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

    水聲泠泠，冷風(fēng)迎面，覃晴于圍場道路并不熟悉，只是憑著感覺一路橫沖直撞地走，本是往自己的帳篷方向走去，最后是不知何時就偏離了開來，到了林場旁的一處河灘上。

    大約是位置偏僻的緣故，河灘上頭寂寂無人，只有面前的水流湍急沖刷而過，覃晴停在水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風(fēng)吸進(jìn)胸口里頭，卻止不住胸中的洶涌翻騰。

    覃妃是想將她賣給晉王了，他們都分家出去了，她們憑什么還以為能將她當(dāng)棋子隨意擺弄！憑什么還敢這般明目張膽地設(shè)計(jì)她！就因?yàn)樗振?，就因?yàn)樗@張臉這個身份！

    覃妃試探不成，便直接將她推向了晉王，難道她們便這般急不可耐了嗎！難道她們以為覃沛若是得知此事回善罷甘休？

    “呵，呵呵呵呵呵……咳咳咳咳！”覃晴冷笑出聲，一聲一聲，直至氣竭笑岔了氣。

    難道她們真的以為，只要手握住一個皇子就能保萬世榮華富貴，就能與中宮東宮一爭嗎？犧牲一個女兒過去做籌碼，晉王就會乖乖聽話任由擺布嗎？做夢！

    言沂都能一夕變臉做得相見不識，言哲的生母尚在，便是能夠成事，難道就不敢一朝翻臉不認(rèn)人嗎？

    寧國公府每況愈下，宮中大小覃妃地位岌岌可危，在這樣的時候，不想著急流勇退韜光養(yǎng)晦斂藏鋒芒保住身家性命，還處處左右逢源心思活絡(luò)攀附皇子，妄想能夠有朝一日從龍有功，恢復(fù)當(dāng)日老太爺之時的光輝榮耀，這要皇帝怎么看？

    結(jié)黨營私，勾結(jié)朋黨，蠱惑皇子，挑起皇室內(nèi)亂，禍及宗廟社稷，其心可誅！

    這般罪名一旦坐實(shí)，倒時候判個滿門抄斬都是輕的，該是株連九族！

    “姑娘！”淺秋見著覃晴咳得腳步踉蹌，連忙伸手去扶，“姑娘該保重身體。”

    保重身體？覃晴叫淺秋扶住了手臂，抬眼瞧著她擔(dān)憂的目光，便想到了那個人。

    言朔，你為什么還不會來？若是你回來該多好，你說過要娶我的為什么還不回來！你回來，我便不用再管顧那些事情……

    覃晴猛地一把推開淺秋，彎腰提著氣從腳下搬了一大塊石頭用盡全力往水里砸去，“混蛋！”

    都是混蛋！既然不回來，就永遠(yuǎn)別再回來了！

    “噗通！”

    石塊落水，擊起一陣水花，覃晴的中重呼出一口氣來，正想再搬一塊石頭往水里扔，卻是忽聞身后一聲尖利的怒斥：

    “大膽！”

    覃晴的心中不由一驚，那種尖細(xì)的嗓音，分明是宮中內(nèi)侍，忙轉(zhuǎn)過了身去，只見身后的石灘上正走來兩人，一個是頭帶三山帽銀灰色衣衫的內(nèi)侍，另一個，則是一身牙色圓領(lǐng)衫的少年。

    這是……覃晴的眸光飛快在那少年的一飾上掃過，牙色的圓領(lǐng)衫瞧著雖是普通，上頭一處處排列整齊的暗紋卻是用極細(xì)的金線繡的四爪蟒龍，還有那腰間的蟠龍玉佩，用的乃是明黃色的穗子。

    這竟是……

    “那家的女子，竟敢往河里扔石頭，驚了太子殿下的魚，該當(dāng)何罪！”

