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垂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娘的……

    她正光溜溜的站著呢！

    雁回臉頰一紅，急急忙忙的把天曜的袍子往身上一套，連忙裹了住。

    小幻妖在旁邊笑了出來：“你轉(zhuǎn)什么頭啊，別扭個什么勁兒啊，不是你讓我把幻境撤掉的嗎！”

    天曜拳頭一緊，眸光一斜，一記火球直接向小幻妖殺了去，小幻妖連忙躲開，火球在地上砸了個坑。小幻妖連連驚叫：“我都照著你的話做的，你惱羞成怒，打你自己呀，怪我干甚！”

    天曜低斥：“給我閉嘴?！?/br>
    雁回裹好衣裳，斜眼看天曜，但見他耳根還泛著幾分紅暈，想來是的的確確的羞得怒了。

    這樣的天曜，雁回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小幻妖躥到雁回身邊，躲著天曜，拽了拽雁回的手臂：“你是我主人了，也得護好我的，我死了，戒指會把你的小拇指給截斷的。”

    聽得這話，雁回一驚，哪還去管天曜羞不羞，她轉(zhuǎn)頭瞪小幻妖：“這什么規(guī)矩！”

    “我平時給你做事，你當(dāng)然也要承擔(dān)保護我的責(zé)任啊，我們幻妖一族除了布置幻境食人情緒，其實沒有太多妖力，和其他妖怪相比，我們很難自保的，所以才會想要依附與強大的妖怪，你要是保護不好我，被戒指截斷小拇指，就是你的代價?！?/br>
    雁回：“……你有何用？”

    小幻妖想了想：“可以施加幻境，讓你做個好夢?！?/br>
    雁回動手要將戒指拔掉：“那你現(xiàn)在就去死吧，我要保護我的小拇指?！?/br>
    小幻妖嚇得不行，連忙將她手摁?。骸拔铱梢悦刻焱砩献屇憧匆娔愦髱熜值?！”

    雁回拔戒指的手頓住。

    “你思念誰我就能讓你見誰，你今夜想做什么夢我就讓你做什么夢?！毙』醚?jīng)的看著雁回，“我叫幻小煙，請叫我造夢者?！?/br>
    雁回默了許久，垂眸看她：“你還有別的本事嗎？”

    “等我強大起來了，我可以入人心給人制造幻覺的，篡改人的記憶，捏造虛假的幻覺，我都可以做到的。只是我這幾十年都沒什么食物可以吃，所以力量微薄，現(xiàn)在還做不到而已?！?/br>
    雁回奇怪，掃了眼四周破敗的宮殿：“五十年前黑河底便是如此光景。你沒有食物，也不會死？”

    幻小煙好似有些窘迫的撓了撓頭：“會呀，這幾十年都餓著呢，所以我只好給自己捏了個幻境，讓幻妖王宮還是以前的樣子，這幾十年我靠著食用自己的情緒為生?！?/br>
    雁回聞言一默。

    那幻小煙也默了默，不過片刻，復(fù)而又生氣的瞪著天曜，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就呆在自己的幻境里才會稍微開心一點，你這種刻薄多疑的人連我最后一點樂趣都要剝奪！壞人！”

    天曜像是沒聽見一樣看別的地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了口：“既然如此，為何不離開此地，去黑河之外生活？”

    “五十年前那場地動讓我爹娘都被埋在了這里，我在這里給他們守靈。”幻小煙指了指雁回手上的戒指，“不過現(xiàn)在你既然做了我的主人，如果你非要離開，我是沒辦法繼續(xù)留在這里的?！?/br>
    雁回看了看自己的手：“抱歉，我確實必須離開此處。”

    幻小煙撅了撅嘴：“我知道呀，你們心里面的事我都看見了?！?/br>
    此言一出，三人一時沉默了下來，破敗宮殿里只聽聞頭頂黑黝黝的空間里傳來水流流動的聲音。

    最終天曜還是打破了沉默，他問雁回：“你身上的修為洗干凈了？”

    “還有些許殘余吧?！毖慊氐?，“不過也就是到黑河水里再走一遭的事?！?/br>
    天曜點頭：“如此，出了此處，入一次黑河再上岸，便該差不了多少了?！?/br>
    雁回應(yīng)了，望向頭頂上好似無盡的黑暗中：“外面，不知已有多少陰謀詭計在等著你我了?！?/br>
    隔著三重山，百里之外，凌霏站在素影身前，帶著幕離的她讓人看不清面容，但她一身氣息卻極是陰沉。素影坐于主位之上，與周遭巍峨大殿不符的是，她手中拿著一條青色披風(fēng)，正在上面細細繡著花。

