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北千秋滿意的瞇了瞇眼睛:“反應還算快,若是能不出差錯,想來扶著你家?guī)讉€兒子讀書科考也不算難事?!?/br> 她話還沒說完,車外的人卻愣住了,左陽本來是想跟北千秋告別,順便提一下左昭的事情,卻聽見這馬車中確確真真的傳來順帝的聲音,說的話卻云里霧里。 她要見的人是順帝?! ☆、60|56|49|40|34 左陽猶豫了半天,覺得他如果這樣走掉反而會更加在意,于是站定在馬車附近,下定決心敲了敲車壁,開口道:“阿北?!?/br> 北千秋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在車里應了一聲,打開車門看他,有些吃驚卻也有些不著痕跡的小歡喜,口氣卻像是埋怨:“你怎么又過來了?!?/br> “我來跟你告別啊,你剛剛頭都沒回的就走了?!弊箨栒f著探頭往車里看去,然而車里的只有沈浮圖、阿朝以及一個半邊臉都腫起來的農家漢,并沒有順帝。他心里頭松了一口氣,想來也是他聽錯了,順帝怎么可能在此處。 北千秋倒是很坦蕩的讓他看車內,左陽的目光卻凝在了阿朝的臉上。阿朝顯然也注意到了左陽,躲開了目光,有些局促的抓住裙擺。左陽半天才開口道:“左昭,你不想跟我聊聊么?” 阿朝半天不肯應,北千秋推了她一把,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阿朝才慢吞吞的走下車。北千秋隨著馬車離開了陸府,唯留下阿朝與左陽站在陸府東門,左陽看著那張并不熟悉的臉,卻幾乎能肯定她就是左昭。 四年前才剛剛十一歲的小丫頭,如今個子抽長,面目難認,那種狡黠頑皮的氣質卻仿佛還在,想來當初她逃過曲若的眼線,將北千秋還活著的消息遞給他,也是不希望他傷心。 “阿北這幾年,想來對你不會差吧?!弊箨柨粗^頂,將手放在上頭,還是以前一樣軟軟的發(fā)。 “恩?!卑⒊瘎e過臉去:“四年前統(tǒng)主找到我的時候,我受了重傷,必須要盡快找地方靜養(yǎng)醫(yī)治,她怕南明王府一時半會不得安定,便將我接走,想要讓我回頭再回來。結果沒想到治病就花了一年多,我想感謝她救命之恩,就沒有再回來?!?/br> “幸而你小時候男孩子氣,學了些拳腳功夫倒能用上?!弊箨栃ζ饋恚骸拔乙恢辈豢铣姓J你或許會死了,只是一直說是失蹤,找不到,結果真的有一天送回到我身邊來了。你不打算回府上么?” “哥,我不能回去。”阿朝眼里蓄起了淚:“我知道娘不在了,我都知道,我在北門什么都看得清,回了南明王府我就是個待嫁的左家丫頭,在北門,我好歹能為了左家出一份力。娘的仇,我一定要親力親為的報復回去!” 左陽沒想到她也有了這份心境,家里的姑娘們一個個被逼成這幅樣子,他這個哥哥總有些愧疚。阿朝卻擦了淚笑起來:“哥,等我進宮,我也會保護jiejie的。統(tǒng)主教了我很多東西,我能行的?!?/br> “恩,我不懷疑你的能力?!弊箨柹焓钟秩ツ罅四笏莸牟恍械氖滞螅吐暤溃骸霸缭趯m宴你攔著我的時候,我就該認出你來的?!?/br> 阿朝沒法說出口,說她已經(jīng)無法做回左家丫頭,快到了及笄之年,旁人家的長安貴女都在挑選夫君……可她早在四年前,被火燒斷的房梁壓在下頭,半張臉躲不開舔上來的火舌,燒的幾乎面目難以辨認。曲若看她實在可憐,便花了好幾年,盡心盡力,為她制作了一張假面。 她知道她不可能一輩子帶著一張假臉,可她也沒有勇氣面對摘下來假面的那張臉。 左陽顯然也心里有些底,他沒有問任何關于面容的問題,只是伸手摟住了這個最年幼最瘦弱的幺妹,下巴抵在她頭頂,低聲道:“你別太拼,不要太努力,大哥也在,我也在,咱們一家人沒分開?!?