    內(nèi)監(jiān)厲聲斥責(zé)的嗓音尖利，覃晴垂了頭連忙行禮請罪：

    “臣女不知，請?zhí)拥钕滤∽铮　?/br>
    原來他就是言湛，那個言彤龍鳳孿生的哥哥。

    “勝德，何必大驚小怪?！毖哉康纳ひ粑⒊?，不輕不重地睨了那內(nèi)侍一眼，然后看向覃晴，道：

    “姑娘不必驚慌，不過是一條魚罷了，能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呢。”

    清朗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淡笑，極是悅耳，卻隱隱帶著絲絲虛弱的氣音，透著一種羸弱的中氣不足。

    覃晴卻是無暇理會這些，只是遵著禮制尊卑道：“太子殿下寬宏大量，臣女謝過殿下?！?/br>
    言湛的唇角淡淡勾了勾，透著一種平適的淡泊，道：“你謝本宮什么？本宮又饒了你什么？”

    “嗯？”覃晴叫問得一怔，不由愣著臉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言湛。

    太子殿下這話，含的是哪一番深意？

    言湛卻是沒有去看覃晴，只是伸手往河灘邊上的一處一指，道：“是那個?！?/br>
    覃晴猶疑地看了一眼言湛，然后轉(zhuǎn)過頭循著方向看去，只見就在她身旁不遠(yuǎn)處的河灘邊上，架著一柄魚竿子，那魚竿子做的著實(shí)簡單樸實(shí)，架在本就雜草凌亂的河灘邊上毫不起眼，是以方才覃晴過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聯(lián)想到方才內(nèi)侍呵斥的話來，覃晴這才完全明白了意思，原是太子殿下架了魚竿子想釣魚，結(jié)果被她砸了一石頭全完了。

    只是魚竿在人卻不在，這般閑散模樣，能掉到魚嗎？

    且不管這些，覃晴垂眸斂眉，便繼續(xù)請罪，“臣女眼拙，不知是太子殿下在此垂釣，誤闖此地驚了太子殿下的魚，還望太子殿下能夠恕罪?！?/br>
    言湛負(fù)手在后，對著河水輕輕嘆出了一口氣，勾了勾唇角，悠悠道：“釣沒釣著還未可知，姑娘這罪不覺著請得有些冤嗎？”

    說著，言湛上前幾步掠過覃晴，從河灘邊上拿起那魚竿子，瞧著上邊叫吃了一大半的魚餌，道：“況且姑娘方才的情緒激動，想來也是真瞧不見這魚竿子，本宮又不在當(dāng)場，倒是不知者不怪，無心之失，本宮恕你無罪。”

    這話，是瞧見她方才的模樣了嗎？

    覃晴不禁又看了一眼言湛，容貌俊秀，膚色蒼白仿若透明，大約真是因著養(yǎng)病常年不在宮中不問世事的緣故，這位太子的眉目之間竟透著皇家子弟鮮有的寧靜澄然，舉手投足間氣質(zhì)平和沉靜，清貴有余，卻是沒有龍子該有的霸氣威懾，仿佛一個避世幽居的隱士。

    如果沒記錯，這個太子殿下年節(jié)前不久才從外邊的山寺中回來，真正在京中扎下根來，這會兒估計(jì)還沒緩過神來吧。

    不過有那樣一個胞妹在，緩過神也沒用。

    覃晴的心中唏噓，面上卻是禮節(jié)周到：“謝太子殿下。”

    言湛將釣竿收起交給跟隨的內(nèi)侍，道：“行了，你走吧，春日野獸蘇醒，這河灘邊上人太少不安全，本宮也先回去了?！?/br>
    覃晴行禮，“恭送太子殿下。”

    水邊的風(fēng)冷冷拂過覃晴的耳畔的發(fā)絲，直待言湛轉(zhuǎn)身走遠(yuǎn)了，覃晴方抬起頭來看過去，眸底深沉。

    “姑娘，咱們回去吧?！睖\秋道。

    ……

    是夜，一輪明月高照，照往年的例定，皇帝選了這一日晚上在圍場外大擺宴席與百官同樂，覃沛身為大理寺卿自是作陪在列的，而溫氏雖有誥命卻品級不夠，同覃晴一般留在了帳中。

    夜寒如冰，覃晴留在帳中也無事可干，便早早洗漱了就歇下了，卻是嬌氣地?fù)翊?，這帳篷都是禮部的負(fù)責(zé)準(zhǔn)備的，雖說不會太差，可按著定例分給她的也不會是最好的，哪怕被子褥子都換了自己帶來的，可覃晴就是睡不安穩(wěn)，更何況還有白天的事情一鬧，這會兒靜下來一陣胡思亂想，更是難以入眠。

