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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驕寵記在線閱讀 - 第101節(jié)

第101節(jié)

    武安侯輕輕咳嗽一聲,問順昌伯:“別的事我懶得管,志江說的這件事,卻必須要問清楚你。你為何如此?”

    順昌伯緩了緩才回答道:“事情本就屬實,我府里的下人都親眼看到,只是出面作證的話,少不得被說成是我吩咐下去的,我這才出此下策。”

    “爹,你就多余來走這一趟。聽聽,這哪兒有一句人話?”宋志江語氣尖刻譏誚,“我娘和我二嬸都說過,姜大小姐端莊大方,性情柔順,便是夢游都做不出這種事。他苛刻長女多年,到了如今,竟還想往人頭上潑臟水,真是豬狗不如!”

    順昌伯氣急了,抬手指著門口:“你給我滾出我的府??!”

    宋志江四平八穩(wěn)地坐著不動,“不是你拿章蘭婷的性命要挾我們父子,逼著我們給你謀了個官職,我現(xiàn)在還會認(rèn)得你?”

    順昌伯拔高了聲音:“憑誰指責(zé)我都認(rèn),只你這個連婦孺都打的孽障沒資格對我品頭論足!”

    宋志江笑起來,“是,我是連婦孺都打,比不了你這個老東西,你不打人,你會算計婦孺手里的錢財,會往婦孺頭上潑臟水。哦對了,聽說還陪著你新添的那房妾室招搖過市?”

    “什么招搖過市?只是湊巧而已,先后出門,半路遇到!”宋志江越是笑,順昌伯越是氣得眼冒金星,“你這個目無尊長的畜生!再不滾出去,休怪我命家丁將你打出去!”

    武安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冷眼看著順昌伯。他的兒子再不成器,誰當(dāng)著他的面這樣責(zé)罵,他也聽不下去。

    順昌伯竭力壓制著火氣,沒揚聲喚人。

    宋志江卻閑閑地站起來,走到武安侯面前,“爹,我先走一步?!?/br>
    武安侯沒好氣,不搭理他。心說被個比你品行還差的人罵成了居然能若無其事?現(xiàn)在居然成了窩里橫的窩囊廢???這個兒子可真是快沒法兒咬了。

    宋志江又閑閑地到了順昌伯近前。

    順昌伯以為他要走,剛要抬手說趕緊滾,卻怎么也沒想到,宋志江抬腿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禽獸不如的老東西!不教訓(xùn)你一下,我得活活膈應(yīng)死?!?/br>
    武安侯看著兒子,“……”

    順昌伯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這一腳,心口被題中,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

    宋志江這才轉(zhuǎn)身走人。

    武安侯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不像話!不成體統(tǒng)!”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也不知那兩句話是在說誰。

    三老爺還等著說分家的事情,見父子兩個一前一后離開,呼朋引伴地到了花廳,卻見順昌伯正面色痛楚地捂著心口往外走。

    **

    大夫人到第二日早間,才聽說外院發(fā)生的那樁事。是孫姨娘過來請安時跟她說的,“……那一腳踢得可不輕,心口一片淤青?!?/br>
    該。大夫人滿腹恨意地想著,女兒被打,他不知心疼,眼下也嘗嘗被同一個人打的滋味吧。想了想,道:“你現(xiàn)在出息了,房里的人都被你調(diào)|教得俯首帖耳,今日讓她們出去給老爺買點兒好藥材,跟人說說我們家伯爺受了怎樣的氣?!?/br>
    “可是……”孫姨娘期期艾艾地道,“家仇外揚,總不好吧?”

    大夫人冷笑,“我這正室都不怕,你一個妾室卻這樣的識大體顧大局,難不成真想著有一日爬到我頭上去?”

    “奴婢不敢!”孫姨娘差點兒就跪下了。之所以能入了順昌伯的眼,其實是大夫人提點的她,讓下人有意無意地跟她說了不少順昌伯的習(xí)慣、喜好。她當(dāng)時蒙在鼓里,還以為是大夫人已經(jīng)到了連房里下人都管不住的地步了,有一陣甚至擺臉色給大夫人看。到了幾日,大夫人才與她點破了這層窗戶紙。

    太明顯的事,大夫人能讓她爬上順昌伯的床,也能將她打回原形,甚至可以將她不聲不響地處置掉。

    “你要是想讓你娘老子享福,就照我說的辦。要是相反,也早跟我說。”大夫人道,“我和蘭婷現(xiàn)在就是再不濟(jì),收拾一個小妾還不在話下?!?/br>
    “奴婢曉得!”

