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皎皎吾心
洛霞塢鎮(zhèn)上。 楚岸命左摯安頓了一行人下榻一家棧,均選上等房,臨街而窗,方便查探。 午膳都顧不上吃,湘安王便點了三兩影衛(wèi),輕裝出門。 七寶抓個饅頭正在屋內(nèi)啃,看見楚岸背影,二話不說跟了上去; 邵冼心系自家邵將軍,一直盯著楚岸房間的動向,便也尾隨; 祝恤緯當時窗開一縫,恰好發(fā)現(xiàn)楚岸正混在熙攘的人群中行于街上,便也換了衣服跟著出門。 適時,三人行變成六人行,楚岸一扭頭,微微驚訝:“你們幾個何時跟來的?不是叫你們留在棧里么?來湊什么熱鬧?” “王爺不夠意思。”七寶嘴快:“尋邵將軍可不是王爺一個人的事。丟了主子,我們著急擔心不比王爺少。既是找將軍,我們自然要跟著。王爺只留了我們在棧用午膳,王爺卻自己卻餓著肚子來尋人,沒有這個道理。將軍既派我們來保護王爺,就沒有讓王爺只身涉險之理?!?/br> 邵冼言簡意賅:“嗯。王爺,別趕我們?!?/br> 祝恤緯更簡單:“我怕稷無霜來順王爺手里的東西,還是親自盯著好?!?/br> 楚岸:“......行罷,那你們悄悄跟著?!?/br> 幾人才過了三條街,忽得一人鉆進隊伍中。七寶抬起手掌才要修理,瞧清來人,暫放下了心。 “你竟能找到我們,還算機靈。不虧將軍調(diào)教你許久。” 六寶風塵仆仆,從角落里擠進來,還將小祝居士肩膀給擠了一下,引來祝恤緯側(cè)目。 六寶:“總算擠進來了。雖說易了裝,我就說沒認錯你們。王爺好?!?/br> 祝恤緯疑惑的目光中,楚岸解釋:“我弟弟的部下,名喚六寶?!?/br> “我是七寶?!逼邔毷呛苄枰獡寕€話題的,笑著招手。 “你們好──寶兒們?!弊P艟晢枺骸傲鶎毿郑犕鯛斨v,你是跟著瀟九兒的?,F(xiàn)下瀟九兒憑空消失了,你覺得有可能是什么人接應了她?” 這句話等同于,你跟丟了人,可有其他發(fā)現(xiàn)能夠?qū)⒐ρa過? 祝恤緯直覺這里有問題,既湘安王講了這六寶是難得的一等一的高手,如何能跟丟人。 “奇怪就奇怪在這兒。那個先等等,叫我吃口東西?!?/br> 六寶從懷里摸出個果子,吭哧咬了一口,動作竟與七寶先前并無二致。 楚岸笑意淺淺,向身后影衛(wèi)伸手要東西,影衛(wèi)會意,拿出一個鼓囊囊的油紙包遞過來。 “咦?謝王爺!正好餓死了!” 六寶接過紙包,很不氣:“來來,你們都吃。餓死我了,那地方再蹲兩天怕是六寶都要餓死了。來,七寶你來拿,別氣。邵冼,你也來。這位小兄弟,給你一個?!?/br> 祝恤緯開始頭疼。 這六寶如此熱情,屬下都能這般不拘小節(jié),他們主子邵郁將軍私底下該是個什么樣的人? 別是臉皮又厚又狡猾,與湘安王如出一轍,邵將軍難不成亦臉皮賊厚? “我真的不吃,謝了。” 祝恤緯盯著六寶在那里用可愛的虎牙撕扯雞腿,還是忍不住問:“可有何發(fā)現(xiàn)?” “很奇怪?!绷鶎毜溃骸拔抑徊顚⑦@地方掘地三尺。幾乎所有可疑的地磚,墻磚,草皮,都被我敲遍了,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入口?!?/br> “瀟九兒如若不是會移形化影,就是進了機關(guān)暗道。我卻苦于找不到入口。只能在這里亂轉(zhuǎn)悠?!?/br> “倒也不是全無發(fā)現(xiàn),若說發(fā)現(xiàn),還真有一樁?!?/br> 六寶隨意抹了抹油乎乎的手指,“救走她的人,似不是中原人物,走路飛快,腿部健碩有力,若不是我輕功尚可,恐怕早在半路就跟丟被甩了。” 楚岸喃喃思考:“又一個不是中原人,如此就有意思了。” “對了,王爺。”六寶道:“五寶奉將軍命,在暗中盯康平王府。卻是發(fā)現(xiàn)一件奇事?!?/br> “何事?” “那康平王幾次三番與稷無霜密探,不知在搞什么東西。擔心被發(fā)現(xiàn),五寶沒有冒險去聽墻角。永王時而來康平王府小酌,來時身邊總會帶一個人。” “誰?”楚岸這下雙眼目光如炬:“可是一個老人?” 若是老人,兩成可能是兵詭老者。 墳墓被做成空墓,人到底被誰搞去了哪里?不知兵詭老者到底是死是活。 “并不是什么老人?!绷鶎殦u頭:“卻是一妙齡女子。用輕紗遮面,卻不難窺探,五官極美?!?/br> 美人。 五官極美。頻頻出現(xiàn)在王爺住所的美人。 祝恤緯臉上頓時飄過輕蔑表情。 “──別是稷無霜進獻的什么美人吧?”七寶輕嗤:“康平王貪慕女色,可不是什么秘密?!?/br> “此女名叫妙仚?!绷鶎毜溃骸拔鍖毟Q聽到的,名字該不會錯了。卻不知此人與兩王關(guān)系如何??偳浦袷怯劳醯囊粋€跟班?!?/br> 楚岸扭頭問,“小恤,你可曾聽說過妙仚此人?” 萬花筒祝恤緯這次終于搖頭:“名字極為生疏。沒聽過?!?/br> “仚者,古義同仙,人在山上,引義為高舉。”楚岸道:“取名之人倒是極有涵養(yǎng)。你,過來?!?