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還有我,我和哥哥一起打他的,”顧應(yīng)啟是個事事不落人后的,雖然這會衛(wèi)氏面帶薄怒,可他還是歡歡喜喜地承認,就跟這是多光榮的事情似得。 衛(wèi)氏早知道昌哥兒罵了阿璇,其實她心里也覺得昌哥兒該被教訓(xùn)??扇缃襁@世道最重的便是禮教,昌哥兒是他們兩的哥哥,就算再生氣,也不該和哥哥動手。 所以錯了錯了,衛(wèi)氏雖性子溫和,但卻是很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的人。 “你們兩個從今個開始,除了去蒙學(xué)之外,半個月不許出院子,”衛(wèi)氏看了他們兩人,又說:“現(xiàn)在到外面廊下跪著去?!?/br> 阿璇聽了前半句,一顆心正要落下呢,誰知就聽衛(wèi)氏的后半句。 她立即出聲道:“娘,弟弟們都是為了我,才和昌哥兒打架的,要是娘罰他們跪著,那就罰我吧?!?/br> 衛(wèi)氏有些嚴肅地看著女兒,教育道:“這禮教不可廢,不說你爹爹如今是正四品的京官,你大伯父只是賦閑在家。即便你爹爹回了,也該聽著你大伯父的教訓(xùn)。他們?nèi)缃衲昙o也不小了,你也不要事事護著?!?/br> 阿璇低頭看著對面站著的兩個小人,只見顧應(yīng)承沖她眨了下眼睛,便朗聲說:“兒子謹記娘親教誨。” 說著,他自個就往外頭走,顧應(yīng)啟跟在他后面。 雖然之前他們穩(wěn)穩(wěn)地站了上風,不過身上到底也有些狼狽,兩張雪□□嫩的小臉,都有些臟兮兮的。 阿璇立即又說:“娘,他們到底年紀小,若是長久跪著的,只怕膝蓋受不住。我已經(jīng)長大了,你讓我去跪吧?!?/br> “好了,阿璇,你再說娘覺得自個都該去跪著了,若不是我,你臉上豈會有這樣的疤痕,都是娘不好,”衛(wèi)氏此時垂著頭,顯然是難過之極。 她一直沒表現(xiàn)出來,就是怕刺激了阿璇了。琴棋書畫不會的話,還可以請師傅教,可是一張臉若是有疤的話,那才叫毀了呢。 衛(wèi)氏一直覺得阿璇臉上的疤,肯定是自己孕中吃了不該吃的,才會留下的。她自然是悔恨不已,如今見連自家人都這般奚落嘲諷阿璇,她心里就跟有人拿了刀子一刀刀地割著她的心。 原本阿璇還想為兩個小家伙求情,結(jié)果這會卻開始安慰起了衛(wèi)氏。 “娘,我想請大夫再仔細看看我的胎記,”阿璇柔聲說道。 衛(wèi)氏聽了她的話,當即又抬起了頭,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顫顫問:“真的?你愿意去看?” “先前是女兒不懂事,我想這世界之大,定會有人知道如何消除我的胎記,”阿璇安慰衛(wèi)氏。 其實若是在現(xiàn)代的話,只需到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便可,如今她心中雖安慰衛(wèi)氏,但也不敢確定。 最緊要的是,她想盡快知道何蕓給自己的膏藥,就見是對她胎記有害還是有益的? 衛(wèi)氏聞言萬分歡喜,便立即比她還樂觀地說:“娘早就想過,若是信陽沒有好大夫,咱們就去揚州。如今你舅舅就在揚州做官,咱們?nèi)ツ抢镎掖蠓蛞残小!?