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冷泉水冰而不刺骨,泉水之力一點一點的浸透皮膚,治療她斷裂的筋骨,她坐著無聊便望著天與天曜搭了幾句話:“青丘沒讓你為他們做什么事嗎?” “我龍心尚未尋回。也做不了太多別的事。” 提到這事,雁回才想起來,天曜身體還沒完全找回呢:“那龍心如今有線索了嗎?” “有?!?/br> 雁回好奇,側耳去聽。 “在廣寒門?!?/br> 雁回一愣:“當真?怎么探到的?” “我身體其余部分已經(jīng)尋回,可探知龍心所在,無需其他線索?!?/br> 雁回默了一瞬,眉頭微皺:“在廣寒門……也就是說,素影親自看著你的龍心?”這下要取,怕是恐怕少不了和素影直接沖突,以天曜現(xiàn)在之力,怕是困難,而她修妖法也不知何日才有所成,怕是也助不了天曜多少,所以收回龍心,怕是還得等…… “廣寒門現(xiàn)今山門前有巨大的護山結界。龍心便在陣眼之中。素影以我心,成此結界,護她廣寒生靈?!碧礻渍f這話的時候,語氣已無之前提及素影之時那般咬牙切齒的痛恨,他像是在平淡的訴說一件事情,不帶感情,但勢在必得,“破了結界,找到陣眼,龍心便可收回?!?/br> 收了龍心,天曜便變得完整了……不,還有…… “龍鱗呢?”雁回側過了頭,看著坐在樹后的天曜背影,“龍鱗你不拿回去嗎?” 天曜默了一瞬:“素影拿走的,我要她一點不少的還回來?!?/br> “那護心鱗呢?” 天曜沒有作聲,隔了一會兒才道:“那塊鱗甲要與不要,與我而言,并無差別?!?/br> 雁回伸手捂住心口,感受著自己心臟依舊強健的跳動著,她似自語道:“你送了我一條命。” 天曜聞言,在樹后微微側過頭,看著雁回的背影,并未言語。 正是沉默之際,忽然遠處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天曜放遠目光一看,見得來人,并未警戒起來。 片刻,幻小煙跑了過來,氣喘吁吁道:“雁主子,他們捉了一個說是要來暗殺你的女人!” 她說這話,讓雁回一愣,天曜微微瞇了眼,雁回從冷泉當中踏了出來:“什么女人?” “一個辰星山來的修道者,好像叫子月,說是你師姐。私闖邊界的時候就被發(fā)現(xiàn)了,沒有別的人跟來,好像是她獨自闖過來的?!?/br> 雁回怔然,好半天也未能回過神來。 在燭離府上大堂,雁回見到了來暗殺她的子月。她一身狼狽,頭發(fā)凌亂的散著,她被妖族的人逼迫著跪在地上,雁回從她身后走到身前。子月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見她身邊跟著天曜,子月登時眼圈一紅,牙一咬,作勢便要像雁回撲去。 但卻被身邊的護衛(wèi)生生壓了下去。 “雁回!”她不甘,尖聲大叫,“你這掃把星!”雁回聽著她這句罵,臉上神色未有半點反應,“都是因為你!大師兄才會死!大師兄是為救你而死的!你憑什么還活著!” 雁回不反駁。 “你這樣的人!你知不知道救你這樣的人,讓大師兄蒙受了多大的恥辱!你又讓辰星山受了多大的恥辱!” 雁回終是眸光一動,蹲下身來,直勾勾的盯著子月的眼睛:“恥辱?很好,從我斷了筋骨離開辰星山的那天開始,我便不僅要成為辰星山的恥辱,我還要變成刻在他們臉上的羞愧?!?/br> 她的話聽得憤怒的子月也是一番怔然。 雁回道:“子辰怎么死的,凌霏比誰都清楚?!彼例X咬緊,每一字里,好似都努力隱忍著情緒,“我有錯,錯在而今未殺得了凌霏?!?/br> 子月愣住。 雁回站起身來,衣袖拂過子月的臉,她轉頭望燭離:“放了她,讓她回辰星山?!彼齻冗^頭,眸光森寒,盯著子月,“讓她把這些話,一五一十的告訴辰星山的每一個人。” 包括她那師父。 是夜,夜色入水。 妖族侍衛(wèi)們押走子月之后,雁回便一直坐在房間里發(fā)呆。直到天色晚去,雁回洗漱后上了床。 她本以為自己是睡不著的,但閉上眼睛后,她卻昏昏沉沉的沉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她做了夢,夢見子辰就在黑暗當中的不遠處靜靜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像她才入門的時候,和子辰玩過的木頭人游戲一樣。 “大師兄?!彼?,“我此后不認師門,但永遠認你是我的大師兄。”雁回也站在原地不動,只遙遙的望著他,“我會為你報仇的。” 子辰看著她,眸中似藏有憂慮。 時間沒有多久,雁回便從這夢中清醒了過來。 她看著床榻上的雕花,再難入睡,身體里的傷也開始火灼火燎般的燒痛起來,雁回索性不再睡了,坐起身,披上外衣,便尋著白日里天曜帶她走過的路,往冷泉那方而去。 冰冷的泉水能治療她的傷,也能讓她在躁動當中靜下心來。 夜里冷泉四周無人,雁回索性脫了全部衣裳下了水去。冰涼的泉水霎時安撫了她身上的疼痛。 然而站著太累,她在邊上尋找著可以讓她坐一坐的地方,沒找多久,她便摸到一條細長光滑的條狀物,好似落入泉中的樹枝,她坐了上去,她向著月色長舒一口氣。 雁回就這樣背靠著岸,慢慢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她睡眠輕淺,卻沒再做夢。 ☆、第七十七章 翌日天剛破曉,第一縷陽光穿過林間樹葉落在雁回臉上的時候,雁回皺了皺眉頭,隨即清醒過來,一夜無夢,這是她好久以來睡過的最安穩(wěn)的一覺。 看來這冷泉,不僅有治愈身體的功效,還能安撫心神呀。 “主人主人,雁主人!” 遠處傳來幻小煙的呼喚:“燭離小哥在院子里到處找你啦,你在不在呀!” 雁回神智一清:“我在,站那兒別動,我馬上過去。” 她翻身上岸,抓了衣服先披上,然后一邊用手擰頭發(fā),一邊往傳來幻小煙聲音的那個地方而去。雁回沒有回頭所以沒看見在她離開之后,冷泉泉水微微起了一點波瀾。 見了幻小煙,雁回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你是我主人啊,身上有我的戒指呢,你的方位我大概都能感覺得到?!被眯熢谘慊厣磉叡谋奶淖咧?,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昨天晚上我偷偷給好多妖怪布置了幻境,他們在夢里都玩得好開心的,我吃得好飽。” “讓人家醒過來了嗎?” 幻小煙瞥嘴:“醒了呀,我和他們約好的,晚上再給他們布置幻境,讓他們做個好夢。他們都好喜歡我的幻境的。”幻小煙扭頭瞅她,“主人你當真不要?” “我要睡個好覺就行了,不想做夢?!眱扇艘贿吜囊贿呑叩搅藸T離府前,她倏爾想到什么,轉頭問幻小煙,“你昨日可是也給我施了幻術?” 幻小煙一愣:“沒有啊,主人你夢到什么了?那個凌霏?凌霄,還是你大師兄?” 雁回張了張嘴,正待說話,便見旁邊天曜緩步走來,只是他今日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雁回挑了眉頭:“你腿怎么了?” 幻小煙也在旁邊睜大眼睛問:“這是被誰打瘸了呀!” 天曜瞥了幻小煙一眼。 幻小煙接到天曜的眼神,默默退到雁回身后:“主人,他眼中有殺氣……” “無妨?!碧礻撞焕砘眯?,只望著別處道,“昨日打坐太久,腿腳有些許僵硬?!毖粤T,他便自行入了燭離府中。 幻小煙見天曜走遠了兩步,湊在雁回耳邊打小報告,道:“主子,他這不過是找了個托詞搪塞你呢?!?/br> 雁回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以前在銅鑼山的時候,見天曜整天整夜的打坐,從未聽他喊過腿腳酸麻,這一聽便是個騙人的話嘛。 不過天曜不想說的事情,即便是撬開他的嘴,他大概也不會吐出一個字來。于是雁回便也隨他去了:“先去見燭離吧。” 大堂之中燭離正拿了本書在細細看著,聽見腳步聲,他一抬頭,見天曜雁回一并來了,便將書遞給了雁回:“這些天我一直托人尋找人如何修妖道的入門秘籍。然而這情況委實太少,找了這么久,這才在王宮藏書閣角落里尋出一本來。你先拿去看看,待筋骨接好,便可直接修習了?!?/br> 雁回接過書,看到封面上《妖賦》二字,她剛道了聲:“多謝?!碧礻妆銓⒀慊厥种械臅昧诉^去,他翻得很快,但眼神卻越看越亮,不一會兒便翻到了最后一頁,然后皺了眉頭:“殘卷?” 燭離也是一愣:“有殘缺嗎?”