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著，咱們先破點(diǎn)兒財(cái)……”

    小唐氏之前反復(fù)折騰二小姐程婉時，每每程向騰不滿，她都拉下人頂鍋，指責(zé)這個當(dāng)差不力那個照應(yīng)不周的，每次都要罰幾個人。

    程向騰惱火起來，干脆攆人換人。

    能安置到程婉身邊的，可都是小唐氏從嫁家?guī)淼娜?，是小唐氏得力的放心的人，畢竟那是自家閨女。

    可這么來來去去的攆，小唐氏身邊可親近的人就沒幾個了。新?lián)Q的人手哪怕身契給她呢，想使喚順了也不容易。

    再者，小唐氏為人愛沾便宜，自然不會大方到哪兒去，打賞少了，也不見得她是主母人家就真心愿意給她跑腿，聽她使喚。如今的致莊院，可不是當(dāng)初大唐氏時代，能在那里服役，大家頭都能多抬高幾分。

    程熙那邊示好，可以先從這些丫頭婆子下手，對人關(guān)照些，出手大方些，里外的多些消息，不是壞事。

    再一個，就是小唐氏本人，她胃口大，得填得多才能得她歡心，那就多填。

    用她自己的銀子。

    ···

    致莊院里，季光沒來，程熙來了。

    小唐氏橫眼，“那個季光就那么主貴，竟然傳不過來？”

    程熙笑嘻嘻，把丫頭提著的東西往小唐氏面前放，“我不讓他來的，母親有事，找我就行，季光我還另有活計(jì)指派他呢。母親，這是致味齋的點(diǎn)心，剛讓人買回來的，母親快嘗嘗?！?/br>
    小唐氏冷著臉不瞧點(diǎn)心，瞧著程熙想發(fā)作。

    程熙見點(diǎn)心也無用，忙又道：“母親，我給你賠罪來了。上次我不該躺著起不來床，讓母親受了委屈，實(shí)在該打。母親不用怪罪那些下人，只管打我一頓出氣吧?！?/br>
    小唐氏語氣不善，“你洛音苑一個下人，都護(hù)著不讓動，倒舍得讓我打你了？還是說你覺著我管不得你不成？”

    心里恨恨的，真想將人揍一頓才好。

    “母親哪是管不得，母親是舍不得管狠了。我知道母親最是寬和待人，要打我早就打了吧？再說打了我怕也會落得手疼，這不趕緊提著點(diǎn)心來孝順母親的嘛?！背涛醺咸L那么大，最是會講這種便宜話兒。

    說完不待小唐氏再開口，忙趕緊說主要的，“還有，聽說那天爹爹發(fā)火，在致莊院摔了不少東西。這也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也一并賠給母親。”

    說著示意丫頭。

    丫頭忙摸出荷包，開始往外掏銀票。

    小唐氏果然就不暴燥了。

    五十兩一張的小額票子，被丫頭慢悠悠地一張一張地也掏了那么一會兒。不多，總共三百兩。

    “母親看，三百兩賠致莊院的損失，可夠？”

    小唐氏看著銀票，暗道算你小子還識點(diǎn)兒相。

    其實(shí)那天程向騰根本就沒摔什么東西，程向騰這人，不大愛摔東西。他也就是問話發(fā)火時，不小心袖子拂落了茶盞而已。

    不過小唐氏哪會那么實(shí)誠說出來，這下心里舒坦多了，腦筋轉(zhuǎn)得都比平?？煨?，“賠給我？你可知道光淬了的一個花瓶，就至少五百兩銀子？”

    程熙一陣窘，顯然拿不出更多的來了。然后又笑道：“我現(xiàn)在手里只有這么多，全部拿過來了。等過些日子，過些日子兒子再補(bǔ)上。到時別說花瓶，還有別的什么一并合計(jì)合計(jì)，都算兒子的?！?/br>
    心里止不住的罵，花瓶在窗臺上呢，他怎么沒見過茶桌上放過花瓶的。

