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兩個姨娘一路跟在她身后,心里委屈難受卻還必須象個小丫頭一樣全程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服侍她,那偷偷氣恨卻十分沒法的樣子,小唐氏看著覺得美極了。 旁邊程熙拉著程嫣,一起跟在她左右,不時母親母親的嬌喚幾聲…… 和樂和美,笑語宴宴。 更沒想到的是,這次男人竟然如此的給力,在眾親朋面前,對她處處關懷備至,體貼入微。 看天氣熱,當眾交待燕姨娘不離身跟著給她打扇。 雙雙給老夫人拜壽的時候,男人起身后扶了她臂肘,將她托起來。 她尋思著是站到老夫人身后服侍好呢,還是繼續(xù)跟在男人身邊好呢時,男人已吩咐丫頭給她搬來了椅子,讓她可以暫時在男人高大的身影后稍息,免得久站疲累。 小唐氏嬌羞無限,坐在男人身側軟語嬌嗔。 后來開席,男人要去外間待客,還特意拜托大嫂關照她幾分。 出去外院之后,還幾次讓小廝丫頭傳話進來,說今日人多事雜,如果忙累了,抽功夫稍歇歇。母親和大嫂不會怪罪,賓客們也不會怪罪…… 小唐氏美上心頭,神采飛揚。 男人這般緊張她呵護她,使得好幾個相熟的夫人都開起了她的玩笑。 甚至還有人問她,夫人是不是又有了身孕? 小唐氏也是醉了。 她笑語盈盈不厭其煩地辟謠,同樣玩笑著表示,咱肚子是空的,咱們正室夫人,不是憑肚子戰(zhàn)江湖的。 婦人們更加的表情豐富。小夫妻感情就是好啊,有兒有女的人了,竟然還粘乎至些? 小唐氏的娘家人來了不少,同輩中那些表姐表妹,堂嫂親嫂她們,也都不遺余力的說著對他們羨慕不已的酸話或笑話,替小姑子夫婦粉飾太平。 小唐氏當然知道程向騰這樣的表現(xiàn),是她娘家使的力。 但這樣的機會,她自然是要盡力抓住的,何況男人的表現(xiàn)遠超預期,她也是真的被哄得高興。 小唐氏如穿花蝴蝶,接人待客越發(fā)周到了,在各方來客中來往周旋得越發(fā)勤了。 然后有更多的客人開始贊美她的鳳釵了,開始對著鳳釵問東問西了。從什么材質(zhì)什么產(chǎn)地到什么價格出自哪位大師之手,細細詢問品評。 小唐氏很愿意跟人家說這些,畢竟那些能和她開得起玩笑的,都是那些和小唐氏比較熟的,并且一般還要有相當?shù)纳矸?。這些人就算對真相明了幾分,也肯給她幾分面子,絕不會在人前讓她難堪。 小唐繃著神想讓人家對她改觀,最好讓人家憋回口血的,是那些對她不友好的那些個。 這種人只是個別,她們混跡在跟她不是很熟的,關系一般的人堆中。 這堆人中的大多數(shù)婦人,大家交淺不好言深,更不好無事在那兒談論人家男人,互相評頭論足說些衣裳首飾才是保險話題。 小唐氏便不象以前一樣避著這些人,相反更愿意在這些人中間穿插。但凡人家看一眼她的鳳釵,她就笑瞇瞇跟人白話上那么幾句。 果然有人不服,聽說她這鳳釵一萬多兩銀子的身價,便尖酸問她:“夫人這釵,是娘家給陪的呢還是婆家給買的呢?難不成是侯爺送的,不太可能吧,都沒聽說侯爺給前頭夫人送過這么貴重的東西呢?!?/br> 連鄙視帶挑撥,人家唐世子夫人可正在座呢。 關于這鳳釵的來頭,小唐氏早就想好說法了。 要她說是娘家陪的自然不可能,嫁妝里不可能有這么大份的東西。唐世子夫人若有這樣的好東西,當初不給自己女兒給她,笑死人了。 說父兄們悄悄給的也不可能,一來她可不是唐家唯一的姑娘,別人要給了她這個,別的姑娘回頭也得要有怎么辦?二來若男人私下辦這事兒,那她那便宜母親,親親嫂嫂,只怕立時就能給她擺出臉色來。 婆家給買的也說不通,同樣的她畢竟不是程家唯一的媳婦兒,能想買給她就買了?生了兩個女兒而已,她又不曾給婆家立下什么大功勞。 至于說自己嫁妝銀子買的,呵,還是別說了。