    相較于凌霏沉郁的氣息，素影卻好似淡然許多：“殺了凌霄的大弟子，此事確實是你做得過分了?！彼赜邦^也沒抬的道：“如今咱們與妖族勢同水火，正是用人之際，子辰這樣誠心修道，胸懷正義之人，太難得了?！?/br>
    凌霏拳心一緊，微微咬牙：“我也不曾想那陣法……竟如此的厲害，我也……沒來得及反應(yīng)?！?/br>
    素影這才抬頭睨了凌霏一眼：“清廣真人布的陣，你道是好對付？”

    凌霏默了一瞬，恨道：“只可惜仍是未殺得了那雁回?！彼а?，“誰曾料，竟有那般厲害的妖龍會來救她?！?/br>
    語音一落，素影手微微一抖，針尖扎破她的指腹，紅色的血液落在了青色披風(fēng)之上，沒讓凌霏瞧出端倪，素影默不作聲的將血一抹，稀奇的是，那本落在披風(fēng)上的血卻未浸入布料之中，而是直接被素影抹掉了去，披風(fēng)上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哦？”素影接著繡花，“妖龍有多厲害？”

    “硬生生破掉了那沖天殺陣。融掉了長天劍?！绷桷艘凰驳?，“好在未曾在辰星山多做停留。”

    素影放下了披風(fēng)，眸光微帶寒意，琢磨了一番，道：“既然你回來了，便在門中多修行些時日吧。廣寒門乃三大仙門中離青丘最近之地，先前妖族躍過三重山，試探來攻，雖未入得了我門，但現(xiàn)在不得不加強提防。廣寒山下的山門結(jié)界需要人守，你便先幫我守著山門，他日修仙界若有動作，至少我少幾分后顧之憂。”

    凌霏點頭。

    “你先去收拾收拾，回頭便去山門結(jié)界陣眼處守著吧，結(jié)界不破，那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br>
    凌霏依言退了下去，素影獨自在堂上坐了許久，倏爾敲了兩下椅邊扶手，一陣煙霧落地，霧中人單膝跪地，恭敬喚道：“門主?！?/br>
    “去查?！彼赜绊?，眼底仿似有寒冰凝聚，“那辰星山雁回，到底是個什么來歷。與妖龍?zhí)礻子钟惺裁礌砍??！?/br>
    “是?！?/br>
    霧中人霎時消失，大殿之中，空無一人，素影一直挺直的背脊這才微微放松了下來，有幾分彎曲，她望著手中的披風(fēng)，沉默不言。

    凌霏收拾好了東西打算下廣寒山門的時候，無意間路過庭院湖邊，廣寒門上四季冰封，院中湖水常年結(jié)冰，岸邊也是蓋著薄薄白雪，一個書生打扮的人立在岸邊亭中，適時素影正給他披上了方才在繡的那件青色披風(fēng)。

    書生連頭都沒轉(zhuǎn)一下。

    素影也沒有多言，只淺淺道了句：“廣寒門不比其他地方，你傷尚未愈，注意身體?！?/br>
    書生全當(dāng)未曾聽到一般，只定定的看著面前的湖，素影與他站了一會兒便也走了。

    自己jiejie迷戀這書生的事，凌霏也不是不知道。她嘆了口氣，也打算離開之際，卻見那書生半點不在乎的一把抓了肩上披風(fēng)，“嘩”的一聲扔在了冰湖之上，自己轉(zhuǎn)身便離開了亭子。

    凌霏一怔，上前去望了望那書生的背影，然后翻下冰湖，將那披風(fēng)撿了起來，陽光一照，她好似看見青色披風(fēng)之上恍似有鱗片的紋路閃過，但待得她仔細一看，卻又什么都沒有。

    ☆、第七十六章

    帶著幻小煙上了岸，雁回便又自行入了黑河當(dāng)中，將自己殘余的修為清洗干凈。

    黑河水靜靜流淌，雁回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修為順水而去。十年修行，所有的勤奮努力在此刻都化作煙云，雁回眸光卻是半分閃動也未曾有。

    洗髓其實是很痛的，而且會給身體帶來不少負擔(dān)，但她愣是一聲也沒吭。

    以前她總是驚嘆天曜為何那般善于隱忍，不管是情緒也好，疼痛也罷，他總能將所有事情藏在心中，沉默不發(fā)。而現(xiàn)在，雁回卻覺得，原來忍耐竟是件如此自然而然的事情。

