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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攝政王的心尖寵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屋里重新安靜下來,容裔推開春窗,仰頭灌了口酒,滿天星斗壓人。

    “桃花么,我如今有了?!?/br>
    記憶倏然流轉(zhuǎn),記得前世第一次帶小花瓶兒入宮,就是安置在這里。

    那是他們“新婚”不久,按祖制,當(dāng)祭祀皇廟。

    小花瓶兒癡傻不解事,好在乖巧,教她做什么就跟著學(xué)什么,三拜九叩不嚷一聲累。是容裔自己不耐煩,削減了一堆繁禮,反正祖宗先考也未見得樂意受他這異類的祭拜,誰管誠心不誠心?

    做完一套花架功夫,他直接領(lǐng)人回了銅芝宮。

    小王妃懵懵懂懂跟著他,來到宮廷中央,一眼看見那座巨大的靈芝狀銅制承露盤,頓時不挪步子了,癡癡盯著這稀罕物件,好像拿不準主意能不能上前摸一摸。

    容裔其實不喜銅芝宮,或者說他不喜歡皇宮的任何一個角落??赡且惶?,看著華云裳一身繡鳳緋衣背對自己,重重輕紗在風(fēng)中拂飄宛如蝶落襟擺,天真不諳世事,也一霎染了說不清的嫵媚。

    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識說給她聽:“這座殿名取自一詩:甘露初二年,芝生銅池間。仙人下來飲,延壽萬千年?!犨^沒有?”

    說完,他就后悔了,吟風(fēng)誦月不是他的風(fēng)格,對一個癡子擺弄這些更顯傻氣。

    果然小花瓶兒沒有回應(yīng),容裔無甚所謂,進了內(nèi)殿后好生將她置在一張羅漢榻里,命人端了幾滿碟糕餅果子放在跟前。

    太后在隔壁設(shè)宴為新婚的攝政王夫婦慶賀,廣邀高門名秀坐陪。容裔清楚姓婉的那點兒惡心人的招數(shù),沒打算讓小姑娘成為眾人的觀賞景兒。

    自己娶回來的,即使是擺設(shè),還能容別人欺了去?

    可那天小花瓶兒還是被人欺負了。

    等他飲宴回來,外頭人沒有通報,推門便見那片紅衣坐在近窗的地上,小手扒拉著一個凳子腿兒,三歲小孩一樣玩得不亦樂乎。

    兩個宮女就在一邊看著,非但不攔,臉上還掛著鄙夷的譏色。

    仿佛覺得即使是她們這樣的宮人,活得也比這丟人現(xiàn)眼的傻子強一千倍。

    “送去慎刑司!”容裔記得自己發(fā)了火,然后一把撈起軟團子,把人塞回坐榻。

    小家伙還不樂意,一個勁拽他袖口,好像想回到方才的地方。但她能有多大勁兒,撓癢癢似的,最終只好偃旗息鼓,懊惱地耷拉著粉嘟嘟的臉蛋。

    未嘗留意的細節(jié)隔著一世漸漸復(fù)蘇,在這方面遲鈍得過分的攝政王爺終于省悟過來,原來那時候的小花瓶兒是在……生氣么?

    原來她也會生氣的。

    他的目光落在窗邊的高腳花凳上,嘴角不自知彎起,“一個破凳子,有什么好生氣的?”

    興許梅酒也能醉人,在這個殺人放火夜,容裔無聊到學(xué)著小花瓶俯身去摸那凳子腿。漫不經(jīng)心地,他指腹忽然觸及一個凹凸不平的圖案,整個人身體一僵。

    將圓凳翻轉(zhuǎn)過來,在四條凳腿的內(nèi)側(cè),赫然各漆嵌著一枚靈芝花。

    那里居然有一朵花。

    這座皇城里人人鉤心斗角,而她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發(fā)現(xiàn)了一朵花。

    還想要,拉著他一起去看。

    ——君生銅芝間,妾身無可贈,聊借一枝香。

    容裔的指尖忍不住戰(zhàn)栗,多可笑啊,這微不足道又彌足珍貴的心思,似那朵不開在明處的珍卉,只是安靜雋永地存在。

    時隔一世,他始得知。

    容裔抬手蓋住眼皮,忽然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沖動,想馬上去華家把人搶來!