    月色如霜，淡漠地落灑下來，覃晴輾轉(zhuǎn)反側(cè)間腦中卻是又想起了言朔的面容。

    按朝中的定例，戍邊的將士一般是三年一換防，言朔代帝監(jiān)軍，明著說是沒有皇命不得回京，可他又沒有兵權(quán)，還是皇子，回京的理由多了去了，給皇帝賀壽，給皇帝拜年，給皇后賀壽，給皇后拜年，她看著，這回年節(jié)就是一個極好的機(jī)會，三年也快到了，只要他上個折子到皇帝跟前，肯定能回來的。

    可是他為什么就是不會來呢？難道他不知道她等得很著急？

    覃晴輕嘆了一聲，翻了個身仰面躺著，愣愣地瞧著映著些微月色光亮的帳頂，真想寫信催他回來。

    覃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點(diǎn)睡意也無，又是長長地嘆了一聲，耳邊卻忽聽著帳中一陣動靜，轉(zhuǎn)頭往旁看去，只見黑暗中，一個高大的黑影朝她的床撲來，裹挾了滿身的酒氣。

    “??！”覃晴猛地一驚，連忙從床上掙扎起身來，卻是不想那黑影又跟了撲上來，一把將覃晴抱住，伸手撕扯著覃晴的衣衫。。

    “放開我！”陌生男人的氣息混合著沖鼻的酒氣環(huán)繞身體，覃晴拼命掙扎，又打又踢又踹，心中大驚卻又不敢大喊大叫，只喊道：“淺秋……淺秋！”

    一陣寒風(fēng)倏然灌入帳中，一個矯健的身影躥了進(jìn)來，一個手刀便劈在了那黑影的后頸上，男人沉沉的身體倏地便壓了下來，可覃晴卻是咬著牙用力將人推來，掙脫了出來。

    一豆微弱的燭火在帳中亮起，叫覃晴看清了床榻間倒的人，竟是晉王言哲！

    “他怎么進(jìn)來的！”她帳外有淺春淺夏淺秋還有溫氏帶來的人分別輪班值守，若是有人過來不可能不知道。

    淺秋的眸光冰冷，拿了襖裙就往覃晴的身上套，“她們都被人迷暈了，有人調(diào)虎離山，恐怕要不太平，姑娘趕快先穿戴好?！?/br>
    迷暈了？調(diào)虎離山？看著叫淺秋打暈在床的晉王，覃晴的心中一冷，這因果再清楚不過了！

    快速套上了襖裙，淺秋又拿了披風(fēng)為覃晴裹上。

    “淺春淺夏現(xiàn)在人呢？”覃晴道。

    “還在外頭?！睖\秋答了一句，拉著覃晴便閃到了帳篷門簾的邊上，先挑起了一點(diǎn)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方帶著覃晴出了帳篷，只見帳篷外的篝火旁，淺春淺夏和另兩個守夜的婆子暈了一地。

    “她們能醒嗎？”說是春夜里頭，可也是寒天凍地的，而且這般時候哪里能放著她們不管。

    淺秋過去，從腰間去了鼻嗅壺出來望淺春淺夏的鼻間一湊，幾乎是登時的，淺春淺夏便皺了眉

    頭，朦朧地醒了過來。

    “這是怎么了？”淺春揉了揉腦袋。

    “快起來?！瘪邕B忙伸手去拉了淺春淺夏起來，尚未站穩(wěn)，卻是周遭氣氛突便，兩個手持鋼刀的黑衣人不知何時從兩邊聚攏了過來。

    淺秋的神色一凜，一手抽出腰間軟鞭，一手一把將覃晴和淺春淺夏推了開去，“姑娘快走！”

