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浮生點頭,正要跟趙云離開,目光掠過陸蟠,嘴角頓時蕩漾起一絲惡作劇般的笑意。 “將軍稍等片刻”,浮生說著,徑直向陸蟠走出,陸蟠見她眼梢掛著‘陰險’的笑意,嚇得一個哆嗦,慌忙踢蹬著雙腳往一邊兒躲??上н€未挪出兩步,便被浮生攔下,只見浮生瞪圓了雙眸,將唇角一勾。 陸蟠來不及說話,便見一只踩著蔥綠色繡花鞋的玉足從天而將,一腳正中他的腦袋。 “你——”無數(shù)個星星打眼前閃過,陸蟠一句話未出口,便軟綿綿倒在地上,雙眼一翻,差點兒暈死過去。 浮生還嫌不解氣,又沖著陸蟠那布滿橫rou的臉狠狠啐了一口,然后呲牙咧嘴罵將幾句,頓時覺得心情大好。她得意地搓搓手,抬起下巴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麻溜地回到趙云身邊,笑道:“我們走吧!” 陸蟠五體投地狼狽地趴在地上,他咬牙撐起身子,沖著浮生兩人的背影喊道:“趙云你給我等著,我這就回府告訴妍兒去!” 趙云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一眼陸蟠,冷冷道:“陸公子,趙某警告你,從今往后,葉姑娘若是平平安安還好,若是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趙云第一個便不放過你!” 說完,扭回頭便大步而去。 浮生一臉崇拜地看著趙云的背影,只覺此時的趙將軍簡直帥出了一個新高度?;òV地感慨半天,見趙云已經(jīng)走遠,這才連忙提足跟上,湊到他身邊,好奇地問道:“妍兒是誰?” 趙云臉上頓時一陣尷尬,慌忙顧左右而言它,道:“今天天氣不錯!” 浮生抬頭看一眼烏云密布的天空,道:“是不錯!”然后接著不依不饒地追問,“妍兒是你的相好?” 聽到如此高端上檔接地氣的稱呼,趙大將軍的嘴角極不自然地抽了抽,悶悶憋了半天,才沉聲回道:“她是子龍的一個朋友。” “朋友?”浮生挑眉,擠出一個恍然大悟卻又不懷好意的笑容。 * 趙云的住所只是一處樸素的小院,小院里遍植著幾株桃樹,初春時節(jié),枝上桃花朵朵盛開,散發(fā)著清雅的香氣。 浮生跟著趙云進了正堂,剛邁過門檻兒,便聽到里間臥室里傳來一個和藹的聲音,“可是子龍回來了?” 趙云應了一聲,引著浮生掀簾走入內(nèi)室。 趙老夫人正半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一層錦被,一個小丫頭坐在床尾,輕輕幫她捶打腿部。 老夫人喚了一聲趙云,目光轉(zhuǎn)而落到浮生身上,眼梢立刻掛起親切的笑意,喜道:“這位姑娘是?” 趙云忙介紹一番,老夫人聽說浮生是大夫,臉上不由露出一縷失望的神色。浮生看在眼里,暗暗覺得好笑,八成老太太是將她誤會成趙云帶回家的準媳婦兒了。 浮生抿嘴輕笑,上前施禮道:“老夫人,給您請安了?您身上哪里不舒服,我?guī)湍魄?!?/br> 老夫人揮手讓小丫頭退下,然后笑吟吟地拍拍床沿兒,示意浮生坐下,浮生猶豫片刻,才挨著床沿兒坐了下來。 老夫人打量著浮生,笑道:“葉姑娘模樣真俊兒,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可曾許配人家?” 浮生一窘,這老太太也真是可愛,就算急著給自己兒子討個媳婦兒,也不至于這么明顯!虧得她葉浮生臉皮夠厚,若是這個時代嬌滴滴的大家閨秀,估計早就羞紅了臉,迫切地要找個地縫兒躲進去了。 想想也是,歷來父母都一樣,一輩子為兒女cao碎了心。她家老娘以前也總是旁敲側(cè)擊地各種逼婚,她當時還覺得煩,可如今想聽,卻也不能聽到了。 想起自己的老娘,浮生一陣難過,看著老夫人便又覺親切了幾分。只是這趙將軍一表人才,何愁找不到妻子,老太太著實太著急了些。 趙云見老夫人問浮生這些話,早就窘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開口打岔道:“娘,你胡說些什么呀!” 