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林微澄知道他問的是自己,更知道童唯安那幾句話無非是因為以她這位表姐的性格,即使再討厭許承朗也絕不肯讓夏柯順心如意,可她仍舊對眼前這一切無比厭煩。 她討厭夏柯的故作無辜,更討厭許承朗拙劣的試探。 如果眼前他們所帶來的一切都如同黑白鏡像一般在她看來索然無味,那么沈銳,只有沈銳才是唯一一抹奪目的色彩。 林微澄從來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迫切的想要見到沈銳。 “夏柯jiejie想跳舞,只要問承朗就好,我沒有權利替他決定任何事。” 林微澄抬頭看著夏柯,毫無芥蒂的笑。 夏柯似乎對她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可在看向身旁許承朗的臉色時,眸光中卻極快的閃過一絲陰霾。 許承朗原本諷刺的笑意僵在臉上,他看著林微澄,眼中的光彩迅速的褪去,如同熊熊烈火席卷過叢生的荒草,只留下綿延無盡的灰敗痕跡。 許承朗的眼睛依舊看著林微澄,伸手攬住夏柯,一字一句的笑道:“夏柯,我們?nèi)ヌ??!?/br> 夏柯抬頭看著他的側臉:“好?!?/br> 童唯安目送兩個人走進舞池,看著一旁脫力一般坐下的林微澄,無奈的笑:“何必呢?!?/br> 林微澄僵坐片刻,突然神色果決的看向她:“安安姐,我要去找沈銳?!?/br> 舞池里的許承朗此時早已失了之前在林微澄面前挑釁的力氣,即使此刻他正擁著夏柯跳舞,可目光仍是忍不住看向遠處角落里和童唯安聊天的林微澄。夏柯察覺到他動作的機械,強壓下心頭的黯然,靠得他更近了些,輕聲問道:“承朗,澄澄真的喜歡上別人了么?這里面會不會是有什么誤會?” 許承朗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曾經(jīng)深夜里林微澄哭著擁抱沈銳的畫面再次浮現(xiàn)在他眼前,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可那一幕依然揮之不去。 夏柯?lián)碇?,臉上的笑意里帶著幾分說不清的苦澀:“承朗,澄澄心里還是有你的,不然她怎么會吃我的醋,處處和我過不去?” 許承朗因她的話有些微微的錯愕:“你說什么?” 夏柯面上的憂愁一閃即逝,她看著許承朗,笑意清淺:“沒什么。承朗,你只要知道,無論這世上其他人心意如何改變,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br> ☆、chapter 38 許承朗攬著夏柯的手微微僵了僵,許久,看著她的神情就帶了幾分為難:“夏柯……你知道的,我們只是朋友?!?/br> 夏柯垂眸,聲音輕顫:“我知道……”隨后又壓抑著心中的波動輕笑,“誰說朋友之間不能互相陪伴呢?” 她見許承朗的神情舒緩了些,貌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你和澄澄現(xiàn)在究竟怎么樣了?” “我不知道……最近我總是很難心平氣和的面對她?!痹S承朗看向林微澄的方向,翻涌的酒意使他的目光越發(fā)迷離。夏柯斟酌著,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承朗,你知道,一時的心動也許只是……” “我對她的心我自己知道,”許承朗無意間的低語打斷夏柯心中的期盼,他眉頭微皺,不知想到什么,又舒展了些,“不過沒關系……澄澄還小,只要我給她時間,她一定會知道這世界上,究竟誰才是最值得她愛的人?!?/br> 夏柯的身子有些搖晃,許承朗回過神來:“夏柯?你怎么了?” “吃醋啊……不行嗎?”夏柯抬頭看他,笑得有些俏皮。她神情坦蕩,于是許承朗只當做一個玩笑,只能無奈的笑嘆一聲:“你啊……” 夏柯笑意不變,聲音卻更低了些:“承朗,我心臟有些不舒服,你扶我去旁邊坐一會兒好嗎?” 許承朗聽了精神一震,忙扶了她往一旁的座位走去??伤ò埠土治⒊卧舅诘姆较蜃呷サ臅r候,才發(fā)現(xiàn)林微澄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他環(huán)顧四周之后,問童唯安:“安安姐,澄澄呢?” 