    ·

    二鼓人定,三更的華府尚不安寧。

    棲凰院就在華年住的正房隔壁,一通開門掌燈的動靜鬧醒了眠淺的云裳。

    少女披了件散襟的長褙,小孩子似的拿手背揉揉眼,問明阿爹的來客是謝璞,未黛而翠的眉尖微顰。

    通過阿爹告訴她兒時之事,云裳已影綽地記得五歲前確實有位叫玉哥哥的玩伴,每次人家來,她這小饞貓都第一個迎上去伸手討糖吃,爹說有一回玉哥哥要走,她還藏在人家懷里撕心裂肺哭著要跟小哥哥回家來著……

    明明打小便是風(fēng)舒玉朗的人物,她居然一轉(zhuǎn)頭就給忘了,真是罪過罪過。

    華謝兩家交好,謝璞回京后也來拜訪過幾次,云裳因在休養(yǎng)一直不曾見面。可這回在三更夜里上門來——莫不是朝堂出了什么大事?

    云裳一想就睡不著了,起身要口茶吃,思量等謝璞離開后去瞧瞧父親。

    宮變之事瞞得過重臣,東宮行走的謝璞不在此列?;鼐┒潭虝r日,他已取得了太子信任,授東宮令牌,有自由出入宮門之權(quán)。

    此時他坐在聿國公燈火通明的房內(nèi),試圖說服華年動用他的財力勢力匡助太子。

    華年卻發(fā)怔地盯著紫檀幾案的紋絡(luò),反復(fù)念叨:“本不該發(fā)生的事發(fā)生了,為什么,為什么……”

    “伯父,”謝璞疑道:“您說什么?”

    華年回過神,撂茶杯的聲量發(fā)沉,“賢侄,此事上回我已言明,無能為力?!?/br>
    “伯父難道忌諱攝政王?”

    謝璞俊容沉穩(wěn),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摩腰間玉笛,言辭懇切而條分縷徹:

    “當(dāng)今幼主珠沉,梟雄當(dāng)?shù)?,正是有識之士擇良木立寸功的大好時機,伯父追隨高宗層層擢升,至今有匹國之富,靡軍之威,何不瓊瑤以報桃李,做這名副其實的上柱國?”

    華年淡漠地看著慷慨高談的青年,百無聊賴拍拍皮球似彈性不錯的肚囊,賞臉一個字:“哦?!?/br>
    我跟您談國事您給我玩肚皮的謝璞:“……”

    ·

    云裳尚在屋里等客散,翠瑯軒的那一位探知謝璞登門,卻顧不得外男不外男的,立即喚起一屋子丫環(huán),打水梳妝一通忙活,又傳話給小廚房燉盅補湯,準備給爹爹送去。

    華蓉身邊的迎秋最知曉姑娘的心,悄悄道:“燉湯時候長,說不定過一會兒老爺談完了事,客人就走了,姑娘不如備一壺釅茶是一樣的?!?/br>
    “就這么辦?!?/br>
    華蓉向鏡中瞧了一眼,她從小便知自己相貌平常,所以從不過分涂妝抹粉的欲蓋彌彰,只消清淡宜然,誰人不夸她一句氣質(zhì)出塵?是夜她卻特意點上唇紅,頰邊不必脂染,已經(jīng)悄悄浮現(xiàn)兩片紅云。

    略急的腳步來到正房,才欲敲門,清涼如玉的聲音從里頭傳出:“小侄今日登門還有一件不情之事——不知昔年訂下的那樁親事,華伯父還肯不肯作數(shù)?”

    一瞬間,華蓉手指冰冷地僵在門外。

    第11章 這張百里挑一的俊臉兒呀……

    華蓉如墜冰窟,發(fā)怔地聽著華年含帶警告道:“覆水不收,謝賢侄經(jīng)緯之才,別在不該有的心思上折了念頭!”

    “……她是伯父的親生女兒,幼玉斗膽,還望伯父莫要過于厚此薄彼。”

    外界關(guān)于聿國公家“親不如疏”的議論甚囂塵上,謝璞誤會也在所難免。華年無語了一會兒,懶得解釋,順著他的話道:“你豈不知蓉兒對你的心思?你這些年,對她也一向不錯。”

    “若無華云裳,娶華蓉做伯父門下貴婿有何不可。”

    謝璞這一句心聲堪稱石破天驚,語氣卻是輕描淡寫,絲毫不怕、亦不屑掩飾他的胸間丘壑,滿腔城府,笑容仍舊光風(fēng)霽月:“然如今嫡小姐已歸家,伯父應(yīng)曉,吾輩讀書人于家于國于天下,求的不過一個名正言順,一個庶不適嫡而已。”

    “謝幼玉,你在說家事還是國事,別太放肆了!”

