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我們收到的那些便簽圖片，用這個也行?！?/br>
    “不夠?！卑材菡f，“新聞界正從我嗓子眼里挖照片呢，還有我的屁股。兩面夾擊，文卡特！他們就要在中間會合了！”

    “必須再等幾天。我們正打算讓探路者號和漫游車電腦相連——”

    “幾天！？”安妮喘著粗氣，“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關(guān)注這事，我是說全世界。這是阿波羅13號以來最大的新聞。你他媽給我一張照片！”

    文卡特嘆了口氣，“我明天努力吧。”

    “太好了！”她說，“那我等著?！?/br>
    日志：sol98

    攝像機拼字的時候，我得盯仔細點，它每次只傳過來半個字節(jié)。一看到一組數(shù)字，就得馬上對照我做的ascii表，這才是一個字母。

    我不想丟掉任何字母，所以就用桿子把每個字母都寫在沙地上。從接收字節(jié)、轉(zhuǎn)換字母，再到把它寫在沙地上，還真得花上好幾秒的時間。有時候當我轉(zhuǎn)頭去看攝像機時，就會漏掉一個數(shù)字。大部分情況下我能根據(jù)上下文猜出漏掉的是什么，但有時候也只能放棄。

    今天早上，我起得比平時早一些。簡直就像是圣誕節(jié)早晨！我等不及要到8點才能跟大家伙兒通話。吃了早飯，作了些沒必要的棲息艙常規(guī)檢查，百無聊賴地看幾頁波洛。終于到點了！

    hakrvr2tlk2pthfdrprp4longmsg

    耶?；宋乙环昼??！翱梢院诘袈诬嚫铰氛咛枌υ?。準備接收長訊息?！?/br>
    搞懂這句話死了我不少腦細胞。但這是個好消息！如果真能辦成，我和地球之間拖后腿的就只有通訊延遲了！我寫了一條新訊息展示給他們：收到。

    不太明白他們說的“長訊息”是什么意思，但我估計得作好準備。我在整點到來前15分鐘就位，掃平一大片沙地，找了根最長的天線桿，這樣我就能夠得更遠。

    然后我站好，等待著。

    整點剛到，訊息來了。

    lnchhexiditonrvrcmp, openfile/usr/lib/hab. soscrolltilidxonlftis: 2aae5, ovrwrt141bytsw thdatawe'llsndnxtmsg, standinview4nxtpiihsdone

    老天爺。好吧……

    他們想讓我在漫游車的電腦上運行hexedit，打開位于這個目錄下的文件/usr/lib/hab.so，往下拖，直到屏幕左側(cè)的編號為2aae5，將此處的字節(jié)換成nasa下一個訊息即將發(fā)送過來的141個字節(jié)序列。完全明白。

    另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們想讓我出現(xiàn)在下一張照片里。不確定原因。我穿著這身衣服，你根本看不見我身體的任何部分，即便是面罩，也反光得厲害。但他們想要我這么做。

    我回到棲息艙，將訊息另行保存，以備將來參考，然后寫了一條短訊息回到攝像機前。一般來說，將便簽紙釘在這兒之后，我就會離開。但這次，我站在攝像機前，雙手豎起大拇指，便簽紙上寫著：ayyyyyy！

    要怪就怪那些70年代電視劇吧。

    ***

    “我要的是照片，結(jié)果來了張馮茲？”安妮朝文卡特發(fā)飆。

    “你要照片，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別八婆了?！彼央娫挼衷诩绨蛏?，現(xiàn)在，比這場對話更讓他關(guān)心的是眼前的摘要。

    “ayyyyyy！”安妮模仿道，“他干嗎要這么做？”

    “你見過馬克·沃特尼本人嗎？”

    “得了，得了，”安妮說，“反正我要在最短時間內(nèi)拿到他的面部照片?！?/br>
    “不可能?！?/br>
    “為什么？”