坐在原地的童唯安并沒有回答,只是把玩著手中的高腳杯老神在在的看他,她的眼神讓許承朗不由得猜測,林微澄的消失也許并非去洗手間一類的理由那么簡單。 童唯安不曾看一旁的夏柯一眼,只是定定的看著許承朗:“想找她跳舞么?” 許承朗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下意識的就想轉身出門去找林微澄,童唯安已經(jīng)別有深意的笑了一聲:“如果我說她是去找沈銳了呢?你還要去找她嗎?” 只不過一句話,許承朗身形驀地被牢牢釘在原地,一步都動彈不得,僵硬的聽著童唯安的聲音繼續(xù)響起:“或許以你的性格,最后還是會追上去,可許承朗你最好想清楚了,真出了這個門你是去做什么,想剖白你的心意,還是繼續(xù)借酒裝瘋對她冷嘲熱諷。” 看著許承朗閉了閉眼,手無意識的緊握成拳,夏柯的手輕輕捂上心口,呼吸也漸漸紊亂起來,可是身旁的許承朗卻絲毫未覺,只有童唯安的眼神越發(fā)清亮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夏柯身形微晃幾乎要暈倒的時候,許承朗突然輕顫著說了一聲:“沈銳會讓她傷心,我不會的?!?/br> 他話音未落就拔腿向外跑去,并沒有聽到身后夏柯急促的呼喊。 童唯安起身扶住想要跟上去的夏柯,手上微微用了力:“既然身體這么差,那還是別輕易往外跑的好?!?/br> 夏柯知道自己不可能掙得開童唯安的鉗制,便任她把自己按坐在椅子上,聽她在耳邊輕笑:“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險,有劫犯有綁匪,阿珂還是小心些比較好。” “安安姐還是這么喜歡開玩笑?!毕目挛镀蹋粑椒€(wěn),笑意如常。 童唯安在一旁坐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笑:“你的心臟比我預料的要堅強多了?!彪S即又想起什么似的,“不過也是,許承朗就這么拋下你去追澄澄,你都能沒當場暈倒,我開幾句玩笑算什么呢?” 夏柯看著她:“一時的心動能說明什么呢?他現(xiàn)在得不到,自然心里當她是最好的。即便將來他們真結了婚,你以為一個心里裝著其他男人的妻子,承朗會忍受多久呢?” “結婚?”童唯安挑挑眉,拿起旁邊桌上的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你竟然想過那么遠么?他們現(xiàn)在的情景,你難道沒想過,也許他們兩個根本不會有那么一天?” 夏柯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恢復了血色,此時聽了童唯安的話,眼中一絲笑意閃過:“安安姐這么認為么?” “不過我也許想的比你更遠?!蓖ò舶櫫税櫭?,目光深遠,“如果這次婚事吹了,許家會再給許承朗安排怎樣的婚事呢?” 夏柯笑意微滯。 “今天這位李董是不是有個適齡的小女兒?或者是……泰程電子的大小姐?”童唯安認真的在記憶中搜尋著信息,若有所思的看著夏柯,“憑許承朗的家世,候選的對象實在是太多了。不過……你應該很熟悉承朗的父母吧?伯父伯母都是溫和可親的性子,許承則再怎么獨斷專行,只要許承朗不出格,將來哪怕是帶回去一個灰姑娘,他們也并不一定會反對?!?/br> “那么……什么叫出格呢?”童唯安認真的看著夏柯,一字一句的說,“許承朗將來要娶的人,許家也許不看家世外貌,甚至不看善良與否,可至少……要健康?!?/br> 夏柯依然維持著面上的笑容,可是膝蓋上交握的雙手卻不自覺的攥緊了些。 童唯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走到夏柯旁邊:“你可以以身體為借口在許承朗面前裝模作樣,可你脆弱的小心臟能經(jīng)得起你折騰幾次?” 在夏柯漸漸蒼白的面容里,童唯安的目光依舊帶笑,卻有寒意一層一層的漫上來:“你以為你的手段高明的很,可我卻沒見過比你更愚蠢的人。你以為你害澄澄會有用么?沒了一個林微澄,許承朗身邊還會出現(xiàn)第二個,第三個……” “你閉嘴……”夏柯顫抖著低喃一聲,“閉嘴……” 可廳內(nèi)喧鬧的樂曲和人們肆意的歡笑,讓她的聲音好像落入大海中的水滴,連痕跡都不曾留下。 “看看你這破敗的身體,許家怎么會同意他娶你呢?”