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阿璇這幾日有些著急,因為她現(xiàn)在真的越來越確定,自己額頭上的胎記有縮小的跡象。因此她極想將手上的這瓶膏藥讓人檢查一番。 不過她又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就連衛(wèi)氏她都想暫時瞞著。畢竟她如今轉(zhuǎn)變的本就大,再鬧出這樣那樣的事情,她真怕衛(wèi)氏再請一次高僧來給自己做法。 待到了晚膳的時候,阿璇便去衛(wèi)氏的院子。此時雙胞胎已經(jīng)到了,兩人正圍著桌子在鬧騰。 “這都是怎么了?”阿璇見他們你追我趕的,便摟著承哥兒笑著問。 啟哥兒好不容易抓到哥哥,笑得不知有所開心,“哥哥,把大圣給我嘛,給我嘛?!?/br> 因著信陽也屬于江南地區(qū),因此地方方言也屬于江南溫柔儂語,啟哥兒本就是個小孩子,嗓子本就嫩,這么一喊別提多可愛了。 “不行,你去年同我說過什么?”顧應承立即問他。 顧應啟果然一張小臉苦起來了,可顧應承不慣著他這毛病,板著臉教訓:“答應哥哥的話,是不是應該做到。” 這一瞬,阿璇覺得顧應承真是太威嚴了,完全不像是只比顧應啟大一刻鐘的哥哥。 “應該做到,”顧應啟最后還是垂頭了。 說著,他自個就松手了。 阿璇這才發(fā)現(xiàn)顧應承手上抓著的是香包,她登時笑道:“不過是個香包而已,何必這般鬧騰?!?/br> “那個上面繡著大圣呢,”顧應啟立即不贊同,反駁道。 阿璇摟著懷中的顧應承,柔聲問:“承哥兒能給jiejie看看嗎?” 顧應承是個大方的,痛快地遞給阿璇,她瞧了眼上頭繡著的大圣,果真是威風凌凌,這繡工瞧著可比她的好多了,只怕就連她房中女紅最好的碧鳶都比不上。 “這可是娘親自繡的,”顧應承得意地說道。 顧應啟苦著臉,還在那小聲念叨:“我也想要?!?/br> “去年的時候,娘不是也給你繡了一個,”顧應承有些威嚴地說,:“結(jié)果你自己不愛惜,就丟掉了。如今倒是知道可惜了?!?/br> 顧應啟被他訓的,小腦袋都低了下來。 此時衛(wèi)氏招呼他們過去,阿璇便立即笑道:“娘給弟弟們繡了香包,那我的呢?” “娘豈能忘了你的,”說著衛(wèi)氏就讓丫鬟將香包拿了出來,阿璇一看上面繡著的蓮花,便是愛不釋手,這繡工真的太精致了。 “啟哥兒,不喜歡娘繡的?”衛(wèi)氏見顧應啟有些不樂,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將兒子拉到自己身邊。 顧應啟搖頭,只是有些不高興地說:“我也想要齊天大圣香包?!?/br> 如今顧應承和顧應啟已然識字了,難免會看些閑書,這西游記就是他們都愛看的。而齊天大圣則是他們心□□同的男神,如今男神只有一個,而他們則是兩個人,甚至為難啊。 阿璇抿嘴一笑,便說:“待下回jiejie給你們繡個荷包,上面就繡大圣好不好?!?/br> 這么一說,顧應啟果真是高興。 阿璇見衛(wèi)氏今日心情不錯,便在晚膳過來,挽著她的手臂道:“娘,我想明日出門逛逛?!?/br> 衛(wèi)氏從未聽過女兒要主動出門,當時便是一愣,隨后才有些詫異道:“阿璇,出門想做什么?” “今個三jiejie說起城中的玲瓏坊,里頭的首飾便是比起蘇州和揚州那些地方都不差,所以女兒便想去逛逛,”阿璇低頭裝作羞澀地模樣。 說起來也怪,旁的姑娘都愛打扮,阿璇卻因額頭上的缺憾,從不喜歡首飾,倒是一心鉆在書上。不是都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或許她就是想通過讀書,彌補自己的缺憾。 衛(wèi)氏倒不是不同意她出去,只是她今個小日子剛來,出門甚是不便。她便有些為難地說:“可娘這兩日身子有些不適,只怕不能陪你出門,不如再等幾日吧。” 她立即關(guān)心道:“娘身子怎么了?既然是不適,怎得不請大夫?” “不過是女子的一些事兒罷了,我們阿璇如今還小,待你大了,便懂娘的意思了,”衛(wèi)氏摸了摸她的發(fā)鬢,溫和說。 阿璇心底偷偷一樂,不過就是大姨媽而已嘛,其實她現(xiàn)在也很懂的。 最后在阿璇的癡纏下,衛(wèi)氏便同意讓她去,不過卻讓自己身邊的玉瑤跟著她一塊。 阿璇無法,只得應了。 待第二日,衛(wèi)氏便讓人去二門上準備車馬伺候姑娘出門。