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 燕姨娘被關(guān)進了昭明寺。 昭明寺分前后山,中間隔著座山峰,實際上,都算得上兩個寺院了。 它不是皇家寺院,但據(jù)說,從前卻是在一位皇后的提議下修建的。 按照那位皇后的設(shè)想,前面的寺院,用以收留那些達官貴人家或是自己想不開,想要靜養(yǎng)清修的,或是犯了小錯,需要禁足改造的內(nèi)眷們。 起意是好的,就是大家可以湊一起作個伴,而不是各家后院兒都弄個冷院家廟什么的。 而后山的院落,則用來收容那些作惡嚴重,需要嚴懲的惡婦。 但事實證明,貴人家的女眷,一般都活得很好,沒什么人想不開要出家。所以昭明寺前寺相當冷清。 并且因為與皇后有關(guān)的緣故,帶著nongnong的神圣與高大上氣息,尋常香客也并不愛往這里去,怕一不小心沾染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于是顯然越發(fā)冷清。 倒是后山,生意紅火。 誰家沒個事兒啊,有了事兒你們有沒有嚴厲處置呢?唉這里成了整治家風,改造惡婦的好去處。 比如象燕姨娘,她是作惡了,但她這么一女子,又有孩子,你好意思手起刀落將人砍了嗎?你們怎么這么殘忍這么無情這么狠辣? 還有,到時候讓人家兒子會怎么想呢? 就要送到這種地方去改造去。 據(jù)說,那里的尼姑們服務(wù)人性化,很能根本客戶需要訂制各種特色套餐。是除戾氣養(yǎng)脾性呢,還是治惰性變勤快呢?沒有什么特殊要求?好吧,看來已經(jīng)齊大成不需要改造了。我佛慈悲,那就送你服侍我佛去吧。 送去那里的女子,除了主家出力使銀子,極少能熬過幾年去的。 ——這就是大戶人家的處理方式。證據(jù)確鑿也不肯給人一個土墳頭,非得掩掩飾飾送人去那鐵檻欄處,以示咱多么的高貴文明不粗暴。 ··· 燕姨娘是官家小姐,所以還有個這種“體面”的去處。但跟她一起散步的丫頭,就沒有這么好運了。 她的待遇跟致莊院那幾個跟著小唐氏的人一樣,被猛扁,被一遍遍細問著,兩人散步的詳情。唐家斷定,她不是什么走開一會兒,分明是替燕姨娘害人在站崗放哨呢。 這種事兒說不清。 丫頭當然不停喊冤,最后見喊冤無望就開罵。侯爺都斷定她不是幫兇啊,你們這些豬頭無腦的東西卻非要污上她,你們不辯是非,來生定然眼盲心瞎,八拉八拉…… ——等等,侯爺斷定? ……所以說,侯爺早知道她跟燕姨娘各自分開過? 小唐氏不是病死不是意外,竟然是被謀害橫死的,唐家實在是心存惡氣,不接著鬧程家才會怪了。 唐家表示:一個姨娘為何如此膽大妄為,少不了是男人一概的縱容,才致使她膽氣日盛,終釀大禍。 并且他們有證據(jù):程向騰早知燕姨娘出現(xiàn)在事發(fā)現(xiàn)場,卻瞞而不報,分明就是袒護兇犯! 揚言要去府衙遞狀,告程向騰寵妾滅妻…… 一邊也以此為因,向程家提更多的要求,要求將來給小唐氏的兩個女兒置留更多的陪嫁,給小唐氏置辦更多的陪喪,以及請多少方外高士,做多少場水陸道場超度,舉行超高規(guī)格的喪禮等等。 結(jié)果不待唐家真告到官衙,唐家兄弟先被人告了。 城南張家,張展儀。 張展儀說,她一直懷疑她夫君和小叔的死太過湊巧,因為之前得罪過唐家,覺得是唐家兄弟使壞報復。這些年來她經(jīng)過多方查證,終于有了眉目。 唐家兄弟,就是幕后主使。 