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皇姐在想些什么?”呼吸聲突然響在耳邊,靖安一驚,不由得渾身一顫。 “我在想母后說的話”靖安不曾回頭,所以也看不見她身后的少年那陰沉的神情和危險瞇起的眉眼,一雙眼睛牢牢得盯著她,纖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穿梭在她烏黑的發(fā)間,動作卻極其輕柔,絲毫沒有驚動她。 “哦?”楚顏似是在輕笑,可那笑聲里又帶著說不出的諷刺,讓靜安本能得覺得危險,想要掙扎,幾乎是下意識的靖安挪動下身子想要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就在她動的那一瞬間,她的肩膀卻被身后的少年用一只手強勢的拉回,狠狠得跌回原處,靖安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驚慌起來“阿顏!” “皇姐別動!”少年卻還是不動聲色,須臾她發(fā)間傳來輕微的疼痛,楚顏這才笑著把手伸到她面前“皇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竟都有白發(fā)了。” 靖安一愣,在他的手心當真看見一根長長的頭發(fā),上端還泛著些金黃,發(fā)梢卻是白得通透了,而眼前的少年呢,眉眼間含著淡淡的寵溺和擔憂,一派溫和無害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全都是她的錯覺,應當就是錯覺吧,阿顏怎么會讓她覺得危險呢。 靖安心中暗暗嗤笑,自己或許真是多心了,不然怎會連白發(fā)都生了。 “阿顏喜歡的什么樣的女子呢?”靖安接著方才的話問道,母后說辦完了她的婚事,就該為阿顏選太子妃了,阿顏上一世的太子妃是李家的嫡女,他喜不喜歡她也不知道,這一世應當為他挑個稱心如意的才好。 楚顏勾起唇角,頗為不在意的說道:“皇姐自個兒的婚事還沒周全,竟想起我的來了,莫不是見母后要為你挑選夫婿就想殃及池魚吧,皇姐挑得我可不敢要,再說了皇姐可說了,太子年紀尚小?!?/br> “楚顏!”見他竟用她當初說的話來堵她,靖安心中一惱“我與你說正經的?!?/br> “我看皇姐你還是想想自己的婚事才比較正經吧”楚顏笑謔了句,就轉身離去。 我喜歡的是那個說無論如何都會站在我這邊的女子,我喜歡的是那個承諾了死也會守住我的女子,我喜歡的是那個真的替我擋住了那一劍的女子。所以我收斂了所有可能刺傷她的棱角,小心翼翼的待在她的身旁,可是如果連些都要被剝奪的話,那他也不介意最后一起淪陷在地獄。 想要的東西就應當自己親手搶過來不是嗎,何況這本來就是他守護了多年的人,他沒有道理在這個時候拱手讓人,父皇你既然要為她鑄就世間最堅固的營壘,那就應該會想到有一天她會被困在城墻里。 凌煙閣里,太傅一如既往的用低沉的聲音講述著陳書古卷里的一段段典故,講到精彩時時而擊節(jié)而喝,時而彷徨四顧,時而垂頭而樂,引得學生們也不禁心馳神往,飄飄然而不知身在何處了。 只是此中并不包括端坐在太子位上的那位紫袍銀冠的少年,一向精致的眉眼下竟多了淡淡的淤青,一看便是不曾睡好留下的痕跡,修長的手指支在額邊,一副再慵懶不過的模樣,整個人卻散發(fā)著淡淡的冷意。楚顏平日里雖也是不言茍笑的模樣卻也鮮少露出這般神情,讓素來最是能折騰的楚云也乖乖得安靜下來。 “太子殿下這是怎么了?”王顯皺眉道“昨日不還是好好的?!?/br> “不知道”謝弘毫不在意的搖搖頭,回過頭又接著看手中的書卷“宮里的彎彎道道,誰知道呢?!?/br> “你且把那些東西都收起來,若是被太傅抓住了,父親那里怕是不好交待”他的一只手挽起淡灰色的衣袖,狼毫筆在宣紙上留下一行漂亮的行書,說話時頭也不曾抬一下,卻是威懾力十足的。 