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朱初珍此時才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想起朱皇后平日里的樣子,眼眶一熱掉下淚來,哽咽的說不出話,許久才問道:“明明昨夜還……阿羲呢,阿羲怎么樣了?” 阿羲,想起昨晚靖安的樣子,楚豐長嘆了口氣。 “昏過去了,父皇又讓太醫(yī)開了安神藥,醒來還不知怎樣呢?!?/br> “趕緊收拾吧,我讓人備了早膳你將就用一些,同我一起進(jìn)宮?!?/br> 朱初珍哪還有心思用膳,草草喝了兩口粥便出來了,三皇子府的側(cè)妃們都早早的候著了,朱初珍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王婉,心里不知怎的總有些不舒服。 馬車一路向?qū)m門行進(jìn),入目的只有黑白兩色了,分發(fā)麻布的小吏在高聲宣讀著皇榜,底下的百姓喏喏的應(yīng)著。昨日還是滿目繁華,花燈高懸,只一夜,便是天地縞素,加急的快馬一匹接一匹的從帝都發(fā)出,朝九州奔馳。 朱初珍心里空落落的,手不自覺的貼緊了小腹,不多時一只溫?zé)岬氖值母缴蟻?,她抬頭楚豐卻沒多話,只伸手?jǐn)堖^她的肩膀,她靠在他懷中,漸漸的安心了。 北面西上,喊魂聲起,三呼而止。 靖安仿佛又回到了烈火焚身那日,獨自走在一條漆黑的道路上,不見歸路,不見終點,無光無亮,無人相伴。她蜷縮著身子,殫精竭慮,滿心驚懼卻不得不獨自走下去。 忽有聲起,如鐘鳴,如雷轟轟在耳邊,恍惚間在腦海中劈開一絲清明。 “公主,公主!”巧兒見靖安突然睜了眼,卻是一片茫然,沒有焦點,連喚了幾聲都沒見反應(yīng),心下越發(fā)惶恐。 殿外,依稀聽見內(nèi)官高呼“哀!”痛哭之聲不絕于耳。 “母后”巧兒聽見靖安小小的呢喃了句,眼淚瘋了一樣的在臉上縱橫肆虐,她捂著胸口卻哭的無聲無息,只把身子蜷縮的越發(fā)的緊,久了,便連嘴唇都有些發(fā)紫了。 “殿下節(jié)哀啊,殿下?!鼻蓛阂彩瞧怀陕暎B聲勸道。 靖安撐著床柱慢慢支起身子,哽咽道:“扶我出去。” 到了殿中,入目只有一片雪白,靖安深一步淺一步像是走在云端一樣,從來沒有踏實過。一切都如同一場恍惚的夢一樣,她不過拿件披風(fēng)的功夫母后怎么會就沒了呢,昨夜是中秋啊,闔家團圓的日子,是興平十一年的中秋??! 玉床設(shè)于殿內(nèi)楹間,已浴,放珠玉于口,設(shè)充耳,著握手,襲衣。 待她踉踉蹌蹌的走到阿顏身邊,膝蓋重重的跌在蒲團上,阿顏握住她的手,只覺一片冰涼,她的手一直在抖,他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一再的握緊握緊,十指相扣。 朱初珍跪在下首,雖有心安慰卻無法上前,就像王謝兩位貴妃一樣,跪的離皇帝那樣近,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而已。朱初珍覺得她是羨慕姑母和靖安的,即便是在九重宮闕,卻好似他們才是一家人,所以皇后逝去,旁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傷痛,因為知道那傷痛不是自己可以撫平的。她望了望楚豐的側(cè)臉,倒不知若是有一日自己死去,他又會如何呢? 命婦、百官沿著安寧宮外長長的石階一路延承天門跪去,有些年紀(jì)大的此時身形都有些顫抖了,但見為首的王相、謝相跪的筆直,便強打著精神撐下去。謝相自己還好,想到謝謙之腿疾痊愈不久,雖早有叮嚀卻還是遣人去問了問。 謝謙之與謝相的距離并不遠(yuǎn),面上一片沉穩(wěn),跪的倒比一些身體康健的同僚還端正些,讓人越發(fā)覺得清正君子當(dāng)如斯。他低眉閉目,掩去眼中的不耐煩,許久沒有活動的腿腳此時早跪得發(fā)僵了,稍稍一動,便感覺有萬千只螞蟻在爬一般,可又如何呢,總比心里要好受一些。從他跪的地方到殿內(nèi),有一百一十二階,卻隔絕的如同兩個世界,他比任何時候都想陪在她身邊,即便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靜靜的陪著她就好,靖安,有我在,還有我在。 日漸西落,殘陽如血。 高階上內(nèi)官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呼喝“蓋棺”,驚起檐下的烏鴉,撲棱著翅膀在殘陽下盤旋。 “母后!”