童唯安看著她顫抖的樣子,紅唇微勾,笑得風情萬種,“誰都可以—— 但永遠不會是你。” “我讓你閉嘴!” 夏柯雙目微紅,面上卻再無半分血色,原本柔弱恬淡的模樣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她看著童唯安的眼神里,終于不再壓抑其中滿滿的刻毒。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在意許家會不會同意他娶我,我愛他,只要能在他身邊陪著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愛?”童唯安嗤笑一聲,“我只怕你一直到死,也只能是他的‘朋友’?!?/br>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所以他誤以為我們之間只是友情。”夏柯捂著心口,呼吸急促,“他現(xiàn)在只不過是被你那個看似天真的表妹蠱惑了!只要林微澄消失……只要她消失,我有足夠多的時間讓承朗看清他自己真正的心意!” 童唯安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可你注定要失望了,無論什么綁架搶劫,澄澄到現(xiàn)在都還好好的。你最好別再打她的主意,不然……” “不然你能怎么樣?”夏柯咳嗽著打斷她的話,冷冷的笑起來,“只要承朗喜歡她一天,我就不可能讓她好過一分。你呢,也最好祈禱林微澄能永遠這么幸運,讓她能活得比我還要久?!?/br> “夏柯,”童唯安攥著她的手倏然松開,“你是不是覺得,哪怕我們把所有證據(jù)都拿到許承朗面前,你也有把握能讓他相信是我們陷害你?” 夏柯心中一沉,童唯安已經(jīng)兀自笑起來:“有什么辦法呢,誰讓許承朗是個腦殘情圣,這么多年都被你耍得團團鉆?” 童唯安從一旁的手袋中拿出手機朝她晃了晃:“surprise?!?/br> 夏柯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奪,童唯安已經(jīng)輕笑著退后了一步:“我們來猜一猜,許承朗聽到你的真情告白之后,會是什么反應?” “你故意害我……你想怎么樣?”夏柯急促的喘息,站起身來,心臟卻猛地一陣抽搐:“承朗不會相信你的,他不會……” 童唯安卻并不肯放過她:“其實無論你承不承認,林家都已經(jīng)開始對夏家下手了,這段錄音對你要面對的將來其實并沒有多么重要?!彼唤?jīng)心的把手機放回手袋里,面上的笑容幾乎讓夏柯止不住的顫抖,“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拿它來和你談什么條件的?!?/br> “你跪在澄澄面前道歉也好,你現(xiàn)在心臟病發(fā)作當場死在這里也好——”童唯安笑容微斂,“無論如何,這段錄音,是一定都會送到許承朗手里的?!?/br> 夏柯眼睜睜看著童唯安走遠,想要去攔她,可越來越困難的呼吸讓她幾乎寸步難行,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小時候許承朗陪在她病床前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許承朗笑容里還滿是稚氣,他拿著鮮花編就的花環(huán)走進病房里,小心翼翼的幫她戴在頭上,笑著對她說:“外面的花都開了,大片大片的可好看了,等你病好了,我?guī)愠鋈タ??!?/br> 那一年的夏柯小小的身子蜷在病床上,蒼白病弱,期盼的眼神里難掩失落:“可護士jiejie說我還要在這里住好久?!?/br> 許承朗幫她正了正頭上花環(huán)的位置,年少的笑容那么好看:“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周圍有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夏柯的異樣,一面匆匆過來扶她,一面打電話叫救護車。夏柯在紛亂嘈雜的聲音中倒下去,眼角的淚水終于滑落下來。 