/br> 阿朝低下頭,吸了吸鼻子道:“恩,我知道。馬上到年關了,真希望年關的時候,咱們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吃年夜飯……” 左陽笑起來:“會的,肯定會的,你去跟著她走我也放心,四年來,我不知道該怎么謝謝她。” 阿朝撥了撥臉頰粘的頭發(fā),笑起來:“哥這連身都賣了,往后半輩子都伺候統(tǒng)主,指不定可以還上這筆債?!?/br> 左陽笑了起來:“我倒是愿意,她還不知道肯不肯。你若有事,就走吧,要真是要我?guī)兔Γ欢ㄓ浀没啬厦魍醺?,這么大的宅子,我守著,等著全家人都回來?!?/br> 阿朝用力地點了點頭,掙開他的懷往后退幾步,猛然蹬上不算高的圍墻,踏在檐頂,轉瞬消失在他視線中。 左陽表情有些動容,忍不住兩手敷在面上,等放下手來的時候,已然是一片淡定。 他以為他應該還能連著纏上北千秋幾日,然而事實并不是他想象那樣,幾乎他只能在朝堂上見到站到和他差不多靠前位置的北千秋。 而在朝堂上,大力支持郡國制的左王爺,最大的政敵就成了陸熙然。陸熙然幾乎是各種軟磨硬泡的不同意郡國制,手下政黨的官員們也是哭天搶地以死相逼,文縐縐的句子里卻把順帝罵成了忘了祖業(yè)目光短淺的人渣皇帝。 左陽相信,北千秋拐著彎的寫這些罵人的話時候,心里一定很爽。 然而左陽在朝堂上也盡心盡力頗有默契的扮演著敵對者,就差和北千秋指著鼻子互罵了?;蛟S是順帝早有打算,或許是順帝本來的猶疑,被北千秋激化出的一個結果。在這之后的不到半個月,朝廷上宣布立西北地區(qū)直面柔然的魏州尋置魏安節(jié)度府,立朔州為梁朔節(jié)度府。任命者包括李慶尋在內的兩名十六衛(wèi)領軍將領,挾前御前近衛(wèi)往西北而去,怕的就是西北撤兵派兵這個空隙,因為新任節(jié)度使不了解當?shù)貭顩r而被柔然投了空子。 果然如左陽所料,順帝行事小心,不打算在南方設節(jié)度府,生怕南方的局勢不受控制。而調走十六衛(wèi)中最重要的兩支,導致御前兵力空虛了近一半,只得從長安周郊常年駐扎的幾支府軍中抽人來長安。 可他不論抽誰都沒有用,北千秋這幾年來幾乎將勢力滲透入各層府軍,特別是長安遠郊這幾位府軍將領,看似出身地天南海北,卻都無疑是早些年招安后的流匪頭目登上來的。 左陽對此不作反應,順帝果然還是戒心很重,只是讓這些新入長安的府軍駐擁外城。 不過這也就夠了。 左陽認為事情依然望著他想象的方向發(fā)展,然而北千秋卻忙的幾乎仿若是除了在朝堂上出現(xiàn),其他時間都在失蹤。她說著以后來南明王府來找她,然而完全沒有,一次都沒有!左陽只得拉下臉去闖陸府,然而幾乎是在兩個多月內回回都撲空。 除了在朝堂上見面,北千秋隨著群臣退下去的時候,偶爾去裝作不在意的勾一勾他手指,或者是投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左陽幾乎都要以為她在躲他了。 左陽實在是沒有辦法,他有些山雨欲來的感覺,左坤那邊急速擴張,消息紛至沓來,他也幾乎忙的焦頭爛額應付不來。 北千秋期間仍是見了他一面,是夜間披衣來的南明王府,給左陽出了不少陰的不能再陰的招兒。其中之一便是偽造圣旨,封住那些與江南府軍尚有聯(lián)系的朝廷命官的口舌,將這些立命江南七個府軍為節(jié)度使的圣旨,交由各個軍府。 要說各個軍府在長安沒有眼線也是不可能,大部分都知道順帝只立了兩個節(jié)度府,可又有什么關系呢。每個人已經(jīng)膨脹到了極限,先把罪過都推到這‘順帝身邊親信’送來的假圣旨上,若是七個府軍都自立為節(jié)度使,抱成團矢口否認,縱然是順帝勃然大怒帶兵回收,也不能拿這個七個府軍所組成的勢力奈何。 