    大夫人端了茶。

    今日順昌伯沒出門,告了病假。

    二老爺和二夫人已收拾好箱籠,寅時便動身離府,踏上了去往外地的路途。這樣做當(dāng)然是為著姜洛揚考慮,大喜的日子,他們礙于這種情形,不得不離開罷了。走歸走,不讓行人知曉還是不難做到的。

    三老爺可不管別的,繼續(xù)張羅分家的事,領(lǐng)著幾個交好的人去了順昌伯的書房。

    三老爺說:“今日就分家!二哥重情義,到現(xiàn)在還顧著你的臉面,一走了事。我可沒那么好心!今日你要是不寫下還賬的字據(jù),不讓管事把我們手里現(xiàn)有的產(chǎn)業(yè)劃到我名下,我就去俞少傅的喜宴上,與喝喜酒的人們說說你到底做了哪些好事!別怪我惡毒,我這是跟你學(xué)的——你居然想往親生女兒頭上潑臟水!我再與你同住一屋檐下,日后真不用見人了!”

    順昌伯能怎樣?只能忍著火氣同意。

    沒人相信洛揚動手打老子的事,反倒都在為她鳴不平。

    大夫人知道了這些,讓身邊一名管事mama去找章蘭婷細(xì)說這兩日的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今日又是俞仲堯和姜洛揚大喜的日子,有三兩個人有意無意地透露一番,不到喜宴席散,便會成為眾人的笑料,到了明日,他就會再次成為京城的笑柄。

    是,她是順昌伯夫人,會陪著他一起被人數(shù)落。無所謂了。她眼下跟誰都不走動,還怕什么丟不丟臉的?

    二夫人和二老爺走之前,知會了他們的兩個親朋,請人隔幾日就讓下人來看看她的情形。要是見不到人或是又被軟|禁了,只管與順昌伯理論。

    唉——大夫人嘆了口氣,以前從來沒想到,二房夫妻兩個會待她到這等地步。時常會想,以前自己真的是太過分了吧?不然二夫人怎么會跟自己明爭暗斗那么多年。而如今,自己定是特別可悲又可憐的處境了,否則哪里能得到他們的幫襯。

    **

    姜洛揚梳妝已畢,賓客都去了花廳說笑,房里只留了她和連翹、珊瑚。

    她坐在椅子上,拿著本書,書頁半晌都沒翻動過。

    心里亂糟糟的。

    出嫁的確是好事,但就是高興不起來。

    舍不得母親,舍不得這個家。

    母女團(tuán)聚還沒多久,就要嫁了。母親又要孤孤單單地過日子了。

    昨晚母親叮囑她出嫁之后的大事小情,她實在沒忍住,哭了一鼻子。

    母親也難過,還是強笑著開解她:“我知道你孝順,孝順不就是你過得好讓我放心么?我一輩子的指望,只是你有個好歸宿。難不成還要將你耽擱在家里陪著我?要是那樣,我不是要每日如坐針氈么?”

    明白這道理是一回事,不放心是另一回事。

    連翹和珊瑚看出她神色落落寡歡,俱是愁眉不展,不知如何寬慰。到了午后,得了順昌伯府那邊的消息,兩個人忙不迭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給姜洛揚聽。

    姜洛揚的思緒被轉(zhuǎn)移,情緒明朗不少。

    那些百姓之所以被收買,是因為順昌伯故意讓管家把事情說的含糊不清,沒指明是她。人們就認(rèn)準(zhǔn)了是章蘭婷做的好事。

    姜府了解情形之后,反過頭來再收買了百姓一次,并沒威脅,只是勸他們不要為了錢財在大喜的日子前夕給人去添堵。

    百姓覺得自己被順昌伯愚弄了,一起斟酌一番,去了順昌伯府,想將銀子退還給順昌伯,大不了就謊稱是得了俞府人的吩咐,不敢摻和這種事賠掉自己的性命。終歸是清楚,順昌伯在官場興許人人喊打,但是要整治一個百姓,太過容易。

    白日里順昌伯不在家,他們又不知道順昌伯會何時回府,且不能找管家,怕管家仗勢欺人,不管不顧地把人打出去。索性就去找二房三房的管事。

    二老爺忙著準(zhǔn)備啟程離京,不管。三老爺?shù)墓苁乱宦牐⒖谈嬖V了三老爺。

    三老爺那邊,俞仲堯命白管事去提點了幾句。

    三老爺這才知道順昌伯又要自找倒霉,鼻子都要氣歪了。自己已如何都不能指望這個兄長,以后倒是很可能被連累。趁還沒出大事之前,當(dāng)然要借題發(fā)揮分家各過。昨日本想著順昌伯回府之后不安生的話,他就攔下他,好生說道說道。沒成想那些人找到了府中,機(jī)會送到了面前,自然要把戲做足把事情鬧大。

    順昌伯府的內(nèi)訌就是這樣鬧起來的。

    隨后,珊瑚又啼笑皆非地說起了宋志江做的好事。

    姜洛揚想,那還真就是宋志江做得出的事兒。

    吉時到來之前,沈云蕎從前面返回來,原來是想著好友的心情肯定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來寬慰幾句。進(jìn)門前見到芙蓉,芙蓉與她提了幾句順昌伯府的事。她一聽就把初衷拋到了腦后,進(jìn)門去拉著姜洛揚問長問短。