/br> 阿璇點頭,衛(wèi)氏都開始念叨上,是不是該兄長修書一封了。 待過了會,阿璇便借口去官房,瞧瞧出了門。就看見兩個家伙,正安安靜靜地跪在回廊下來呢,旁邊站著的丫鬟竟是拿香帕偷偷給他們扇風。 要說顧應(yīng)承他們平時是真乖,衛(wèi)氏院子里的這些丫鬟,誰瞧見他們不喜歡。如今這會見他們跪在回廊,各個心疼地哦。 這不大丫鬟玉容端了水果進屋子,不過進來的時候,卻讓阿璇偷偷拿了兩個杏子塞在他們手里。 這會顧應(yīng)承一口咬掉酸酸甜甜的杏子,腦門一皺,整張臉都變得格外滑稽。 “你們別著急,待會jiejie再求求娘親,”阿璇笑著安慰他們。 她見兩人的小臉蛋還是臟兮兮的,就吩咐旁邊的丫鬟端盆涼水過來。待丫鬟拿了白帕子和端了銅盆過來時,阿璇便親自擰了帕子,給他們兩擦了擦臉蛋。 “以后可不能和別人打架了,”阿璇輕聲說道,又讓顧應(yīng)承將小手伸出來,給他兩只小手都擦了擦。 旁邊的顧應(yīng)啟也乖順地伸出小手等著,不過他是個淘氣包,聽了阿璇的話,還有些得意地說:“要是四哥再敢對jiejie不遜,我還揍他?!?/br> 阿璇立即不贊同:“動手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你們得學(xué)會智勝,讓他有苦說不出口?!?/br> “什么叫智勝,”顧應(yīng)啟有些好奇地問。 阿璇揚起清淺的笑,她年歲雖小,但是樣貌實在是精致,眉如遠山鼻翼精巧,如今再配上這等狡黠的笑,本就是十分的美人,竟是生出十二分的奪目,讓人如何都挪不開眼睛。 “智取啊,就是你欺負了他,還讓人覺得是他錯了,”阿璇派了顧應(yīng)啟的小腦袋笑著說道。 顯然這個答案略有些高深,即便是顧應(yīng)承也是眼巴巴地看著她,等著她作解呢。 阿璇并不著急,用帕子又淘了一遍水后,給他們擦了擦脖頸,讓他們涼快些后,才緩緩道:“這個你們現(xiàn)在還小,或許還不明白。所以你們要好生讀書,等你漸漸長大了,就會理解jiejie所說的。” 碧鳶站在她身后,聽著自家姑娘教導(dǎo)弟弟,可是她怎么覺得姑娘這教的跟別人不一樣呢。 阿璇并不想她的弟弟真的成為書上的圣賢,那種人要不就是極端的偽君子,要不就不存在于世。 “所以我們要讀很多很多的書,才能明白jiejie的話?”顧應(yīng)承認真地問。 阿璇點頭,又說:“jiejie不希望你們成為只知道動拳頭的莽夫,真正厲害的人,是用智慧讓人信服的。” 衛(wèi)氏看了一眼門口,旁邊的秦嬤嬤偷偷笑了下,輕聲道:“五姑娘在給兩位少爺洗臉呢,兩位小少爺?shù)纳砩蟿e提有多臟呢?!?/br> 秦嬤嬤是衛(wèi)氏的奶嬤嬤,看著這些孩子出生長大的,如今見五姑娘變得這般通透達理,這心里頭的歡喜可不比衛(wèi)氏少。 “要我說,這回真不怪咱們兩位小少爺,到底還是那邊沒教好孩子。要不是平日里說的多了,四少爺一個小孩子,如何能張口就說出這些話?!?/br> 衛(wèi)氏心中明白秦嬤嬤說的是極對的,孩子最是容易學(xué)舌,大人在他們面前說的多了,他們自然也就學(xué)上了。只是她沒想到,大房那邊居然這么肆無忌憚地說著自家閨女。 “這崔家我瞧著也不是個好的,明知道他們家姑娘沖撞了我的阿璇,竟是連個賠罪的話都不知說,要我看這婚事便是不做也罷了,”衛(wèi)氏氣著說道。 秦嬤嬤一聽,這可不得了,趕緊勸道:“這怎么是好,哪能輕易說退婚的話。