當然這些重塞之地的府軍們,也各自都有算盤,總有些膽小怕事的不肯輕舉妄動,可圣旨的消息被透露給了這幾處府軍下頭的校尉軍官,下頭人知道自立節(jié)度使就代表著要招兵增兵,他們就能升職加薪,早就開始攛掇這件事。不論是下頭的人拿著圣旨一事開始胡作非為,還是有甚者直接架空上司的權勢想要往上爬,那些不肯輕舉妄動的府軍也被事態(tài)所逼迫,不得不自立節(jié)度府。 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回燎的卻是每個人的野心。然而野心卻未必和能力成正比,宣州作為當處府軍中最強盛之一,也被左坤這等對抗柔然的老將擊垮,那些軍府被逐個擊破也不成問題,只是這都需要時間,而北千秋卻等不了這個時間了。 她不肯跟左陽說別的,夜行至南明王府,將這個計劃說與左陽時,左陽聽到后半竟有些心不在焉,扶著她的腰坐在桌邊,看著地圖卻在想別的。 “圣旨我基本已經(jīng)偽造好,最后他簽下日期的字跡,我也能做到分毫不差?!北鼻镛D過臉:“依我看來,加上送圣旨過去的時間,不過兩個月就要亂套,以亂治亂,若是左坤真的想坐上這皇位,唯有自己將打散的勢力收復,這些人才能為他所用?!?/br> “恩……”左陽長長的應了一聲,伸手撫過她的脊背:“我了解了你的意思,你早就開始做了這種打算吧,如今的狀況咱們兩方合作才行啊?!?/br> “綏王是要入長安了么?你那邊有沒有得到消息?”北千秋撥開他亂摸的手,轉臉問道。 “是,他八年沒有入長安,在太后死后的半年內來了,恐怕順帝也是覺得有些想要提防。他的勢力一直蜷在益州劍南道北部,多少年一直過的就跟沒這個人一樣,自八年前就沒再參加過任何形式的宮宴,這次是太子十二歲生日,他卻要來了?!弊箨柎鸬?。話是說著,卻伸手又去輕輕捏了捏北千秋耳垂,屋里頭就點了兩盞蠟燭,風吹得帷幔紗簾飄蕩,這等好意境,卻用來聊這些,總有些浪費。 不是他滿腦子都是些有的沒的,只是兩個月沒見她,她開口閉口還是這些事。 “你是不是在躲著我?!弊箨柌豢媳砺蹲约旱募鼻?,昂著臉問道。 “怎么會。”北千秋含混道:“大概綏王什么時候——” “你還說不是!每天下朝溜得比誰都快,我連你的影子都找不到!”左陽惱怒:“我就知道你是那種心思難猜玩完就膩的女人!” 北千秋扶額:“我玩你了么,我都沒跟你啪啪啪,怎么就叫玩完就膩!” 左陽憤怨,這才是過分,還沒到那一步就膩了才傷自尊啊! 他甩手,感覺自己個兒都快怨念成了望北石,他縱然也是忙,可還是希望北千秋能與他多相伴,北千秋看著氣氛冷起來,連忙去挽他胳膊,柔聲喚道:“左陽……” 左王爺巍然不動,再甩手往屋里頭走去。 北千秋只得過去再牽他,鬼才知道倆人的相處,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奇葩樣。左陽總是惴惴不安,覺得抓不住她,這會兒甩手了北千秋再貼上來,總讓他心里多了幾分得意安心。 這回他沒甩開,斜眼道:“我叫你阿北,你就知道叫我左陽……” 言下之意是,他連個愛稱也沒有。 北千秋讓這句話生生逼出了一個寒顫:“你要是三字兒的名字,我也好除了姓兒叫你,你要是最后一個字不是陽,我也還叫什么郎,然而誰讓你起這么個名字。我要是叫你左郎,你家這么多姓左的,又怪別扭的?!?/br> 左陽卻不滿這個回答。北千秋只得從后頭擁著他的腰,用出十成十的演技水平,柔情似水的幾乎讓人腿軟,低聲喚道:“天底下也沒有幾個人敢直呼你名字,就讓我這樣叫多好。難不成要叫你三郎,我覺得都沒有你名字本身好聽……” 轉過臉來,她眼波如水,眉眼含情,一張禁欲冷淡的臉,做出這般心心相許的表情來,實在是讓人心動。 