浮生見趙云局促得直擦汗,心里早樂開了花,只是面上仍不動聲色,友好地幫趙云解圍道:“老夫人,我來幫您請脈!” 老夫人不滿地瞪一眼趙云,復笑瞇瞇看著浮生,道:“麻煩姑娘了!” 浮生從藥箱里取出墊子,墊在老夫人腕下,將兩指搭上,凝眸細細診斷了一會兒,然后收回手笑道:“老夫人沒什么大礙,只是受了些涼,我開個方子,保證藥到病除!” 老夫人笑道:“我覺著也沒什么大礙,都是子龍大驚小怪,又麻煩姑娘大老遠走一趟,只是我孤零零老婆子一個,平日也沒人說話解悶,既然姑娘與我投緣,改日若是有空,一定要常來坐坐!” 明眼人都能看出老夫人這是要給趙云制造機會,趙云也不傻,豈會看不出,不由大窘,“娘,葉姑娘是個大夫,每日有許多事情要忙,哪有時間老往咱家跑!” 浮生起身,笑道:“老夫人放心,浮生只要有空,一定常來叨擾!” 老夫人笑吟吟嘆道:“瞧瞧,瞧瞧,還是人家葉姑娘體諒我這把老骨頭!” 趙云怕老夫人越說越不著調(diào)兒,忙開口打住話頭,道:“我隨姑娘到外間寫方子!” 浮生輕笑點頭,朝老夫人福身告別,隨著趙云走出里間,又聽老夫人在屋內(nèi)喊道:“葉姑娘一定要常來!” 浮生忍俊不禁,隔著門簾應了一聲。趙云看到浮生在笑,愈加窘迫不已。 寫了方子,浮生交代了注意事項,便起身告辭。 趙云堅持要送浮生回住處,浮生想著來時的陰影,便也沒有多做推辭。 兩個人一路下來,倒是聊了不少。 趙云不放心,道:“我娘若是說了什么讓姑娘感覺難堪的話,還請姑娘見諒。” 浮生呵呵一笑,“將軍多慮了,浮生很喜歡老夫人?!彼植皇悄欠N小家子氣的女人,哪里會在意這種小事。 到了住處,遠遠看到垂楊柳下,負手立著一人,走近一瞧,原來是關羽。 驚嚇 “關將軍!”浮生心中歡喜,飛快地湊上來。 關羽點頭,看到浮生身后的趙云,目光微滯。兩人相互見了禮,寒暄幾句,趙云便開口告辭。 浮生道了謝,目送趙云離開,然后開門將關羽迎進屋內(nèi),倒上茶水,往關羽對面一坐,愣愣坐了半天,突然‘噗哧’一笑。 關羽握著茶碗轉(zhuǎn)眸,奇道:“什么事這么開心?” 浮生便將趙云母親將她誤會成未來兒媳婦的事說了一遍,關羽聽了,并沒有像浮生期待的那般覺得好笑,他‘嗯啊’地敷衍幾聲,說道:“我來是想跟姑娘說一聲,三弟從古城差人送來信函,讓關某過去幫著點算兵馬,交割公務,然后一道回汝南?!?/br> 浮生心底一沉,“將軍要去多久?” “少則七八日,多則半月有余?!?/br> 浮生斂起笑容,悶悶不樂起來。關羽見她如此,心里似乎也突然多了些沉重的東西,他看著浮生,輕聲道:“若是有什么事兒,可以找大哥或者兩位夫人幫忙!” 浮生低頭撥弄著指甲,郁郁應了一聲。 關羽坐了一會兒,見浮生良久沒有說話,便起身告辭。 浮生將他送到門外,忽然抬眸,沖著他的背影喊道:“將軍,早點兒回來!” 關羽身形一滯,低聲答應一句,沒有回頭。 浮生看著他走遠,只覺心里一下子空了大半。 * 關羽果然動身去了古城。 浮生百無聊賴,除了每隔一日到郡府給甘夫人請脈外,就是在醫(yī)館內(nèi)聽診,有時也會去山中采藥。 這一日,一頂轎子匆匆到了醫(yī)館門口,浮生從窗子里看到,以為是看診的病人,也沒多在意,便繼續(xù)低頭寫藥方。 轎門被壓下,從轎子里走出一人,錦衣華服,大腹便便。 浮生聽到有人走近房內(nèi),便隨口說了句‘請坐’,頭也未抬,她想抓緊時間將最后幾味藥補寫完整。 “咳,咳!”來人沒有就座,只是裝模作樣地將拳頭放在嘴邊兒,假意咳嗽兩聲。 浮生不由抬眸瞧了一眼,只是這一眼,便將她嚇得不輕,手指一松,手中的毛筆頹然跌落在桌面上。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陸蟠陸大惡少。 這會兒醫(yī)館里只浮生自己,她如果大聲呼喊,也不可能有人來救,反而會暴露她的孤立無援,還可能因此激怒這個惡少,所以,此時鎮(zhèn)靜要比驚慌失措管用的多。 