統(tǒng)總一萬兩的嫁妝銀子,她這些年就沒動用個胭脂水粉錢,都拿來買支釵?若這么鋪張浪費只為貪慕點虛榮,立時就會被人一頓指摘嘲笑。 她又不象大唐氏,有唐世子夫人手頭的體已私物,一輩子的淘辦積攢,有個好東西不足為奇。她可是連親娘都沒嫁妝的。 所以最好的說辭,當然就是算到男人頭上,說是侯爺送的了。 小夫妻間關系好了,你的就是我的,送多貴重的物件都合適,正好顯得他們夫妻情深嘛,也正讓可能讓那些女人們眼紅一番。 并且非常切合今天的主題。想看老娘笑話兒?閉嘴吧,自己看看老娘有沒有被男人冷落嫌棄。 再說有好東西說是男人送的,既能取悅男人又能讓男人愧疚,表達著女人嬌嗔的訴求:看看你嘛,都不知道送人家個好東西…… 沒準男人還能一個高興一個不好意思,補她一萬多兩銀子算他買的?!@個可能性還是相當大的吧。 一舉數(shù)得,怎么想都劃算。 至于唐世子夫人什么感受,小唐氏才不管她。自己女兒死那么久了,難道連男人送個物件,都還要看她臉色不成。 于是這鳳釵,小唐氏就這么對外宣稱是程向騰送她的了。 客人好多噢,宴席好熱鬧噢,惹人羨艷的感覺不要太美噢。 小唐氏四處敬酒,也被回敬,整個人很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 小唐氏那美妙的感覺,在尚mama進來,對著她一番耳語后,嘎然而止。 尚mama悄聲道:“夫人,門房那里來了個小伙計,風行珠寶店的,說夫人尚欠著他們九千九百兩銀子,要夫人給他們結帳呢。” 啥? 小唐氏身子晃了晃。 小唐氏敢大張旗鼓把鳳釵帶出來,她也是打聽過的。 她從在風行珠寶店買了人家的便宜貨開始,就著人留意著他們。結果一切順順當當,人家當天就收拾干凈,將所剩無幾的貨物都打了包,第二天一早就出城而去了。 聽說那掌柜老家在大東北,離京城千山萬水的,此番匆匆而去,且回不來京呢。 萬一真的回來了,那天她在珠寶店逗留時間很短,也沒表露身份,那店里的掌柜和伙計看著就眼拙又土鱉,能知道她是誰? 就算萬一找到她了,也不是她的錯,你們自己弄錯的,不關她事呀。到時候她戴也戴過了,風頭也出盡了,或退貨或補銀子隨便,既能了事兒還能落得美名?!憧粗滥銈兣e了,咱就不沾你們這么大的便宜,夠好心是不是? 小唐氏盤算著,退貨也就罷了,如果是補銀子,還盡可以他方的失誤為由,好好的讓他們打個折扣去。 可誰知道人家竟然這么快去而復返,還準確無誤瞄準了她過來要帳? 她本來不算理虧的,若她一直蒙在鼓里不知情的話。但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 她剛剛明明已經(jīng)清清楚楚告訴別人,人家那貨值一萬多兩銀子,你再說你一百兩買的? 不是偷的不是搶的不是騙的不是恃身份權勢強取豪奪的,是你正正道道買的?不說賓客了,你自己信嗎? 小唐氏半天沒回過神兒來。 尚mama是小唐氏如今碩果僅存的幾個得力干將之一,這種事兒上親自來傳,就是想取巧立功的。見小唐氏恍神,忙手上使力將人扶緊了,悄聲勸道:“夫人別慌,這無憑無據(jù)的,咱有什么怕的?夫人盡管不承認便是?!?/br> 尚mama的意思,咱只管說已經(jīng)付足了銀子,那小伙計私吞也好,記錯帳或丟失也好,只不與咱們相干。 要撕鬧起來,堂堂侯府還怕他一介小刁民不成? 但小唐氏卻只覺得心里慌得很。 明明他們自己的失誤,卻找了這么個高朋滿座的時候上門,就是不怕鬧不怕理論的吧。 鬧騰起來雖然未必會輸,但別人會怎么看她?她還有什么臉? 小唐氏一下子只覺得周圍的賓客都在看著她似的,臉上燥得發(fā)燙。 尚mama見小唐氏不說話,只一臉心虛的偷瞟旁邊的賓客,忙又悄聲道:“夫人莫急,那小伙計是悄悄的來的,門房上是那個叫石大頭的接待的。