    小唐氏聽著那話頭，好像很快就不把幾百兩當(dāng)回事兒似的，便問道：“上回我去洛音苑，你不是說只有二百兩銀票呢，怎么幾天功夫，就多出一百兩來？”

    程熙見問，撓著頭笑，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小唐氏見了，也不多問。心說最多成兮酒樓那女人給的銀子唄，別的，老太太就算賞個物件，那也都是有數(shù)的，諒他也不敢拿去當(dāng)賣換現(xiàn)了。程向騰又來不在銀子上寬縱他，他上哪兒來銀子。

    消息不難打聽，丫頭不過施幾個小錢兒，洛音苑那邊就有人張了口。

    說是洛音苑這個月不發(fā)月例銀子了，將全部銀子都送致莊院了。但是，程熙說了，下個月給發(fā)雙倍。

    再問，才知道成兮酒樓那邊兒，每個月都給程熙三百兩銀子花用的，結(jié)果最近那女人說有生意要做，所有能動用的銀子要全投了去，竟是連三百兩都不肯挪出來。

    但跟程熙夸了?？?，說下個月，給他一千兩。

    三百兩能換一千兩？這回報(bào)率不要嚇?biāo)廊恕?/br>
    并且，一個月，只一個月就周轉(zhuǎn)過來了？

    從一匣兩萬兩的珠子，到現(xiàn)在幾十萬身家，武梁在唐家人的幫忙吹噓下，生意才能在小唐氏眼里很有些神化的意思，之前她是找不著機(jī)會錯不開身，要不然定是要和武梁聯(lián)系聯(lián)系的。上次，可是武梁主動邀請她一起做生意的呢。

    她手里也有一萬多兩，若能也這么賺，那該多好。

    并且她也聽說，她大嫂也要跟武梁一起做生意了。她大嫂為人本為精細(xì)，加上又有她大哥在旁邊看著，那還錯得了？最多不賺，肯定也賒不了本兒，就象她哥哥們一樣。

    一面又念著人家的幾十萬身家，這之后還不知道要變成什么數(shù)呢。

    小唐氏心里貓抓似的，她可記得武梁說過，尋常的生意來錢慢，真正賺錢的生意都是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很怕到時候她去找人家，人家說你來晚了，等下回有機(jī)會吧。

    那她豈不悔斷腸子。

    尋了個空，小唐氏親自往成兮找武梁，想細(xì)細(xì)打聽生意的事，若是聽著靠譜，她無論如何也要摻上一腳。

    ···

    成兮酒樓。

    小唐氏還遠(yuǎn)沒有可以登門后院的資格，老老實(shí)實(shí)要了個包廂，叫來掌柜的，“你們東家呢，叫她過來?！?/br>
    金掌柜親自上了茶，點(diǎn)頭哈腰的又親自往后面請人去了。

    “東家，定北侯夫人來了，要見您啊?！苯鹫乒駶M臉的笑，“這回看著，態(tài)度和氣多了?！?/br>
    金掌柜如今對武梁，那態(tài)度也是恭敬多了。生意人嘛，看見會賺錢的，都是師傅呀。

    誰知上次人家一副找茬模樣上門，武梁都去見了，如今竟不肯見，“就說我出去了……”

    金掌柜顛顛去跟小唐氏回話，“我竟不知道，原來掌柜的從后門出去了。街頭一家新開的珠寶店，結(jié)果生意還沒做幾天呢，老板家里忽然生了急變，要變賣了珠寶回鄉(xiāng)去，今天正在那里盤點(diǎn)呢。說能拿走的就拿走，實(shí)在拿不走的就低價折現(xiàn)呢。我們東家就去瞧瞧，看有沒有什么價格合適的可以買下來?！?/br>
    “珠寶店？”小唐氏心里一動，“多遠(yuǎn)？”