謝弘雖是暗自撇嘴,眼見得太傅越走越近還是乖乖的把書卷都收起來,別人那里都是四書五經圣人言,他這里卻是槍劍鉤戈兵器譜。 謝謙之默默的落下最后一筆,余光不經意的從最前方的少年身上掃過,而那紙上留下的正是《三國志》里的一句“喜怒不形于色“而已。只是低頭間謝謙之的目光卻不由得停在了太子位旁邊的百花案上,那個位置已經空了近兩個月了。 凌煙閣與芳華殿隔了兩刻鐘的路程,然而他卻沒有了走完這段路的資格,沒有資格通過重重的禁衛(wèi)軍,見到那個他想見到的女子。謝謙之從未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么遙遠,她總是會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他那怕是只小小的動上一步,她都會飛奔向他的方向。 而如今,卻不是了。他沒有了出入宮闈的權利,他沒有了靖安的青眼相睞,于是甚至連遠遠得望上她一眼都變成遙不可及的事情,如此清晰的丈量出一個庶子與公主之間的距離。 謝謙之一直認為寂寞那種東西都是一群文人無所事事的窮酸詞調,即便是在那難熬的十七年里,他也能安靜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寂寞?在案頭成堆的公文里,在一批批的聽官員上奏中,他哪有那個時間去寂寞? 不過是……不過是深夜里再沒有一個人陪著他守在燈前罷了,不過是再喚了聲靖安無人應罷了,那么漫長的時光,有什么習慣是戒不掉的,有什么人是忘不了的,他曾經是那樣告訴自己的,他一向是耐性極好的人,沒有什么能磨得過他,時間是這樣,靖安也該是這樣吧。 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在熬過那十七年之后,在時光把那逝去的容顏送回他面前的時候,他竟然失卻了一貫的鎮(zhèn)定從容,他會那么想,那么想要靠近,那*就像一絲微弱的火光,被牢牢得埋葬在冰雪之下,可是卻在日夜不息的反復灼燒。 謝謙之微微垂下眼簾,掩去其中的雜亂心緒,略微思索了下,算算日子半月后該是武德候大壽了,依照慣例,太子公主是會去侯府給外公賀壽的,最遲半月他便能見到她了吧。 窗外的風吹得枝椏亂擺,天邊烏云翻卷,時而洶涌奔來,時而如潮褪去,眼看又是一場大雨將至了。 書房里,謝謙之向桌案上正凝神而思的太傅拱手行禮道:“老師!” “是謙之來了啊”王儉這才抬頭道“沒想著今天會有雨,一會兒你便隨我一同出宮吧?!?/br> “是”謝謙之應了聲“不知老師喚我來何事?!?/br> “也無其他,皇上遣人告訴我靖安公主的身子已大好了,興許過不了幾日就回凌煙閣了,我想著這些日子公主落下的課業(yè)也不少,你若不忙就把這些典籍帶回去做些批注,淺顯易懂些最好”王儉對謝謙之一向是最為信任的,這件事交予他也最為放心“我聽說你在準備明年的文舉,這些經典于你而言怕是已然爛熟于心,為師還是希望你能溫故知新。” “是”謝謙之還是一貫的溫和從容,一雙黑眸讓人窺探不出任何情緒“如有閑暇我會看看的?!?/br> ☆、第二十二章 雨水沿著屋檐向下低落,地上早積起了淺淺的小水洼,滴答滴答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檐下素面繪著水墨蘭花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擺,昏黃的燈光在這樣的雨夜里顯得格外溫暖而醉人。 燈下,謝謙之翻看著手中的書卷,修長的手指自由散漫的游走于書頁之間,不時提筆寫上一段,更漏聲聲在耳邊催著時辰,他卻似全然不曾聽到一樣。 