殿里忽然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聞?wù)唧@心,朱初珍一下便紅了眼睛。 靖安!謝謙之猛地抬頭,她的聲音仿佛就近在耳邊,滿是絕望與哀痛,而他的心就像什么狠狠的拉扯著一樣,痛難自抑,漸漸的溢滿了心酸。拳頭狠狠碾壓在凹凸不平的花紋上,你不知我有多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會走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看著你絕望哀痛,我竟只能看著。 殿內(nèi),靖安撲在棺木上,看著棺木里熟悉的容顏,上一世的記憶和這一世的現(xiàn)實重疊,一剎那淚如雨落,心神恍惚。 “公主節(jié)哀,別讓娘娘走的不安心啊。” “皇姐,皇姐松手?!卑㈩伨o緊的攬住靖安的腰,狠下心來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將她身子往自己這邊一轉(zhuǎn),一手扣住她的后腦埋入自己懷中,不一會兒就覺得衣襟濕了一片。 帝王仿佛聽不見耳邊的喧嚷,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冷靜道:“蓋棺?!?/br> “砰!”這一生由此塵埃落定。 “咚……咚……咚” 是釘子一根根釘入棺木的聲音,從這一刻起,便是真正的天人永訣,人間無處覓舊容。再想念,六尺黃土下也不過是一堆枯骨,再相見,卻不知是何時何地何處,你是何人,我又是何樣?這一世的恩愛糾葛、這一世的前塵往事是半點都不會再記得了。 “你終是棄了我和女兒而去,也罷……也罷?!?/br> 最后一根銅釘入棺的時候,帝王輕輕嘆了聲,強勢了一生,而今在她陵前,鬢角已有霜華,眼里只剩疲憊無奈。 ☆、第六十四章 史載,興平十一年中秋,敬文皇后朱氏薨,上深嗟悼,禮官走皇帝七日釋服。特詔增至十三日。百僚服三日,其禁衛(wèi)諸軍使各于本軍廳事素服臨,六品以下非常參官及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一臨。 天漸涼,黃葉滿地,白菊叢叢。大殿里日夜通明,僧人們一遍遍的念著渡亡經(jīng)。 “殿下?!睂m人扶著靖安進(jìn)來,她點了三炷香,跪在蒲團上拜了幾拜,一身本麻制的斬衰松松的套在身上,整個人顯得越發(fā)單薄。 巧兒帶著人靜靜的退了出去。 “為何?”大殿中回蕩著她的聲音,沉寂的如同死水,可細(xì)聽卻滿是不甘與怨恨。 佛珠一顆顆從指間滾過,一遍經(jīng)書誦完,慧明才睜開雙眼,看見女子眉眼間的怨憎與戾氣,慧明不由喚了句佛號,輕輕道:“世間之事,因果循環(huán),公主當(dāng)自問而非問人?!?/br> “呵……呵呵呵,因果循環(huán)。”靖安笑得凄厲。 “重活一世,我只求親人平安。經(jīng)上一世,經(jīng)此一世,縱使心有惡念,也不敢放肆妄為,王婉、謝謙之、梅香,若不是他們逼我入絕境,若不是他們心有貪念,我寧愿此生不復(fù)相見,我自問仁至義盡。若是因果循環(huán),她王婉霍亂皇家血脈何以天生鳳命,他謝謙之何以復(fù)生……” “殿下,你夜間可有觀望過東南,鳳星已隕,新鳳將出。而逆天改命,以命相償,也不過因果定數(shù)?!?/br> 靖安定定的跪在那里,慢慢闔上眼睛,她或許是早就有了答案的。是因為王婉,是因為她害了三哥的那個孩子。為何不是她,是她動的手,兩世為人,這是第二個她殺死的親人,一個本該叫她姑姑的孩子,她何曾沒有過夜不成眠,何曾沒想過報應(yīng)不爽,可為何不是報應(yīng)在她身上。 謝謙之沒想到會遇上靖安,雖然這條回安寧宮的必經(jīng)之路他日日都來。 巧兒下意識的擋在靖安前面,謝謙之卻慢慢退開兩步,深深一拜:“見過殿下?!?/br> 靖安不欲多言,慢慢走過他身側(cè),卻聽見他聲如玉石,又道了句“殿下”。 “你還有話說?你們先下去吧?!本赴矅诟懒饲蓛郝?,徐姑姑有些不大贊同卻還是被巧兒拉下去了。 面前的陽光被他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靖安低著頭,看著他素白的衣擺,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謝謙之近乎貪婪的望著她,這一世他們鮮少有這般安靜相處的機會,可望著那雙無神的眼睛,他倒寧愿她和自己劍拔弩張,沒見到前有太多的話想說,而今見到了心底卻只剩下細(xì)密的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靖安緩緩揚起下顎,凝視著他,眼里充斥著絕望:“沒話說嗎,我卻是有話想說的。” “你知道嗎,你那位青梅竹馬的王姑娘是天生鳳命,我害了她的孩子,改了她的命數(shù),沾了自家人的血。