    華年怒聲未歇,門外響起一聲清脆的瓷囂打碎聲。

    屋里的爭論剎那靜止。等到有人開門查看時,門外除了一地狼藉,已經(jīng)一個人影都不見了。

    華年臉色不好看,謝璞知機地起身告辭,出門后,婉謝了提燈引路的小廝。

    他對這座府院的熟悉,遠超任何外客。

    年少時體虛多弱疾,同齡人常常不愿與他一道進學(xué)玩笑,全賴華伯父為他尋來不世出的名醫(yī),悉心調(diào)養(yǎng)年余,才有如今這副健康的身體。

    只可惜,等他病好來華家致謝時,那個唯一愿意黏著他的小姑娘已經(jīng)被送走了。兩家的娃娃親,也因華伯父一句“小女體弱福薄”而作休。

    聽說小奶團子離家那日,躲在他常給她講故事的藤蘿花架下,一個人哭了很久。

    一片月白的纖影倏然闖入視線,謝璞心跳隨腳步止了半拍。

    姑娘看上去跑得匆忙,雪白中衣外只草草披了件單薄的褙衫,像個廣寒月中化出的精靈。

    云裳方才聽見摔杯子的動靜,擔(dān)心這邊言語不攏傷了和氣,卻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謝璞,睜圓了水氣潤澤的雙眼,指尖攏著衣領(lǐng)倉促向后退了退。

    “別退了,后面是泥地,回頭弄臟鞋襪又要哭鼻子?!?/br>
    溫潤的嗓音似月下一枚凈玉,這是謝璞自傅家那次一面驚鴻后,第二次見到長大后的華云裳。

    她臉頰上沒了小時候的嬰兒肥,從玉潤的螓首到柔美的頷尖,每一處都嬗變成恰到好處的纖秀可人,一顰一笑,足以牽動他錯失了她若許豆蔻年華的缺憾。

    小奶團兒長大了,臉上仍帶著上回見面的茫然。謝璞無奈:“這事也不記得了?罷了,不會連玉哥哥也忘個干凈吧、還躲,多年不見,便生疏至此?”

    若韶白在這兒,就會知道云裳倒不是生疏,她與世間美男晤面,可謂如賞美景如會良辰,向來自來熟的很。只不過夜半衣衫不整的與外男相見,形象大跌,也不純粹也不美,便把什么千山渡雪的賞心悅目都破壞了。

    偏生對方態(tài)度客氣,云裳一時想不到溫涼可敘,不出聲又顯無禮,試探來了聲:“……哦?!?/br>
    “……”謝璞:該夸夸他們父女不愧是一脈相承嗎?

    幸而云裳及時從那張如沐春色的臉上看出一絲悵然與遺憾,心底一軟,不好再裝不熟,抬起小巧的瓜子臉,輕綿綿地叫人:“玉哥哥,好久不見了。我方才聽到有聲音……”

    “茶杯沒拿穩(wěn)滑脫了手,嚇著你了?!?/br>
    謝璞身姿低俯,夜色中直視女子銀河水洗般的純凈雙眸,熟稔溺笑:“可惜身上沒帶糖?!?/br>
    云裳錯愕失語。

    她對著眼前被月神眷顧的容顏,念頭一歪:這張百里挑一的俊臉兒呀,入畫當(dāng)是極好吧。

    ·

    “主子,太子在殿外跪了快一個時辰了?!?/br>
    奎進來稟報,靠在窗楹發(fā)呆的容裔一瞬變回平時的沉冷,嘲弄一聲:“他們也就這點誠意。”漫淡撂開酒壺要出去瞧瞧。

    奎鮮少見主子如此放松的模樣,明知下面的話可能掃興,本于職責(zé)不敢不報:“還有,箕方才傳回消息,謝璞戌時末進了聿國公府,片刻前才離開?!?/br>
    容裔停住腳步,微醉的眼刀一瞬搠來。

    奎整條后背肌rou本能繃緊,看到主子的手勢后,近乎迫切地沒入黑暗。

    壓抑良久,男人喉嚨里滾出野獸護食的嘶音,“是我的……”

    容裔心底又泛起白日里那股壓不住的滔天殺欲,還有那一聲從火灼血海里撈出的不堪的溫柔:小花瓶只能是我的,別人誰也搶不走……

    殿外青石月落似霜,身著大蟒黃袍的容玄貞跪得膝蓋又冷又疼,依照母后和舅舅的意思,他不得不暫且伏低忍耐。他在心里把容裔千刀萬剮了一萬遍,面前的雕花門訇然中開。

    胸飛玄蟒的男人走出來。

    容玄貞兩只腿肚子本能一抖,看清對方一臉暗火要找人撒氣的表情,頓時什么腹誹都不敢有了。

    太子殿下麻溜地恭敬叩首:“侄兒給皇叔見禮。今日之事,都是侄兒平日做得不好惹惱了叔叔,錯在侄兒,還請叔叔恕侄兒年幼不當(dāng)事,萬莫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