好在從今日開始,本就因為端午放了三日假,因此各位姑娘也不用上學。 玉瑤和碧鳶跟著阿璇出門,碧竹心里多少有些羨慕。不過阿璇答應給她帶些好玩的東西,讓她安心看家。 玲瓏坊離顧家并不是很遠,坐車不過一刻鐘就到了。待玉瑤站在馬車下等著時,就見一只纖纖玉手扶在馬車門框上,待一眼便見挑線白裙下精巧的繡鞋,繡鞋上還綴著一顆豆大的珍珠,步履間輕輕晃動。 此時陽光正好,阿璇因年紀還小,并沒有帶帷帽,只拿了把團扇擋在臉上,一雙烏亮的眼睛波光流轉(zhuǎn),恍是能攝了人心。 碧鳶叫了一聲,玉瑤這才回過神,她也是時常伺候在太太身邊的,這會竟是看五姑娘看得有些呆了。只是如今五姑娘不過十一歲,就美得這般奪目,待她真正長成時,那會是怎樣的天人絕姿。 此時就在玲瓏坊不遠的酒樓,此時二樓最好的包間中,季銘搖了搖頭,便道:“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br> 此時他們已經(jīng)盯著顧府半個月了,結(jié)果這位顧家五姑娘還真是十足的大家閨秀,當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對面的宋寒川反倒是不甚在意,他一手執(zhí)杯,悠然地品了一口清茶。江南不愧是產(chǎn)茶之地,對于茶葉的制作真乃是登峰造極。 “要我說,以三爺你的性子,早該綁了這姑娘來了,直接讓我看病了。何必要這般拖拖拉拉的,”季銘說完自個都笑了,他面容清朗,又長期專研藥理,不開口時瞧著便是位世外高人,可是一開口就像是土匪。 宋寒川難得好性子地聽他說完了,不緊不慢地放下水杯,看著他認真說道:“季銘,宮里頭素來規(guī)矩嚴整,所以太監(jiān)要是犯了口舌,一般都是割了舌頭的?!?/br> 季銘眨了下眼睛,登時便怒中從來:“太監(jiān)和我何關(guān)?” “所以拔舌頭和你有關(guān),”宋寒川淡淡道。 季銘:“……” ☆、第16章 第十六章 玲瓏坊乃是江南有名的首飾鋪子,店里的珍品動輒就是上百兩銀子,非一般富戶可是消受不起的。 別看阿璇只是個二房的嫡女,不過她爹顧階未進京之前可是在揚州當過知府的,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她爹沒吸民脂民膏,但也攢下不少身家。所以二房一向比大房有銀子,之前楊氏也明里暗里說過幾回,畢竟沒分家呢,這二房在外頭的銀子是該交公的。 對于交公這事,衛(wèi)氏自然是同意的。顧階乃是正四品的京官,一年祿米二十八擔,俸銀四十兩,她是一分不少地交公了。 其實楊氏是眼紅顧階的灰色收入,可衛(wèi)氏咬定沒有,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此時阿璇被人迎著上了二樓,樓下倒是也有首飾,只不過那些首飾不過是普通罷了。這鋪子負責迎客的姑娘,一瞧見門口馬車上的標志,便立即恭敬道:“見過顧姑娘?!?/br> 這些迎客的小丫鬟,其實都是玲瓏坊里頭的學徒。因玲瓏坊多是女眷來逛,因此并未像其他鋪子那般用了男子,而是皆用丫鬟招待客人。 “顧姑娘二樓請,”在侍女的帶領(lǐng)之下,阿璇等人便上了二樓。 待阿璇在二樓坐下后,這侍女就前去端茶。為了方便,二樓便有茶水間,此時里面的侍女見她進來,便笑著問:“這姑娘看著是個大客戶,是哪家的姑娘?” “坐著顧家的車馬來的,只是顧家大房兩位嫡姑娘都來過咱們店里,看這位的派頭應該也是嫡出的吧,”侍女有些猶豫地說道。 此時正在煮茶水的人,突然壓低聲音說,“你瞧見她額上有疤了吧?” 侍女心里一驚,隨即便搖頭,她方才全程垂目,哪敢看客人的臉。 “姑娘請用茶,”就在侍女將茶水端回來之后,便大著膽子給阿璇敬茶,而頭也稍稍抬起偷瞄阿璇的臉。 “還是讓我來吧,”旁邊的碧鳶一見她偷偷打量自家姑娘的舉動,便立即不悅地伸手去接。 阿璇結(jié)果青瓷茶盅,一手捏起茶蓋,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的熱水,明明只是個簡單的動作,偏偏她坐起來就是這般優(yōu)雅。 “好看嗎?”阿璇悠悠地轉(zhuǎn)頭含笑問她。 這侍女一驚,當即便道:“姑娘恕罪,姑娘恕罪?!?/br> “你有什么罪,”阿璇淡淡一笑,“下去吧?!?/br> 侍女不敢耽誤,此時掌柜葉三娘正好過來,見她匆匆離去,便立即向阿璇行禮道:“店中小婢禮數(shù)不周,還請姑娘海涵?!?