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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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的祭禮,在上京,那簡直就是奇事一宗。最奇的不止這個,是陛下新年的賞賜也是給兩邊的,甚至都分著薄厚,所以說,陛下對顧家這般行事,變相也是支持的,畢竟,打他們爺爺那輩兒起,可是丟了書本扛著鎦金大錘跟著先帝至今上賣命來著。再加上,主枝多文人,文武結(jié)合,那顧家還了得了?所以,萬萬不能令他們和睦了。 男丁們終于匯集在了一起,雞叫三遍,卯時三刻城中風(fēng)馳云動一起響起,京內(nèi)四門大開之后,有宮里的內(nèi)侍來宣旨,賞了祭禮,待顧巖跪著將賞賜的祭品焚燒完畢,這家人便開始站了七八排人口,在顧茂德的主持下,又跪又拜,再三拜。又跪,又獻(xiàn),獻(xiàn)三次,又禱告……周而復(fù)始好不辛苦也。 拜了爺爺,拜爹爹,拜完死人拜小神,一群國家干部在院子里搞封建迷信活動搞的不亦樂乎。 一通祭拜下來,顧昭早就站不住,顧巖也是大病初愈,后面一些小禮也無法支撐完畢,等到一半的時候,他與他弟弟便一起被人抬了各自回自己的屋子。一頭扎進(jìn)床鋪里,呼呼的睡到了下午時分方歇過氣兒來。 晚上,顧老爺那邊遣人抬了轎子過來叫顧昭過去聽?wèi)蚴匾梗櫿汛┝艘患嗫椩蒲銏A領(lǐng)長袍,袍子上倒是銹了喜慶的花樣應(yīng)年景,外罩原色狐皮裘,腰下更是七零八碎掛了十多種吉祥掛件,這一路走,都是好聽的碰撞聲。 今晚是家里的自己人一起守夜聽?wèi)?,顧昭跟著哥哥坐在主位,他兄弟倆戾氣蓋世,喜怒無常之人,因此,他們周圍一片寂靜,偶爾有膽大的晚輩來敬酒,端杯子的手都是顫抖的。顧昭今日倒是笑瞇瞇的來者不拒,吃了幾杯之后,他老哥哥便不許他再喝了。 隨著一聲鼓點,一出好戲便開了起來,臺上小戲們唱的認(rèn)真,臺下卻沒什么人去看,都是一窩一窩扎了點子的的說閑話。 身旁有屏風(fēng)將男女隔開,嫂子在里面端坐著,那里面奉承的話,吉祥話成堆兒冒著,嘰嘰喳喳的笑的聲音很大,光是聽聽就令人心生向往,哎呀,那一片的鶯鶯燕燕,人生最極致的快樂該是在那里面才是。 隨著一聲咯咯的嬌笑,顧昭眉毛一揚(yáng),他從聲音里面能聽出來,嬌紅不知道怎么就出獄了。大概是想提醒顧老爺她的存在,這聲音笑的那叫個水靈,完全聽不出都四十多了,這份功力,現(xiàn)代女人是沒有的,你能透過幾十位女人的嘰喳聲,將笑聲穿越隔扇屏風(fēng)只笑給一個人聽嗎? 顧昭斜眼看了一眼顧巖,鼻腔里慢慢噴出一股子不屑之氣,顧巖瞇著眼睛看著戲臺,笑的高深莫測。 臺上武生一聲激昂,臺下一片叫好,嚇了顧昭一跳。 顧家今日請的的班子是從平洲那邊請的班子,這上京的戲,顧巖不愛聽,他只覺得還是老家的好,可惜顧昭坐下,才聽了一會,便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這平洲戲,聲調(diào)高昂,唱念做打都夸張的不得了。高昂處撕心裂肺,低音處絲毫不見委婉,云袖甩的倒是利落,像是在搖旗吶喊!搖完就可以上戰(zhàn)場赴死了! 顧昭是聽過京劇,聽過昆曲的,最多的還是聽南方那邊的黃梅戲,越劇,那些劇種音調(diào)溫軟溫婉,以細(xì)膩為主,平洲調(diào)這般撕心裂肺的唱法,就要了親命了。 跟哥哥說了一聲,顧昭便回了院子,悄悄叫畢梁立套了車,帶著細(xì)仔,新仔攜了兩個大食盒就悄悄的出了門,自今日起到十五,京里不關(guān)城門,可自由出入。 騾車悄然無聲的離開顧家,一路慢跑的就來至碧落山,到達(dá)山下,顧昭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涼氣。 