這可是咱們二老爺親自給姑娘選定的。” “老爺是男子,不知這后宅的事情。你以為那崔姑娘來看咱們阿璇,就是她自個的主意嗎?”衛(wèi)氏有些不屑地說道,她最是瞧不上這些旁門左道了。 秦嬤嬤莫作作聲,這婆婆和小姑子都不喜的話,婚事確實是難??伤齾s覺得可惜,她是見過那崔家哥兒的,斯文俊秀又儀態(tài)大方的。其實她家姑娘這模樣是真好看,反正秦嬤嬤這南來北往這些年,就沒見過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了。這錯就錯在頭上的那個胎記上,要真是能消了,別說一個崔家少爺了,秦嬤嬤覺得自家姑娘就是侯夫人,王妃都是能當?shù)玫摹?/br> “好在阿璇如今也看開了,愿意找大夫來瞧,”衛(wèi)氏放心地說道。 等到了華燈初上之時,阿璇便又求了衛(wèi)氏一回,她才同意讓雙胞胎起身。這跪了足足有兩刻鐘,兩人站起來的時候,腿都麻了。 衛(wèi)氏讓他們吃了飯,便讓人帶他們回前院了。 不過他們走后,她便吩咐玉露趕緊帶了膏藥,到前院給他們上藥去。 這還是阿璇頭一回到前院來,如今顧應(yīng)承和顧應(yīng)啟都住在了前院,兩人還住著一個院子。她怕兩人膝蓋上留下淤青,便讓碧鳶拿了膏藥,跟著她一塊去前院。 等她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玉露已經(jīng)在了。 “好了,jiejie給你們先用熱帕子敷一敷,”阿璇指揮丫鬟端了熱水進來,此時親自擰了帕子,又對他們說:“趕緊坐到榻上,把鞋子脫了,中褲挽到膝蓋上。” 誰知兩個小家伙居然扭扭捏捏地,誰都不愿意脫鞋子。 阿璇奇了,“怎么了?” “jiejie,讓丫鬟來吧,”顧應(yīng)承紅著小臉說道。 阿璇這會才明白,這兩人竟是不好意思了。她登時笑了,隨即苦著臉有些哀怨地說:“承哥兒和啟哥兒都不喜歡jiejie了,都不愿讓jiejie幫著上藥了。” “jiejie,我脫鞋子,”顧應(yīng)啟最是利索了,兩條腿蹬了蹬把小靴子踢得飛到對面。 阿璇親自給他挽中褲,待一翻到膝蓋上,就看見兩邊都青紫了,再加上他皮膚本就白,青紫看得特別猙獰,阿璇這心里一抽一抽的,別提有多難受了。 誰知偏偏顧應(yīng)啟還這么乖,安慰她說:“一點都不疼的?!?/br> 這會阿璇的眼淚是真的要落下了,她別過臉,又是拿了一條新帕子,敷在他的另一個膝蓋上。 此時顧應(yīng)承也將中褲挽起來了,微垂著眼臉,如蝶翼般的長睫將眼睛遮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要好好聽話,”阿璇只說了一句,便再說不下去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如今天氣已有些熱,蟬鳴之聲陣陣,連池邊的荷包都因為灼熱的陽光,而沒了平日的水靈勁。 不過整個顧家卻頗有些熱火朝天的,特別是廚房里頭,管著這塊的周mama掀開大鍋,便是一股清香爭先恐后涌出,登時整個廚房都彌漫著蘆葦葉的清香。 “五妹,你看這是我特意給你編的小玩意,”就在顧菀側(cè)著臉和阿璇說話之時,坐在她前頭的顧蕙突然轉(zhuǎn)頭。 顧菀微微詫異,只愣道:“多謝三姐。” 