承朗,你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現(xiàn)在……還算數(shù)嗎? ☆、chapter 39 童唯安從二樓的洗手間補完妝出來,一眼便看到了靠在走廊里抽煙的人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愣。 林景遲見她出來,眼神微閃,把指間夾著的半支煙掐滅,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我來的時候正好碰見夏柯被抬上救護車。你做的?” “嗯?!蓖ò舱Z意含混的應了一聲,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不是說公司有事所以不來了么?” “忙完之后時間還早,所以過來一趟?!绷志斑t因她異常平和的態(tài)度而直直的看著她。 童唯安也只是不甚在意的點點頭:“少喝點酒,不然回去童姨要擔心的。” 她的話說完,并不見林景遲回答,她也絲毫不以為意,卻在和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腕。童唯安不知自己剛剛說得哪個字又讓他發(fā)了瘋,眉頭頃刻間便不耐煩的皺了起來:“放開。” 林景遲攥著她的手,企圖壓下心頭莫名的煩躁:“你這算什么?關心表哥的貼心表妹?” 童唯安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隨便你怎么認為都好?!?/br> “那天打我時分明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現(xiàn)在呢?想告訴我我根本不值得你浪費半點情緒是么?”林景遲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幾不可聞的冷笑:“童唯安,這世界上還真是沒有人比你更知道怎么才能讓我難受?!?/br> 童唯安抬眸看他:“如果你想讓我恨你,那我確實做不到。” 林景遲呼吸一滯,童唯安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只覺得徹骨的冷。 “因為你說的對啊……你根本不值得讓我浪費一絲一毫的心力?!?/br> 林景遲抑制不住的冷笑起來:“哦?連好奇都沒有了么?你難道真不想知道我當初究竟做了什么,才讓你和許承則之間……演變成如今這么精彩紛呈的局面?” 童唯安笑意一斂,用力想要掙扎,卻被他按靠在墻壁間動彈不得。 林景遲見她終于老實了些,面上雖帶了幾分笑意,更多的卻是遮掩不住的陰沉:“是不是覺得,男人的信任真是要不得的東西?可是我天真的小表妹,你得知道,女人沒頭腦的時候,信任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br> “受教了。”童唯安定定的看著他,自嘲的一笑,“當初的你和周寧,顯然都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br> “不,你不知道?!绷志斑t眸光陰鷙,唇邊笑意更盛,“你并不知道一個男人即使再怎么信任你,也禁不住天長日久水滴石穿般的挑撥?!?/br> 童唯安死死咬緊下唇,林景遲徑自笑道:“讓我想想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大概……在你除夕夜里偷偷跑出去和他鬼混之后?又或者……是在你一臉天真的告訴我你們很快就會結婚的時候……” 過往已經(jīng)一片模糊,童唯安還記得自己有過當林景遲是溫厚兄長的時光,可是她卻早已想不起自己在他面前一派天真的模樣。她在林景遲的描述中情不自禁的笑起來:“我是不是該感謝你,能夠為了我處心積慮到這種地步?” 林景遲任她諷刺卻毫不反駁,只是冷冷的笑起來:“許承則不是向來自視甚高?可你一定不會知道,當初他究竟是怎樣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他的聲音里,漸漸就帶出了幾分逼人的寒意,“所以……沉浸在你們之間那可笑的甜蜜愛情中無法自拔的,從始至終,也只不過是你一個人而已。” 童唯安突然笑起來。 她不顧林景遲陰沉的眸光,自顧自笑得開懷,直到最后,眼淚都幾乎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