今日的碧落山法元寺被山下的紅火襯得格外的寂寞,當(dāng)再次來到這數(shù)百階梯前顧昭好不為難,這通天梯到底要如何上去? 奶哥畢梁立悄悄過來,俯身,顧昭有些不好意思,看看階梯,一身冷汗,自己這腳要上去,絕對廢了。實在沒辦法,他看看食盒,又看看那邊看不到的山頭,他是真的真的掛念的緊,覺得,如若今日見不到那人,怕是真的會茶不思飯不想了。想了一會,終于……還是伏在畢梁立的背上,畢梁立倒是分外高興,走的虎虎生風(fēng)。 細(xì)仔,新仔在前面一只手提著食盒,一只手提著仙鶴圖樣的氣死風(fēng)皮燈前后悄悄的引著路。 這晚,惠易大師正坐在屋里看經(jīng)書,身邊忽然的小和尚說了一句:“山下來人了?!?/br> 大師站起來到窗口,看著那兩盞光明晃晃悠悠的沖著那后山小院子就去了。大師笑笑,回身吹了屋子里的油燈,捻轉(zhuǎn)著腕山的佛珠,心里默念起經(jīng)文。 又來到這處熟悉的小院子,這兒還是老樣子,墻壁是新圖的白色,大概是這幾日彥和沒有再寫新字兒。正面的一通廂房具是燈息火滅的凄涼樣兒,烏團(tuán)團(tuán)的,沉悶的那么蹲著,沒有半分人兒氣,看樣子,彥和是在山下過年了。 顧昭站在院門口,看著阿潤的房門,有些擔(dān)心,心里上下忐忑著,萬一,阿潤不在屋子里呢?他站了一會,在院子里咳嗽了一聲,那邊的房門里便忽有了光亮,那亮氣兒越來越旺盛,開始慢慢地由低到高,由遠(yuǎn)至近,來到門前,門,吱扭一聲被打開了。 阿潤披著一件新棉衣,舉著一盞油燈看著院子,開始他的眼神是平靜的,看清楚來人,那眼睛里仿若有了千萬點光亮聚在一起,到達(dá)一個點上最后,那些光便一下子炸開了一般,滿是光,滿是亮,滿是明。 顧昭笑嘻嘻的,腳很疼,雖然沒走多少路,可是還是走了好大一段,大概是舊傷裂開了,感覺鞋里濕濕的,便是如此,他還在笑,雙手?jǐn)n了袖子,唱了一個大肥諾道: “阿潤,過年好,祝愿你……新年大吉,恭喜發(fā)財??!我等不及明天,就來給你拜年了。” 第二十一回 黑凄凄的天空,掛著一彎朗月,因無星陪伴,那月顯得格外寂寞。 幾股冬風(fēng),撫去黑云,終于有星星帶著一股子羞澀猶猶豫豫的出現(xiàn)在彎月上空,幫它幫襯一下今晚這寂寥的星空。 細(xì)仔左右看著,一會看下自己主子的臉,一會看下那邊的那位倒霉和尚。畢梁立瞪了他一眼,細(xì)仔忙舉著燈籠,低下頭看地上的方磚。 阿潤依舊猶豫,他們對看了半響之后,他方舉著油燈,單手扶著光過來,并沒有對顧昭才將故作出的后兩千年的幽默表示出土著的贊賞,又是心酸,又是心疼,于是他道: “這么冷的天,你瘋了。” 說完,他扶著顧昭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一室清冷,今晚剛寫的經(jīng)卷疊摞了很高一堆,桌面上依舊有未曾抄寫完的經(jīng)卷,看樣子,阿潤給自己安排了大工程,怕是想抄死自己完事兒。 就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氈席坐好,顧昭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他的腳早就支撐不住了。 畢梁立跟細(xì)仔他們一起送進(jìn)食盒,顧昭擺擺手,他們便熄了燈籠,依舊去了顧昭原來住的那間空屋取暖。寺中寄宿所在,如無人借住多不上鎖,這樣才顯得寺僧仁義,這進(jìn)來出去,倒是頗為方便。 隨著一聲關(guān)門聲,一盞油燈映的屋內(nèi)昏暗顫抖,阿潤進(jìn)來,便站在角落,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見他說話。 