謝謙之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如果不是瘋了,怎么會放下那么多還不曾整理,千頭萬緒的事情,在這里看《詩三百》;如果不是瘋了,怎么會一字一句酌情酌意,他這輩子加上上輩子,何曾這樣小心翼翼的寫過東西呢。 燈下的公子苦笑著扶額搖頭,罷了,罷了,凡事總歸有個第一次,若是為她靖安,也無不可。手邊的茶已經涼透,謝謙之飲了一口,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喉嚨一直下滑到胸口,窗外雨聲淅瀝,他回轉頭時,剛剛好翻到那首《綠衣》。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千古悼亡之音,自它而起。謝謙之的目光慢慢滑過古人二字,眼里的種種復雜的情緒糾纏在一起,他尚記得西窗下,母親靜坐的身影,細密的針腳將一生的悲歡與思慕縫盡。他的母親是個極其賢良淑德的女子,又不喜爭斗,蝸居在這樣一所清冷的院子里,耗盡了她的一生。 靖安初嫁給他的時候,他就在想若是母親還在世,或許也不會贊同這樁婚事的。她所希望的是一樁和美的婚事,而不是從一開始就建立在不平等條件下的交易。何況靖安又是那樣嬌寵的女子,哪里是做賢妻良母的料,母親若在世只怕是要頭疼的。 后來呢,看著她黏在自己的身后,看著她凡事不在意的傻笑,看著她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謝謙之便想天長地久,母親還是會喜歡她的吧,畢竟連他都不得不承認,癡傻也好,蠢笨也罷,靖安都是心思極純凈的女子,明快飛揚的像光芒。 自卿別后,無人問添衣。 謝謙之慢慢的用朱紅的筆寫下這一句,一筆一畫都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亭閣外曲水蜿蜒,宮娥們靜立一旁,風過水清,漣漪四散。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敝楹熛屡拥纳碛半[隱綽綽,歪著頭看著手中的古卷,聲音輕緩低沉。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廣矣,不可方思”靖安慢慢的吟詠著,細長的手指劃過一旁再熟悉不過的字跡“美人如花隔云端嗎?” 是呢,美人如花隔云端,終其一生都無法走完的距離。 女子輕輕嗤笑了一聲,不知是在笑他,還是笑自己。明媚的陽光透過珠簾暖暖的灑在人的身上,靖安舒服的喟嘆一聲,日子如果能一直這么平靜如水的過下去該是有多好。她就那樣把他當作陌不相識的一個人,逃避著一切。可是前世的命運就像盤踞在心口的毒蛇,此刻正在吐著信子淺眠,可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突然的、狠狠的咬她一口,一擊致命。 哪怕是如此溫暖的陽光,靖安還是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寒噤。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笑謔聲忽然響起,一柄折扇挑起珠簾,碎玉相擊,悅耳動聽“姑娘啊姑娘,我是如此的思慕著你,你能否停下你那急行的腳步,等我喂飽這桀驁的馬兒,追上你的身影。姑娘啊,你可知你那盛大的婚禮是多么的讓我傷心?!?/br> 靖安含笑聽他戲言,眉眼盈盈處都是淺淺笑意:“我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讓我家阿顏這樣傾心,思慕不已,皇姐為你求去。” 楚顏亦是笑道:“好啊,可是皇姐,她若是看不上阿顏怎么辦,她若是想另嫁他人怎么辦?” “這都城兒郎,哪一個能俊過我家阿顏去?”靖安難得的開起玩笑來,反手取了楚顏手中的折扇,用扇柄挑起他的下巴笑道“莫不是吾家阿顏太俊,讓人家姑娘都慚愧了去?!?