    說起珠寶店，小唐氏立刻覺得似乎自己也少一套首飾來。

    程向騰之前認(rèn)錯，倒是給她打造了一套新首飾。沒想到男人的眼光太差，首飾貴倒是貴，可竟是往年的舊款式。并且整套首飾用金太多，上面裝飾點(diǎn)綴的珠寶有些少，價格夠高但看著不貴氣，不氣派，顯得厚重晃眼，跟個地主老財(cái)似的。

    小唐氏一女人家，也喜歡點(diǎn)兒精致細(xì)巧的東西。

    所以她一直猶豫著，不怎么想在老夫人壽宴上，戴那一套。

    武梁前不久不是說過，要送她件禮物的嗎？

    既然有這份心，若真在珠寶店里碰上了，能不能話趕話兒的讓她答應(yīng)送呢？她要是希望她照應(yīng)兒子呢，不該破費(fèi)點(diǎn)兒么？最后是自己細(xì)挑慢撿看上的物件，推脫著沒帶銀子不能買什么的，她若有眼色，就該不用多費(fèi)話幫著自己買了單了，那就最好了。

    就算她不肯買，反正既然要坐著白等，她去逛逛消磨時間也是正好。出來一趟不容易，誰不想多走走看看。

    金掌柜笑瞇瞇的低頭回話，“很近的，沿著朝化街往前走過去七八家店的樣子，有一個不寬的巷子，拐進(jìn)去巷子口第一家店就是。”

    說著又解釋了一下，“要是沒別的事，去請一趟我們東家也很快的。只是我們東家最近也在學(xué)珠寶鑒賞，想以后做珠寶生意呢，所以這會兒，只怕還想在那邊店里細(xì)細(xì)觀摩呢。不過也要看夫人的事急不急，若急的話，我就找人去請東家快些回來？”

    小唐氏略做尋思的樣子，然后就道：“罷了，既然不遠(yuǎn)，本夫人也去逛逛，看有什么不錯的貨色沒有，也可順便請你們東家?guī)椭普蒲邸！?/br>
    ——風(fēng)行珠寶店里根本沒有客人，只一個小伙計(jì)和一個老掌柜模樣的人在柜臺后一邊收拾一邊說著話。

    柜臺里擺放的物件也很少，都是些小件物品，為數(shù)不多的大件都稀稀落落擺放在柜臺外，任由客人撫摸接觸近距離觀看。

    沒多少東西，想是都處理得差不多了。

    小伙計(jì)一看有客人上門，很熱情地招呼，“客人您好，歡迎光臨，需要什么慢慢看，慢慢挑……”

    小唐氏沒有搭理，這店開在這種偏僻的地方，沒生意真是太合理了。并且沒看到武梁讓她心下有些失望，而貨物只怕也都是被別人挑剩的，能有什么好東西。

    小唐氏完全沒有挑揀的*?？伤植缓谜f自己是來找人的，只好耐著性子稍做逗留，準(zhǔn)備意思一下略看幾眼就走人。

    她在那里東瞄西瞄，小伙計(jì)看出來這不是正經(jīng)主顧，轉(zhuǎn)頭又手腳伶俐忙自己的去了。

    小唐氏就聽到那掌柜和小伙計(jì)說話：“這一件，你看著，極品白玉為骨，纏的這金絲都細(xì)成了線，單這手藝，尋常見都別想見著。還有這上面鑲嵌的東西，每一顆都有出處。你看看這鳳眼的粉眼睛，見過沒有？沒見過吧。是不是不但這顏色稀罕，還特別的明亮晃眼？白天兒里戴著，比日頭還明亮，晚上戴著，一簇燭光映在里面，炫得很呢?！?/br>
    小伙計(jì)也不敢伸手摸，只湊頭過去看，卻有些不服氣，“掌柜，我看著，這鳳頭釵不是和那一款差不多嘛?！?/br>
    老掌柜氣得想罵人，“差不多？差了十萬八千里了。什么都不說，光看這一小段白玉，那是暖玉，婦人們戴在頭上，和血驅(qū)寒哪，你不懂這個。那你看看這色澤，這滑度，這通透，這水潤，這內(nèi)里映出的一星光點(diǎn)……，這些有眼睛都看得出來吧？你再看那一件，那是防品，魚目一般，能一樣嗎？”