顧昭自己也尷尬,他低頭想了會,想到無論如何,都是自己是大的那個,前后兩輩子幾十歲的人了,還是他讓讓吧,于是,他打開食盒,將菜肴端出來,一邊端一邊主動招呼到:“阿潤快來,這是我小廚房剛做的美食,都是南方口味,你嘗嘗。” 阿潤過了好一會方過來端坐,嘴巴張張,找了半天調(diào)子才問他:“怎么不跟家人一起守歲?!?/br> 顧昭不在意的搖頭,并用嬉笑的語調(diào)道:“我哥家那人烏泱泱一片,輩分那么大,不知道要出多少錢才能熬過年關(guān)。你以為我愿意,我就靠幾畝田莊出息,窮的叮當(dāng)響,需躲躲,阿潤慈悲為懷,就可憐可憐我吧?!?/br> 阿潤抿嘴,想了一會終于笑了,他很認(rèn)真的點頭道:“好,我陪著盆子,并不用你給壓歲錢……以前,我在我家,輩分也很大的,以前我也頭疼,不知道給些什么,他們才滿足。” 嗯?這是阿潤第一次說自己家呢,顧昭也笑,并不深問下去,那后山的深淵,深不可見底,他只愛賞梅,卻不愿意往深淵下看的。阿潤若心疼自己,自不會把自己帶到溝里,什么該告訴自己,他該……比自己誰都清楚吧? 有個人陪自己吃飯,總是香的,顧昭很勤快的勸酒,阿潤甚至主動幫顧昭夾菜,如此這般的,一餐飯合著濃情蜜意,也不知道怎么吃得,就不知不覺的吃完了,半點沒剩,平日顧昭不喜歡的五花rou,他今兒都吃了不少。 飯罷,阿潤跟顧昭坐在席子上聊天,開始還互相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酒是個好東西,喝多了,便月朦朧鳥朦朧了,他們說了好多東西,嗯,佛教故事,恩,吃食,南方的風(fēng)俗,一直聊到?jīng)]什么話可以說。 又傻兮兮的坐在一起看月光,阿潤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跟誰守過歲了,他格外的滿足與感激,顧昭的腳又腫了,阿潤覺得自己從未給予過阿昭任何東西,來報答他這份好。反正就是,他完全沒半點羞澀的就將顧昭的腳抱在懷里,幫他上藥按摩,完全不覺得腳臭,倒是顧昭有些不好意思,傻乎乎的心都顫抖了。 阿潤一邊按一邊想,自己這輩子便是這樣了,過一日算一日的,只是盆子今后要依附著阿兄過活,若有一日心疼他的長兄去了,趕巧自己枉死。世間誰再來心疼他?他這樣的笨,做事從不走腦子,到時候怕是無人依附會被人欺負(fù)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自己原本以為這輩子便這般過去了,沒人憐憫便沒人吧,無人心疼便無人吧,可是……誰能想到好巧不巧的,世界上會有個顧昭。 心里扭著麻花一般的,想了千百種念頭,阿潤縱欲還是很不合時宜的忽然問顧昭:“盆子有什么愿望?” 顧昭的思緒依舊在飄,假裝不在意的樣兒憨傻的很,想了一會,顧昭搖搖頭:“沒有?!?/br> “怎么能沒有,世人皆想上天梯,阿潤難道不想上嗎?那潑天的富貴,那權(quán)傾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盆子想要什么,你只管說,我便死死了,也會護(hù)著你的……” 顧昭恍惚了一下,這才敢正眼看正在揉自己腳丫子的阿潤,他打量了他一會,用鄙視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罵他:“你這個和尚,怎么說起俗事來。” 阿潤輕笑,手里越發(fā)溫柔:“今夜,酒也喝了,rou羹也食了,真和尚都變成假和尚了,說幾句俗世只是應(yīng)景,可是阿昭對我太好,好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顧昭忽有些口渴,便自己添了茶,喝了幾口吧嗒下嘴巴,嗯,今兒喝多了,還是下山吧,于是他輕聲說:“阿潤想多了,我想的,我要的,別人都不會想,都不會要的,這樣的話題不像潤要說出來的,所以,以后莫要再提了?!?