此時顧蕙手上拿著的是一串五彩絲線編成的長命縷,上面還掛著同樣是五彩絲線編制的小粽子,瞧著倒是有些可愛。她見顧菀遲遲沒拿,便嬌笑一聲:“五meimei,還不趕緊拿著?!?/br> “謝謝三姐,三姐的手藝真是越發(fā)精巧了,”顧菀將東西拿在手中打量了一番,覺得上面五彩的小粽子還真是可愛,況且這樣小的東西,真動手編的話,很是廢一番功夫的。 她素知顧蕙甚是不喜針黹,她自個身上的荷包只有極少是她親自繡的,其他都是身邊丫鬟做的。不過她身邊的方勝,女紅實在是精巧。 此時坐在阿璇前面的顧筱回頭看了一眼,也瞧見顧菀手上提著的小粽子,登時便歡喜道:“三姐的手可真巧吧,這粽子真好看?!?/br> 顧蕙自然是得意萬分,又從書袋中拿出另一個長命縷便分給她,“三姐,自然是忘不了你的。” “多謝三姐,”顧筱很是給面子,當即便掛在了腰間。 顧蕙回頭瞧了一眼阿璇,眼中的怨恨一閃而過。她是被老太太罰了一個月不許出門,不過因著要入學(xué)堂,所以她娘又特地求到老太太跟前。 所以如今她每日只能往返與學(xué)堂和自個院子中,反正在顧家,她這會是丟臉丟盡了。 因著她連給老太太請安都不能了,所以壓根見不著雙胞胎兄弟。至于衛(wèi)氏,她就更見不著了。所以她只能將一腔怨恨都發(fā)泄在阿璇身上,不過她自個還在處罰中,自然不敢做的太過,頂多就是聯(lián)和姐妹孤立阿璇罷了。 此時阿璇已低頭看書了,顧蕙一腔得意完全沒人欣賞。 于是她輕叫了一聲:“五妹?!?/br> “三姐,”阿璇聽她叫自己,便客氣地抬頭。 “這是我自個編的小玩意,你可別嫌棄,”顧蕙又拿了一個長命縷出來,嬌笑著遞給她。 阿璇伸手去接,誰知顧蕙突然松手,長命縷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顧蕙驚詫的聲音登時響起:“五meimei,你為何,為何要……” 阿璇看了一眼自己瑩白的指尖,此時窗外陽光正濃,因怕姑娘們被曬著,早已經(jīng)掛上細細的竹簾,只是還有跳躍的陽光從縫隙中穿過。此時她指尖就被陽光照射著,當真是晶瑩剔透。 “就算咱們之間有嫌隙,你也不該這般,說到底咱們還是姐妹啊,”顧蕙說著,竟是眼眶中有了點點水光。 阿璇真的覺得她是屬于表演型人格。 “誰說我和三姐有嫌隙的,”阿璇突然起身,顧蕙忍不住往后縮了,誰知她只是撿起地上的長命縷罷了。 阿璇用手拍了拍長命縷,隨即便掛在腰間,待她掛好后,便沖著顧蕙揚唇一笑:“我和三jiejie可是至親骨rou,哪會有什么嫌隙。若是有人敢在jiejie面前說這樣的話,我定回了老太太,這豈不是在挑撥我們姐妹?!?/br> 顧蕙被她這么一刺激,登時沒話說了。 待下了學(xué)后,她便拉著顧菀匆匆而去。 等阿璇領(lǐng)著碧鳶回院子的時候,碧竹接過她的書袋,便將里頭的東西拿了出來,誰知就掏出好幾串長命縷,她有些驚訝地問:“姑娘不是說,今個要給其他幾位姑娘送長命縷的?” “今個三姐也送了,我再過兩日吧,”阿璇不在意地說道。 碧竹看著手中的長命縷,登時有些可惜,說實話這幾條可都是姑娘自個親自做的。特別是上頭掛著的小蜘蛛,各個只有一半小手指頭那么大點,連腳做的都極逼真,看得實在是很有意趣。 所以她略可惜說道:“那姑娘可要早些送出去,再過三日就是端午節(jié)了,要是送晚了,該戴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