    小伙計(jì)眨巴著眼睛腦袋擺來擺去在兩只銜珠鳳頭玉釵間來回看。

    “你這小東西，又糊涂又外行，”老掌柜一副十分不滿的樣子，“這一件，當(dāng)初是從一個波斯商人那里得的，軟磨硬纏費(fèi)了多少功夫，才一萬兩買了回來，若是咱們有時間正常開店，不賣到兩萬兩我是肯定不會出手的?！?/br>
    老掌柜指著旁邊一件，“那一件，不過是仿品，我特意讓人仿著打造的，花了不過百兩銀子。這樣的兩件你都能覺著差不多，做生意得賠死噢?！?/br>
    小伙計(jì)也嚇了一跳，大睜著眼睛直咋舌。

    老掌柜瞪了小伙計(jì)一會兒，稍頃又搖頭嘆息，“不過好在忠心，現(xiàn)在這急難的當(dāng)頭，倒是你愿意跟著我。罷了罷了，慢慢教著就是。”

    小伙計(jì)這才笑嘻嘻地道了惱。

    老掌柜點(diǎn)著那鳳頭玉釵，“先擺擺吧，能出手就出手，不能的話千萬包好了，就算那件仿品，也只此一件。咱們要走這老遠(yuǎn)的路呢，可別路上折了東西?！?/br>
    小伙計(jì)忙應(yīng)是。

    一時后面又有人叫，掌柜的忙轉(zhuǎn)去后間忙活。小伙計(jì)拿著那兩支釵反復(fù)的看，小聲嘟囔著店里沒有日頭，也沒點(diǎn)燭光，哪里就能看見映出了光了？然后就把兩只釵仍舊擺好，開始去包裝別的物件。

    小唐氏一直假裝渾不在意的看著店里的大件擺件，心下早聽得新奇，這會兒方往玉釵跟前湊了湊，想看看那本價就值一萬兩的物件是個什么東西。

    大家出身，小唐氏是識貨的，那東西的確一看就不是凡品。

    那小伙計(jì)見了，手上一邊忙著，一邊招呼她道：“這位客人，我們清貨呢，價格都低著呢，有瞧上的就買一件去吧?！闭f著順著小唐氏的眼光看著柜臺上的釵道，“客人好眼光，這件釵雖是仿品，但也是獨(dú)一無二的，成本價一百兩，喜歡就趕快留著吧?！?/br>
    他說著一百兩的時候，指著的卻是那一萬兩的物什。

    小唐氏心里一陣亂跳……

    ☆、第162章 .醉酒

    老夫人壽宸，程府大宴。

    小唐氏前段時間先是被送回娘家，回來程府后又被請了娘家人，雖然最后程唐兩家都給出了合理說辭，但高門貴婦們，那心思誰比誰差？真不明白其中道道的，沒幾個人。

    之前程婉的百日宴上，小唐氏就被一婦人當(dāng)面撂了臉兒，這次又被傳她這樣那樣的毛病，惹怒了侯爺惹惱了婆子之類的，她自然是憋著氣的想要光鮮站在人前。

    原本她想就戴程向騰送的頭面算了，雖然未必是最好看的，但那是破她受冷落說最有力的證據(jù)。

    但是現(xiàn)在，她有更風(fēng)光的東西。

    那獨(dú)一無二的，那璀璨耀眼的鳳頭釵，一出場就十分吸睛，引得各方貴婦指指點(diǎn)點(diǎn)。

    小唐氏不用怎么刻意賣弄，就收獲羨艷目光無數(shù)，甚美。

    雖然這中間也有的僅是出于對主家的禮貌，但人家就算是客氣，你也得有讓人客氣的地方不是。

    小唐氏借著要四下里招呼客人，把腦袋扭來晃去的，頭上那銜珠垂鳳就更加顫顫微微，光彩奪目，繼續(xù)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