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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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節(jié)里也不十分說她,叫她吃了要拿茶漱口,明漪咬了半口糖煮栗子,又甜又糯,連聲贊了,紫萼便笑:“把新下的栗子拿糖水兒煮了,收了汁不能立時吃,浸上三個月,這栗子就跟糯米團(tuán)子似的軟了?!?/br> 明沅聽著就笑:“這法子倒好,必得是小栗子,原來就粉多軟糯的。”見明漪眼巴巴看著她,手上還端著碟子,嘗了一個道:“回去就浸起來,到二月里就能用了。”明漪瞇著眼睛笑起來,又拿了小金勺子去舀栗子吃。 成王抱了阿霽進(jìn)來,各各問一聲,還特意問了顏連章的病情,紀(jì)氏笑著回道:“倒勞王爺記掛著,如今只慢慢將養(yǎng)著,已經(jīng)能坐起來自個兒吃粥了?!?/br> 能坐起來,就是還不能下地,既不能下地,自然不能去跑官,紀(jì)氏是防著成王再提起來,特意說了這一句,如今誰身上都不干凈,開了年還不知道太子又要作什么,她同顏連章商量定了,官能慢慢當(dāng),這事兒可不能沾。 成王知道顏連章自來是個滑頭,上一回他就掐著點(diǎn)兒送了銀子,也算是見機(jī)早的,這回也還有此意,沖紀(jì)氏點(diǎn)頭笑笑,余光瞥了明沅一眼又提起紀(jì)舜英來,問了兩句便往屋里頭去。 紀(jì)氏倒有些吃驚,她再沒想到成王還能記得紀(jì)舜英,倒是見過幾回,可也沒聽說舜英說些甚,若是客氣,卻又客氣的過頭了,他帶了陸允武年后要升,只提了這兩個,程家一字未提不說,連鄭衍都一個字兒沒有。 這回的元宵宴,說是請了明蓁的娘家姐妹們過府來敘,鄭衍卻沒來,連著明潼也不曾來,倒是送了個八層的禮盒過來,滿當(dāng)當(dāng)裝著節(jié)禮,派了貼身的媳婦子,給明蓁磕頭問了安,說是家里也正擺宴,她如今當(dāng)家了自然脫不得身。 可紀(jì)氏依舊皺了眉頭,這個女婿心也太大了,已經(jīng)是一品的爵位了,還想往上升什么?看明潼的模樣都替她揪著心,連顏連章都說了一回,鄭衍卻只不肯聽,一腦門子的加官進(jìn)爵,想要封妻蔭子,卻不想想他這個位子了,還能怎么加封? 她斂一斂神,又端上笑,夸明漪挑的九曲黃花燈好,等外頭放起煙花鞭炮還把明漪拉過來,叫她避著些,不讓她跟灃哥兒官哥兒兩個往前鉆,官哥兒一手捏著小黃煙,一手拿了水老鼠,火一點(diǎn)就往水上扔,因著竄得快,竟不熄滅,就在水面上繞圈兒,明漪拍巴掌叫好:“四哥四哥,再放一個!” 成王一進(jìn)屋子,梅氏就退了出來,叫她們一家三口坐著看燈看煙花,成王摟了明蓁,把阿霽擺在腿上,一手撫住明蓁的肚子,笑道:“等明歲就是咱們一家四口看煙花了?!闭f著低頭捏捏阿霽的臉蛋:“阿爹抱了你,你抱著你弟弟?!?/br> 明蓁先還笑,聽見丈夫這一句,嘴角微抿,還靠在丈夫肩上,手卻撫住了肚皮,自懷上這一胎,他就篤定是個男孩兒,房里預(yù)備著小弓小箭,連衣裳也吩咐著做了男式的,打心眼里就沒想過會是個女孩,眼看著就要臨盆了,明蓁一天比一天掛心起來,這要真是個女孩,他又怎么想? 