    話音方落，覃晴只見眼前的寒光一閃，淺秋已與那兩個黑衣人交上了手。

    淺春淺夏叫眼前的情景一看，也是大驚失色，拉著覃晴就往外跑，“姑娘快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0章

    月色淡白冰冷，漠然地高掛在夜幕中，寒氣深重，蝕人心骨。

    樹影憧憧，暗影橫斜，遠(yuǎn)處營地的火把點(diǎn)點(diǎn)閃爍。

    覃晴叫淺春淺夏扶著跑出去，夜色蒼茫也不知方向，只是一味慌忙地跑了出去，直到跑了老遠(yuǎn)，方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舉目四望，一片茫然。

    淺春喘著粗氣問道：“姑娘，咱們……咱們怎么辦？”

    覃晴左右四顧了一圈，沉下心來喘勻了氣，這會兒皇帝的宴會還在繼續(xù)，大多數(shù)的守衛(wèi)的人都聚在那里，是以旁的地方守衛(wèi)難免有些松懈，人也稀疏，卻也不能亂走，她們這般凌亂模樣若是撞見了旁人，可是怎么都解釋不清楚的了。

    覃晴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再過不久，等前頭的宴散的時候咱們再回去?！?/br>
    倒時候各處的大人回帳篷歇息，覃沛也能回來，覃沛身邊帶的小廝都是會些武功的，她們總歸是不敢當(dāng)著覃沛的面折騰，至于溫氏，始終都沒有反應(yīng)，想必也是中了迷藥了，她們的目標(biāo)在她，倒是不用擔(dān)心。

    “到底是誰要害姑娘？”淺夏緩過神來，不禁問道。

    到底是誰？

    呵。覃晴無聲冷笑，自從分家，二房早已與寧國公府沒了什么臉面，也根本不為宮中所用，是以他們早已視他們?yōu)闂壸訑啾邸?/br>
    白日里的覃妃是想試探她的態(tài)度，卻也是警告之意，后來覃貴嬪帶著她故意去偶遇晉王，甚至直接將她推向晉王，更是明目張膽的逼迫。

    看晉王當(dāng)時的態(tài)度，他并非已與寧國公府沆瀣一氣，或許尚在權(quán)衡，是以在她拒絕之后才毫不猶豫就走了，而覃妃有意拉攏之意怕也已非一兩日之事，否則在覃貴嬪推她出去的時候，怕早已回絕了去。

    當(dāng)時的那一計(jì)叫她強(qiáng)硬化解，覃妃生怕春獵之后再難有這大好機(jī)會，所以才直接想出了這樣一計(jì)，將爛醉晉王引進(jìn)她的帳篷，一旦她的名節(jié)毀在晉王的手中，那么晉王無論如何娶她都是娶定了的，而晉王一娶她，勢必能逼迫覃沛再為寧國公府和宮中所用，晉王順理成章地與寧國公府脫不了干系。

    如此一石三鳥之計(jì)，真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只是如此強(qiáng)硬手法，未免太過cao之過急，不僅陷害他們，更是設(shè)計(jì)了皇子，若是惹得晉王生怒，怕是要適得其反，屆時功虧一簣，怕是又樹一敵愈發(fā)艱難。

    覃妃浸yin宮中多年，不會參不透這一層道理，而逼得她鋌而走險(xiǎn)的原因，怕是因?yàn)椤?/br>
    覃晴的腦海中不僅浮現(xiàn)出在河灘邊見過的那個眉目淡泊的少年，怕是因?yàn)樘託w京，皇后如虎添翼，在宮中的勢力如日中天，卻也是各方蠢蠢欲動動手一搏的時候。

    一手捧起來的言沂過河拆橋，如此情形之下只能盡快拉攏一個皇子，方才能有與皇后抗衡的力量。

    夜風(fēng)冰冷刺骨而過，吹進(jìn)覃晴空蕩蕩沒有穿貼身錦襖的衣衫之，一陣寒氣入骨。

    “咳咳咳……”覃晴忍不住咳出了聲。