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會兒，王氏終于說：“這封信在我這里，我忘了發(fā)?！?/br>
    “忘了發(fā)，荒謬！你少拿這等子謊話來騙我。”趙氏眉頭緊皺，愈發(fā)生氣，“你在荊州同官宦人家來往也從不下帖子，不請自來嗎？連這個習慣都沒有？當了這么多年的主母，難道還和以前一樣，半點禮數(shù)都不知?！?/br>
    王氏被燥的紅了臉，又低聲說了句：“我怕我說了，嫂子嫌麻煩，就不讓我住府上見阿岫了。”

    這話鬼才信呢！

    不過，王氏都把謝清岫給扯出來了，這事兒便不好追問下去，趙氏看了眼因阿娘牽掛而變得眼神發(fā)亮單純的謝清岫，心中嘆了口氣。當著兒女面批評生母到底不妥，而且謝清岫最近表現(xiàn)的極為乖巧，想事情又簡單，因為王氏產(chǎn)生隔閡就不好了。

    趙氏猶豫了一下，忍住了脾氣，把此事揭開，嘆了口氣，說：“既然是幫阿嵐做準備，那就留下來，好好管管事情，不要整天胡思亂想，做出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br>
    然而，聽到趙氏這么說，王氏欲言又止，她摸摸了一下阿岫的手，略微猶豫后鼓起勇氣說：“我聽老爺說了，宮里的意思只是說選合適年齡的謝家女子進宮，所以…”

    行了，這下子前面的問題也有了答案。

    謝清嵐冷笑，原來不來書信是想突擊打她們一個措手不及，好撒潑鬧事兒，那捏住趙氏和她，以此幫阿岫謀求進宮的機會。

    趙氏顯然也明白過來了，她黑著臉聽完王氏異想天開的話，這事兒是你想誰進就誰進的嗎？聽靖國公府的回話，皇上是見過阿嵐才想讓謝家女入宮的，你臨時換人，皇上怎么想？這是沖皇帝示好還是打皇帝臉呢？你還想在憑撒潑拿捏我，你怎么想的能在謝府的門口為這件事聲張開來？謝臻就沒告訴你，不許說出去嗎？

    趙氏看了眼謝清嵐，想起皇上遞過來的囑托，又掃了一眼瞠目結(jié)舌的謝清岫，到底憋住了火氣，不再同王氏羅嗦，免得生氣起來暴露出更多的消息，轉(zhuǎn)而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合適年齡？凡大梁十四到十七未婚配，體無殘缺的清白女子皆可報名參加入宮采選。阿岫多大？到明年也不過是十三而已?！?/br>
    王氏敢說這些話，自然是有準備的：“只說大姑娘幼時曾與人定下親事，現(xiàn)在雖然尋覓不到約定的親家，但承諾仍在，不能入宮。阿岫也不過就小了一歲，圣上想讓謝家女入宮，不就……”

    趙氏看著打了一手好算盤的王氏，冷笑：“你沒在京城呆過，我也不指望你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也不同你說，阿嵐早就在京里想看過大部分的名門世家，豪門權(quán)貴里的夫人幾乎人人得知謝家有位在著急訂親，尚無擇好夫婿的大姑娘。也不指望你考慮考慮如果這么走，阿嵐日后的婚事該怎么辦。我只問你，你知不知道，給謝府傳達指令，要讓謝家奉女入宮是圣上的旨意，而你現(xiàn)在膽敢企圖捏造事實，干擾圣聽，欺瞞圣上，犯得是欺君大罪，若被人知曉報到圣前，令圣上龍顏大怒，謝家就不得不面臨滅頂之災(zāi)！”

    王氏在小地方呆的時間長，自幼見到的不過是后院里姨太太爭寵所使的把戲，渾身上下的姨太太風，是點欺上瞞下的手段早就習以為常，在她看來，這點伎倆都是司空見慣的正常事情，如今到了京都，進門不僅想哭鬧一番，大聲宣揚來拿捏住趙氏和謝清嵐，也想拿著這一套來欺瞞圣聽，真是讓人好笑。

    王氏被趙氏的話嚇了一大跳：“嫂子，你…你不是在嚇我吧？”

    趙氏不屑地說：“嚇你？我嚇你這個做什么？”

    王氏左思右想，又說：“可大姑娘總歸是庶女，阿岫就算年齡不夠，好歹是謝家第一份嫡出的女兒，怎么也比那…”她又往謝清嵐和小陳氏身上潑臟水。

    謝清岫被王氏的舉動弄得又是尷尬又是無奈，自己還生怕伯母和阿姐因此同自己生分了，急急忙忙打住王氏的話說：“嫡出又怎么了，庶出又怎么了，符合年紀的畢竟是阿姐，再說…”阿岫猶豫一番，低聲說，“我也不想入宮。”