明蓁自打有了身孕,成王便不把前頭的事再來煩她,偶爾說一回,又立時叫她寬了心,可成王理事自來不避了她去,書信往來,她也有看見的,初嫁時就知道他存那份心思,如今眼看著太子要上位了,怎么不替擔(dān)心,就怕他露了形跡,叫太子捏住把柄。 成王緊一緊摟著明蓁的那只手,叫她緊挨著自個兒,手指頭還揉著她的肩,腰上給她墊了軟枕頭,挨到她耳邊說:“待得明歲,抱著兒子,在城樓上看煙火?!?/br> 明蓁聲色未動,等丈夫轉(zhuǎn)過去逗弄女兒,她把一口氣分三回吐出來,想著床下格扇里的東西,咬了咬唇兒,右手扒上他的肩,指尖摳住他肩上的龍紋飾,貼了他的耳朵:“我等著那一日呢?!?/br> 成王低頭含笑看她,紫葡萄十段錦當(dāng)空炸開,映得明蓁滿面燦然,她把頭靠在丈夫肩上,手指一緊,是該把那東西拿出來了。 夜里散宴,個個都拎了一盞花燈回家,灃哥兒官哥兒一個拿了猴子偷桃一個拿了跑竹馬,兩個還想把院子里冰水澆的燈帶回去,無人抬得動,擱在車?yán)镆簿突恕?/br> 明沅挑了一個百花盆景的,扎得堆紗華兒里頭點(diǎn)著蠟燭,薄紗透著亮光,紅的黃的紫的粉的,滿目是春色,明漪看看自個兒手里的,又眼饞明沅手里的,她索性全給了明漪,走百病紀(jì)氏許了灃哥兒官哥兒,只怕她年小叫拍花子的拍了去,不放她出去,她眼圈發(fā)紅一付可憐相,拿了花燈倒抿了點(diǎn)笑意出來。 官哥兒之后就沒有孩子出生了,明漪雖出去了三年,回來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官哥兒跟灃哥兒好,紀(jì)氏又是一般相待,這會兒伸手揉了她的腦袋:“八meimei別惱,我?guī)Ш脰|西回來給你?!?/br> 明漪還不高興,可話是紀(jì)氏說的,她再沒膽子鬧,巴巴的點(diǎn)了頭,伸了手指頭:“四哥,給我?guī)呛J吃?!?/br> 官哥兒點(diǎn)頭應(yīng)一聲:“我把那一草垛都買來給你,我喜歡吃果餡的,酸里帶甜,三哥愛吃核桃的,咬著壞的就是一陣吐,還有海棠果的凍葡萄的麻仁山藥的,全給你帶回來?!?/br> 明漪聽的眼睛發(fā)亮,抱了燈笑起來,官哥兒還要往下說,灃哥兒使了眼色止住了,再說到燈舞魚龍,她可又得掉眼淚了。 紀(jì)氏梅氏兩個各有心思,想的都是女兒,一個想著女婿非得跳到泥潭子里頭去,要怎么勸住才好,那個勁頭,還真能打斷他的腿不成?一個想著女兒這一胎果真還是姑娘,可又要怎么交待,她自個兒生了兩個女兒,明陶沒生之前,顏順章也聽了許多閑言閑語,如今這一個可是王爺,往后去了封地,難道還能少了獻(xiàn)美的? 兩個一樣cao心,到了家各自散開,明沅送明漪回了蘇姨娘院子里,告訴她十六要去走百病,蘇姨娘一聽立時笑起來:“一年只這一回能上城樓的,你可看仔細(xì)了,走了橋記著往正陽門前摸門釘去,成了親好生個大胖小子?!?/br> 蘇姨娘市井出身,也走過百病,雖年紀(jì)尚小,想起來還是滿面喜意,告訴明沅要穿白衣走三橋,摸門釘:“你自個兒提燈籠,跟緊了人,拍花子的不說,偷兒也有許多呢?!?