/br> 話一出口,對上楚顏那雙惑人心魂的眼睛,靖安心下一驚,臉上便有些怯了,她一時忘形,竟忘了阿顏是最不喜歡別人拿他的容顏玩笑的。靖安的手抖了抖,卻被楚顏一手握住,取回了扇子,那少年竟還是含笑,不曾如她想象的那般,拂袖而去。 楚顏嘴角微翹,亦是暖意融融,坐在一旁:“嘖嘖,皇姐這般模樣若是讓那些個世家子弟,青年才俊看到,還有哪個敢娶?” “不敢就不敢”靖安不在意的繼續(xù)翻看著手中的書“姻緣原本就是不能強求的?!?/br> 在那已經恍然如夢的上一世里,她想過許多,她到底哪里不如王婉了,可直到最后才明白,未必是她有多不好,也未必是王婉有多好。不過是各花入各眼,王婉先入了謝謙之的眼,進了他的心罷了,所以無論她花多大的力氣,他看不到也是白費。 “皇姐看得倒淡”聽她這樣說,楚顏倒是說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了,她不在乎他自然是高興的,可一想到只有他一人為這事抓心撓肺的,就有些莫名的不甘啊。 “皇姐在看些什么”聽得他問,靖安隨口答道“哦,太傅送來的,大約是近來落下課業(yè)吧”至于那些她無比熟悉的字跡,靖安自然知道是誰的,王儉太傅還是一如既往的愛重著謝謙之這個學生呢,只是這一世呢,王婉的命運改變之后,謝謙之還是會一如既往的護著她嗎?還會不會為她和自己的恩師反目成仇呢? 而最讓她難以放下心的莫過于那個孩子了,前世里,那個孩子的血明明不可以和自己相溶,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脈,那個孩子難道真的是…… 靖安的臉難以克制的緊繃著,唇抿成一線,如果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樣,日子永遠不會這樣平靜下去的,她所想要的一切回到最初,她想要的平靜,都是要在付出血的代價之后才能得到的吧。 “皇姐!”手中的書被抽走的時候,靖安才反應過來,她并未在意,所以也沒注意到楚顏越來越沉黯的臉色。 “美人如花隔云端?”楚顏斜挑眉眼,意味深長的看了靖安一眼。 靖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回去,怎么了,難不成阿顏以為這美人是她不成?那可是謝謙之,從一開始就對她敬而遠之的謝謙之。 楚顏狀似隨意的又翻看了兩眼,就遞給靖安了,靖安正吃著茶點漫不經心的順手去接,忽然聽到“啪”的一聲,這才疑惑的抬起頭來。 楚顏的笑容萬分無辜:“皇姐,你怎么不看著點接,這可不賴我?!?/br> 靖安順著方才聲響傳來的聲音,倚著欄桿向下一看,那書已經沉入水底,字跡模糊了。她方才是在水面上接的嗎,這個角度,分明是拋下去的吧。 靖安近乎無語的回頭看向楚顏,見他一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的模樣,只覺得隱隱好笑,也說不出什么責備的話了。 “我記得七月十八就是外祖生辰了吧,阿顏可想好怎么辦了嗎?”前幾日表姐入宮,靖安也想起這事來,只是一直沒來得及與楚顏提。 “母后說你身子方好,就不要cao勞了,這事交予我們就是了,你只管那日打扮的喜氣洋洋的去討外祖他老人家高興就好!”楚顏手執(zhí)折扇,輕敲靖安的額頭。 “??!”靖安捂額,惱怒嗔道“楚顏,你是越大越沒規(guī)矩了是吧,我可是你姐。” 天光微熹,一縷霞光破云而出,天邊染上淡淡的胭脂色。 書言捧著銅盆汗巾進來,如同往日一般輕叩房門“公子,醒了嗎?” “進來”謝謙之的聲音一派清明,全然沒有初醒之人的暗沉與嘶啞。書言走到床前扶著謝謙之坐回輪椅上,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公子比前些日子還要消瘦了些。 