直指唐家兄弟行兇殺人,罪大惡極。 這姑娘的忽然橫空出世,不但唐家,連程向騰都愣了。 當然如果武梁在,她肯定能理解。 這位張展儀盯著程向騰許久,就這么放手如何甘心?她一直就苦于不得法接近罷了。 如今有這么好一個機會表現(xiàn),她如何不利用。 小唐氏事兒一出,武梁麻溜的走了,不敢出頭,連自己兒子都指望著程向騰罩。 她也相信就算小唐氏之死的戰(zhàn)火蔓延到程熙身上,程向騰也罩得住。這男人要連自己兒子都罩不住,那手里的權(quán)勢用來干屁呀?他真的可以卸甲歸田回老家賣紅薯了。 所以武梁的想法就是不拖后腿不添亂,走為上策?!@種行為得到了張展儀的鄙視。枉人對你那么好,人家有難你不該同當么,你跑什么跑!沒品,沒義氣。 但這正是張展儀的機會。 張展儀心里清楚的知道,她無法象武梁那樣得男人的寵愛,所以她得抓住一切能出力的機會,讓自己對男人有用! 有用的女人,男人一樣離不開。 她已經(jīng)沒有機遇再碰到這么一個男人再去攻略一回了,抓著這一個,必須攻略到底不放松。 ☆、第165章 .賭一把 京里貴人多,京兆尹官比人家小,權(quán)比人家少,牽扯上這些貴人的事兒,從來都是盡量和稀泥以拖字訣為主的。 所以一看這樁官司牽扯到唐家,當然就先置于案頭了。 并且那姑娘透露,從前和唐家的事端,可是先皇后,現(xiàn)在的慈賢太后出面平的噢,提醒京兆尹稟公辦事。 京兆尹也不是嚇大的,但這位既然這么說了,少不得去打聽打聽是個什么情況吧。 然后很快的,兄弟單位五城兵馬司那邊兒就有人友情相告:真事兒,這姑娘和唐家杠上不是一回了,上次確是先皇后平的事兒。 當初就讓他們五城兵馬司頭痛過啊。 那好了,既然如此,就往上面通通氣兒吧。上面怎么說他們怎么做,也就完了。領(lǐng)命辦事兒最省勁兒。 京兆尹能在京城混得開,自然有自己的路子。很快就把這事兒給遞到了慈賢太后耳朵里。 卻說那慈賢太后,現(xiàn)在天天混吃等死閑得抽筋,一聽有這事兒?細細回想加旁人提醒,噢,想起來了,娘家人。 當初不過打架,現(xiàn)在發(fā)展到殺人了?那時候不是說好了不再提的嘛?慈賢太后來了勁兒:你們審著,回頭什么情況報我聽聽。 宮里人話不能亂說,對于老太后的意思,京兆尹的解讀是,她這是要管哪。當然就算不是這么個意思,他也得對唐家把這話給說死了,讓他們有事兒你找太后去。 于是,唐家頹了。 且說張展儀家那事兒,還真是唐端慎干的。他當初差點兒被打殘廢了,就那么算了?總得找人出出氣。張展儀敢直接出頭認帳,他豈能放過。 沒想到事隔這么久,這女人竟然找到了把柄,并且這個時間捅出來。 一方面太后摻和了一腳,并且這個太后吧,還不是個心里有成算有大局的人,什么世家的力量了,各方的平衡了,她統(tǒng)不管這些個。 她行事向來沒那么多講究,她也不會講究,更多的時候就是憑著高興,看誰順眼之類的來的。 反正這老太太尋常也并不多招事兒,皇帝圖個孝字,偶爾有點兒小事兒吧,一般也不駁她什么。 所以說真要和這位老太太對上,唐家除了軟和著哄勸,其他肯定是各種計策使不上力。 并且唐家最擔心的,是程向騰。 張展儀那女人當初在充州將軍府住了很久,顯然是程向騰那一邊兒的。這女人的能力,自然不足為慮,但如果是程向騰插手,從中拿到些什么證據(jù),那就不足為奇了。 所以這事兒有點兒棘手。但唐家也不是真的怕了,只是和程向騰因此死磕,貌似沒那么大必要啊。 程向騰既然有證據(jù),卻這么多年不拿出來指證,顯然對唐家是留了手的。