/br> 楚岸指向其中一名影衛(wèi):“回去讓左摯細細查來,可有哪個部族、邊疆寨落公主或女首領(lǐng)、女藩主名喚妙仚,即使不是本名,那漢化名也算?!?/br> 那人領(lǐng)命:“是,王爺?!?/br> 六寶正啃著雞腿,眼尖看著前頭一人背影:“王爺,快看!那行色匆匆、身邊跟著一群護衛(wèi)的女子,不是搶我們邵將軍去成親的胡蠻公主嗎?” ──是胡寶兒! 楚岸神情動作皆一凜:“注意隱蔽,跟上!郁兒很有可能在她手里!小心,別叫她的仆從發(fā)現(xiàn)?!?/br> 心心念念強行綁人也要拜堂洞房,楚岸查來探去,實在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能擄去邵郁。 如今叫他半路遇上,自是沒有放走的道理。 “──自然是立刻跟上!”洞口外,紫契背著邵郁,簡直氣的青筋暴起:“我們已經(jīng)沒的選,不進去只能等在這里被飛鏢串成篩子!” “可是進去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 小月?lián)]動軟鞭打落飛鏢,厲聲,“那兵詭老人剛才看似亂闖,卻明顯對這里非常熟悉,此處處處是機關(guān),外人擅自闖入,怕是難以活著出去或是向外逃走。他是好人還是jian人我們尚且分不清楚,難道就這樣冒然跟進去?” “你的意思是──” 紫契懷中,邵郁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聲音沙啞似鴉,氣息微弱,卻難掩智慧。 “這老者故意引誘我們深入?倘若他跑掉,我們只有等死的份?” “郁兒,你醒了?別動別動,先不要動。你才醒,少說話,保持體力。” 邵郁搖頭擺手,示意紫契放她下地。 “將軍,你醒啦!太好啦!” 小月收起軟鞭,三言兩語把邵郁昏迷這段時間李四巧所發(fā)生的事說明,急匆匆道: “將軍,這李四巧竟是名動天下的兵詭老人。我們來這里本是為尋止根汨來的,如今這般倒是騎虎難下了?!?/br> “進去容易,卻不知這洞中如何兇險,我們到時候又如何脫身?” “況且,這洞口既然能直通劍谷,為何身后所追之人只丟飛鏢,卻不跟過來?” “這不是很蹊蹺嗎?他們難道進谷不是走這條路?還是他們根本不知這里有入口能進劍谷?” “又或者,這些人也不是很清楚谷中哪些地方地下埋著機關(guān),只肯走他們熟識的路來入山下山?” “──這就是兵詭老人厲害之處。” 邵郁每走一步,腳軟的幾乎趔趄,扶著洞口堅實的巖壁,卻不再依賴紫契,擺手示意不用扶。 “既為大楚劍谷,為何建在如此隱秘之處?那李四巧既然能毫發(fā)無損從劍谷退出,自有他的過人之處?!?/br> “小月,別浪費時間了,我們進去?!?/br> “我背你進去?!弊掀趵死塾舻氖直郏骸澳悴判眩饶_還軟,不良于行。” “不用背了?!鄙塾艋仡^,淡然一笑,淡淡的唇/瓣笑意少到幾乎辨認不出,聲音亦極低:“紫契,我總不能一直依賴你。我可以?!?/br> 紫契登時臉色如那洞口一般,嶙峋斑駁很是滄桑凄涼難看。 洞口很窄,僅能容兩人同行的寬度,里頭長滿青苔地衣,霎是濕滑,小月眼疾手快,一臂托起險些趔趄摔倒的邵郁。 小月幾乎尖叫,愣是生生咬著舌尖忍住,千頭萬緒都要在腦子里炸掉。 ──有胸??! 月姑娘手放錯了地方。 了不得了。 她家將軍果真是姑娘! 小月興奮的眼睛滴溜溜轉(zhuǎn)。 邵郁瞧著小月驟然的興奮不覺好笑。 雖氣息微弱,平日里那個愛開玩笑的邵郁到底回來了。 “莫非月姑娘撿到銀子了?這般喜上眉梢,還是這暗無天日的山洞里,有你的如意郎君?” 小月所有笑意僵在嘴角。 紫契跟在身后,不發(fā)一言,若是在平時,他定會極給邵郁面子做個回應,如今這般境況,他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罷了。一個姑娘家,天天跟著我打打殺殺也不叫事。不管此行能不能找到止根汨,若有命回去,我給你尋處好人家,安生過日子倒是正事?!?/br> 邵郁扶著洞內(nèi)巖壁,一臉認真。 小月一張臉爆紅:“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將軍還有心思說這些?” 你也是姑娘家,怎的不見你cao心自己的如意郎君。 “就是現(xiàn)在才要說。”邵郁看著前頭光亮洞口,眼底毫無懼色,“出了這洞口,就生死未卜了。這劍谷建造得如此隱秘,想來建造之人不愿為為外人知曉?!?/br> “偏李四巧能從劍谷逃出,卻又被官兵追殺,得之即用,不得即追殺以絕后患。這里頭藏著的秘密,恐怕驚天也不為過?!?/br> 說到這兒,邵郁忽然運掌,轉(zhuǎn)身面對小月脖頸落去手刀。 一切發(fā)生太過猝不及防,快到小月來不及做出防備。 小月一聲驚呼只來得及說一半:“將軍,別打昏我,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