一番權(quán)衡之后,浮生強壯著膽子,故意沉下臉,虛張聲勢道:“上次的事兒,看在主公的份上,我并未計較,陸少還想怎樣?難道非要讓趙將軍與我同去府上拜會令父不成?” 浮生故意加重了趙將軍和令父的語氣,陸蟠聽到,臉色果然變了變。只見他目光沉沉,緩緩挪動腳步上前。 浮生嚇得連忙后退,難道這陸蟠連他爹也不怕了! 陸蟠一步步上前,那腳步聲在木質(zhì)地板上異常清晰,他每走一步,浮生的心就跟著狂跳一下。 浮生已經(jīng)悄然握緊了椅子的把手,準備跟他拼個魚死網(wǎng)破,卻聽‘噗通’一聲,陸大惡少竟突然消失在平行視線里。浮生忙低頭一瞧,不由目瞪口呆,只見陸大惡少正悶悶跪在地上,沉默了片刻,忽而嘴巴一咧,放聲大哭,道:“請姑娘救救家父!” 浮生感覺腦洞好大,不明白這陸蟠唱的是哪一出兒。 “你父親怎么了?” 陸蟠哭得抽抽搭搭,“父親從昨夜開始,便一直昏迷不醒,我已經(jīng)將汝南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請了個遍,卻沒一個能診出病因,這才厚著臉皮求到姑娘這兒來。我以前對不住姑娘,但家父卻是個好人,求姑娘一定救救她,改日陸蟠任由姑娘責罵!” 浮生見陸蟠一把鼻涕一把淚,說的情真意切,不像是騙人,不由信了幾分。 她雖然跟陸蟠有些恩怨,可這些都與陸仟無關,況且陸仟又與劉備私交甚好,她作為一個大夫,又礙著劉皇叔的情面,斷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于是忙向正巧趕回來的小醫(yī)官交代幾句,便跟著陸蟠到了陸府。 * 陸仟仰面躺在床上,面色如常,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般,可是卻怎么也喚不醒。 陸蟠湊在床前,哭哭啼啼不止,那模樣傷心欲絕,幾次都像是要哭暈過去。浮生看在眼里,心中著實吃驚不小。 這陸蟠雖然囂張跋扈,對他父親卻難得存著一份孝心,不由對他改觀了幾分。 有丫鬟搬來凳子,浮生挨著矮榻坐下,放好腕墊兒,然后將手指往陸仟腕上一搭,細細診斷了一會兒,半天收回手,輕嘆一聲,搖搖頭。 陸蟠見了,只道是不好,于是嘴巴一歪,繼續(xù)嚎啕大哭起來,其余親眷也跟著輕聲抽泣抹淚。 浮生一急,忙小聲喝道:“你們這是干什么?快別哭了,待會兒驚擾了病人!” 陸蟠一愣,抬袖摸一把淚珠,帶著哭腔疑惑道:“難道我爹還有救?” 浮生一陣頭疼,這人真是!她啥時候說過沒救了? “陸大人的病,看上去像是中風——” 陸蟠連連點頭,“正是,大夫們都說是中了風?!?/br> 浮生冷笑,果然如此,都是一群庸醫(yī)! “陸大人的癥狀雖然跟中風很像,卻并不是中風?!?/br> 陸蟠與眾人皆是一臉迷茫,陸蟠道:“不是中風是什么?” 浮生搖頭嘆息,“陸大人哪里是病,他分明是中了毒!”這種毒無色無味,一般大夫很難察覺,可卻如何能瞞得了她葉浮生?!斎涣?,主要還得歸功于‘祖師爺’藥書里的記載。 浮生的話一出口,宛若一石激起千層浪,陸府的大小家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眼兒。 陸蟠則驚得一屁股蹲在椅子里,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這,這怎么可能!” 浮生點頭,鄭重道:“確實是中了毒,你們用醫(yī)治中風病人的法子醫(yī)治中毒之人,怎么可能治得好!”歷來豪門大宅,爭風吃醋,明爭暗斗的事兒多了去了,這陸仟作為一家之主,難免躺槍,浮生當著陸府婦孺的面兒說出來,其實是想警告那下毒之人,她的陰謀并非無人可知。 陸蟠見浮生十分自信,也信了幾分,畢竟看了這么多大夫,只有浮生一人給陸仟的病下了結(jié)論,他們沒別的選擇,只能信任浮生。 “請姑娘馬上為我爹醫(y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