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員外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有錢難伺候，為人尖酸吝嗇，也就木訥老實的二牛才受得了那個氣，在他那干了兩年活。

    中秋本是豐收團圓日，二牛出了這事，劉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眼一翻，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娘！”男孩嚇得大叫起來。

    村里的嬸子大娘忙把人扶到一邊躺下，劉氏雙眼緊閉，口唇發(fā)白，不省人事。關(guān)衍目光掃過她微微鼓起，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的小腹上，抿了抿唇，對上李員外咄咄逼人的目光，沉聲道：“孩子在這哭鬧，不若換個地方談？”

    “二牛一家子都在這，跑不了?！?/br>
    李員外哼了聲，收到消息匆忙趕來的村長，聞言陪著笑臉把李員外請到一邊。

    關(guān)衍轉(zhuǎn)身走到男孩跟前，蹲下，正色道：“你爹不在了，你還有娘和meimei，你是家里的男丁，可得替你爹保護好照顧好你娘和meimei。你做得到嗎？”

    男孩還沒從自己沒爹了這個打擊中緩過來，咋一聽到關(guān)衍的話，眼中還噙著淚。

    關(guān)衍肅聲道：“你meimei嚇著了，帶她下去哄哄，你娘現(xiàn)在情況不好，別再讓她cao勞?！?/br>
    “關(guān)衍叔……”男孩撅著嘴，努力不讓眼淚掉落。

    拍拍他肩膀，關(guān)衍放緩聲調(diào)：“去吧。這兒有我們大人看著。不會讓人抬走你爹的?！?/br>
    “嗯！”男孩抹了把淚，把啼哭不止的meimei抱起來，“杏兒不哭，哥哥帶你去看小鴨子！”

    待一大一小離開，關(guān)衍方皺著眉去聽村長和李員外交涉。

    村長訕笑道：“李員外，二牛家什么情況您也知道，這孤兒寡母的，哪拿得出這么多銀子？”

    “廢話少說！看在舊情的份上我才把他的尸首帶回來！一句話！給錢人留下，不給我讓人抬走！”李員外不耐煩地喝道，“這事就是告到縣太爺那，也是我占理！”

    被掐了人中幽幽轉(zhuǎn)醒的劉氏聽到這話，不管不顧地撲過去，揪著李員外褲腳放聲哀嚎：“李員外，我求求你！把二牛還給我！讓他入土為安吧！”

    “求你了！”“求你了！！”說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圍觀的村人皆目露不忍，有大娘嬸子上前勸她仔細身子，劉氏什么也聽不進，一個勁的苦苦哀求。李員外臉都黑了，正想一腳把人踢開，一道聲音制止了他。

    “多少錢？”

    關(guān)衍直視李員外：“賠你多少錢？我先替她墊著?！?/br>
    李員外上下打量他一眼，哼道：“我也不坐地起價，馬車包括貨物在內(nèi)，一共九十八兩！你給得起？”

    九十八兩？

    關(guān)衍一怔，眸光閃動，還沒回話，劉氏像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板般，連滾帶爬著蹌到他跟前：“關(guān)大哥！你幫幫我！我可以給你做牛做馬！只要你幫幫我！求你了關(guān)大哥?。　?/br>
    劉氏的哀求不絕于耳，所有村人都滿含期待的看著關(guān)衍。

    小九公子的謝禮中定會有銀錢，但沒有人開這個口。他們沒有臉說關(guān)衍有錢就應(yīng)該幫助劉氏，那是關(guān)衍應(yīng)得的。

    不自覺握緊的拳頭松開，關(guān)衍喉結(jié)上下滾動，面不改色地道：“算我借你九十八兩，我們立個字據(jù)?！?/br>
    劉氏哀默悲慟的眼猛地爆發(fā)出一團亮光，她雙目含淚的對關(guān)衍磕了一個頭，關(guān)衍來不及阻止，只好側(cè)過身子避開。

    村長皺巴巴的老臉一松，長出一口氣，招呼青壯幫忙把二牛抬回牛家。

    “慢著！”李員外叫下人摁住擔(dān)架，手捻了捻八字胡，瞥了關(guān)衍一眼，“拿錢過來再說！”

    關(guān)衍對村長點點頭，抬腳往家走去。

    男人背著背簍步履匆匆，沒人知道他走的每一步有多沉重。

    九十八兩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的確不多，可那一箱金子不能動，他以往攢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僅剩下幾兩碎銀，唯有……

    男人腰背挺直如初，只是身上莫名多了一絲寂寥。

    顧九淵幾乎一眼就認出關(guān)衍。

    他眉頭一挑，說了句：“帶路?！?/br>
    “是！”

    阿大應(yīng)下，帶著教主抄近路去關(guān)衍家。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顧九淵和阿大先一步到達關(guān)衍家。

    看著眼前頗有些年頭但修葺維護得很好的屋子，顧九淵眸光閃動，有種想要進去瞧瞧的沖動，但關(guān)衍馬上就要回來……

    在那抹青灰色身影進入視線的瞬間，教主腳下一點，旋身躍上屋旁頗有些年頭華蓋如傘高大粗壯的桂樹上。

    金黃的桂花攢滿枝頭，迷人悠遠的香氣縈繞身側(cè)，顧九淵垂眸，把延展到眼前的桂花輕輕推開，那抹青灰色便映入眼簾。

    男人把背簍放下，抓著鋤頭走到桂樹下，在一處不久前才被人翻動過的泥土前站定。

    靜默了會，男人揮起鋤頭深深挖下去，他恰好看到男人肌rou起伏的肩胛。

    幾鋤頭下去，棕灰色的泥土中露出一抹深褐色，關(guān)衍蹲下身，拂掉油紙上的泥土，把油紙層層包裹著的木箱挖出來。

    顧九淵眼中劃過一絲詫異。

    是什么東西需要男人這樣小心翼翼的埋在地底下？

    等關(guān)衍打開箱子，他看到那些金燦燦的元寶時，顧九淵眼睫輕顫，一種極其微妙的尷尬漫上心頭。

    關(guān)衍沒有動這些金子，他打開的是裝在木箱子里的小匣子。

    一個裝著九十八兩銀子，并一對干枯的草蚱蜢和一張紙條，被仔細穩(wěn)妥的珍藏的小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