/br> 阿潤呆了下,臉上羞澀心里惶恐,也不知道自己是那一點得罪了盆子,他只是想對他好,保護(hù)他的,想到這里,他苦笑著認(rèn)錯:“好,是我錯了,再不會提,你莫生氣……別走好嗎?” 顧昭搖頭,按住他的手嘆息:“怎么會!沒有氣的,阿潤只是不知道怎么應(yīng)付人,阿潤只是太善良,別人對你一點好,你便想報答?!?/br> 他抬頭,看著那雙總是壓抑自己的情感的眼睛,特認(rèn)真的說:“阿潤,我對你好,是因為阿潤也對我好,你給我的,是你盡了最大努力,擁有的最好的,就像那片梅花。你仔細(xì)聽了,這話我以后再也不說第二次的,你要一生記得?!?/br> 阿潤認(rèn)真的點點頭:“你說。” 顧昭咽了下吐沫,想了半天后方道:“昭命好,生在這帝國的豪門之家,自幼雖父母緣薄,卻也沒受過一天罪。昭知足,也惜福,昭是個愚人,不懂烹茶,不懂雅樂,不懂詩詞,不懂歌賦,還……不合時宜。如今……卻又喜歡了個預(yù)備的和尚……阿潤,若是我有想法,便不會來找你,你想的太多了,阿昭無所求,唯一求的便只是……這輩子能跟喜歡的人,你看我,我看著你,安安生生的一輩子便足矣?!?/br> 阿潤沉吟半響,苦笑的搖頭:“阿昭……我……” 顧昭站起,醉著走了幾步,嗤嗤笑著點頭:“我知,我知……你不必解釋,這不怪你,你要信我,總有一日,我會照顧好你,你要信我。”顧昭想著,不就是偷個人嗎,待有一日,弄明白怎么回事,便尋那江湖上有名望的神偷,將阿潤偷出來,然后他們一起去南邊,這輩子再也不回來便是,能有多難? 阿潤嘆息:“阿昭總是這般通透?!毙睦飬s想,這世間,原本什么都能割舍下,如今卻舍不下了,阿昭這么好,又這般的善,以后自己守不住他,他便獨自凄涼涼的一個人活,我要怎么做,才能報答他對我這份情。 想到這里,阿潤走過去抱住了顧昭,頓時,五雷轟頂一般的,顧昭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里一陣小風(fēng)吹過,顧昭打個冷顫:“哎,我該去了,不然,阿兄要找我了?!?/br> 阿潤放開顧昭,不舍的看著他。 顧昭伸出手輕輕摸著他的臉嘆息:“你別急,都會好的,真的,你要信我?!?/br> 阿潤點頭:“我信你?!?/br> 顧昭失笑,這不是相信,這是盲從好不好,他無奈的搖頭,推開房門,畢梁立他們從那項過來,出來,這一次,顧昭乖乖的趴在畢梁立的背上,又回頭囑咐阿潤: “你別急,你要信我,真的,你要安安穩(wěn)穩(wěn)的呆著,要保重自己,真的……我是說,就是我知道包子有餡,可你們不知道,你們一直吃,都要撐死了還在吃,我不同,我就在那里等著,看著,反正那餡兒早晚會被吃出來,所以我不參與,就看著。比起你們,我少了很多樂趣,可是,我總知道會要走到那一步,所以你要我信我,我總有我的辦法,真的,我知道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可是你千萬要扛著,忍著,等著,總有一日……你要信我,不能只當(dāng)我喝多了。” 阿潤啼笑皆非,拍拍他的背:“你本就喝多了?!?/br> 顧昭嗤嗤笑著擺擺手:“莫要送了?!?/br> 阿潤依舊要送他,還送了很遠(yuǎn),出山門的時候,阿潤問他:“阿昭對我……真……無所求?” 顧昭眨巴下眼睛,嗯……當(dāng)做醉話吧,他扭頭看他,有層紙,不敢桶,偏偏這個假和尚就捅了,他笑著對阿潤說:“你猜,我求不求?” “求的!”阿潤語調(diào)非常正常,語氣非常平緩的說。 顧昭又笑了,扭頭對阿潤說:“假和尚,罵人不好,‘球的’實在不是好話!那前面再加個日,‘日球的’會被和諧,恩,和諧和可怕,橫著走必然會被消滅,你千萬別學(xué)……不過,明年,我的腳必還會爛?!?