    “要是把面罩摘下來，他就死了。安妮，我必須走了，jpl有位程序員在這兒，事情很緊急。再見！”

    “可——”安妮話還沒說完。

    杰克正站在門口，說道：“沒那么緊急?！?/br>
    “我知道，”文卡特說，“我能幫什么忙？”

    “我們在想，”杰克說，“這個黑漫游車的計劃搞不好會太繁瑣，我們可能要跟沃特尼來來回回作多輪交流?！?/br>
    “沒問題啊，”文卡特說，“慢慢來，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們可以用更短的通訊時間快速把事情搞定?！苯芸苏f。

    文卡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澳闶遣皇谴蛩惆训厍蚝突鹦侵g的距離給縮縮短？”

    “這跟地球無關(guān)?！苯芸苏f，“赫耳墨斯現(xiàn)在離火星7300萬公里，只有4光分遠。貝絲·約翰森是個極其厲害的程序員，她可以跟馬克直接溝通?！?/br>
    “想都別想?！蔽目ㄌ卣f。

    “她是這次任務(wù)的系統(tǒng)管理員。”杰克堅持，“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正是她的本職專長?！?/br>
    “我真不能這么做，杰克，隊員們還蒙在鼓里呢?！?/br>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什么不能告訴他們？”

    “沃特尼不是我唯一需要考慮的人，”文卡特說，“我還有五名宇航員正在深空中航行，我需要他們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返航上。有個事實大家可能都沒意識到，純粹從統(tǒng)計學(xué)角度而言，他們五位比沃特尼的處境更危險。他在一顆星球上，而他們是在太空里?！?/br>
    杰克聳聳肩，“好吧，那就照原方案慢慢來?！?/br>
    日志：sol98（2）

    你有沒有抄寫過141個隨機字節(jié)，每次只抄半個？

    極其無聊。而且，當你手里沒有筆的時候，還相當具有挑戰(zhàn)性。

    之前我一直將字母寫在沙地上，但這次，我需要把那些數(shù)字放到可以移動的平臺上。我的第一個想法是：用筆記本電腦！

    每個船員都有一臺筆記本，現(xiàn)在我手上有六臺可以使用。準確點說，我曾有六臺，現(xiàn)在我只有五臺。我以為筆記本電腦直接拿到戶外不會有太大問題。不就是電子元件嗎，對不？短時間內(nèi)它還是可以保溫的，再說，它又不需要空氣什么的。

    但它立刻就死翹了。我還沒走出氣閘，屏幕就黑了。最后我想明白了，“l(fā)cd”里的“l(fā)”是“液體”的縮寫。我估計它要么是凍結(jié)了，要么是汽化了。也許我可以發(fā)一帖客戶反饋：“產(chǎn)品購買后帶到火星使用，立即停止工作，必須0分?！?/br>
    最后我用了攝像機。我有很多專門為火星任務(wù)設(shè)計的攝像機。在那些字節(jié)信息傳送過來的時候，我在沙地上寫下來，馬上照一張相，回頭再去棲息艙里轉(zhuǎn)抄。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夜，今天沒訊息了。明天，我會把這些代碼輸進漫游車，接下來就交給jpl的那幫宅了。

    ***

    探路者號臨時控制中心散發(fā)著一股十分明顯的異味。通風(fēng)設(shè)備原本就不是給這么多人設(shè)計的，更何況每個人只要醒著就忙個不停，大家都沒空打理個人衛(wèi)生。

    “快到這邊來，杰克，”文卡特說，“你今天肯定會變成一個忠實的提姆粉。”

    “謝謝?！苯芸俗教崮飞磉?，那原本是文卡特的位置，“嗨呀，提姆！”