/br> 明沅一一應(yīng)下,回了屋就找起白綾襖兒來,家里自來沒人出去走百病的,只一件舊年的小襖,還是張皇后故去時,急趕著裁出來的,統(tǒng)共就穿了那幾日,窄是窄了些,倒還能穿。 采菽覺著太素,尋了花片出來在襟口袖口衣擺裙擺上繞了一圈兒,再釘上紅瑪瑙的扣子,這便能看了,一屋子丫頭能去的只有幾個,采菽算一個,柳芽兒算一個。 又有托了她們買東西進(jìn)來的,又有吵嚷著也要去的,一個押一邊兒撓癢癢,必叫她們把熱鬧說明白了才放開。 倒她們鬧完了去睡,采菽才想著把紀(jì)舜英送來的燈拿出來:“吵得人頭疼,倒把這個忘了。”是只巴掌大的兔子燈,里頭點(diǎn)的蠟燭也是小枝的,拿到手里賞玩,底下還像模像樣的加了輪子,貓兒見著這燈就想去撲,一撲就滾了出去,倒把小貓嚇著了,一團(tuán)雪懶洋洋抬頭看看它,又把頭埋進(jìn)毛里睡了。 阿霽睡去了,明蓁叫丫頭把她抱出去,成王挨過來撫著她的肚皮,見床邊還擺著繡籮皺了眉頭:“叫你別做針線了,壞了眼睛怎辦?” 明蓁笑一笑:“不過擺著看看的,一天也扎不上三針,哪里就壞了眼睛了?!彼纯凑煞?,伸手拉開出床下的扇格,拿出一封信來,遞到成王手里:“你看看這個?!?/br> 成王低頭,火漆還在,竟是沒拆過的,伸手從繡籮里取出剪刀,裁開了信口,里頭倒出一封信來,攤開一看,驟然抬頭,竟是太子筆跡,明蓁反手捶一捶腰:“這是我寫的,如今十成十分辨不出了。” ☆、第331章 海棠果 成王自然知道明蓁會仿寫字體,只她用心想學(xué),就沒有練不會的,兩人稱帝封后,住進(jìn)交泰殿里,那時候他的胃疼已是陳年舊疾,略吃硬些難克化些的東西,就要犯胃疼,偏他還是個愛食酒rou的,哪里耐煩吃那軟面爛粥。 又強(qiáng)撐得幾年,先時還犯的少些,年紀(jì)越大越是耐不住那疼,一犯胃疼就是鐵打的人都撐不住。御膳房里送上來的東西全是好咬好咽的,他一見就要發(fā)脾氣,明蓁干脆自家拿小銚子煮了粥給他,說是皇后親手熬的,他才能吃上些。 御桌上還有這許多折子要批,接過來的江山折騰的半死不活,不是這里旱就是那里澇,他火性又大,忍得這許多年,再不必忍那些個不順心的事兒了,又看起老天的臉色來,一生氣就胃疼,只好由著明蓁念上疏折子給他聽,再由著明蓁寫批閱。 她那一筆朱批,便是成王自個兒不仔細(xì)看都分辨不出來,只明蓁說過,單看不同,若是擺在一起細(xì)看,卻還是能看出來的,她還笑過,說自己是拿繡針的手,跟他拿刀劍的手,出手的力道就不相同:“外行自然不懂,內(nèi)行仔細(xì)著挑錯,總能找得出來?!?/br> 她看卻不是看字面,而是反過來看背面,數(shù)著墨點(diǎn)兒,成王下筆力氣大,字字力透紙背,她便不一樣,形似了神也不似。 可她的左手字,仿太子的筆跡,卻連打小把著筆教太子寫字的師傅都不曾辯認(rèn)出來,太子弒君的事鬧出來,那老先生見著罪證,當(dāng)堂撞死在大殿上,說一世清名毀于一旦,再無面目見天下人。 她會寫雙手字的事,是嫁給他許多年,到了阿霽長大要學(xué)寫字的時候,他才看見的,左手是一本字帖,右手又是一本字帖,許是為著逗女兒開心,她兩只手輪換著寫,詩句是一樣的,字跡卻渾然不同。 還寫了梅季明創(chuàng)的梅花體,字如梅花,有大有小有仰有俯有開有合,錯落紙間參差不齊無行無列,倒似梅花圖,這才被稱作是梅花體。 