/br> 阿潤不明白,臉上一派失望,卻又釋然,很凄傷,卻笑著,也許他這輩子,只說這一次軟話,偏偏從剛才到現(xiàn)在,阿昭都云山霧罩的沒回應(yīng)自己。 即便是失望了,阿潤依舊高舉著燈籠,苦笑著送阿昭下山。 后來,山下不遠(yuǎn)處有人罵他:“傻瓜!待明年……我腳爛了,就能來山上陪你了!” 那一刻,阿潤的滿心花都盛開了,沒留半個花苞。 看著那人下山,阿潤心里裝滿了蜂蜜,都要甜的溢出來了,看了許久,直至那燈籠望也望不到之后,阿潤方用平淡的語調(diào)問道:“老師,以前你說的還算嗎?” 惠易大師不知道從那里站了出來,雙手合十道:“殿下知道,老僧這輩子從不妄言……” 第二十二回 今年最后一日稱為復(fù)日,也叫尾雙,就是說,最后一日要過兩次,甭問那里來的規(guī)矩,反正這邊就是這樣講究的。 昨日嫂子說了,今兒太陽還不出來的時候,要取了黃紙,將家里所有門上的門神眼睛封了,石獸的眼睛也封了,找一十字路口,燒了祭品請列祖列宗歸家享用供奉,昨日拜祭的是列先祖,今日拜祭的稱為近祖。 黎明前,顧昭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便被年年他們拖起來,穿好衣服,裹得像一只兩條腿的裘獸,舉著三根長香出了門,這一邊走,他奶哥畢梁立在身后一邊用紅綢封獸眼,用黃紙遮門神的眼睛,待走到大門口,又看到自己哥哥,也是用手舉著三根長香在笑瞇瞇等著他。 “阿弟,跟在我身后,咱去接爹娘回來?!鳖檸r心情很好的跟小弟打招呼,只是手不敢動,雙手一直在頭頂舉著。 顧昭也舉著香,嘴巴里卻調(diào)侃:“阿父回來,是住你家還是住我家?” 顧巖嗤之以鼻:“自然是我家,阿弟都在我家住著呢!”說完想起什么,又補(bǔ)充:“過了年,哥哥給你買地皮,給阿弟就近蓋大屋,那時候阿弟才有自己的家呢。” 顧昭不在意,只是嘿嘿傻笑。 兄弟倆一前一后的一邊說,一邊走,每過一個十字路口,顧茂德便揚(yáng)起一把買路錢。 他們走了一會,來到一處很敞亮的十字路口,那邊也有接祖先的正在舉行儀式,顧公府這邊的下奴一過去倒是毫不客氣的驅(qū)逐人家,甚至還踢人家的燒供,看的顧昭直直皺眉頭。 “怎么辦事兒呢?人家燒的好好的,多等等會死人嗎?”顧昭出聲訓(xùn)斥,那邊這才老實了一些,好言好語的請別人收了供奉,讓開道。 顧巖倒是毫不在意:“阿弟不要管那些閑人,這路是咱家修的,是咱家接祖先的,那些人每年都來借供,借咱家的福氣的,大不必跟他們客氣!” 這個講究,顧昭便不清楚了,大意好像是,把祖先從越寬的路接回來,越有好處,這地兒原本是顧家修的,好多人想來蹭蹭福氣,就悄悄的來這里接祖先了。顧家人看到自是不依,可是也不用一腳踢翻別人的供奉啊?在現(xiàn)代這就是踢人家祖墳好不好? 有下奴擺好案幾,將五種果實,種子,燒雞,燒鵝,燒豬頭供奉好,兄弟倆這才一前一后的插好香燭拜祭,拜祭完后,顧巖用手恭敬的端起香爐,一邊喊著先父先祖的名諱,一邊往家里引。 顧昭也跟著喊了幾句,他娘不是繼室嗎,也是他這個兒子不孝,這么些年了,就沒想著將便宜娘請回來拜祭一下,不過這次便學(xué)會了,也懂了,以后有了自己的地兒,也要年年這樣干一次。 他們兄弟倆往回走著,路邊有人正瞪著眼睛往他們這邊看,顧昭背后就像被小針一根一根的在扎一般的難受,也是,趕走便趕走吧,踢人家接祖先的燒供,那可是結(jié)大仇的。可看他老哥這幅德行,這樣的事兒,怕是真沒少做。 請了父母先人的魂魄回家,恭敬的上了第一次餐飯,待香燭燒完,他們兄弟倆又將供奉的食物分了,家里的男丁一人一份,這飯是福氣,必然要吃的,顧昭吃的一嘴香灰味兒,一邊吃一邊嘀咕,這還沒死呢,香燭飯倒是吃了一嘴,這都什么臭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