要來指責(zé)meimei的,是想她若是遇上了解決不了的事,他可以為她出頭,保護(hù)她。

    見秦歡還是不愿意說,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文修比她大五歲,本來是早該說親事了,但他自己想要先考取功名再成家,何況他又是個愛讀書的性子,時常是一看起書來就什么都忘了,在男女之事上有些遲鈍。

    可meimei的事,他卻看得很重,自小他就很喜歡這個長得好看又文靜的meimei,雖然不住在他們家,他的心里也是時刻記著的。

    每次從書院回來,準(zhǔn)備禮物都是準(zhǔn)備兩份,秦月蓉出嫁之后,家中需要護(hù)著的人就剩下秦歡了,結(jié)果小姑娘離家出走了。

    當(dāng)初他就覺得這事奇怪,秦歡這么聽話懂事的小孩,怎么可能會離家出走,一定是有人欺負(fù)了她。

    之前他都沒往沈鶴之身上去想,現(xiàn)在轉(zhuǎn)念一想,肯定是他。

    秦歡沒想到自己的預(yù)感這么的準(zhǔn),還真是被發(fā)現(xiàn)了,這事肯定瞞不了多久的,早晚他們都會知道,可她還沒想好要怎么說。

    這會來回的扯著手指,不知該怎么開口。

    在周燕珊面前能自然的說出口,那是因為周燕珊懂喜歡一個人的感受,她和堂兄說,他能理解嗎?

    秦歡的猶豫,落在秦文修的眼里,反而成了默認(rèn),頓時火氣冒起,這樣一個斯文又好脾氣的讀書人,竟然氣得握緊了拳頭,下意識的就往外走。

    “兄長,你去哪兒?”

    “我去與那禽獸算賬?!?/br>
    秦歡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他好像是誤會了,趕緊把人給拉住,怕聲音太大吵著別人,著急地壓低了聲音:“兄長誤會了,舅舅他沒欺負(fù)我。”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幫著他說話?你聽聽,他是做你舅舅的人,竟然對你做出這種事來,還說沒欺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