明蓁寫出來指了告訴阿霽,阿霽卻皺了眉頭,,她當(dāng)時學(xué)的是正統(tǒng)書法,橫平豎直,指著這個就搖頭,說喜歡看阿爹的字,這個一團(tuán)團(tuán)的她再不愛。 成王自來不是愛舞文弄墨的性子,他練的多的是兵法武藝,書房里擺著的也多是兵書,還是娶了明蓁進(jìn)來,偶爾聽她說上兩句,才品出味來,圣人書有圣人的道理。 見著妻子能作雙手書著實(shí)吃驚一番,便是外頭人捧到云頭上的梅季明,只怕也沒這個能耐,若不是女人,倒也算得一家。 明蓁能仿著太子的字,他是知道的,可那卻是上輩子的事,他走的無比艱難才走到那個位子上,這輩子重來,盡他所能護(hù)著明蓁,不叫她再受一點(diǎn)苦楚,上輩子那些她迫不得已費(fèi)心費(fèi)力去做的事,這輩子再不叫她沾手。安安心心的當(dāng)王妃,再安安心心的當(dāng)皇后。 明蓁盛年早逝,一半兒是因著于氏這個賤人,在她懷著身子的時候折騰她,一半兒是為著嘔心瀝血把太子的字跡學(xué)了個十成,這些信送到圣人跟前就是明證。 只他再沒想到,重來一回,明蓁竟還替他做了這些,成王一時說不出話來,明蓁腰間酸疼難當(dāng),往后挨在引枕上,叫成王一把攥住了手。 早年間他與太子是常有書信往來的,太子一向拉攏這個弟弟,成王上輩子就同他是兄弟,他的喜怒好惡了如指掌,把排在前頭的代王都擠了下去,挨到太子身邊,看著確是太子一系,他去邊陲那二年間,太子妃年節(jié)時令俱都送了東西來,總有些問候書信。 書房里還有往來的公文私信,既不曾避了她,她自然能見著,只再沒想到,隔了一輩子,她還是寫了出來。 明蓁反握住丈夫的手:“你想的什么,我豈會不知,既然做了,就沒有退路?!弊运捱M(jìn)來,他就沒想過在她跟前妝相,當(dāng)著太子自要說些違心的話,可對著她卻再沒瞞過,他怕她憂心,越到后來說的越少,可明蓁怎么會不會掛心。 她一無所長,因著沒生兒子,府里又沒有旁的姬妾,連在長輩跟前都不討歡心了,索性圣人眼里只有一個元貴妃,皇后受得諸多折磨,早早離世,她在妯娌里頭只好一味敦厚周到,等丈夫掌了兵,日子倒似踩在冰面上,步步小心仔細(xì),就怕一時不慎,就落到冰窟窿里。 成王聽她如是說,倒辛酸起來,上輩子她擔(dān)驚受怕,這輩子還當(dāng)她能安心,哪知道還是如此,他摟了明蓁肩頭:“快了,至多一年,再等一年,就不會叫你受委屈了?!?/br> 明蓁眼圈一紅,挨著丈夫枕在他肩上,他一只手撫住她的腰,一只手撫著她的肚皮:“到你生下兒子來,咱們一齊過那道門?!?/br> 明蓁的手跟著撫到肚子上,臉卻緊緊埋進(jìn)丈夫肩窩里,這一胎要不是兒子,不說成不成,若是成了,他也已經(jīng)三十了,這個年紀(jì)還沒個兒子,便是他肯,朝臣也不會坐視。 梅氏想到也是一樣,夜時閉目不寐,如今明蓁尚算盛年,若是早年有個兒子,便后頭進(jìn)府也越不過她去,若是叫別個搶了先,守著樹這許多年,都開了花了,果子卻叫別個摘了去。 她也想過讓女兒挑幾個身份低微的,可若是后頭有出身高的生了孩子,豈不又是一樁麻煩事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顏順章拍拍她:“這是怎么?” 