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天說：“不讓自己有退路，也不允許自己失敗，這就是我作為金牌殺手的信條。”

    系統(tǒng)沉默了。

    林通昭磨好了刀，走到林月天面前，他神色復雜，林月天能看見燈光在刀刃上閃著雪亮的寒光。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林通昭不忍道，“生命只有一次，或許還會有其他辦法，雖然現(xiàn)在沒有，但也許……也許會找到的?！?/br>
    “動手吧?！绷衷绿煺f。

    “生命只有一次，當人和當鬼，終究是不一樣的。”林通昭咬牙，“玉鬼如此狠辣，卻也只想變成人，你或許要再想想，再好好想想?！?/br>
    林月天對他平靜地笑了笑，語氣溫和：“動手吧?！?/br>
    林通昭嘆了一口氣。他握住短刀，朗聲念誦道咒，一謝三清祖師，二謝天地之理，三謝四方鬼邪。每念誦一句，他的印堂就隱約籠罩一些黑意。其實林月天和系統(tǒng)見到林通昭的第一眼，就看出此人恐怕命不久矣，當然，這一點林通昭自己恐怕也清楚。只不過對他而言，死是可怕的，活著也是無趣的。

    林通昭大喝一聲，灑下十幾張黃符，黃符落在陣法上的瞬間就自行燃燒起來，林月天似乎聽見了鬼哭之聲。但他沒有閉上眼，他直直地、近乎冷酷地注視著林通昭舉起短刀，注視著那雪亮的刀刃——

    刀刃落在他的胸前。

    系統(tǒng)沒有念經(jīng)，也沒有放什么調(diào)節(jié)氣氛的東西，只是沉默著。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簽訂契約的對象，是怎樣一個徹頭徹尾，沒有一絲共情能力、甚至對自己也不在意的怪物、瘋子、病人。

    當然，林月天不這么想自己。

    他也會覺得痛，只不過他視之為完成業(yè)務的合理付出。

    林月天一直認為自己很正常。

    第37章 在靈異世界完成業(yè)務（6）

    林月天再次睜開雙眼時，整個世界都不同了。

    世界在他眼中似乎以另一種維度展開，扭曲著各類的線條，形成無法描述的曲度、不該存在的角度。林月天每走出一步，都更深刻地感受到整個世界在他感官中的巨變。

    “就像從螞蟻的角度看世界一樣，我很難跟你形容?！绷衷绿鞂ο到y(tǒng)說。

    系統(tǒng)沒理他。

    系統(tǒng)受了非常大的刺激，這刺激甚至超過了他第一次目睹林月天行兇。他魂飛天外，語調(diào)呆滯，一直喃喃：“太獵奇了，太獵奇了……”

    “我現(xiàn)在好強大?！绷衷绿鞊Q了個角度嘗試勸慰他。

    “太獵奇了……”系統(tǒng)痛苦喃喃，“你被……你被……嘔……”

    林通昭力竭地倒在椅子上，也正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雙手之中滿是血污，那把刀落在他的腳邊。林月天現(xiàn)在的身體已經(jīng)不再看得出原樣，原來他躺著的地方只放著一口成人大腿高度的瓷缸。

    “把你收拾干凈，放進去，真夠費力的?！绷滞ㄕ扬@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沒有把你煉進什么法器，我現(xiàn)在的身體似乎越來越不行，福緣氣運也是低落，如果我來支使你去對戰(zhàn)玉鬼，或許反而是事倍功半。再加上你渾身無一絲怨氣，只有煞氣，成了鬼也不會影響你的神智，你還有理智。所以，我干脆就……讓你自由，你是自由的……真不知道這決定是對是錯——一個自由的、有理智的厲鬼，呵呵……”

    “我會讓你知道，你做了正確的決定?！绷衷绿炱届o地回答。他半透明的襯衣上不斷滲出血液。

    “太獵奇了……”系統(tǒng)的心已經(jīng)空了，什么都沒有了，什么也無法思考了。

    林月天又柔聲安慰了系統(tǒng)幾句，隨后不再廢話，只等到天黑，便直接穿過墻體，去尋找玉鬼。

    林月天并沒有信口開河：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確實強得離譜。他就像恐怖電影中的厲鬼那樣，可以隨意瞬移，方便他閃現(xiàn)在恐怖電影主角的身后、床下或者門外。

    林月天現(xiàn)在要找玉鬼很是輕松，他如一陣血霧瞬移到原身的出租屋外，隨后就看見從那居民樓中緩緩涌出一陣黑煙，玉鬼那張俊美青白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玉鬼臉色陰沉：“你被煉成了鬼……為了殺我，還是為了別的什么？你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

    林月天聽得出玉鬼是真的疑惑不解。對他來說，活著已經(jīng)成了執(zhí)念，為此他不惜隱忍百年，欺騙無辜單純、只是一心愛他的原身。所以玉鬼無法理解，怎么會有人自尋死路。

    “為了體會你的感受。”林月天柔情如水道，“你痛我也痛……我們是愛人，對吧？你說過愛我，我也說過愛你，既然我們是愛人……就應該互相理解，我不懂你為什么為了借身還魂就一定要殺我，所以我也去死，變成鬼，來與你感同身受。你感動嗎？有沒有感覺到我的愛，有沒有感覺到你愛上了我？”

    “……瘋子?！庇窆碚f。

    林月天變鬼之后明顯感到自己的脾氣變壞了，雖先前就知道任務沒這么容易三言兩語完成，還是生出些許不滿和煩躁。他也不再多說，只是一臉憂郁悲傷地靠近了玉鬼，他的神色是為情所傷之人特有的，叫人望之心碎，以至于玉鬼并未后撤避開他的靠近：“你知道我的理念是什么嗎……？”

    “………”玉鬼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似乎恍惚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原身面前現(xiàn)身時的對方。當時的原身嚇了一跳，就好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他在心中還譏笑林家后人竟然已經(jīng)如此不堪膽怯?？涩F(xiàn)在的林月天呢？林月天的鬼身不斷滴血，玉鬼知道煉鬼過程有多么痛苦——難道這人真的沒有一絲猶豫恐懼？他真的為了自己做到了這種地步嗎？明明自己是那么無情地對待他，這到底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