    因為無可奈何，所以只好隱忍。

    她知道，她現(xiàn)在在心上放一把刀，日日切割心尖之rou，是為了拿去飼養(yǎng)猛虎，待有朝一日，終究能養(yǎng)大心頭老虎，驅(qū)其食人。

    她身上的修為并無多少，在黑河當(dāng)中未待多久，一身修為便清洗了干凈，從此她便再不是仙門中人，她將修妖術(shù)，入妖道，走一條她從未走過的路。

    法術(shù)盡去，雁回渾身無力一時間竟然連爬上岸邊也做不到。

    岸上幻小煙一直緊緊關(guān)注著河中動靜，看著時間差不多雁回也沒有上來，她正要開口，旁邊一道身影已經(jīng)一頭扎入了黑河之中，不過片刻，便破水而出。

    天曜懷中抱著的雁回已經(jīng)暈死過去。

    天曜將雁回抱了許久，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雁回并未說話，旁邊的幻小煙看得有點捉急。

    幻妖一族常年依附強大的妖怪為生，所以他們對強大的妖怪有一種天生的名敏銳感覺，打從見到天曜的第一面起幻小煙就知道天曜不好對付，之前在幻境里便算了，現(xiàn)在實實在在的與他呆在一塊兒，幻小煙總是難免發(fā)憷。

    可天曜實在將雁回看得太久了，幻小煙一時沒忍住，便小聲問了句：“她還好嗎？”

    “不好?！碧礻渍f著，將雁回額上濕噠噠的頭發(fā)捋了捋，“不過我會讓她好起來?！?/br>
    幻小煙聞言一愣，摸了摸鼻子?？刺礻捉K于將雁回抱起來往回走了，她便沉默乖巧的跟在了后面，不再多言。

    雁回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她躺在燭離給她安置的小院子里。、

    幻小煙守在她身邊，她一睜眼，她便湊了過來：“你醒啦，還要睡嗎？你先告訴我你想夢見什么，我給你施幻術(shù)呀。”

    雁回扭過頭，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不用著急獻殷勤。暫時不殺你?！?/br>
    幻小煙撇了撇嘴：“我是餓了呀，你不給我情緒吃，我肚子餓著的?！毕袷琴繝栂氲搅耸裁?，幻小煙眼睛一亮，“你不是討厭那個什么凌霏嗎，我讓你做夢，在夢里虐殺她一萬遍呀。你應(yīng)該會很爽吧！”

    雁回眉頭一蹙：“別讓我夢見她?！?/br>
    幻小煙還待言語，旁邊的天曜便插了話進來，將話題帶開了去：“你仙力已盡數(shù)洗去，但是被打斷的筋骨依舊未愈，若要修煉妖法，還需重接筋骨。”

    雁回點頭：“我知道?！?/br>
    “先前醫(yī)藥童子與我指了青丘界內(nèi)一處冰泉，可接斷筋碎骨，待明日你精神好點，我領(lǐng)你過去。”

    雁回努力的撐起了身子，幻小煙在旁邊連忙喊著：“哎哎不行?。　彼贿厰r一邊阻止道，“你得休息！”

    雁回躲開了她，自己下了床：“現(xiàn)在便去。”

    天曜卻只是沉默的一步踏上前來，在雁回下床快摔倒之際，伸出了手，穩(wěn)穩(wěn)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給雁回站立的力量。

    雁回抬頭看了天曜一眼，不等她問，天曜便面不改色道：“我知道攔不住你?！彼慊氐母觳?，將她的手臂擱在自己肩膀上。

    “上來。我背你去?！?/br>
    左右攔不住，不如直接來幫她嗎……

    雁回爬上天曜的背，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腦袋放在他肩膀上，輕輕嘆了一聲：“天曜?！?/br>
    “嗯？”

    “你本該是多么溫柔的人。”

    天曜微微一怔，沒有說話。

    幻小煙屁顛屁顛的跟在兩人身后：“哎呀，你就直說他對你真好，真讓你心動就行了嘛，還什么本該多么溫柔……”

    雁回斜斜的瞥了幻小煙一眼，幻小煙腳步頓住，雁回嫌棄她：“別跟著，自己玩去?！?/br>
    幻小煙只好自己摸了摸鼻子，哦了一聲，然后蹦跶去了另一邊：“還嫌棄我，我自己找吃的去了?！?/br>
    她一走，雁回便嘆了聲氣：“跟突然生了個熊孩子一樣不省心?！?/br>
    “有個人在你旁邊插科打諢，也蠻好的。”

    天曜這淡淡的一聲落入雁回耳朵里，雁回一怔，然后點了點頭：“你這樣一說，倒也是。”

    冷泉在青丘國主居住的山峰背面，天曜走了條小道，路程倒是也不遠。將雁回放進冷泉之中，天曜便退到周遭樹叢中靜靜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