梅氏搖一搖頭,想著紀(jì)氏剛給明潼送了個瘦馬去,可王府里養(yǎng)些個歌姬樂姬便罷了,怎么能叫瘦馬生下孩子來,又要出身清白,又要忠心明蓁,生下了孩子肯老老實(shí)實(shí)的給明蓁教養(yǎng),萬不能等著孩子大了,在他跟前挑唆。轉(zhuǎn)了一圈,哪里有這樣的人。 十五元宵節(jié)十六走百病,金陵城里一歲只有這一日上城樓,男女老少盛妝出行,走過定勝橋再去摸正陽門的門釘,門上的紅漆都叫摸掉了,回回元宵后都要補(bǔ)一回。 明沅夜里用飯便不多吃,一家子只陪著紀(jì)氏,紀(jì)氏看他們一個個都只淺淺動幾筷子,曉得是要到外頭去吃夜市,把他們?nèi)催^一回:“夜市哪有這么早出來的,這會兒不吃飽了,可走不動?!?/br> 她小時候也跟著紀(jì)懷信紀(jì)懷仁幾個到外頭去走過百病,紀(jì)老太太派了兩個得力的婆子看護(hù)住她,就怕她叫人拍了去,外頭那番熱鬧尋常是不得見,今歲上頭坐著的太子又很有三把火的意思,御街上張燈結(jié)彩,東西兩邊的坊市也是一樣,花燈會熱熱鬧鬧辦上整三日。 門樓鋪?zhàn)訖跅U俱不得空,彩綢從街這頭連到那一頭,還叫底下人把吃的用的分開來賣,左邊一道全是吃的,右邊一道都是花果玩意兒。 街上人說了好幾日,到真要出去了,哪個忍耐得住,聽見紀(jì)氏說都低了頭笑,官哥兒還伸手搗一搗灃哥兒,沖他眨巴眼睛。 明漪越發(fā)想哭,吸吸鼻子,知道自個兒再不能去,她還偷偷求過蘇姨娘,可蘇姨娘怎么肯放女兒出去,嚇的一聲拍了她:“再不能夠,你jiejie大了,跟的人又多,你小人家一點(diǎn)點(diǎn),真叫拍花子的拍了去,連家里都說不明白?!?/br> 蘇姨娘打小就因著生得好,鄰居都叫蘇大娘把她看牢了,拍花子的拍著這樣的,連個干凈去處都無,全往最臟的地方賣,一條街上也有找回來的,賣到外頭都生了孩子,怎么還肯認(rèn),這輩子只嘆一個無緣,引人幾句唏噓罷了。 既抓不著人販子,又懲治不得買家,便是那起意要告的,也叫人勸住,都成了夫妻還告什么?嘆一句命苦,好容易回家了還有上吊吊死的,身后事且沒個著落。 蘇姨娘打小就聽,蘇大娘更是恨不得把女兒系在褲腰帶上,拿這話嚇唬了明漪,又擔(dān)心起明沅來:“穿得素些,也別戴那金的玉的,叫人摸了去,到外頭可得跟著人,走大道別走小道?!?/br> 她絮叨起來沒個完,明沅且聽且笑:“那兒就這么怕人了,太太叫了人跟著的,姨娘不必?fù)?dān)心,有甚個要的,我給你帶進(jìn)來?!?/br> 蘇姨娘不說話,明漪卻挨著她,還在吸鼻子呢,嘴巴一動:“我要麻仁的糖葫蘆?!毕肓嘶赜忠嫒?,一氣兒報一串東西,說的時候高興的,說完了又想到自個兒不能去,接著吸起鼻子來。 紀(jì)舜英早早就來了,吃了飯還又打了雙陸,下了會棋,到外頭掌燈,兩個小的怎么也坐不住,急著套了衣裳就要出去,紀(jì)氏叫了六個下人跟著,紀(jì)舜英又有小廝跟了來,這么一數(shù)倒有十來個人了。 明沅怕人多倒走茬了,專叫兩個看著官哥兒,兩個看著灃哥兒,這一行人出得門去,先去走三橋摸門釘,明沅沒穿白的,還是穿了一身紅襖,卻是喜姑姑說的,說八月里才穿白綾裳,正月里都是盛妝出門的。 