那石大頭是個懂事兒的,沒有驚動旁人,只悄悄往咱們院子里傳了話?!?/br> 也就是說,現(xiàn)在并沒有鬧開,處理好了咱還來得及轉圜。 小唐氏這才反應過來,無論如何,不能讓人再在門房那里多呆了呀。那里人來人往最不是個個謹慎的地方,萬一被別人看到,萬一那小伙計等下叫嚷起來,那如何是好。 “那快將人領進來,找個僻靜屋子。”小唐氏道,她去會會那小伙計,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再說。 小伙計見到小唐氏,盯著她頭上那明晃晃的物什直接就哭。 夫人哪,小的這些日子找這東西都快找瘋了。那可是一萬兩銀子呀,小的身家性命全押上,也不夠賠的呀。夫人你快補款吧。 尚mama在旁邊喝道:“你個小小伙計膽子不小,無憑無據(jù)的竟然來訛人?咱們夫人明明付過銀子買下的,倒第一次聽說別人買下的東西還要再補銀子回去的!我看你就是嫌活夠了!” 小伙計苦笑,夫人你們就別搞笑了,還要什么憑據(jù)?你頭上鳳釵就是憑證啊。 這鳳釵上的每個物料,都有出處來路,最后落在何人手里,都有據(jù)可查。還有那做工,出自哪位師傅之手,那師傅這樣的物件什么時候做的,用時多久,最后為何人所得,也都可查。 還有它值多少兩銀子,物料加做工一算,也就清楚了。 總之它最后是我們掌柜的東西,完全可以查到根據(jù)。 至于夫人有無付過帳,也有跡可查吧?這么大筆的銀子,若付了,不會是現(xiàn)銀吧,現(xiàn)銀那得裝多少箱啊。 那是用的哪家的多大面額的銀票呢?兩百兩以上的銀票,錢莊都有登記過票號的。若夫人是直接拿現(xiàn)銀跟錢莊置換的銀票,那票號肯定清楚明白。若夫人是從別人處得的饋贈,那這人是誰,他的銀票又可否有登記過?也或者是夫人同旁人交易所得,那何時何地買賣何物,這些也該可查可證才是。 若是用的小額銀票支付,那一萬兩得厚厚的一疊呢,不管何時何地何人帶著銀票來的,都能從形跡看出不同吧。一路有遇見人吧,中間怎么個過程來去呢,咱們查一查嘛。 小伙計口齒伶俐,竟是說得小唐氏主仆無言以對。 既然人家頭頭是道,小唐氏又舍不得補款,當然她還可以退貨的。 只可惜退貨也不能現(xiàn)在就退啊,在眾人面前那么顯擺了一陣,如今賓客未退你首飾就先褪了去,怎么給人說起? 怕弄臟弄壞?不要小氣死噢,舍不得戴你買來做什么?碰壞撞壞了?噢一萬多兩是買了個什么垃圾啊,還敢戴出來興擺?不小心弄丟了?來來來大家?guī)湍阋黄鹫亦?,咱們這些人是來賀壽的,可不是來當賊的,咱背不起這名聲丟不起這人哪…… 不管哪種說法,都不能自圓其說,都跑不了會被人笑死。 誰讓席上有幾個可惡的賤人,總愛跟她做對挑她的錯呢。 小唐氏一時也沒有周全的主意,想著既然現(xiàn)在談不下去,她也沒必要在這里多呆了。 剛才她席上臉色大變,已經(jīng)有客人對她眼神探究了。若她再長時間不回去,只怕沒個合理的解釋也說不通。 所以小唐氏決定拖。 她還是先回席上去,把今兒唬弄過去再說。 至于這小伙計,就先關在這里,晚些時候再來處置就好。 于是小唐氏對小伙計說,讓他稍安勿燥,自己今兒忙得沒法,等送走了賓客,得了空再來和他細細說。 小伙計貌似都笑了。 多有意思啊,不是撿著今兒人多,他會今兒來嗎?還等你有空再細說? 你有空的時候咱沒空啊,這次是真的做好了準備要跑路啊,這里收了銀子,等下他就躥哪。 小伙計哪里肯放人,氣沖沖從身上掏出那只仿品,說夫人既然不肯補銀子,那就趕快換上這支吧,咱們那好東西,憑啥給你白戴呢。 夫人能有多忙,有功夫說著許多的話,竟連換支釵的功夫都木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