    便是這樣說了好一陣子話,氛圍全無感傷,反倒是歡歡喜喜的。

    整件事還沒討論完,吉時到,迎親的花轎到了姜府。

    姜洛揚催促著沈云蕎不妨去外面看看熱鬧,自己則端端正正坐好。

    沈云蕎不好再逗留,真就依著姜洛揚的話去看熱鬧。已經(jīng)嫁人了,沒有做在閨閣中那么多限制,盡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看今日情形。她與邢夫人的幾個兒媳婦、孫媳婦站在一處,一面觀望一面說笑。

    有丫鬟跑到近前來,與有榮焉地說起剛聽說的事情:隨俞仲堯前來迎親的有高進(jìn)、方同、金吾衛(wèi)指揮僉事、五成兵馬司指揮使、武軍都督府左右都督等八個人。

    “我的天哪……”邢夫人的孫媳婦喃喃地道,“這么多位高權(quán)重的人,平日見了哪個怕是都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今日居然一并過來了?!?/br>
    邢夫人的三兒媳則笑道:“上次隨高大人前來迎親的,大抵也是這幾個,這次就是帶你來開開眼界的?!庇洲D(zhuǎn)頭對沈云蕎道,“來姜府次數(shù)多了,跟丫鬟打聽過俞少傅的樣子,都說生的極為俊美,可是真的?”

    沈云蕎笑著點一點頭,“等會兒就看到了,看看我們有沒有說謊?!?/br>
    人們與她說話,自是總要提起高進(jìn)幾句:“還有高大人,也是少見的美男子呢。”

    嗯,還是少見的無賴。沈云蕎腹誹著。那廝對她是真好,可也是真愛耍壞,跟他過日子倒是不怕悶,每日總要嬉鬧幾次才能過去。

    院中應(yīng)門的是邢夫人的幾個孫兒,從六七歲到十八|九歲不等。他們偶爾能陪著父親或祖父見俞仲堯一次,知道當(dāng)朝少傅雖然狠辣殘酷的名聲在外,對于少年人或孩子卻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是以一點兒都不怕他,此刻的氛圍便是熱熱鬧鬧。

    來回鬧了幾次,幾個人拿夠了紅包,開了門。

    迎親的一行人大步流星進(jìn)門來。

    有那么一刻,氣氛靜默下來。

    為首的俞仲堯一身大紅喜服,身姿如松,容顏俊美如昔,眸子分外明亮。但是位高權(quán)重已久,那份攝人的氣度讓人無從忽視。

    身后的八個人俱是一身大紅官服,器宇軒昂,各有各的威儀。不是位極人臣,便是皇帝身邊的禁衛(wèi)軍頭領(lǐng),哪一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幸虧一個個都是神色溫和,透著淡淡的喜悅,要是尋常日子一同出現(xiàn),任誰都會腿軟。

    短暫的靜默之后,男子愉悅溫和的交談聲響起。一眾女子也回過神來,低聲議論著。

    好幾個年紀(jì)小的都在道:“不是說俞少傅二十五六歲了嗎?明明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br>
    年長些的或是解釋兩句,或是失笑。只二十來歲的話,俞少傅豈不是要從十多歲就做官掌權(quán)了?

    沈云蕎滿臉都是舒心的笑。

    女孩子嫁人,絕不僅僅是為著這一日的風(fēng)光。但是這一日的場面能夠如此隆重惹人矚目,終究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毋庸置疑,她和洛揚都很幸運。

    **

    多少事情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今日整個京城最狼狽的人是順昌伯,而最難過的人,非孟滟堂莫屬。

    自早間到中午,他坐在正殿,發(fā)了半天的脾氣。

    下午整個人就變成了霜打的茄子,從頭到腳寫著沮喪失意,臥在軟榻上,拿著酒杯不撒手。

    有侍衛(wèi)走進(jìn)來,小心翼翼地稟道:“好幾位大人在正殿等您吩咐,要不要去俞府赴宴?而且還問您要不要去……”

    孟滟堂的脾氣又上來了,手里的銀杯砸到侍衛(wèi)腳下,“混賬!你說我去不去?不去!滾!”

    侍衛(wèi)連連稱是,要退下。

    “站住!我話還沒說完呢。”孟滟堂按著眉心,“告訴正殿的幾個人,找十幾個有頭有臉的人去俞府赴宴。都給我規(guī)矩些,不準(zhǔn)失禮,不準(zhǔn)造次!哪個在今日給一對新人添堵,休怪本王日后滅了他九族!”

    侍衛(wèi)為著末一句,心生畏懼,恭聲稱是,去前面如實傳話。

    孟滟堂起身去找來一個酒杯,繼續(xù)自斟自飲。

    心里是真難受,多少個鐵鉤在銳利或鈍重地?fù)现念^的rou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