他接過最后一頁翻了翻,“不應該啊,寫到九重了,理當是寫完了。” 天曜道:“普通功法九重為至高,此卷功法造詣高深,每一重功法之間環(huán)環(huán)相扣,循序漸進,若照此推論而下,可延伸至十一重。”天曜道,“著此卷者必有大成,修為必定極深,不會寫到此處戛然而止?!?/br>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聽得呆呆的。 燭離有點愣神:“不過翻了一翻,你便能看出這么多名頭了?” 天曜輕淺的帶過:“曾經(jīng)對功法著寫有所研究?!彼昧藭诺窖慊厥种?,“此書雖是殘卷,然而前九重功法已是精妙非常,對你而言,大有益處,待得筋骨接好,我與你一同研究,你自好好修行,即便從現(xiàn)在開始或將也有所大成。” 雁回點頭,隨即靜靜的望著天曜,看了許久,直到天曜問她:“怎么了?” 雁回才別過頭,轉了目光:“沒什么。” 她只是覺得,天曜也像是一本讀不完的書…… 是夜,空中無月,漫天繁星卻璀璨非常,星光映得灑在林間,讓夜比往日更加靜謐。 雁回褪了衣裳,尋著昨天入冷泉的位置,但奇怪的是她卻沒在那個位置找到那根樹枝了。雁回也沒多想,沿著泉水岸邊一點一點摸尋,意圖找到供她坐臥的樹枝。 她所求無他,不過是一夜好眠而已。 繞了半圈,腳底到底是踩到了一個東西,這東西位置有點矮,她若要坐下去,只怕是沒法呼吸了。夜里雁回是看不見水里的東西的,她琢磨了一番,索性憋了一口氣,一頭沉了下去,想看看能不能將那東西抱起來,安插在邊上。 可當她手伸下去,摸到那東西,用力一握的時候,卻忽然發(fā)現(xiàn),下面的東西竟然動了! 弧度雖小,但它的的確確是動了!像是顫抖了一下一樣! 這東西是活的! 雁回驚駭,立馬浮上水面,大口換了氣,翻身便爬上了岸,動作飛快的爬到自己衣服旁邊,立即將自己裹了起來。 “何方妖孽!”雁回大喝,“出來!” 水下沒有動靜,雁回隨手抓了一塊大石頭扔進水底,石頭砸出了咚的一聲,伴隨著雁回的呵斥:“出來!”夜的沉靜終究被徹底打破。 沒一會兒,泉水中終于冒了兩個泡出來,緊接著光華一閃,熟悉的男子身影自水中顯現(xiàn)。 看見天曜,雁回臉皮一緊,想著剛才自己赤身果體的在水中泡著,還拿腳去踩了他不知身體上的哪個部位,饒是雁回臉皮再厚,此時也不得不燒紅了臉,她有幾分惱羞成怒:“你為什么會在水里!” 天曜披散著頭發(fā),一身寬袖大袍子都濕濕的貼在身上,他自水中踏出,腳步帶著水聲,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有些詭異的誘惑:“我讓你每日下午來沐浴?!碧礻追磫?,“你為什么晚上來了?” 聽了他這話,雁回只覺一股火氣沖上腦袋:“你還怨我?我來了你就不知道出來和我說一聲嗎!”說完這個,她恍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等等……”她盯著天曜,驚駭?shù)谋牬笾抗?,“聽你這語氣,我昨日晚上來的時候……難不成你也在?” 天曜扭頭,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冷泉中被波瀾揉碎的滿天繁星。 雁回瞪著天曜瞪了許久,見他這一副默認的態(tài)度,雁回隨即怒了:“娘的!你昨天為什么不出來!”難怪她今天找不到坐的了,原來是那坐的,跑了…… 天曜眸光一轉,終是掃了雁回一眼:“我昨日欲出泉,你便已經(jīng)開始褪衣裳了。”天曜道,“你當真想經(jīng)歷那般尷尬的一刻?” 哦!原來還是在為她的心情考慮! 雁回氣得咬牙切齒:“好!你昨天不出來就算了!今天為什么還在這兒?你是等著看還是怎么著?。≌娴牟皇枪室獾膯?!” 天曜看著怒氣沖沖的雁回,看了許久,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即輕淺隨意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很早之前,不就見過我沐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