然后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在母后身上了,今年才興平十一年?!?/br> 她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可聽在謝謙之耳中卻是心下一震,她為何會心心念念針對王婉的孩子,朱皇后為何會去的如此突然,誰告訴的她王婉天生鳳命。 “謙之,我真不知這場重生還有什么意思,每次我以為我有機會改變的時候,那所謂的命數(shù)就更加強有力的碾壓上來,你是這樣,王婉是這樣,母后也是這樣?!本赴残χ蛩?,眼圈卻慢慢漲紅了。 恐懼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在心底蔓延開來,謝謙之只覺得她像是秋風(fēng)中最后一只搖搖欲墜的蝴蝶,即便他終于有機會把她囚在手心,也終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軀殼。 “我還能守得住誰呢,天命難違,你說我今生是不是也還會歸于一場大火。” “阿羲!”謝謙之陡然出聲喝道,腦子里日夜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斷了,幾乎是不受控制般的一再想起她葬身火海時的模樣,話音落了之后才發(fā)覺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心底一陣陣的后怕。 靖安審視著他的眉眼,聲音輕似夢:“終于,你也開始怕了嗎?我不知道你重生之前,只覺得每一天都像是偷來的一樣,我不敢動王婉,更不敢動你,甚至是梅香,戰(zhàn)戰(zhàn)兢兢。母后、父皇、阿顏,我怕我一旦行差步錯就又什么都守不住了??赡阋仓厣耍跬聒P命,我非動手不可了,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可最后為什么報應(yīng)沒報應(yīng)在我身上!是我蠢上一世才害了阿顏,是我殺了三哥的孩子,為什么是母后,現(xiàn)下才興平十一年!為什么沒報應(yīng)在我身上!” 謝謙之伸手將她緊扣在懷里,雙手以幾乎要將人折斷般的力道狠狠扣在她腰間,他一遍遍的在她耳邊說著:“是王婉自己摔下去的,絕子的藥也是我命人送去的,與你何干?!?/br> “謙之哥哥!”尖利的聲音刺破耳膜。 是王婉自己摔下去的,絕子的藥也是我送去的,與你何干! 像是冬季一腳踏進(jìn)了冰窟窿里,王婉幾乎懷疑是自己產(chǎn)生了幻聽,那聲音卻一遍遍的在耳邊回蕩著,怎么會呢,謙之哥哥怎么會算計她呢,從小到大一直都只對她一個人好的謙之哥哥,她防備任何人都會信任的謙之哥哥,怎么會害她呢?而且還是為了別的女人! 王婉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樣落在靖安身上,她討厭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厭惡至極?;蛟S是因為她所渴望的一切東西靖安都能毫不費力的得到,自卑就像毒蛇一樣盤踞在她心頭,日日夜夜的吐著信子訴說著自己的不甘,叫囂著只有這個天之驕女跌到塵埃里去,只有有一天她跪拜在自己腳下乞憐,這份不甘才能平息。 知曉朱皇后薨逝時她恨不得長笑出聲,帝王那般愛重朱后,而今朱后去了,你的倚靠沒了,怕是盛寵也不比以往了,該是何等的心傷狼狽呢。她看著靖安在靈前痛哭,只覺得心中分外痛快。 今日見她的侍女遠(yuǎn)遠(yuǎn)的守在這里,本想上前觀瞻一下她而今傷心憔悴的樣子,不成想?yún)s是一聲秋雷先轟的一聲在耳邊炸開! 王婉這一聲喝也驚來了周遭的侍女,靖安冷眼旁觀,不愿糾纏轉(zhuǎn)身便走。 “靖安你站住!你為何要害你三皇兄的子嗣!”王婉也是一身素服,身子因為憤怒而顫抖,越發(fā)顯得楚楚可憐了。 顯然是被戳到了痛處,靖安的臉不由得一白。 “慧側(cè)妃慎言!誣蔑公主、口出不遜可是大罪!”徐姑姑冷斥道,聲音威嚴(yán)冷漠,氣勢上便壓了王婉一頭。 王婉話一出口,謝謙之的目光就鋒利如刀了,鮮少見他這般樣子,王婉心中雖有些畏懼卻還是強撐著氣勢瞪回去,只是眼里依稀含淚滿是控訴委屈。 