如平日一般有條不紊的梳洗一番,書言照舊取來了謝謙之平日里穿的衣物,他的衣物一貫以鴉青、竹青、玄色、灰色為主,一如其人的低調與儒雅。 “書言,換那套青白色云紋直裾來”謝謙之卻忽然回頭道,他說得極為平靜,可落在書言耳里卻是驚訝萬分的,公子他素來是不在意這些的,衣著也鮮少有亮色。 “去吧”謝謙之仍是那副溫文儒雅的模樣,如果老師記得不錯,靖安今日就該去凌煙閣上學了吧,今日,多好啊,正是七夕呢。 謝謙之不禁笑了笑,窗外天光破曉,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 ☆、第二十三章 晨曦透過灑金的簾幕,碎成縷縷柔光,清風拂動著廊下的風鈴,驚醒一室靜謐,這是個再美好不過的早晨,草木飄香。 身后的侍女穿著新做的五彩間色齊胸襦裙,淡綠上襦,襯著少女活潑靈動的臉頰,美麗動人,她一雙靈巧的手穿梭在靖安烏黑濃密的長發(fā)里,動作溫柔,不一會兒就挽出隨云髻來,竟是比那些年紀大的丫頭還要快些呢。 “這是今年七夕的新衣嗎?”靖安信手推開窗,看那些宮人多半也是做此打扮。 “回公主話,正是呢,前幾日尚衣局才分發(fā)下來的”那小丫頭笑得眉眼彎彎,似是得了多么不得了的好處一般。靖安見她這般模樣,不禁也是一笑。 這丫頭是母后前幾日給她的,說她長得討喜,手也靈巧,跟在她身邊做個梳頭丫鬟吧,她想想也就應了,這樣看來也不算什么壞事了。 巧兒也小心的打量著這位榮寵不衰的公主殿下,她的輪廓不像皇后娘娘那般溫和,倒有些像她遠遠望過幾眼的皇帝陛下,透出些威嚴的味道。五官說不出美還是不美,但卻能叫人一眼就記住了,此刻她闔目養(yǎng)神,纖長的睫毛在陽光下仿佛根根可數,眉心有些皺痕,透出些疲倦。巧兒忽然覺得這位公主和皇后娘娘未必是不像的,至少那周身縈繞的安寧沉靜的氣息如出一撇。 聽說皇后娘娘要把她給公主時,巧兒其實很害怕,她只給娘娘梳過一次頭,卻知道娘娘性情是極好的,她想留在安寧宮。而靖安公主,聽說她不久前才重罰了和她一起長大的兩個丫頭……可現(xiàn)在看來,這位殿下也并不像傳聞中那樣,至少是很好伺候的。 “殿下,尚衣局的新衣送來了!”重重簾幕外,隱約可以看見跪立的身影,靖安抬頭道“進來吧?!?/br> 兩側的宮人挽起紗幔,竹韻低著頭恭敬的把衣服呈到靖安面前,靖安抬眼看了看,鵝黃色通肩繡上衫,配上白金麒麟的下裙,繡工精巧。 “更衣吧”靖安看了眼跪在地上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竹韻,垂下眼淡淡說道。 額點花鈿,腰佩禁步,頸上再壓一副多寶瓔珞,靖安看著鏡子里的少女模樣,竟有些不自在起來,她有多少年沒做這樣的打扮了。 “殿下,掌事嬤嬤到了”靖安這廂才打理完畢,宮人就掐好時間回稟道“進來。” “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掌事嬤嬤端了兩個樣式精巧的盒子上來,打開其中一個盒子里面盡都是些蜘蛛“今日七夕,請殿下抓蛛乞巧?!?/br> “七月七日,各捉蜘蛛于小盒中,至曉開;視蛛網稀密以為得巧之侯。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br> “就那只吧”靖安隨意點了只,讓那嬤嬤抓了,想著今日事多,也就不耽擱了,草草用了早膳,就往凌煙閣去了。 “公子,今日可真熱鬧呀!”書言推著謝謙之邁入宮門,只見來往宮女個個笑意盈盈,身上穿得多半都是齊胸襦裙,只是依品階不同,分了單色、雙色、三色至五色,行走間更是衣袂翩然,宛如云端。 一路走來,宮中處處都系著錦帶華燈,而最顯眼的莫過于今晚用來供妃子帝姬穿針乞巧的錦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