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浮生點頭,中毒最不能耽誤,萬一時間久了,毒性蔓延到重要器官,可就晚了,于是忙吩咐陸蟠準備了熱水,剪刀等物,又令他屏退所有人,只留下兩個仆從,內室一下安靜下來。 浮生命仆從幫陸仟脫了上衣,使整個胸膛□□出來,然后從藥箱里取出一把亮閃閃的尖刀,握住便往陸仟脖頸里刺去。 陸蟠一直在旁邊看著,此時見了,一把握住浮生的手腕,怒道:“你要干什么!” 浮生瞪他一眼,道:“你要是對我不放心,那我現(xiàn)在就走!”說著,果然起身作勢要走。 陸蟠咧嘴尷尬一笑,愣愣松開手,道:“姑娘嚴重了,沒有懷疑你,請姑娘繼續(xù)醫(yī)治?!?/br> 浮生瞪他一眼,回身坐好,握緊尖刀,利索地在陸仟的脖頸間輕輕劃了一道細細的口子,黑漆漆的血液便立刻順著傷口流了出來。 陸蟠盯著那血,驚得目瞪口呆,浮生看到,不由勾唇冷笑。 這樣流了一會兒,直到血的顏色漸漸變得鮮艷,浮生才從皮帶子里取出幾枚銀針,在火上消了毒,輕輕扎在陸蟠頭頂?shù)膞ue位里,鮮血便漸漸停了下來。浮生輕輕捻動這一根根銀針,不一會兒傷口又流出血來,這次流出的依然是漆黑的血。 黑血流了一會兒,漸漸停了下來。浮生取下銀針,過了片刻,重新扎人,又流出一批黑血。如此三番,直到黑血沒有再流,浮生才收回銀針,復將兩指搭在陸仟的腕上,然后心事重重地幫陸仟拉好被子,起身踱到一邊兒。 陸蟠忙湊上來,急聲問道:“怎么樣?” 浮生輕嘆一口氣,“余毒已入肺腑,并不能完全清理干凈,仍是十分危險。我開一張驅毒的方子,讓陸大人吃了,看看效果。如果明日能醒,便沒什么問題,如果依然醒不來,恐怕就不大好了,你們要做好兩手準備!” 陸蟠聽了,又嗚嗚咽咽地哭將起來。浮生被他哭得心煩,忙在書桌上取了筆墨,寫好方子,交給陸蟠,就要告辭。 陸蟠將她送到門外,浮生拱拱手,轉身離開。 剛離開不遠,忽聽遠處一陣馬兒嘶鳴,轉眸一瞧,原來是趙云騎著白馬飛奔而來。 趙云在浮生跟前勒住馬,翻身下馬,將浮生上下打量一眼,急聲道:“陸蟠找你何事?他沒有為難你吧!”趙云著急之下,一時忘了敬稱,此時反應過來,頓覺有些不妥,不由臉上火辣辣燒了起來。 方才去醫(yī)館拜會浮生,卻聽小醫(yī)官們說她被陸蟠接走,心中頓覺十分不妙,立刻便策馬追了過來。 浮生心中自然一陣感動,“多謝趙將軍關心,陸蟠只是請我去給陸大人看病,并沒有為難我,將軍盡管放心。” 趙云見浮生果然無恙,不由松了口氣,道:“我送姑娘回去?!?/br> 浮生推辭不過,便跟著趙云一起,牽著馬,走回到醫(yī)館。 到了醫(yī)館門口,趙云從馬背上解下一個食盒,交給浮生道:“這是我娘親手做的點心,讓你嘗嘗,是我娘的一片心意?!?/br> 話說到這份上,浮生自然不能不受,于是做欣喜狀,樂滋滋地接過食盒,笑道:“多謝將軍,也請將軍替我向老夫人答謝!” 趙云點頭,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誘逼 第二天一早,幾只喜鵲便在門外大樹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好消息跟著便來了,陸蟠派人傳話,說是陸仟已經醒來,請浮生過去看看。 既然已經醒轉,應該就不會再有什么問題,浮生終于松了口氣,忙收拾好藥箱,上了陸府派來的馬車。 陸仟的脈象果然已經恢復正常,只是身子仍有些虛弱,恐怕還需要好生靜養(yǎng)一陣子。 得了浮生的話,陸府里的人這才放了心,大伙兒對浮生千恩萬謝,敬若上賓。陸仟雖然虛弱的說不出話,但卻用眼神兒多次對浮生表達了謝意。 * 陸仟病愈之后,遣走了一位來自西域的美妾,并將陸家上上下下重新整治一番,浮生聽說餓這段插曲之后,搖頭嘆息,雖然她從未提過,可她心里清楚,陸仟所中之毒正是西域獨有。 大家族的生活果然暗潮洶涌,且不說她一個現(xiàn)代人,接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就只說這家族內部的爭斗,她也斷然消受不起。反正改日若能與關二爺修成正果,一定不允許他三妻四妾。 無論如何,她葉浮生喜歡的人,一生也只能喜歡她一個。 想起關羽,浮生便郁郁起來,他一走十來天,竟未有只言片語捎來,忒狠的心。 * 浮生正在醫(yī)館里搗藥,忽聽門外一陣吹吹打打的響聲,心底納悶,便差小醫(yī)官到門外瞧瞧,小醫(yī)官剛跨出門,后腳便又退進了門內。 緊跟著小醫(yī)官,一群肩扛手提的人蜂擁而入。 小醫(yī)官被人流擠到一邊兒,與浮生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人將些稀罕物什,一股腦兒堆放在漆木大圓桌上。 他們放下東西,便迅速的退了出去,速度驚人。 浮生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兒,便見陸蟠陸大少爺提足跨過門檻兒,腆著肥碩的肚皮,笑呵呵地湊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浮生正要問他怎么回事兒,忽然‘噗通’一聲,陸仟竟又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浮生嚇了一跳,“你這是要做什么?”一來醫(yī)館便跪來跪去,她又不是廟里的石像! 陸蟠凝眸斂眉,一本正經地拱手道:“請姑娘收我為徒!” 收徒? “陸少爺這話從何說起?” 浮生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這陸蟠的腦袋八成出問題了吧,怎么沒頭沒腦來這么一句? 陸蟠見浮生不信,不由將眉心一橫,俯身重重地磕一個響頭,朗聲喚道:“師傅!” 浮生嚇得不輕,“你,你別一驚一乍的,什么師傅徒弟的,我可沒說要收徒弟!”這陸大少肯定是病了,還病得不輕!什么收徒弟,她可從來沒想過。 陸蟠一臉嚴肅,道:“師傅有所不知,我爹罵我不務正業(yè),逼著我找個正經出路,否則就不認我這個兒子。我怕再將他氣出好歹,只好答應下來,可是思來想去,也沒別處可去。我心里敬重姑娘醫(yī)術高明,所有想拜師學醫(yī)!” 浮生無語,這都哪跟哪兒?這陸大公子指定是哪根筋搭錯了,看來待會兒得給他好好切切脈才是! “你不想你爹生氣,干我何事!” 且不說浮生不收徒弟,就是要收,也斷不敢收這陸家大少爺。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還害怕引火燒身呢! 浮生說罷,甩袖背過身,提足踱到窗口。 陸蟠忙跪著爬到浮生面前,累得呼哧呼哧,滿頭大汗,仍不死心,道:“請姑娘一定要收我為徒!” 浮生見他糾纏不休,一跺腳,急道:“你這人真是奇怪,我說了不收徒弟,就是不收徒弟!你趕緊走吧,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是門路,何必非要學醫(yī)!”學醫(yī)是要天賦的,這陸大少渾身上下,哪一處都不像是能吃這碗飯的! 陸蟠也急了,挺直腰板道:“姑娘當真不收我?” 浮生凝眸,堅定道:“不收!” 屋子里的氣氛霎時降至冰點,小醫(yī)官方才一直跟在浮生身后,此時見火藥味兒陡然濃郁,不由嚇得悄悄往后躲了躲。 陸蟠雙眼盯著浮生,目光沉了又沉,突然冷笑一聲,‘嘩啦’站起身,道:“姑娘既然不肯,我只好去求劉皇叔。劉皇叔想要在這汝南郡立足,還必須仰仗我爹的支持,他看在我爹的面兒上,斷不會拒絕,到時候劉皇叔發(fā)了話,姑娘總不能不答應!” 浮生一聽,倔脾氣頓時也上來了:“誰發(fā)話也不行!” 嘿!這廝竟然還敢拿劉備壓她,虧她之前還巴巴去救陸仟,真是好心碰到驢肝肺,惡心死個人! 陸蟠見浮生態(tài)度堅決,不由將眉心一橫,突然一揚手,一群人魚貫而入,將浮生團團圍住。 浮生臉色大變,“陸蟠你,你這是要做什么?” 陸蟠挑眉陰笑,道:“姑娘既然不肯收我為徒,我也沒有別的出路,與其等著被我爹趕出家門,倒不如今日便與姑娘同歸于盡!” 話音剛落,寒光一閃,冷冰冰的鋼刀便架在了浮生脖頸上。 浮生欲哭無淚,冤死也不待這樣的,這叫什么事這是,好端端待在家里,還能招惹上這種禍事。 “姑娘收還是不收?” “……” 陸蟠見浮生遲遲不語,惡狠狠將鋼刀向前挪了幾分,正好抵著浮生細膩的皮膚,鋼刀鋒利無比,浮生脖頸上立刻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聞到血腥味,浮生雙腿一軟,嚇得差點兒沒暈過去。也不知是心理意識作怪,還是怎的,反正她覺得脖子上‘茲拉茲拉’疼的厲害。 “你殺了我,你就不怕劉皇叔和關二爺不放過你!”