靖安見王婉如此,反倒是冷冷笑了,眉梢眼角滿是諷刺。 “下去!” “殿下?”徐姑姑等自是不愿,卻也架不住靖安態(tài)度強硬,況且人多口雜,有些話也是不當(dāng)聽的。 “我害了你的孩子?”靖安一步步上前,走得輕緩而優(yōu)美,卻像是一步步踏在王婉的心尖上一樣,讓她恨的咬牙切齒。 “慧側(cè)妃怕是失了孩子后心神紊亂了吧,害了你孩子的徐側(cè)妃不是已經(jīng)被褫奪妃位了嗎?不然慧側(cè)妃何以有今日之地位呢?再說,我為何要害你的孩子呢?”美目流沔,她淺笑,似是輕嘲,仿佛王婉問的是多么輕狂而荒唐的問題。 王婉的腦子卻在飛速的運轉(zhuǎn)著,把前后發(fā)生的事情串聯(lián)到一起,一瞬間抓住了重點,脫口問道:“朱初珍懷孕是你故意瞞下的,不然我怎會失了這個孩子!” “呵!是有如何!懷胎不滿三月胎象不穩(wěn),未免孩子小氣我瞞下了又如何?”靖安的眼神越發(fā)的狠戾,一手鉗制住王婉的下巴,尖尖的指甲幾乎要嵌入她rou里去。 如何?好好的一副牌被靖安拆的七零八散,若是知道朱初珍有孕,她的孩子就不用死了。她又何必出此下策,側(cè)妃之位不過蠅頭小利,只要生下長子何愁這些。 而此時王婉卻聽到,靖安近乎惡意的一字一頓道:“我怎知你會故意摔倒流產(chǎn),然后嫁禍給徐側(cè)妃呢?這怎么算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呢?” “你!你!”王婉氣的全身都在顫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平日如水般溫柔楚楚的一雙眼睛此刻滿是惡毒的恨意,直直的望向靖安,仿佛要把她千刀萬剮不死不休一般。 靖安此時卻是有些失神了,上一世自己望王婉的眼神怕也是這樣的吧,這樣錐心的恨意和苦楚而今你也總算是嘗到一二了。卻沒留意到王婉恨極,竟拔了銀簪朝她刺來。 “當(dāng)”的一聲銀簪落地,王婉也狠狠的跌倒在地上,臉擦過青石板,她一向嬌養(yǎng),細(xì)皮嫩rou立時擦出幾道血痕來。王婉卻顧不上這些了,只愣愣的看向動手的那個人,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謙之哥哥?!?/br> 靖安微微垂首,這一幕真是何其相似啊。 她以僅能耳聞的聲音輕輕喚了句“謙之”,以當(dāng)年被拖出阿顏死去的那所大殿時一摸一樣的語氣,絕望而不可置信。 謝謙之聞之變色,望向她的目光滿是悔恨與心疼,她卻如他當(dāng)年一般,余光都不肯施舍給自己了。 “但是慧側(cè)妃以后再無后顧之憂了,也不必?fù)?dān)心別人會害你的孩子因為你再不會有孩子了。這個確實是我的主意,不過動手的卻是你的謙之哥哥?!?/br> 王婉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要她相信什么,相信謝謙之是為了靖安而算計自己?她寧可相信他只是在靖安身上圖謀更大的利益所以才選擇犧牲了自己,寧愿相信他是對自己心有怨恨,一想到這里王婉就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謙之哥哥,你可是還為了我嫁給三皇子,背棄盟約而惱我恨我?” 王婉看見謝謙之看她的目光,沒有恨意,沒有憐惜,冷淡的連看陌生人都不如,或者說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藥是我命人送去的,她所愿我必為其達(dá)成?!?/br> 只此一句,便足以逼出王婉的眼淚了,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鼻子一酸,真的掉下淚來。 靖安卻是乏了,冷冷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奉勸慧側(cè)妃三思而后行,切莫如當(dāng)初,一步錯步步錯?!?/br> “謙之哥哥,你就是被這樣的心腸狠毒的蛇蝎女子所蒙蔽了嗎?她連血脈至親都下得去手!那不只是我的孩子,那孩子還要叫她一聲姑姑!” “夠了!”謝謙之怒道,可終歸是來不及打斷她的話了。 已經(jīng)轉(zhuǎn)身欲走的靖安慢慢側(cè)過頭,面容沉靜的近乎詭異,緩緩開口道:“是啊,拜你所賜,我早沾上至親的血了,所以也再沒有退路了?!?/br> 言罷低頭前行,再未回頭,走出老遠(yuǎn)卻還能聽到王婉的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