明沅長到這么大,還是頭一回邁腳走出顏家,外頭處處張燈結(jié)彩,沒走到巷子口,她就見著好些個打扮各異的小娃兒,戴了虎頭帽子,分糖豆吃。 巷子里還有挑擔(dān)子賣細(xì)糖果子各色饳馉兒的,明沅覺得有趣,這么個木頭擔(dān)子,有鍋有灶有碗,還能放上兩張長凳子。 紀(jì)舜英只當(dāng)她是饞了,捏捏她的手:“越到前頭,好吃的越多,留個肚子,咱們到前頭吃去?!睘柛鐑汗俑鐑阂呀?jīng)忍不住,各各買了糖葫蘆在手里啃,這東西倒是差別不大,紀(jì)舜英問她要不要吃,明沅見著那一層薄薄的糖衣,倒有些饞,算起來多少年都沒吃過這個了。 站著看了一回,她有好幾樣想吃的,紀(jì)舜英干脆叫那老漢串個什錦的,多花了兩個錢,明沅捏著長竹簽,咬了一小口海棠果,吸一口熱市上咸甜夾雜的熱香氣,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了。 一串什錦糖葫蘆走到東街才只吃了兩顆,街面上的孩子眼巴巴看著,還有機(jī)靈的知道她吃不了許多,一路跟著,干脆給了他們,又摸一把錢叫他們分了。 走三橋是不能回頭的,往前去就是把病痛扔在身后了,一路過了定勝橋清江橋再走到五音橋,過了三橋摸門釘了,紀(jì)舜英倒拉了她的手:“這摸了就生兒子了,我想先要個女兒的?!?/br> 明沅一怔,滿面通紅,圍得許多人,有聽見的也只轉(zhuǎn)頭看了笑笑,明沅啐他一口,真沒再摸,擠擠挨挨上了城樓,因著人多,夜風(fēng)吹著也不凍人,全擠在一邊看城里的燈火,連成線好似一道道游龍,忽的身后有人喧嘩,轉(zhuǎn)身一看,竟是從山道上也下來兩條火龍。 太平年歲過久了,不論是官兵還是民眾俱不拿這當(dāng)回事兒,紀(jì)舜英先還想把明沅幾個都帶下樓去,等一辯方向便不再動,到這火龍隊離得近了,火把照得城里城外如同白晝,這才看清楚,卻是圣人回來了。 ☆、第332章 炒鴨腸 圣人回宮于朝野是大事,于生斗小民不過是談資,元宵節(jié)里外都是燈火,站在城樓上的人個個拎著燈籠,圣駕非挑夜里進(jìn)城,倒是添了一份熱鬧。 金陵城的百姓一年算是能見著皇帝一回的,年年除夕元日,圣人都要在樓上看煙火,不在家里守歲的,就往城樓下守著,既看了煙花又看了圣人,遠(yuǎn)遠(yuǎn)的模模糊糊的一團(tuán),只知道穿著明黃衣衫,身邊還跟著貴妃娘娘。 圣人出了城,除了出城那一日的儀仗叫城中百姓念叨過一回,今歲元日城樓上換了太子太子妃,一樣是黃衣衫,煙火還放的更多更絢麗,進(jìn)了年節(jié)始街上的懶漢孤寡就不愁吃的,倒比舊年過著還更舒服些。 太子要顯著一番新氣象,自然在這上頭下功夫,可底下的百姓除開覺著更熱鬧些,樓上坐著什么人,于他們半點(diǎn)兒不在意。 這會兒也還拿這個當(dāng)熱鬧看,小娃娃一面吃糖葫蘆一面點(diǎn)著火龍隊伍,看完了,就往另一邊下去,趕著去東城的夜市看花燈。 明沅側(cè)了臉看看紀(jì)舜英,見他眉頭皺起來,問得一聲:“這是怎的了?”紀(jì)舜英立時回神搖一搖頭,知道她絕少出門,指了東西街市告訴她何處有寺何處有湖。 “詩里說南朝四百八十寺,如今城中也有大大小小許多寺廟的,東南西北四個算是鎮(zhèn)城的,數(shù)東邊那個最大,里頭還有一幅鄭筆畫的羅漢?!边@羅漢卻是寺里的方丈往棲霞寺請了拾得出來畫的,原想畫一百零八的羅漢,拾得只畫了十七尊就扔了筆,東寺就只有十七羅漢,少了的那一尊,叫人拿金箔在墻上作了個羅漢模樣。 明沅聽的有味,身邊人擠擠挨挨,官哥兒灃哥兒兩個還不住戲鬧,紀(jì)舜英護(hù)著她不叫她被撞了,又告訴她哪里是鼎香樓,哪里是十方街,再遠(yuǎn)些燈火輝煌的地方就是夫子廟。 里頭最熱鬧的還是秦淮河,畫舫船只游蕩湖面,一船都是燈,自城樓上看不見,還是走清江橋的時候站住看了一會兒,明沅心里疑惑怎么好好的元宵不回家過,倒往這聲色場去了。 明沅還是頭一回站的這么高,可就是站在城頭上也望不了那么遠(yuǎn):“要是能往塔上看的就更遠(yuǎn)了?!边@兒再往遠(yuǎn)看也只看得見半條街,等山上下來的龍尾巴進(jìn)了城門口,紀(jì)舜英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握了她的手,把她從城樓上扶下去。 官哥兒灃哥兒還沒看夠,又在城樓上磨得會子這才下來,官哥兒吱吱喳喳,一路說著剛才圣人進(jìn)城的排場,哪個也沒料到他今天回來,路上的擔(dān)子鋪?zhàn)泳愣枷蚝笸?,等他過去了,才又擔(dān)了出來。 太子接著急報,爭趕著過來迎駕,圣人看著越發(fā)的老邁了,連腰都直不住,元貴妃泡了溫泉竟越發(fā)好顏色起來,她扶著圣人的胳膊,大節(jié)里也還穿著一身白,烏發(fā)雪衣,眉間點(diǎn)得花心,彎眉輕蹙:“圣人只不放心,出了這樣的大事,太子怎么瞞著。” 元貴妃說的大事,是君山地動,太子一聽就面上變色:“是怕父皇為著這事煩心,養(yǎng)好了身子才是正經(jīng)?!?/br> 一國之中旱澇有時,春蝗夏澇秋旱冬雪,災(zāi)禍不斷,不釀成大禍就算是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了,地動日食是少,可也不是全然沒有,自開朝以來,大動便碰上過兩回了,君山這一回且不能算大的。 可這山卻再不一樣,那是開國皇帝封過的山,太祖皇帝行到此處,文定侯聽了山名戲言一番,君臣兩個相談甚歡,酒后竟真?zhèn)€在那山腳下找了塊石條蓋上大印,這個還當(dāng)作傳奇故事,編了《封君山》的戲出來,有說書打彈的,有唱文武戲的。 石碑確有一塊,還專刻了印上去,那頭既是皇帝親封,傳了幾朝,就成了圣人的象征,說龍脈自那兒起,一個君山一個泰山,兩邊都要辦祭祀的。 那頭地動,卻有人傳出是圣人不在宮中的緣故,太子背地里咬牙,卻尋不著這說話的起自何人,再后來連欽天監(jiān)都插了一條腿進(jìn)來,說要請圣人回宮,叫太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差點(diǎn)就罰了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剃了頭發(fā)去當(dāng)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