/br> “我聽說玲瓏坊乃是信陽府最好的鋪子,今個便來見識一番,”阿璇說的客氣,不過葉三娘卻不敢怠慢。 就像這店中的招待都是女子,掌柜也是個女子。葉三娘本是自個經(jīng)營著一個小小的銀樓,后來丈夫沒了,兒子又重病,只得買了銀樓。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玲瓏坊的掌柜,可見這女子真是極堅韌的。 葉三娘讓人拿了花冊過來,笑著說道:“這乃是咱們店里頭上等的首飾,姑娘只管細細看。若是有什么想問的,三娘自當知無不言?!?/br> 其實二樓也有柜臺,只是如今樓上沒什么客人,安安靜靜地。阿璇坐在這里翻著手中的冊子,心里頭卻是在想著,該找什么借口,去醫(yī)館找大夫看那盒膏藥呢。 不過她心里雖存著事,可姑娘到底是姑娘,見著漂亮的首飾還是挪不開眼睛。這花冊花的極其逼真,別說是阿璇,就連旁邊站著的碧鳶都看直了眼睛。 “不知姑娘是想買什么樣的首飾,說不準我還能為姑娘推薦一二,”葉三娘柔聲說道。 阿璇此時心中也有些嘆息,若是她這胎記長在中間,她還能用花鈿擋住。偏偏這胎記卻是在右邊額頭至眉尾處,即便是用抹額,只怕都蓋不住。所以在飾品上,她是沒有一點取巧的法子。 “步搖,聽聞玲瓏坊的步搖乃是江南一絕,還請葉掌柜幫我推薦一二,”阿璇客氣地說道。 葉三娘輕笑回道:“這花冊雖花的逼真,可到底比不上姑娘親眼所見。我這就去準備幾支步搖過來?!?/br> 不過葉三娘走后不久,就有女客上來。 只見兩個穿著打扮極其富貴的女子,帶著好些丫鬟便上樓來了。兩人就坐在離阿璇旁邊,剛一坐下,就聽穿著銀紅妝花褙子的女子,急不可耐地問道:“徐家jiejie,你這臉如今可真是光滑,竟是一點點都看不出原先長了斑的?” “那可不就是,這位季神醫(yī)可是極厲害的,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我這臉上居然什么都沒有,”這個姓徐的姑娘有些得意地說道。 對面的人登時抓住她的手,有些懇求地說道:“你可得將這位季神醫(yī)介紹給我,我這臉上也有好些斑點呢,平日里便是上了細粉都蓋不住呢?!?/br> “咱們這樣要好的關(guān)系,我自然會幫你的。” 此時葉三娘端著鋪著紅色絲絨的盤子回來,上面便是依次擺著三支做工精細的步搖,特別是最中間的那支步搖,簪子乃是赤金打造,上面雕刻蓮花紋路,而簪頭處卻是兩支赤金蝴蝶,蝶翼如絲上面垂著點點晶石,而迤邐而下的流蘇,則是由粉璽組成。 “這位季神醫(yī)素來是來去無蹤的,行跡很是難尋?!?/br> “那你是在何處尋得的?” “便是城中的醫(yī)館同善堂,為著我臉上的這些斑點,我爹娘不知求了多少大夫,結(jié)果上月的時候我用了同善堂送來的膏藥,居然有了成效,這才得知這位季神醫(yī)的存在。” 阿璇聽得心里頭就跟澆了火油一般,險些就要燒起來了。不過她又疑惑,怎么這世上竟有這樣湊巧的事情,自己剛出來準備找大夫看胎記,結(jié)果就出現(xiàn)了一個季神醫(yī)。 這樣的巧合實在是太驚人。 不過片刻之后,她又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太過小心。這原身也不過是個大家閨秀罷了,一來沒仇敵二來沒利益讓人所圖,誰會這般周折地謀算她啊。 于是阿璇指著中間的步搖,笑道:“葉掌柜果真是厲害,我一眼便相中了這支。” 葉三娘抿嘴一笑,立即道:“姑娘喜歡乃是我們玲瓏坊的榮光?!?/br> 在阿璇伸手去拿步搖之時,葉三娘大大方方地抬頭,便將這位姑娘的容貌盡落在眼中。方才侍女也說過了,這位應該是顧家的姑娘,顧家大房的幾位姑娘,她都是見過的。 她做著的是迎來送往的聲音,但凡來過店里的客人,她都能記個大概,這位姑娘她從未見過。如今再看見她額上的胎記,便已是猜出她就是顧家五姑娘。 都說顧家五姑娘容貌丑陋,葉三娘心底嗤笑一聲,這位姑娘若是還容貌丑陋,只怕這天底下就沒有美人兒了。只不過她這額上的胎記,確實是美玉有瑕,可見老天爺也見不得這般完美的容顏吧。 待碧鳶小心翼翼地捧著盒子,玉瑤便扶著阿璇上了馬車。等三人在車里坐定后,阿璇便吩咐:“去同善堂?!?/br> 玉瑤自然也聽到那兩個女子的談話,她有些猶豫道:“不如咱們先回去稟了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