雖說浮生心知陸蟠只是在用這種法子威脅她,可刀劍無眼,扛不住這廝一時情緒激動呀!萬一這刀刃不小心跑了偏,被切斷的可是她的頸部大動脈,她可不信任這時的醫(yī)療條件能夠應付如此嚴重的傷情。 “嗯?”陸蟠一咬牙,兇神惡煞似的,“不怕,殺了你,我就自殺!”說著,雙目圓瞪,作勢舉刀便要砍來。 浮生見那刀光亮閃閃靠近,慌忙閉上眼,將牙一咬,道:“收,我收!” 陸蟠勾唇而笑,一副jian計得逞的得瑟模樣,道:“口說無憑,來人,拿紙筆來!” 浮生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眸,見陸蟠收回了刀,頓時松一口氣,只覺兩股顫顫,幾乎要站不穩(wěn)。 有人拿了文書,攤在桌面上,浮生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不由一愣,呵呵:原來人家早有準備! 想來方才那幕,只不過是整場戲中的一環(huán),她葉浮生今日是徹徹底底栽到圈套里去了。 陸蟠見浮生口中念念有詞,沉聲道:“請葉姑娘簽字畫押!” 還簽字畫押?她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浮生沉下臉,不服氣地嘟囔一句,但卻禁不住一圈兇神惡煞般的眼神兒,還是乖乖湊近些去瞅那文書。待看到‘葉浮生自愿收陸蟠為徒,傳授畢生所學,不得反悔’一句,額上不由迸出兩條黑線,被人這樣要挾著做師父,縱觀上下五千年,恐怕也只有她葉浮生一人有此‘殊榮’了! 陸蟠見浮生磨磨唧唧,不耐煩催促道:“快寫!” 浮生努努嘴,被人這么威脅,真是窩囊透了! “要我收你為徒,可以!不過須得答應我三個條件,否則你立刻殺了我,我也不簽!”她葉浮生可不是這么好欺負的,你有陰招,姐也不弱,雖然暫時虎落平陽,翻身那是分分鐘的事兒! 陸蟠見浮生態(tài)度堅決,不由一愣,奇道:“什么條件?” 浮生抬手伸出三個指頭,不急不慢道:“一,做我徒弟,不能說不;二,做我徒弟,不能說苦;三,做我徒弟,不能說累!只要犯了這其中任何一條,立刻逐出門去!” 陸蟠蹙眉仔細考慮了一會兒,覺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他既然已下決心改邪歸正,吃些苦受些累也是應該的,沒必要因為這些再得罪浮生,于是笑道:“好!”說罷,果斷在紙上留憑,簽字交給浮生。 浮生樂滋滋收下,在心里迅速打了一番小算盤,然后提筆在文書上簽好自己的名字。 陸蟠見浮生簽了字,面露喜色,將那文書仔細打量一番,寶貝似的揣入袖口,然后‘噗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頭道:“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從今以后,弟子事事聽師傅,絕對服從!只求師傅將一身本領傳授于我!” 浮生欲哭無淚,畫風轉變太快,她真有點兒接受不了,這陸大少該不會人格分裂吧! “我有一個問題,你需如實回答我,我若不簽,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與我同歸于盡?” 陸蟠‘嘿嘿’一笑,起身湊到浮生身邊兒,露出一副極其欠揍的表情,陪笑道:“師傅說笑了,我這條命金貴著呢,哪里會輕易舍棄,只是為了逼師傅就范罷了,師傅可千萬不要生氣!” 浮生咧開嘴,‘呵呵’‘呵呵’與他對著干笑了幾聲,然后伸手入袖,摸一把袖口里的契約,不由勾唇露出一抹陰險的笑意:小子,這可是你自找的,老虎不發(fā)威,你還真當本姑娘是病貓,瞧好吧!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陸蟠看到浮生嘴角陰森森的笑意,兀自一個寒顫。 ‘挾私報復’ 自以為‘小人得志’的陸蟠從此開始了他‘噩夢般’的境遇。 “鐺……鐺……” 一通刺耳的銅鑼聲隔著軒窗驟然大作,陸蟠從夢中驚醒,一個激靈自床上跳起,怒氣沖沖地抬眸看一眼灰蒙蒙的窗外,不由破口大罵道:“誰?是哪個千刀萬剮的混蛋!” 外面陡然安靜了下來,陸蟠抬袖擦一把額上的細汗,稍稍松了口氣,不過氣兒還沒來得及喘勻,窗外又是一通更加急促的銅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