    什么？！

    王氏如同見鬼了的表情看向謝清岫，就是趙氏也十分驚訝。

    趙氏雖然冷眼瞧著謝清岫貌似被阿嵐掰正了，卻沒想到阿岫心里是真真正正認可自己的jiejie，對阿嵐信任無比。端看這個態(tài)度，趙氏便覺得十分欣慰，難得王家出了半個明白人。

    “你說什么，當然是嫡庶有別了！”王氏激動地說，“你是謝家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貴，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同那些破爛貨…”

    “夠了?！币恢崩溲圩磻虻闹x清嵐站了起來。

    謝清岫更是羞紅了臉，低叫了聲：“阿姐…我…”

    謝清嵐的目光掠過阿岫身上停頓一下，眼神微微暖和了點，轉(zhuǎn)而看向王氏。

    能把阿岫教養(yǎng)好，已經(jīng)完成了她原本不讓阿岫拖后腿的目標，如今阿岫肯站住來為了她頂撞自己的生母，更是證明她這一段時間的付出沒有白費，這就夠了。

    至于王氏……

    謝清嵐的眼底布滿寒冰，目光如利劍，直直地沖向王氏，說：“母親若當真認為入宮好，我讓出來這個所謂的機會也沒什么。只要你能讓圣上同意，我絕對不阻攔你送阿岫進宮?！?/br>
    “阿姐，阿姐！”謝清岫見阿姐氣狠了，連忙站起來要說話，“我沒有要入宮的意思?！?/br>
    謝清嵐拉起小陳氏，朝趙氏行禮：“阿嵐有些累了，請伯母允阿娘同我先行告退?！?/br>
    小陳氏被女兒措不及防的拉起來，有些猶豫，覺得這樣先行退下太沒禮數(shù)了，拽了拽謝清嵐的袖子。

    謝清嵐強硬的拉住她，不讓小陳氏回到座位上，一雙明眸似冬日的冰晶，冷的讓人發(fā)抖。

    趙氏嘆了口氣，阿嵐最近崩得太緊了，本想今日讓她好好歇歇，卻不料又被王氏突然襲擊，揮了揮手，對小陳氏說：“如此，你先同阿嵐回漪瀾居吧，剩下的事情我來安排?！?/br>
    謝清嵐點點頭，不待小陳氏再多說什么，便拉著自家娘親大步走出花廳，喚上在外面等候的碧桃，綠晶和小陳氏的丫鬟錦兒，往漪瀾居走去。

    從花廳大門拐個彎，卻看見方氏領(lǐng)著兩個孩子在不遠的地方，外面的丫鬟攔住她，不讓她靠近花廳半步，見謝清嵐出來，周圍又無其他主子，便朝謝清嵐勉強擠出個笑容：“大姑娘好?！?/br>
    謝清嵐停住腳步，冷冷的看她一眼，說了聲：“二嫂子好?！边B介紹都沒介紹小陳氏，拽著自己娘就走了。

    方氏皺著眉頭，剛才她來的路上已經(jīng)聽說了，是謝二老爺?shù)恼糠蛉送愐棠飦砹?，等到了花廳外面，雖然站得有些距離，不得入內(nèi)，她也還是能聽到屋內(nèi)似乎有爭吵聲。

    再看素來表面上親切溫柔的謝大姑娘冷若冰霜的走出來，便知謝二老爺府上的夫人姨娘果然如同傳聞一樣，極為不和。

    方氏手牽兩個孩子，在路上仔細盤算，明氏同大姑娘好，但大姑娘可是庶出，雖然聽說陳姨娘在府內(nèi)地位高超，可又能怎么樣呢，還不是只能聽正房夫人的話，正房夫人肯定看謝清嵐不順眼，那她是不是能借此…

    “阿娘，你在想什么呢？”

    “沒想什么，不過是在想府內(nèi)新來的貴客罷了?！狈绞蠜_孩子微笑的說，“明日，咱們同貴客說不定要一起用膳呢?！?/br>
    只要能把那些討厭鬼弄出去，二房一定會壓過大房，成為謝府最有話語權(quán)的人。

    第27章 母女情

    謝清嵐步伐飛快。

    小陳氏緊跟在她身后，低聲說：“剛才那位是二少奶奶？阿嵐，咱們畢竟是客，你這樣子是不是不大好？”

    謝清嵐的步伐變得更快了，手上的力氣更加大了。

    小陳氏的手腕紅了起來，因被謝清嵐拉著走，她幾乎小跑才能跟上，聲音微微大了點：“阿嵐，你慢一點。”

    謝清嵐突然頓住腳步，轉(zhuǎn)身看她。

    小陳氏差點撞到女兒身上，又說：“我讓你慢，也沒讓你停…”

    她抬頭正好對上謝清嵐的目光，沒有外人，面對自己的母親，謝清嵐眼中的寒冰卻絲毫沒有融化，反而愈加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