    “杰克?！碧崮氛f。

    “打補丁需要多長時間？”文卡特問。

    “基本上是瞬間的事。”杰克答道，“沃特尼今天早些時候已經(jīng)把黑客代碼敲了進去，我們已經(jīng)確定它可以工作。我們剛剛更新了探路者號的cao作系統(tǒng)，也沒有問題。接著又將漫游車的補丁發(fā)了過去，探路者號會將它無線電廣播出去。只要沃特尼執(zhí)行補丁文件，然后重啟漫游車系統(tǒng)，我們就應(yīng)該能連上。”

    “上帝啊，這個流程可真夠復(fù)雜的?！蔽目ㄌ卣f。

    “你下次該試試升級一個linux服務(wù)器?！苯芸苏f。

    大家頓時沉默了一會兒。提姆說：“你知道他是開玩笑的，對嗎？這本該是個不錯的玩笑。”

    “噢，”文卡特說，“我是搞物理的，不是搞電腦的?！?/br>
    “對搞電腦的人來說他也一點都不搞笑?！?/br>
    “你還真是個討厭鬼，提姆。”杰克說。

    “系統(tǒng)上線了?！碧崮氛f。

    “什么？”

    “上線了，fyi?！?/br>
    “老天開眼了！”杰克說。

    “它工作了！”文卡特對整個屋子的人宣布。

    ***

    [11:18]jpl：馬克，我是文卡特·卡普。從sol49開始我們就一直在密切關(guān)注你。全世界都在你背后支持你。找回探路者號這一出真是太漂亮了。我們正在研究營救計劃。jpl計劃改裝阿瑞斯4的mdv，讓它可以來一次短途近地飛行。他們會接上你，然后帶你一起飛到斯基亞帕雷利。我們還在整合各方資源來執(zhí)行一個補給任務(wù)，好讓你撐到阿瑞斯4到來。

    [11:29]沃特尼：很高興知道這些。很期待不用死在這里。我想再次指明，這一切不是船員們的錯。問個題外話，他們發(fā)現(xiàn)我還活著之后都說了些啥？對了，“嗨，媽！”

    [11:41]jpl：再跟我們說說你的“作物”。按照3/4定額的話，我們估計你的食物可以撐到sol400。你的作物是否可以改變這個數(shù)字？還有，我們還沒有告訴船員們你還活著。我們希望他們能專注于目前的任務(wù)。

    [11:52]沃特尼：作物就是土豆，本來都是感恩節(jié)的特別食材。它們長得很好，但是農(nóng)田的收獲不足以維持生存，我還是會在sol900左右斷糧。另外，告訴船員們我還活著！你們他媽腦子有什么毛病？

    [12:04]jpl：我們會讓植物學(xué)家跟你詳細討論，并仔細檢查你的工作。你現(xiàn)在命懸一線，我們不想出任何意外。sol900這個消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有多得多的時間來準備補給任務(wù)了。另外，請注意你的用詞，你打出來的每個字都會被實時轉(zhuǎn)播給全世界。

    [12:15]沃特尼：快看！好大一對奶子！—＞（.y.）

    ***

    “謝謝你，總統(tǒng)先生，”特迪對著電話說道，“謝謝你打電話過來，我會將你的祝賀傳達給全體工作人員。”

    他掛了電話，把它放到桌角，和桌子邊緣齊平。

    米奇敲了敲辦公室開著的門。

    “現(xiàn)在方便嗎？”米奇問。

    “進來，米奇，”特迪說，“坐吧?！?/br>
    “謝謝?！泵灼孀M那張上好的皮革沙發(fā)，伸手把耳機上的音量調(diào)小。

    “任務(wù)中心情況怎么樣？”特迪問。

    “非常好，”米奇說，“赫耳墨斯一切正常。jpl的進展讓每個人都精神煥發(fā)。今天可真是個天殺的好日子！”

    “沒錯，”特迪表示同意，“我們離將沃特尼接回家又近了一步?！?/br>
    “是啊，關(guān)于那個，”米奇說，“你大概也猜到我為什么會過來?！?/br>
    “我猜猜看，”特迪說，“你想告訴船員們沃特尼還活著?！?/br>
    “是的?！泵灼嬲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