北千秋那張死人都能說活的嘴,說起情話來,對付左陽還是綽綽有余,她這么說來,又溫存柔情的一次次喚他名字,左陽也哪里還能冷著臉,抬手擁著她,托起她的腰就往床的方向抱去。 “那個……”北千秋被抱起來,她有些艱難的說道:“你忘了,正好兩個月了,這會兒……我正好來例假……” “我靠!”左陽忍不住爆粗口:“北千秋你簡直就是渣!人渣!”他松開手,北千秋被摔在了床上。 北千秋一臉無辜的往床上縮,抬手就抱起枕頭擋在身前,拿起軟枕,卻看見了枕頭下頭有本圖畫簿子藏在下頭,左陽身子一僵幾乎是撲上去就搶—— 卻趕不上北千秋離得更近,一把奪來翻看就看。 左陽咳了咳,結巴道:“也不知道是誰,這么不要臉,還往我枕頭下頭……塞什么書?!?/br> 北千秋翻看這本上色簡單的體位大全,感慨道:“你說古人想象力怎么這么差,我都沒見過什么有新意的,你說這幾種,就抬得腿不一樣,都是后入有什么區(qū)別。” 她看的仔細,幾乎是張張吐槽,左陽卻感覺尷尬的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你要點臉,這種事兒能不能別張嘴在這兒說?!?/br> “你屋里,就咱倆人,我還不能說了呀?!北鼻锟戳藘身摼头幌氯?,隨手扔在一邊,左陽滿心是淚,自個兒翻著看了不知道多久,天天想著旖旎的冊子,卻讓她批的一文不值。 他咬牙切齒的撲上去:“你光說不練算什么本事?!?/br> “在這個連冰火九重天和波推飛機都沒有的年代,我怕一開口嚇著你……”北千秋笑起來:“其實我是不想這個身子和你溫存,可我沒辦法。每天在朝堂上,每個人叫我陸熙然,時時刻刻提醒著我,這實際是個也努力了十年的可憐女人,你要是跟我溫存,我卻反而覺得你好像是在跟別人溫存。” 她嘴上是笑著說的,眼里頭的神情卻有點悲涼。 “可……”左陽語塞,他也花了很多精力去適應北千秋的新身子:“可之前李氏……” “李氏是你的妻子,那時縱然不是我,你也會跟她圓房不是么?!北鼻锟嘈Γ骸翱涩F(xiàn)在不一樣,你是因為知道是我,所以才要與這個其實跟你毫無關系的身子……” 左陽慢慢直起身子:“你一直很在意這個么?!彼羰窍肫饋硪灿行┟靼妆鼻镄睦锏谋瘺觥O胍鷲廴擞H密,卻連自己的一張臉都沒有,一切都是在篡奪他人的身子,用著別的手指卻摩挲愛人的臉頰……北千秋甚至說來,她連自己真實的樣子和聲音都已經(jīng)漸漸不記得。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她早些年一直拒絕和別人過于親密。她恐怕連看著對方瞳孔里映著的是一張不屬于她的臉,都覺得恐慌難過。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弊箨栕鹕韥恚骸拔也辉谝猓闳羰呛茉谝狻乙矔鹬啬??!北鼻镆沧诖策吺址笤谒ドw上,她多少年也未曾說過,她其實相當懼怕去照鏡子,每個人的臉都對應著父母的結合,對應著他曾有的經(jīng)歷或名字,可她沒有。 左陽湊過臉去親吻她:“你記得你最早時候的樣子么?我好想看看你那張臉……要是能看一眼,我就努力一輩子都記住?!?/br> 北千秋說不出話來,她垂下眼去被動的回吻著他,咬著他的唇說道:“那張臉一點都不好看,你不會想要看的。你叫一下我的名字聽聽……” 左陽依言去喚她,叫她北千秋,叫她阿北,北千秋垂著眼睛,聽著這一聲聲呼喚,撇了撇嘴角,卻好像是在控制著面上的表情,不讓自己看起來可憐難堪,永遠都會保持著屬于北千秋的那份嬉笑的尊嚴,終是回了一句:“嗯……我在呢……” ☆、61|56|49|40|34 左陽萬沒有想到,自那次與北千秋見過面后,再見面卻又是將近一個多月。