只要唐家不在小唐氏之死上糾纏不依,應(yīng)該這事兒也就完了的。 就算當年事密,程向騰這邊不過虛張聲勢,未必真有證據(jù),唐家也不愿意賭。須知在西北這條道上,他們唐家是遠遠不能跟程向騰相較的。若真死磕起來,沒有的事兒他也能給你捏造出真真兒的證據(jù)來。 何苦來哉。 果然跟張展儀私下聯(lián)系,那女人自己就表示,她也不想繼續(xù)鬧大啊。說她先夫已托夢給她,說他們心中無怨已然安息,不希望再被打擾。讓她不要報怨,要報恩。 她說她心里非常不安,因為官府查案,定然是要開棺重驗尸身的。那豈不就要打擾亡靈,違她夫君意愿? 她提出條件:程侯爺不但對她好,對那死去的相公和小叔子都曾恩重如山,如果你唐家不與程家再計較,我張家就不與你唐家計較,就此解此之仇,報彼之恩了。 唐家意下如何? 唐家跟程家鬧,不過圖吐口怨氣得些好處罷了,別說程侯爺能不能真被冠以寵妾滅妻之名。就算真座實了罪名,又能拿他奈何? 所以有什么好說的,收兵,成交。 ··· 程向騰就呵呵了。他還什么話都沒說呢,就什么都不用說了。 那女人誰呀,誰要她幫什么手啊神經(jīng)。 他沒有法子應(yīng)對嗎? 從前顧忌的,不過就是那點子名聲罷了,如今既然豁出去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再說唐家兄弟說什么就是什么?當唐家世子夫人不存在么?小唐氏的一切規(guī)格都超過大唐氏去,讓大唐氏在那邊樣樣不如小唐氏過日子,不先問問唐世子夫人同意么? 從前在充州時候幫張展儀,也真是懷疑那兩人的死太過蹊蹺,擔心是唐家兄弟使壞報復。畢竟這事因他而起,他也不忍對她不管不顧。他把人收在將軍府,不只是怕她流落街頭,更是庇護她幾分,免得連她也遭了毒手。 因為事關(guān)人命,這事兒他連在武梁面前,也沒敢提起。 ——也因此兩個女人就都各自腦補,覺得他對張展儀生了憐惜之意。 當然程向騰自己也不敢說,他對這女人完全沒有欣賞之意。 因為張展儀的某些行事,和武梁實在是有幾分相像,能引起他的注目。 從前她在將軍府里理事,比大唐氏小唐氏她們持家使役相比,少了多少名正言順的底氣,但她就能處理得很好,跟武梁在侯府里掌家一樣。 比如唐端慎對她男人和小叔出手這件事兒,張展儀對唐端慎有懷疑,試圖找出什么線索來沒錯。 但程向騰根本就不相信,她手里當真握有什么證據(jù)。因為連他都沒有實證,只有一些聯(lián)想和推測。 但她就敢瞧準機會,逼唐家就范認領(lǐng)罪過。 利用他利用得明目張膽,他還得落她一份人情。 這種行事風格,也和武梁很是相像。 只可惜有時候,時也命也,如果沒有個武梁在前,張展儀能得些男人心,大概真不是什么難事??上淖鳛?,時時被人比照著,于是就遜色多了。 比如在將軍府,同是女人家的那點兒醋性,張展儀就怎么也擺不平武梁。但武梁在程侯府,兩個大姨娘對她這個小姨娘,自覺的親近和樂,從無二話,更沒有誰在他面前,偷摸的給她上點眼藥穿個小鞋什么的。 比如這次,若是武梁行事,她肯定不會將事做絕。鬧到官衙去的結(jié)果,就是沒給自己留后路也讓對方必須應(yīng)對她。她有種愛用逼迫的姿態(tài)讓人順著她的意圖走。 武梁辦事周全,不但會想法讓自己全身而退,尋常也都會給對方留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