長安已入冬,飄雪格外早,層層疊下來如鹽般的雪不化凍,地上幾乎都是一層厚冰,多少年沒逢上這么冷的冬。 左陽難得換上了暗金色的正服,配著黑裘大氅,金冠束發(fā),少見的貴氣端然,坐在轎上往宮前去。今日是太子十二歲生辰,少年十二歲生辰多被重視,可今年辦得并不如他想象中盛大。 畢竟是南方重地軍府獨立,背后又有富商不求回報的支持軍晌,勢力頗為穩(wěn)固。順帝從西北調走的兵力,往江南去沒有先碰上左坤,而是先和這幫軍府打了個對沖。西北的兵去往南方打仗,往日的作戰(zhàn)規(guī)劃還勉強能用,但在西北冬季穿的棉衣暖袍自然是要換,又加上南方較為富庶的糧倉幾乎都被支持軍府的富商所占,這幫將士要吃飯,都是要從長安附近運糧過去。 這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國庫幾乎是不要命的往外掏錢。北千秋原先在宮中時,勒令宮中采辦決不可虛報錢額,曾經(jīng)忽悠了整個禁庭皇家人幾十年的驚人物價,在內司姑姑所在時,降為市面物價的水平。 北千秋任內司姑姑前,順帝連著先帝吃了多少年報價五兩一個的雞蛋,用了多少年八百兩一斤的細銀碳。順帝后來才知道五兩夠買八百個雞蛋了,勃然大怒,又另將財政上的一部分權力轉給了北千秋…… 也是那幾年,油水從肥的不行的宮人們口袋里掏出來,打仗多年的國庫總算是有了個樣子,宮人門縱然是心有不滿,可好歹是國庫有錢,他們基本工資翻了三倍,這是正兒八經(jīng)絕不會掉腦袋的錢,就也沒有宮人再去使絆子了。 然而養(yǎng)了十幾年肥起來的國庫,也不知道被這西北柔然進攻連著南方戰(zhàn)亂消耗了多少。 左陽走進了舉辦宮宴的前殿,如同近半年前的宮宴一樣的熱鬧,宴請的人數(shù)比太后壽辰少一些,卻是近臣都來了。他一眼就看見了靠下位置與幾位老臣把酒言歡的北千秋,左陽一時站在那里,不肯脫了大氅坐下,希望他這個鶴立雞群站著的,能讓阿北投過來一眼。 然而北千秋喝的拊桌大笑,笑的一抽一抽的,根本就只給了他一個后腦勺。左陽負氣坐下,宮人看到是左王爺坐在這里,就想要把旁邊留給女眷的位置給撤下去,畢竟是半年前郡王妃還坐在這兒跟他談笑風生,左陽卻伸手攔了一下:“不必,放在這里就是。” 北千秋這幾日出入宮廷的次數(shù)尤為多,雖說是跟戰(zhàn)事緊張,順帝多次召近臣入上書房也有關,但她幾次單獨留在上書房,左陽是認為,這或許就是順帝允她見幾次左晴的條件。 過了沒一會兒,宮妃與皇后從后頭款款走出,左陽萬沒想到左晴竟然也露面了。她面上妝容精致,帶著淺淺笑意,形容舉止依然優(yōu)雅,絲毫不像是被軟禁的樣子,后頭跟著長高了一些的兆振,他依然是不言不語的乖巧跟在左晴身后,左晴落了座,似乎捏了捏他的手,問兆振要不要吃些什么。 兆振只是搖了搖頭,往左陽的方向看來,左晴也轉過臉來,看見了左陽。她怔愣了一下,咬唇朝著左陽輕笑一下,點點頭,似乎在表示自己還好。左陽心安的遙遙朝她舉起酒杯。 可惜這會兒北千秋離他遠了,再沒有人坐在他身后,偷裝著掉了筷子,去撿的時候順便偷吃幾口。 他環(huán)顧四周,往下頭群臣的方向看去,竟看到不起眼的位置,坐著曲澄! 曲澄消失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北千秋也在找他而未果,這次竟然正面來參加宮宴。只是他有些委頓,瘦弱蒼白的幾乎像是被折磨了很久,也沒有當時故意來找北千秋時候的意氣,唯有那弧度不變的笑容還掛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